那一天的坦白,教早互有好感的两人,感情与日俱增,无论走到哪里,都可看见两人形影不离,亲密拥搂,低语轻笑,羡煞身边不少的单身男女。
这天假日,在艺廊同事林经理的热情邀约下,两人连同林经理等一行人,来到北县郊区三峡的“满月圆”烤肉。
虽然假日郊区人潮过多又遇到塞车,到达目的地时,都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但几个人依然兴致浓厚,烤肉情绪高昂。
林经理率领众人来到一处上有绿荫挡阳,后有山林,前有山溪,前人才烤完且收拾干净的大树下,让大伙将手边物品全放到大树旁集中看管。
八人很快的被分成两组,但,与陆继冬及妮妮同组的小珠珠和阿花,却苦着一张俏脸,看着负责编组的经理──
“经理,不要啦,我们跟你同组啦。”瞅看陆继冬一眼,小珠珠哀声叫着。
如果他和妮妮不是一对,那她们会很高兴有这个亲近他的机会,但,瞥看两人一直到现在都还紧握着彼此的手……在男色与食物之间,小珠珠决定选食物。
“对嘛,你看陆先生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会生火烤肉的人?我们不要跟他和妮妮一组啦!”跟他一组很可能会饿死!
“不要就不要,我们也不要跟你们同组!”眼见自己的男人被同事看扁,妮妮心情变差。
“厚,这是妳自己说的喔!”小珠珠一听,高兴得马上与阿花一块叛变,“经理,我跟阿花一起给你养。”
“呵呵呵……陆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有表现的机会,林经理笑咧嘴。
“没关系。”看着叛逃离去的组员,陆继冬笑拥杨妮妮,“妳呢?不考虑一下吗?跟我同组,妳可能会被饿死喔!”
“放心,有我在,我们两个绝不会饿死。”大不了,她出面四处打游击。
但,为争一口气,妮妮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认真的想生火烤肉。
只是,不管她怎么做,就是无法顺利生火,而林经理那边情况也差不多,教一旁等着烤肉的几人脸都绿了。
“还是我来吧。”看妮妮受挫,继冬在她身边蹲下。
“你可以吗?”她真的一点也不冀望他会生火。
“不让我试,怎么知道呢?”不多说话,继冬拿起树枝,换了个方向,拨动火种及干树枝与树叶,拿过她手里的打火机,他就着火种点火。
同时,一阵风吹来,火苗窜起,杨妮妮满眼惊喜。
“我的天!?你是怎么会的啊?”妮妮眼睛发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连生火烤肉都会!
“会这个很厉害吗?瞧妳开心成这样。”
“那当然,你看看小珠珠和阿花,垂头丧气站在那发呆的样子,好好笑喔。”
妮妮坏心地取笑着方才叛逃的两人。
“算妳够聪明,没跟着跑。”转身搬来两块石头,他示意她一块坐下。
“那当然,不聪明哪有办法钓上你这个大总裁?”她娇声扬笑,小声道:“你倒底是怎么学会生火的?你看起来应该是那种要人把烤好的肉,直接送进你嘴里的大少爷才对,怎么会生火呢?”
“妳说呢?”拿起一旁腌制的肉片,他铺放在烤肉架上,转首凝笑看她。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说嘛、说嘛!”亲昵地紧搂着他的臂膀,妮妮笑瞇眼,撒娇地赖着他要答案。
“有什么好说的?学生时代我也曾烤过肉,好吗?”他笑拧她俏挺的鼻尖。
“啊?就这样喔?”皱着鼻尖,她动手拍开他手。她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比较精彩的答案呢!“我学生时代也烤过肉,可是我从来就不会生火。”
突然,她发现他眼神有异样的光芒。
“不对,都那么多年的事了,你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一定有事没说出来,对不对?”为架上的肉片刷上烤肉酱,她直盯着他的眼。
“也没什么。”翻烤着肉片,他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没什么,一定有什么的!”他越是一副无事样,她就越怀疑。
“真的没什么,不过……”他抬头看向顶上一片浓密林荫,“不过在来台湾之前,我曾经在澳洲农场住饼一阵子,当时,农场主人曾教我如何野外求生。”
“所以你才会生火?”她懂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教你野外求生?难道他以为我们台湾很落后吗?”想到这个可能,妮妮白眼一翻。
“拜托!我们台湾社会、科技都很进步,很现代化好不好?又不是什么未开化的国家……”妮妮不满的叫着。
“我们都知道,但是我印象中的台湾,一直停留在我五岁时候的样子。”
“你五岁时的台湾是什么样子?”停下翻动烤肉的动作,她抬眼看他。
“就像现在这样。”他环视身处的环境,笑了笑。
“就像现在这样?”妮妮愣住。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子。”看出她一脸的愣然,他笑道:“当时,我们全家住在台北的郊区,后面是苍郁山林,前面有大片的花园,和一条山溪,走个几百公尺,就可以看到广大的菜园,那儿有烤不完的地瓜,晚上还有抓不完的萤火虫。”
看向不远处与家人出游,而嬉笑戏水的孩童,他眼底有笑。
微凉清风轻袭而来,拂过山林,绿叶沙沙作响,晃动映射于他身上的点点阳光。
伸出手,摊开掌心,他接住穿透林叶落下的灿阳。敛下黑眸,他唇角微扬,凝望烘热掌心的金芒。
“这样的环境,或许对妳、及对其他人而言,都没什么特别,但是对我而言,那是我的快乐童年。”转头看她,他淡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爷爷的关系,对不对?”她记得他曾经提过爷爷是改变他一生的人。
“是可以这么说,可是,妳不能说他错。”他神色一黯,“只能说,他对我们兄妹两人的期望一直很高,他不希望我们丢陆家的脸。”
“可是当时,你们都还只是个小孩子……”
“打从我爸妈去世后,我和心谊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他苦笑,“一般小孩子的责任与义务,是只要用功念书,考试第一名,就可以让长辈很有面子。”
“对呀,小时候我才考班上第三名,我妈跟我爸就乐昏头了,当天晚上还给我加菜庆祝呢!”她笑说着小时候的事。
望着她轻言浅笑的丽颜,他眸里有着苦涩。
“但对我跟心谊来说,那只是我们身为陆家人的众多义务与责任中,其中一项而已。”因为,爷爷早已经替他们的未来,排定了一切的成长与栽培计划。
“可是你们只是小孩子……”妮妮忿忿不平地重复道。她根本无法理解,陆天宏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对小兄妹!
“但在爷爷眼底,我们从来就不是小孩子,我们是陆家的一员,『陆』这个姓氏是我们的骄傲。”
“这──”
“为栽培我妹妹成为纽约的社交圈名媛,爷爷在她三岁那年,就抽掉她手里的童书漫画,塞给她一本『名门淑媛规范礼仪』的书,同时,还为她高薪聘来各种才艺老师,教授她琴棋书画,他要心谊成为最有气质的社交名媛。”
“拜托!当年你妹妹才三岁而已,他怎么可以……”妮妮听了是又气又怒!
“他为什么不可以?他当然可以,妳可别忘了,他是我和心谊的亲爷爷。”继冬对她摇头一笑。
“那你呢?”对孙女的期望,就这么高了,那可想而知,陆天宏对长孙继冬的要求,又会有多么离谱、多么严苛了。
“我?”顿了下,他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得面无表情,“九岁的我,有多国语言要学,十一岁的我,也有多国的经济管理书籍要读,十二岁的时候……”
听着他从不为外人知的心情,听他讲述多年来一成不变的日子,以及受到长辈局限的生活,被紧紧束缚而不自由的心,杨妮妮心口拧成一团。
以前,继冬是曾经约略跟她说过,在他父母还在世时,他有个快乐的童年,但当他父母双双过世,爷爷陆天宏接掌他们兄妹生活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全变了样,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生活竟有这样大的变化。
难怪,几天前林经理邀他们一块出游时,他一口就拒绝,但当她说可以烤肉玩水时,他又马上改口答应。
难怪,当他看着蓝天白云、潺潺溪水及满山绿林时,他的眼神会那样平静、温柔,甚至快乐……原来这一切,都让他回想到了当年的快乐。
偎着他,头轻抵他的肩,妮妮与他同看远方清朗无云的蓝天。
“金色的阳光、苍绿的山林、蔚蓝的天空、孩童的笑语……”仰首,他望向顶上那一片湛蓝穹苍,轻声道:“我心中的台湾、快乐,就是这个样子。”
他以为这样的台湾早已经消失,但现在,在这北县郊区里,在山溪边嬉笑戏水的孩童脸上,在身边所有人盈满笑意的脸庞上,他见到了他遗失多年的快乐。
“继冬……”抬起头,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
在她眼里,平凡又不起眼的地方,看在他眼里,成了一快乐新世界。
“可惜,这儿没有挖也挖不完的地瓜可以烤。”他淡笑,笑里有着遗憾。
“地瓜?”妮妮怔愣,坐正身子。
“没什么,随口说说的而已,对了,妳看过萤火虫吗?”他突然问。
“萤火虫?”她眨了眼,唇角笑意轻扬,“小时候看过,一闪一闪的,很像小星星喔!”
“嗯。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萤火虫?只是我想,就算有,现在光害严重,也不容易看到了。”
“可能吧,我想……”闻到一股焦味,转眼一看,妮妮尖声叫:“哎呀!肉片快烤焦了,快翻、快翻!”
顿时,两人对视一笑,即把已经烤熟的肉片夹起,再铺放下生肉片继续烤。
另一边因林经理还在努力生火的六人,正望肉兴叹──
“林经理,你怎么连生个火也不会啊?”小珠珠埋怨道。
“对嘛、对嘛,不会生火还找我们来烤肉,你存心把我们都饿死吗?”
“经理,你快一点嘛!”一群女人,全围着还跪地生火、猛吹气的林经理打转。
“我早上才喝一杯咖啡而已,现在好饿喔……”阿花模着肚子哀号。
“好、好、好,再等一下子就好……”糗得无处躲,他猛擦额头冒出的汗水。
“林经理……”她们巴望着就快熄灭的星星之火,可以瞬间旺燃。
突然,有人用力嗅了下。
“嗯,好香喔。”
“我也闻到了,不知道是谁……”
小珠珠转头四处看,打算自立救济,找救兵来生火,突然,她睁大眼──
“妳们看、妳们看,是妮妮他们耶!”像是发现神迹,小珠珠猛拍阿花的肩。
看到火光,一群女人的眼睛,马上为之一亮,立刻转移阵地,将刚走到山溪边洗手的陆继冬团团围住。
“陆先生,你好厉害喔!已经把火生起来了耶!”
“对啊,你看我们经理到现在还跪在那边生火,但就是生不着,他真的好没用喔。”有人小声抱怨道。
“陆先生,你好了不起喔!”几名女生眼里明显写着崇拜。没想到他那一双一看起来就没做过什么事的手,居然也会生火烤肉。
“你们现在才知道啊?我们继冬最行了,什么都会!”远远听到众人对继冬的佩服,妮妮与有荣焉。呵,他是她的男朋友耶!她这个女朋友,当得真骄傲。
“需要我帮忙吗?”他大人不计小人过,问着崇拜看他的一群女人。
“要、要、要!”赶紧拉他到火堆旁,小珠珠一脚就踢开还跪地生火的经理。
夹着一块才刚烤好、香味四溢的烤肉,杨妮妮款摆柳腰行到他身边。
“不要、不要、不要。”看着几对眼睛,全注视着她筷子上的烤肉,杨妮妮将肉片送至陆继冬嘴边,“来,吃看看,看我烤得好不好吃?”
“嗯。”他眉眼噙笑,含住肉片的一半凑向妮妮,示意她与自己各吃一半。
“啊,你……”妮妮满心甜蜜,启唇含住另一半,想与他分享烤肉。
但,却因继冬一个扯吮烤肉的动作,而触上他的唇,骤地,她神情羞涩,即匆匆咬下不到一半的肉片,红着粉颊,退开。
“嗯,真好吃,妳烤得真好,好甜哪。”轻嚼几口,咽下,继冬满足道。
“你、你真是……”舌忝了舌忝被偷袭成功的红唇,妮妮羞赧道。
“哇,好热喔。”看到两人的亲昵,小珠珠怪声叫,还拿手当扇子,猛搧风。
“对呀,今天太阳好大,晒得我都要昏了……”阿花状况外的附和着。
“陆先生,陆先生!”放弃升火的经理,狼狈地跑到几人面前,笑着脸,想讨好他并邀功,“这肉是我昨晚腌的,所以妮妮可以烤得好吃,都是我的功劳。”
“还有我啦,昨晚我也有去经理家帮忙,腌肉前,我还替肉片按摩喔。”
“我也有功劳,那酱汁是我调的!”小珠珠抢声道。
“哼,火是继冬生的,肉是我烤的,你们什么功劳都没有!”想到刚才他们的不仁不义,妮妮紧拉着陆继冬道:“我们不要理他们,让他们全部都饿死。”
“好吧,既然妳都这样说了,那就不理他们,来,我们继续烤我们的。”知道她只是嘴巴硬,继冬故意道。
“呃……你……”眼看他真的不理她的同事,而几名同事又哀怨的看自己,妮妮只好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人家只是开玩笑的,你别真的不理他们嘛。”
“就知道妳只是开完笑的,来吧,我们到那边去,这儿的火堆就让给他们。”
“真是太棒了,谢谢陆先生!”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就要换边烤肉。
“陆先生,我们决定回来跟你!”没忘记等会还有一锅贡丸汤要煮的小珠珠,忙拉着阿花想归队,但却被经理拦住──
“你们去干嘛?当电灯泡啊?全部都给我滚过来!”经理板起脸教训两人,一转头就对着陆继冬猛陪笑,“嘿,陆先生,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去吵你们的。”
“经理你不要笑啦,看你笑,就好想扁你喔!”小珠珠发现。
“对呀、对呀,经理每次笑,都笑得好欠扁,哇哈哈哈……”
“嘿咩,而且还笑得好A喔!”阿花哈哈大笑。
“你们全都疯啦!?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回去后,你们一个个就惨了!”林经理笑著作势要打他们。
“啊!经理仗势欺人,要打人了!救命啦!妮妮……”小珠珠想跑到妮妮身后躲起来,但被陆继冬一掌推开。
“妮妮是我的。”他摇头笑,向众人申明自己的拥有权。
“是、是、是。”他话一出口,众人同时看他与妮妮,笑得暧昧。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妮妮羞红脸,也羞得想把头埋进溪里。
“跟我来吗?”不对她的抗议有所表示,俊朗颜容褪去轻松笑意,眸光温柔地朝她伸出手。
“继冬……”她知道他只是问她要不要一起转移烤肉地点。
但,看着他认真且黑沉的双眼,她知道无论他要她跟他到哪去,她都愿意。
不过,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等我!”不多做说明,拿起置放在大树下的随身小背包,妮妮转身就要走。
“妮妮!?”不知为何,看着她迫不及待想转身离去的倩影,他胸口微闷。
“等我,不可以跑喔!”
“妳要去哪里,我跟妳一块去!”他不想让她一个人离开他视线。
“不必啦,等我一下子就好,我马上回来!”
“妳──”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难道,她想离开他?
一个突兀又意外的想法,疾速闪进他脑海。
因为刚才他的一番话,教她明白跟他在一起,未来将没自由可言,所以,不想受到任何束缚的她,宁愿现在就选择放弃与他的感情?
会吗?会是这样吗!?一股不确定感,犹似一团黑雾笼罩住陆继冬惊愕的心。
他不该说那些事给她听,他应该要隐瞒她直到最后一秒钟,但是到时,他又该如何面对她怨怼的眸?
“继冬?”看他表情僵硬,妮妮眨眼望他,“怎么啦?你脸色很不好看喔。”
“妳一个女孩子家在这荒郊野外乱跑不安全,看妳想去哪里,我陪妳去。”他不想给她选择留下或离去的权利,他希望能守住她。
“真的不必,我只是在这附近晃晃而已,等会儿,就回来了。”她笑亮眼眸。
“妳真的会回来?”
“当然,要等我喔,不许丢下我一人跑了。”她挥手跑离。
“嗯,不管多久,我都等。”
听到他的许诺,已跑了几步远的妮妮,回首娇笑,挥扬手,即又旋身奔离。
望着远去的纤细身影,陆继冬眸光坚定。他相信她。
走至林经理先前生不着火的地方坐下,拿起一旁树枝,他一边拨弄始终燃不起来的木炭及干树枝,一边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会继续等待。
收回追她而去的视线,他敛下黑眸,唇角扬起,拿出打火机,为她,也为自己燃起一道道希望火焰……
等到夕阳即将西下,等到所有人都烤完肉,到溪里戏水玩得不亦乐乎,等到所有人开始整理四周环境,一群接一群离去,整个烤肉区就只剩下过夜的人时……
她,还是没回来。静凝前方溪水,陆继冬动也不动地坐在炭火边。
落日余晖,将整座山林染成一片橙红,替湛蓝天空绘上抹抹艳红,也为他洒下一道道孤单而落寞的色彩,他依然静心等待着。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他想,她应该是回家去了,而他也应该随同最后一批人离开才是。
但,只要一想到妮妮有可能折回来,万一见不到他的人,放她一人在山里,就算她胆子再大,她一个女孩子家也定会心慌,定会害怕,他就无法走出这里一步。
他情愿……情愿她弃他,也不愿他负她。
闭上双眼,他倾听山溪间的潺潺流水声,倾听山风轻唤,枝橙轻摆,绿叶轻触发出的沙沙声响。他聆听着山间万物发出的声音,也倾听着她随时会到来的轻快脚步声。
他相信只要耐心等,总可以等到她的回来,也相信,她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他相信她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可是,他担心意外。
他担心妮妮会迷路,而现在天色渐暗,视线又不佳,他就更担心了。
万一她不小心,踩了个空……
突然闪进脑海的景象,教陆继冬脸色乍变,倏身站起!
“天!”他就净顾着相信她会回来,但却忘了不熟悉此处地势的她,很有可能会遭遇到一些意外与危险!
涌上心口的惊悸,教陆继冬神情惊恐。倏旋身,他才想冲向出口的脚步,因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而猛地止住。
“继冬、继冬!”两手拽着一个蛮有重量的大布袋,杨妮妮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找着印象中的大树。
“陆继冬!?”没得到响应,杨妮妮放下手中重物,双手圈成圆,置于嘴边放声呼唤。他们不会把她一人丢在这边,就自己走了吧?
看看四周,见不到熟悉的人影,杨妮妮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
“六点!?这么晚了!?”瞠大眼,妮妮被自己的晚归吓到。
怎么办?他该不会真的走了吧?意识到自己真的太晚回来,可能落得被众人抛弃的下场,妮妮心慌。
“陆继冬,你在哪里啦?是你自己答应会等我的!如果你敢抛下我,我……我就……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陆继冬!”也不管附近人烟稀少,杨妮妮尖声叫喊。
站于大树阴影下,听着她的威胁,陆继冬笑出声。
“妳是怎么回事,怎把自己弄得……”走出阴影,他笑看一身狼狈的她。
她长发散乱,迎风乱扬,美丽容颜布满丝丝薄汗,原本整洁干净的白衬衫与牛仔裤,也沾染不少污泥,活像是跟人狠狠打了一场架似的。
但是,她双眸晶亮,神采飞扬,这样的她,在他眼中异常美丽。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一听到声音,妮妮疾旋身,笑着朝他直扑而去。
“小心点。”唇角噙笑,他张开双臂,拥进她。
看到她、等到她,他的心就像是加了一对翅膀似的,心情一再往上轻扬,黑亮的眸里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们都走了,对不对?”除了他,她看不到其它人。
“嗯,时间晚了,我让他们先走,不然晚上视线不好,开车危险。”
“那你怎么没跟他们一块走?都这么晚了。”
“我走了,妳怎么办?”
“我也可以自己走啊!”她鼓胀双颊,瞪眼看他。
“但是,妳要我等妳,不是吗?”
“那如果我看天色太暗,自己跑下山了,你怎么办?”
“还是等吧,我想,如果你发现我没回去,妳一定会记得我在等妳的事,我猜妳会再来这里找我的……”抬手顺过她风扬的发,他笑道。
“是吗?说不定我不讲义气,放你鸽子……”
“我不跟妳讲义气,我跟妳谈爱情。”他笑揉她的发。
“讨厌。”她撒娇地跺下脚。
“过来。”自口袋里拿出白色巾帕,他笑拉着她走到溪边。
倾子,弄湿白帕,陆继冬勾抬起她的下颔,侧过左边,就着落日微弱的光线,仔细而专注地擦拭她有些脏污的右颊。
“帮我洗脸啊。”高仰容颜,她笑瞇眼,凑上前,任他为自己拭去脸上污渍。
“妳呀!”笑眼瞪她,继冬暂放开她的颊,将白帕浸入水中搓揉几下。拧去水分,他继续为她轻柔拭去左颊上少许的污泥。
“是不是跑去跟人打架?看看妳,才离开我几个小时而已,就有办法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左右看了看,还她粉女敕的颊,陆继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妳自己说,我是该说妳笨呢?还是该夸妳厉害?”
“当然是夸我厉害。”她得意洋洋。
“厉害?妳真跑去跟人家打架啦?看妳一身都是泥土……”他心惊,急着就想检视她身上伤痕。
“乱讲,人家超有气质的,是淑女,才不会跟别人打架呢,我是……啊!”突然,一声惊呼冲出她的口,“你不提,我差点就忘了!”
“怎么了?”他浓眉紧拧。
“来、来、来!”妮妮拉着他转身往回跑,拽起地上的大布袋。“你看──”
递出大布袋,她紧抿的红唇,因兴奋之情而不住向上高扬。
“这是?”接过她手里的布袋,他拉开布袋口,往里一看。
蓦地,他神色凝滞,全身僵住。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他怪异的反应,教杨妮妮上扬的嘴角弯下。
她以为他会喜欢,所以她才花了好些工夫才……
缓抬头,他眸光愕然,望她。
“妮妮……”他嗓音轻颤。她竟为了他……
“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花这些时间了,我真的很蠢。”她张眼望他,眼里有着失望,“好啦,你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很蠢。”
“这就是妳消失五、六个钟头的原因?妳为了我去找……地瓜?”一层水雾蒙上他的眼。
“对呀。”觉得做了白工,白花心思的妮妮心里好呕,“我本来是想跟附近来烤肉的人,问问看有没有地瓜卖我,可是他们都没有,有也已经……呃……”
下秒钟,妮妮发现自己已被他紧搂在胸前。
“妳……妳真让我感动。”埋首于她的长发里,他情绪激动。
“意思是──你喜欢!?”她猛推开他,黑瞳发亮。她没做白工?
“当然,我当然喜欢,只是,我没想到妳可以为我做到这样,妳真让我惊讶,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紧拥着怀里的她,他感动道。
“只是当初问这附近没人有的时候,妳就应该回来,不该一个人在这山林晃,妳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看你当时一副很想烤地瓜的样子,所以我就又四处问,后来前面商店的老板,说他有一块地瓜田,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红绿灯,左转过去,再走一小段路,如果我要,他孙女可以带我去挖,还可以便宜卖我。”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一块去?”感受怀里的温柔,他整个心都柔软了。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事实证明,这个惊喜很不错。呵。
“那里是不是很远?不然,妳怎么到现在才……”
“对呀!你就不知道那个老板有多坏,居然说什么『前面不远处』,光是走到那个红绿灯,我们就走了快一个钟头的路!”妮妮说得好气。
“我本来想放弃,可是带路的小女孩又说快到了、快到了,我想既然都走到那里了,就继续再走下去……哪里知道,这么一走,来回加一加就要五个多钟头。”
“走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
“你才知道,可以走那么远的路,算我厉害!”连她都要佩服自己的毅力了。
“妳应该要打手机给我,妳一个人在山里走,我很不放心。”
“我知道啊,可是我的手机在这里没讯号……哎呀,不管怎样,你喜欢就好,我最讨厌做白工了。”她娇声笑。
“妳当是在投资吗?”他笑出声。
“那当然,别的投资我也许不行,但是我很确定只要我对你好,你就一定会对我更好、更体贴,对不对?”她笑仰颜。
“就算妳不投资也没关系,我的一切都在妳那里,不是吗?”他笑着。
“对呀、对呀!”她笑扬眼,猛点头,“你的几百万,现在都还在我的银行账户里,你如果敢对我不好,我就把你那些钱全吞了,让你呕死。”
“我是说我的心,妳给我想到哪里去了?”他瞪眼,笑扯她的发。
听到不怎么温柔的情话,妮妮眼眶一红,抵靠着他的胸膛,又想哭、又想笑。
搂着她的腰,他带她走到大树下的火堆处坐下。生起火,他烧红木炭。
一旁,妮妮倒出布袋里的地瓜,也找来先前烤玉米留下的铝箔纸,两人共同将所有的地瓜全包起来,一个个铺放在烧红的木炭上,开始烤地瓜。
在等待的时间里,继冬紧牵着她的手,靠着树干,仰望天边东升的银月。
“那些钱早晚都是要给妳的,就算妳现在全部拿去,我也不会有意见。”
“那怎么可以!?那些钱是你赚的,我才不要……”她惊声道。
“我们还要分得这么清楚吗?为什么不当那些钱都是我为妳赚的?”
“可是……”意识到继冬已将她当成是自己人,妮妮神情羞涩。
笑抬手,他以长指轻卷缠绕着她柔细的黑发。
“哪还有什么可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给妳更多,希望能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送给妳,让妳知道,我有多在乎妳。”
“不必给我更多了,因为……”仰颜凝进他黑亮带笑的眼眸,一抹美丽轻漾于她的唇角,“我早已经知道你有多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