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苏柒然又作了同一个梦。
梦中有很多人,愁眉不展的父亲,眼里满是无奈的易舫,还有……一脸云淡风轻的傅锦延。
在她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苏柒然一直是个快乐的人,她的家人都健健康康,生活富裕不必为金钱烦恼,身边的人都宠着她、爱着她,而且苏柒然也不是个很奢华的人,因为她虽然有钱,却不受金钱的束缚,在这方面也迟钝得可以,更不会利用金钱、家世,把自己改变成一个完美的富家小姐,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喜欢的那类人,简单舒适。
她性格有一点点可爱的懒散,对爱情也不敏感,但这并不耽误她成为一个很有计划的人。
苏柒然打算在二十岁之前结束学业,二十一岁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非佣人的陪伴出去旅游,接下来几年学习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寻找一个心爱的男人,二十五岁结婚生子,步入完美的家庭生活……许多计画,都是关于她以后的人生的,复杂但有条不紊。
二十一岁,她遇到了易舫,在一个不算早也不算迟的年纪,享受到了年轻又有活力,美好的爱情。
对于易舫的出现,苏柒然其实有过迷惑,因为不懂这是不是爱情,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很快把一切抛诸脑后,享受百分百的刺激和快乐,他们可以偷偷爬窗子溜到外面,可以一整夜的待在山上看星星,可以吃很多家人不许她吃的垃圾食物。
苏柒然觉得易舫给了她快乐,没有一点爱情上的烦恼,想着一直延续下去也无妨,直到家族企业陷入困境,朋友们袖手旁观的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幸福不是稳固不变的,它也可能瞬间消失。
这改变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慌乱,易舫只能一遍遍安慰她。
而就在这个时候,向来云淡风轻的傅锦延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另外一种霸道的,完全没有一丝犹豫的态度站到了她的身边,一下子跨入她的生命里,浓墨重彩的留下他的痕迹。
她还记得那一天,傅锦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轻声说出那句话,而她则是不敢置信地追问回去:“傅锦延……你刚才说什么?”
“你没听错,然然。”傅锦延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白女敕的脸颊上移动,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我说,你嫁给我,我来解决问题。”
那一刻,苏柒然怔住了,驳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暗锦延的笑容带着一丝诱惑的味道,声音压得低低的在她耳边低喃:“我没有胡说,你不是让我帮你吗?只有这一个条件,你嫁给我,我立刻出手。”
苏柒然诧异地瞪大了双眸,她和易舫的事情没有瞒着家人,傅锦延自然也是知情的,何况她和傅锦延两人算起来也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但她怎么想都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条件?
“锦延哥,我和易舫……我们现在在一起。”她不太确定地说道,因为不清楚那是不是爱情。
“没关系啊。”傅锦延的脸色丝毫未变,他的眸子眯起来凝视她,“你们可以现在分手。”
“为什么?”
看着她吃惊的面容,傅锦延垂眸,嘴角溢出一抹笑,“没什么,然然,考虑一下吧,你嫁给我,我就来解决这些问题。”
“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轻声说:“你会同意的,然然,我对你,志在必得。”
暗锦延那一刻的神情很镇定,笑容里甚至有些冷冽的味道,苏柒然诧然,什么时候那个冷漠的男人对自己存了这分心思,可是重点是,她不喜欢他呀。
尽避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很开心,但那并不是爱情,不是吗?
“我不会答应你的,总会有别的办法。”她赌气说道,可很快发现自己的自信有多么可笑,爸爸都难以解决的困难,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又能改变什么。
很快,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在全家人的愁眉不展里,她咬咬牙来到了傅锦延的办公室,用一种祈求的表情看着他,“你真的不要帮助我的家人吗?”
“然然,这是生意,不是玩笑。”傅锦延一副在商言商的样子,好像以前两家的交情根本不值得他伸出援助之手。
愤怒之下,苏柒然口不择言:“你变得真可怕,冷漠的冷血动物,小人!”
那一刻,苏柒然没有多想什么,甚至没有想到傅锦延不帮助自己也无可厚非,只能算是冷漠而不能骂小人,可是她从小遇到困难的时候傅锦延就会出手,已经习惯成自然,她都没发现自己正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傅锦延对自己的照顾。
“然然,别说出会让你后悔的话。”傅锦延不恼,却也不笑,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傅锦延,我讨厌你。”
“你来这里就是要说这些吗?”
听到提醒,苏柒然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声音弱了下来:“不,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傅锦延知道她想要什么,却恶意地笑着装作不知道。
“我……我来求你,求你帮助我家。”
“求我?”傅锦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嗅她的发丝,“拿什么来求?”
“我……可以拿公司股分,我有很多,也拿可以房子来抵押,我名下有很多处别墅,市价总值也有……”
苏柒然急切的解释,傅锦延却微微笑着摇头,“我不感兴趣。”
“还有很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
“什么?”
“你,只有你,是我感兴趣的。”傅锦延转身往办公桌前走,漫不经心说道:“然然,你可要快点作决定了,虽然我对你的耐心很多,可苏氏已经撑不了几天了,如果你还要考虑,可能到时候我出手也已经无力回天。”
暗锦延是个很聪明的商人,他懂得什么时候挥出沉重的一击最合适,而他显然又一次成功了。
苏柒然气愤地摔门离开,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都不要理会这个不肯伸出援手的小人,可等她坐上电梯慢慢往下走,电梯光洁的镜面上彷佛是上演着一场电影,她的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拚命挣扎。
很快,她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
“我答应你。”苏柒然眼圈有点红,“可是,我现在不想嫁,可不可以等到……”
“不可以。”傅锦延直接打断她的话,“然然,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从这一分钟开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和易舫分手,十四天后,九月二十七日,你披上嫁衣做我的新娘。”
尽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柒然还是被吓到了,可是,已经无路可退。
暗锦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他说:“然然,你可以继续公主的生活,只有我能让你幸福。”
那个吻很温柔,苏柒然却觉得有点冰凉,她想过自己会嫁人,嫁给心爱的男人,也许是易舫,也许是另外的谁,可她从没想过嫁给傅锦延,一次都没想过。
苏氏的事情解决得很快,苏柒然惊奇地发现原来傅锦延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二十二岁的这一年,她离开了易舫,嫁给了傅锦延。
易舫出国离开的当天,她跑去送别,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第一次亲吻对方。
当她转身的时候,傅锦延微笑着站在不远处,脸上表情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只是轻轻一句:“然然,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傅锦延看着坐在自己旁边沉默的女孩,低低的说道:“忘记他吧,他不是你生命里那个无法替代的人。”
心里有分手的难过,可更强烈的是对傅锦延的愤怒,她像刺猬一样的瞪着他,“你也不是!”
“也许就是我。”他露出一抹轻笑,“忘了告诉你,你所谓完美的易舫,拿了我的钱才答应离开这里的。”
“别用你的钱侮辱我的爱情!”苏柒然没有时间去深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比你好得太多了,别往一个已经离开台湾的人身上泼脏水。”
那一刻,傅锦延没有立刻反驳,许久之后他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来,你真的彻底讨厌我了,不过,我得到了你,不是吗?”
暗锦延没有再多说什么,苏柒然也没有继续刺激他,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让她没勇气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这个人帮助了自己。
因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虽然时间紧迫,婚礼还是如期的进行,当她度过忙碌的一天,躺在新房的床上,当傅锦延温柔的吻她,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落了泪,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
暗锦延说:“然然,我会一直对你好。”
他还说:“你是心甘情愿嫁我的对不对?然然,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守着你,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忘了别人,只记得我,只有我一个人。”
暗锦延那天喝了很多酒,苏柒然不知道他的话是胡言乱语的醉话还是什么,但她心里隐隐有些感动,虽然稍纵即逝。
夜半,当傅锦延推醒她,脸上是无尽的冷酷,“你在睡梦中叫了易舫的名字。”
“我……”她无言。
深吸口气,傅锦延从容的侧身躺下,脸上又恢复了淡然,有些冷漠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还喜欢易舫,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以后不许再想他。”他的手指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游动,宣示自己的占有,“你是我的妻子了,只要本分的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很好的。”
那一刻,苏柒然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在一夜缠绵过后,在她觉得傅锦延也不算太糟糕之后,这个男人却用这种方式打乱了一切。
本分,是吗?他们之间只有夫妻的羁绊吗?既然如此,她会做好的。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她甚至开始遗忘易舫,却忘不掉傅锦延那句残酷的话。
明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却时常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有时候只有沉默,有时候却能缠绵悱恻的,他们一定是最奇怪的一对夫妻。
说来也不知道是谁的演技更好些,竟然也就这么古古怪怪的走到了今天。
以后呢,以后也这样继续下去吗?在长辈面前维持恩爱的样子,却在独处的时候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柒然想,或者……傅锦延有一天会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