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斩鸡……班主任眼角抽搐:这位男同学的嘴巴可真够毒的。
她连忙跑出来打圆场:“绎……绎星辉同学,你怎么知道不是蓝芽衣做的?”刚才听班上的同学叫了他的名字,她也想起来了。这个绎星辉今年高二,是倾城学院高中部的风云人物。可恶,长得真高啊……明明只是17岁的半大少年而已,竟然害得她这个成年人也必须仰视。
“这还用问吗?”绎星辉皱着两条浓眉,一脸被这简单问题侮辱到智商的嫌恶样儿。“老师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串供?如果白斩鸡亲眼看见她走进了教室弄坏了这只熊,那他为什么不阻止、不去叫人来?还有这个胖妹,抽屉的钥匙都还挂在脖子上——”他逼前一步,伸指勾起白晓荷胸前挂着的纤细银链。众人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挂着一枚小钥匙。“锁头又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这个臭鱼妹难道是有特异功能不成?可以穿越到抽屉里弄坏这只熊?”
臭、鱼、妹……蓝芽衣很感谢这个什么星辉学长肯站出来帮她月兑罪,可是——臭鱼妹?这真是她被欺负这一年里、所收到过最刻薄的外号了。她抓起自己身上的白衬衫闻闻:唉,果然有一股鱼腥味儿,他形容得还挺精准的嘛。
“你说得是没错啦……”班主任见这位高年级同学说得头头是道,不免也动摇了。“可是,如果不是蓝芽衣,又会是谁?”白晓荷可是孩子们心目中的公主啊,谁会这样整她?
“这个嘛……”绎星辉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瞥了白晓荷一眼。“要问那个有抽屉钥匙的人了。”
白晓荷涨红了脸,咬着下唇:绎星辉粲亮深邃的黑眸,就那么不经意的瞟过来,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虚。蒙奇奇是她刚才趁大家上体育课的时候自己拿剪刀剪坏的,反正家里还有很多,不碍事。能够整到蓝芽衣,她就开心了。
可是这会儿,蓝芽衣非但没被整到,反而变得像是——童话里被王子拯救的灰姑娘?竟然有个帅学长跳出来仗义执言、维护她?!
可恶,这个莫名其妙的学长,到底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啊?
见身边的女性小苞班都一脸花痴地盯着绎星辉不放,白晓荷恼羞成怒了,挥手大叫:“看什么看,他哪里帅了?一个男的还穿红鞋子,奇怪死了!”
不介意自己的着装品味被侮辱,绎星辉笑嘻嘻地将两手插入口袋,悠哉地踱了出去。
跨出二年级甲班的教室没几步,身后便飘来一股不太愉悦的味道,绎星辉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
“干吗追出来?”他回过头,果然见到那个绑着奇怪萝卜缨子发型的小女生就站在距离他五步以外的地方,有些赧然地低着脑袋。
“……谢谢学长。”性格倔强的蓝芽衣很少对人称谢,但今天,真是多亏了他,不然冤枉大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高了她足足两个头的学长:他五官分明,眉毛粗粗,鼻梁挺挺,看起来……还真是相貌堂堂呢。
芽衣脸上一红,随即觉得奇怪:她几时想到过用“相貌堂堂”这四个字来形容男生了?又几时——在男同学面前红过脸了?
今天她这么反常,连自己都有些吃惊。
“谢什么。”绎星辉潦草地挥了挥手。
“学长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绎星辉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刚才我在医务室里睡得好好的,结果被一个女孩子身上的臭味给熏醒了……于是我就想跟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女孩子啊竟然能臭成这样。”
他一席话还未说完,蓝芽衣的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西红柿。平日里老被人说臭,她早就习惯了,可是今天——今天恁地有些不一样,这位绎星辉学长的口气没有嫌恶,只有调侃。而他晶亮望着她的眼神,嘴角微微挂起的笑意,却破天荒第一次,令她感受到了自卑。
蓝芽衣偷偷朝后移动了一下脚步,不希望学长再闻到她身上的异味。
“明天,我就不来上学了。”她期期艾艾地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个。
“哦。”绎星辉点点头。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芽衣大感窘迫:看来学长并不是爱聊天的人啊,一般人至少都会象征性地问一句“为什么”吧?
“那,我先走了。”她捧起书包,转身离开,不明白心中那股浓浓的失望从何而来。
“等一下。”
绎星辉叫住她。她惊喜地回头,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浅灰色格子的手绢,朝她递来。
“你的膝盖。”绎星辉的眼神,停留在她擦伤的膝头。“伤口又裂了。”他嘴里啧啧两声,芽衣低头看看自己挂彩的膝盖,更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虽说自己是无辜受害人,但她心里就是气虚,这么丑陋的伤口被他看到了,真丢人哪。哪个漂亮女孩子的腿不是白白女敕女敕的?“没、没关系的,我回家擦药就好。”她不敢去接那方手帕。
那方手帕,和贺枢文刚才给她的不同。靠近它,她的心会怦怦乱跳。
“啰嗦。”绎星辉浓眉一皱,两步跨前,在她脚边蹲下了高大的身子。单手扶住她小腿,另一只手有几分粗率地将手帕绑上她的伤口。
“嘶……”好痛……芽衣自齿间抽气。
“这样,回家的路上就不会吹到灰了。”他绑完一个潦草的蝴蝶结,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脑袋,笑了:“你的头发可真扎手。”好像钢丝一样哩。
唉,又发现她一项缺点。芽衣脸红红,她不认为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还能更差一些了。
“好了,快回家吧。”绎星辉挥了挥长手,像在驱赶一只小狈。
“可是,这手绢……”
“你这么不讲卫生,送给你了。”他扔下这一句,双手插袋扬长而去。
留下蓝芽衣傻站在原地,足足发了五分钟的呆。
一个星期以后,老爸终于大发慈悲,给了蓝芽衣一些零花钱。芽衣欢天喜地奔向公共浴室,好好地洗了个澡,又换上自己衣橱里唯一能看的一件连衣裙,将一头硬朗的乱发仔细地绑好了,然后向着倾城学院高高的院墙走去。
当她终于来到倾城学院的校门外,里头正传出一阵阵下课铃声。
时间刚刚好,芽衣捏紧了手中的灰格绢帕,两眼放光地紧紧盯着校门。
这块手绢,她洗过了两次,还很有诚意地偷了老爸的古龙水来喷,百分百确定上面再也没有类似“臭鱼”的异味了,才敢拿来还他。
今天,她比较美了;今天,她比较香了;今天……啊不,应该是从见到绎星辉学长的那一天起,蓝芽衣就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此刻在胸腔里、疾跳如擂鼓的心,和微微颤抖、沁出汗意的手掌,都在在显示出她的紧张和期待。
饼去她一直不太明白“心如小鹿乱撞”这个词组的意义。是拿来形容什么的?有人养了一只小鹿当宠物并且总是记挂着它?
而今天,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昔日校园的铁门外,她想她有些懂了。
倏地,一双色泽鲜艳的红球鞋映入眼帘,芽衣只感到心中起码有八只小鹿在奋力奔跑,忍不住月兑口喊出:“绎星辉学长!”
红球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绎星辉有些讶异地望着眼前穿了件花边裙子的小女生:“你是……?”有些眼熟啊。
芽衣一阵失望。他不记得她了。“我是蓝芽衣。”
“蓝牙医?”名字很陌生,但这女孩高耸的发型——好像在哪里见过。“啊……臭鱼妹!”脑中灵光一闪,他直觉地喊出。
轰!毫不留情的“臭鱼妹”三个字,仿佛一记重拳挥来,砸得芽衣欲哭无泪。学长他……果然只记得她比较丢脸的一面,呜呜。枉费她今天洗澡洗得月兑了一层皮,还细心打扮自己,身上已经香喷喷,早洗去臭鱼妹的耻辱了。
“我……是来还你手绢的。”她低声嗫嚅着,双手捧上叠成豆腐块的手绢。这毕恭毕敬犹如上呈圣旨一般的姿势,令绎星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干吗?都说送给你了!”
“我、我已经洗干净了!没有……没有奇怪的味道。”以为他是嫌她脏,她赶忙解释。
绎星辉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女生,好像很自卑哪。低垂着头一幅可怜虫儿的样子,和她那头高高竖起的冲冠怒发,还真是不搭。
“这是我送给你的,收起来吧。”他不接那块手绢。“如果不想要就扔了吧!”耸了耸肩,他给出良心建议。
扔?芽衣瞠圆了眼,急忙将手绢捂回胸口: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扔?
绎星辉目光一沉:真诡异,见她把这块约模十块钱的廉价手绢如珠如宝地捧在怀里,一瞬间,他还有些小靶动。
不过,他可没那么纤细的神经,感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觉得好笑才是真的。这个叫“牙医”的小女生,表情真是丰富多变,好像卡通人物。
“星辉!”
这时,一个娇甜女嗓蓦然自两人身后扬起。芽衣回过头,只见校门里头走出一个长发女生,穿高中部制服,百褶裙在白女敕的大腿上翻飞,标致的瓜子脸上带着笑意。
“美樱!”绎星辉朝长发美女挥挥手,又低头朝蓝芽衣笑了一下。“我女朋友来了,先走一步了,拜!”
芽衣冻住,浑身血液急遽倒流冲上脑门,耳中只灌入三个字:女朋友。
女朋友?是了,绎星辉学长都高二了,怎可能没女朋友?倾城的校风一贯宽泛、并不禁止男女学生之间的健康交往,而学长又是这么能吸引女孩子目光的人哪……
蓝芽衣呆站在这不再属于她的贵族校园门口,看绎星辉牵起那名叫“美樱”的长发女生的手,两人相谈甚欢,笑着走远。
那是一对俊男靓女,身上都穿着倾城学院高中部的制服,灰蓝与女乃油白的配色,看起来精神又相配。
而她……她扯了扯自己连衣裙的下摆,这裙子是妈还在的时候给她买的,早就过时了,上面的花边看起来一点都不萌,土巴巴得像个小丑。
像小丑……就像小丑好了嘛,她很乐观的,很看得开,不管是被叫香莴笋还是臭鱼妹,她都不Care。
可是为何此刻——心里却闷闷的十分难受呢?就连鼻间……也感到有些酸酸的了。
十三岁的蓝芽衣,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青春期少女恋情萌动的初始时刻。对于绎星辉的想望,会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长久地霸占住她的青葱岁月,悠远地回旋在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