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一个成年男人。
——唯安
扑通一声。
冰凉的地板完美地迎接她,但这次……
她的掌心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个东西很明显地压在她手下。不就是佛牌吗?但上面湿湿黏黏的……
顿时,她脸黑了。
真是太恶心了!谁吐的?小宝的朋友吗?浴室也不清干净……不对,不像是浴室。她纳闷地模黑要去开灯,才到门边就听见外头有人在说:
“安子刚怎么了?跟谁讲电话?一脸难看。”
“有吗?我刚才看见他从这里出去,很正常啊。”像要证明,门把在转,正要打开这门。
她愣了下,喀嚓一声她马上锁门。开玩笑她全身上下没穿衣服一开门不就见光死?
外头停顿一下随即两人同时大笑出声。“老房子老房子,老是会出现一些无法理解的反应正常正常。走走,魏安这家伙居然不小心把门锁了。”笑声虚弱地遁去。
……唯安?
她心脏猛地一跳。
这名字很耳熟耳熟到她开始头痛了。谁的名字?
不能想,她这么告诉着自己,停止去追寻。她深吸口气转移思绪,模索着四周这里明显不是小宝住的地方。她也不敢开灯一开了灯,谁知道主人会不会拿钥匙冲进来喊捉暴露狂?
她模来模去模到熟悉的架子。画架?画架上是画布没错……这里的主人也会画画?
她本能地往左边走去果然有张床。她抽起床单包裹住自己迟疑片刻又凑到门边,听着外头许多哄闹。
有人经门前走过,叫道:
“魏安,来来,到我那里啤酒红酒都有!来个不醉不归!”
唯安?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却听见有人快她一步回答:
“……好啊。”这声音有点沙哑。
脚步声自外头走过有人惊讶叫一声。“安子你眼睛怎么了?红成这样?”
“外头风沙大迷了眼。周宗清你手机借我晚点我弟说不定会打给我,我报给他你的号码了。”
“没问题。你那个表弟是吧?上周我过来勘查地方时看见他跟他女朋
友来玩原来他女朋友跟徐大小姐是表姊妹……一家亲呢缘分真是缘分。”言下之意颇有一点暧昧。
“……一家亲呢……呵呵……听起来真不错绕来绕去总是会绕回来的。”低低地,带点嘶哑地笑着。
踩在木板上的脚步声远去。她颇感烦恼。这里似乎有很多人聚集着是旅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魏宝平去哪了?
她一脸困惑无奈出不去,只能守在门口听着外头远远的吆喝拚酒。有时候有女人会经过外头的走道聊着她很陌生的戏剧八卦约莫两小时后吧,外面渐渐沉寂了下来。
她悄悄地打开门。果然走道上无比安静。灯光薄弱,她蹑手蹑脚地掩上门的同时,想起房间里那画架上的画,她下意识地回头,只来得及瞥见画布一角,门就合上了。
依那一角来看应是肖像,但她不打算浪费时间开门再看,她得先解决她是暴露狂的事实。
这实在太高难度了,她想。想当年魏宝平的舅舅家里没人,她才能拿到睡衣裤的,现在这里到处都是人,难度不知攀升几十倍。
地板是木头,她赤脚踩下,有着微微的声响。她咬住牙拉着床单,轻轻走在地板上。
经过每间房门时,她不死心地确认房里全都有人,为此她十分懊恼。
魏小宝这家伙现在是高中毕旅了吗?他国中毕旅没带上她怕她意外现身,高中毕旅也不会带她去才对,何况高中生怎能公然喝酒?
她心思一转,想到她回佛牌前,魏宝平若即若离,很怕碰到她的肢体,她又没得传染病,他怕成这样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小孩天真不排斥,还会认为有神仙教母在旁是很骄傲的事,但长大后对于身边有异常的鬼鬼怪怪,会产生恐惧她不意外,她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她是看魏宝平长大的,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将她转送给人吧?
最多……将她送到庙里去?她忽地停下脚步,试着回想。确实有一个人,将佛牌送到庙里去,不是魏宝平,那是谁?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太阳穴又阵阵痛了起来。她走到长廊尽头,连个空房都遇不上,只能硬着头皮下楼梯。
她在想,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魏宝平求助,还是干脆冒着被当成变态的风险,就这样奔出去算了。
反正佛牌在她手里,走到哪算到哪。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还没走到底呢,就听见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清亮地说:“看,这里的肖像都是同一个人画的,很出色吧,都是徐家的长辈们。魏安,说来你改过的名字跟她很像,她叫徐唯安。你在问什么叫起死人的,才不可能呢。”
她轻笑:“如果真的有可能,这里每一张画像里的人,包括徐唯安,到现在都会还活着,你是哪里听来的神奇说法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正经事要跟我说呢。”
“……是这样吗?”沙哑的声音回着。
她听过这个男人声音,他也叫唯安。
“魏安,你的神仙教母到底是谁呢?”
“……什么?”
“小学时候,你不是跟班上男生打架,说你有神仙教母啊。”
“那都是假的。”
“我想也是。是你的舅妈吧?你的舅妈为你扮成神仙教母,后来你发现了再也不肯承认有神仙教母了,对不对?”那声音带着笑,有着对童年的怀念。
“徐思平,你真是很幸福。”
人家不是幸福是跟你找话题,木头人,她想。如果在平常,她会坐在这里,当看偶像剧,但现在不行她按着疼痛起来的头,烦恼地想着该怎么度过眼前的危机。
“徐思平,你怎么看缘分这种虚无缥渺的东西?”男人轻轻地问着。
“缘分不可逆。”那叫徐思平的,语气充满笑意。“你可能认为这是女孩子的梦幻想法其实它可以用在任何事上,例如我们都有过一种经验,你去买东西,看中了其中两样犹豫不决后终于选择一种,回去后念念不忘另一个,你以为不会再看见它了,哪知,有一天你会发现它兜兜转转又到你手上,而你手上原有的早就不知去哪了,这也是缘分的一种啊,错过了还是会回来的。”
“原有的早就不知去向了吗……”
“魏安我们也算很有缘分,是不?明明家境不同,但一直在一起成长,你还记得吗?国中毕旅,男生偷偷带女同学去夜游了,旅馆里只剩几个女生,那时你在打电话吧?是在跟舅舅家报平安?突然间地震停电,我们几个女生吓得要死,你却能够镇定地集合我们,带我们出去跟老师会合,一路上你笑咪咪地,还会说笑话逗我们,你一点儿也不紧张,连带地我们也不那么害怕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注意着你,你比同龄男孩还冷静,脾气又好,随和又有主见。”
“……原来是这样吗?”他呵呵直笑着,大手捂着嘴,满面笑意。“……就是这样啊……”
“魏安,同学会里就你没有跟你女朋友来呢。”
木头人,她在暗示你,最好你说早就分手了什么的快点说说完各自回房吧,她真的电视剧看太多,太有经验了,都想直接出去替这个唯安指点江山一下,保他抱得美娇娘。
她还在头痛着,听不清那男人回答了什么,模模糊糊里她听见他俩好像各自回房……回房?不就要经过楼梯撞个正着?
她索性当自己喝醉,埋头坐在楼梯角落,眼不见为净说不定对方也误以为她是这些来游玩的人之一?
她等了又等,只听见轻微的跶跶声远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另一头也有楼梯。
天助她。
她扶着墙,慢慢地下楼。
在走到客厅前有一道短廊,十分幽暗,她勉强辨认出墙上有画像,这就是刚才那对男女说话的地方?
她走了几步,蓦地停下来。
男人站在微亮的另一头,心不在焉地盯着画。他瞟到这头有人,遂往这里看上一眼。
是个女人,身形就是徐思平。
他十分厌烦了。
“徐思平,我不是说了吗?你这种大小姐,我可吃不消,你的脸我是喜欢,但我对你完全没有,一点儿,也不想,上你。连对你都无能了。缘分?宿命?别开玩笑了。”他用词毫不考虑的粗俗。
灯光实在太暗了,她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只隐约看出他个高,穿着牛仔裤,颇为年轻……她的教养无法允许有人对她这样说话,但现在她这惨状,只能安慰自己,不是小宝说的,她无视吧。她只求顺利打电话就好。
于是她含糊地应着:“你说得对。”
他思绪一顿,偏着头打量隐在阴影里的她,忽然间,他眉心微拢,上前一步:“你……”
陌生的手机铃声一响,他赶紧背过身去接。
大好时机!
她快步走过去。
“……想起来了吗?你给我仔细想,每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经过他时淡淡的酒气扑鼻她屏住呼吸。原来是个酒鬼原谅他了。
“魏盛胜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找不到佛牌我……”魏安根本忘了在场还有人。他愤恨地转过身要再说下去时愣了一下一个在公开场所里裹着白色被单的女人正走过他面前。
紧跟着他眼皮一抬……
越过他面前的女人正好也侧过脸看他一眼。
彼此打了照面。
他的手机掉了。
“……小宝?”她吃了一惊。
“安子,我有通电话要打号码在手机里给我抄一下。”周宗清跑着下楼。
魏安猛地回过神,一把抱起了她。
胸前的床单差点滑落她低叫了一声,主动地搂住他的颈子,他顺势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埋进他的肩高里,不让周宗清看见。
从头到尾,周宗清只看见过腰的乌黑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接着他被女人的光滑肩臂吸引住他张口都还没有问呢,魏安就已经抱着人越过他,快步跑上楼去。
他傻眼。现在是怎样?连跟他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吗?话说回来,这个女人是谁啊?今天别墅里的人他都确认过,安子确实没有带他的女友来,而同学里除了安子是独身前来,还有一个没带伴的……徐思平?
“……我们换房间。”
“等一下啊,安子,我行李都在里头……”
二楼走道传来模糊的对话,随即是门把毫不留情地关上。周宗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名男同学跟他的女伴黑着脸下楼。
“周宗清安子怎么搞的?他房间不是在三楼吗?多跑一层会怎样?这么猴急啊!我们正要进去,他就来抢房!”
“……安子是太急了点,我们体谅他一下啦,你也知道男人嘛,控制力总是差了点……”周宗清试着缓颊,但当他一回头,看见地上的手机,他大叫一声:
“我的手机!混蛋魏安!”
“小宝?”
她在夹缝里生存。背脊骨深深陷进床榻里上头压着一个大男人,让她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快成纸片人了。
手举在半空中,她本来是要推开他的,但他呼吸沉重双肩微微抖动着。脸埋在她的颈间湿凉凉地……最后她改轻拍他的背,问着:
“乖小宝又是谁欺负你了?考差了?”说句实话魏宝平从国二那次就没有哭过,但在她心里,他还是个孩子,哄着总没错吧。
湿答答的颈间猝然有着刺痛感,这死小孩分明在咬她的脖子愈咬愈狠
她痛得叫了起来。
“魏宝平,别闹了,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