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久久默不作声的成炎忽然发出声音。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抬着头看着对面正闲心喝着酒水的女子,“一个人空肚子最多只能吃一颗鸡蛋,因为吃下后,他就不是空肚子了。”
“这样啊!对啊!”周围又响起一阵恍然大悟的应和声。
燕晓来拿袖口擦了擦嘴,弯了弯眼角,“成三少果然智勇双全。”
“公子,这样就只剩一道题了。”朝颜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最后成家的两位少爷到底猜不猜得出来呢?颜儿好矛盾啊,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
她既不希望那位燕姑娘输,可是也想要那两位成四少赢啊!
男子宠溺地笑了笑,“颜儿,你太入戏了。”
那两方到底谁胜谁负,与他们隔岸观火的人又有什么相干?可是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激动兴奋不安,他忽然也想尝尝那种因别人的事情而喜、因别人的事情而忧的感觉了。
朝颜为他斟上一杯酒,笑容晏晏,“公子,既然是出来玩儿,却又不能入戏,岂不辜负这良辰好景?”
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含笑道:“所以我最喜欢带你出来玩。”
所谓的红颜知己,不过如此吧!
日暮近已西斜,可是那最后一道题目却久久无人猜到。
因为事先并未规定时刻,这猜谜游戏一直僵持着,燕晓来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微抬的脸正对上对面三楼的墙壁,她明眸微闪。
这墙壁用千万块的碎玻璃拼凑而成,造成了坑坑凹凹、突兀不平的视觉感,偶尔有光束折射,更有另一番华光美景。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到那无数片闪着荧光的玻璃变成一双双眼睛含笑看着她,她一怔,眉眼一弯,盈盈而笑,那无数双眼睛渐渐变成一双,一双幽深狭长的眼睛。
双手捧起碗中水酒,似有意,似无意,双手微抬,轻饮。
“公子,那姑娘看见我们了?”朝颜轻声叫道。
男子也轻抬右臂,似在回敬,一饮而尽。
“不,她没有看见我们,大约是直觉。”
朝颜轻轻感叹:“好厉害的姑娘。”
男子从榻上坐起,“颜儿,我们回去吧!”
不知为何,他忽然没了兴致。
朝颜微微嘟了嘟嘴,“可是颜儿还想知道什么蛋中看不中吃呢!”
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上少女芙蓉般的面颊,“答案不成立呢!”
“什么?”朝颜眼中满是疑惑。
将划过少女脸颊的手指放在嘴里轻含,眼神微迷,男子媚态毕现,“很好吃呢!”
少女脸一红,娇声道:“公子……”
烟霄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东风嫋嫋,香雾空蒙,白茫茫的银河像一座天桥横贯南北。
星夜寂寥,人间却热闹。
丝竹乐声不绝于耳,歌伎舞伎衣袂翻飞。
坐在黑暗中亭角上的燕晓来吃着从各路上拦截下来的各式菜色瓜果,皇宫里的食物也不过尔尔吧!
说实话,真失望!
她虽然很早就知道小希做的东西好吃,但从没想到小希做的东西好吃到她吃到的其他的东西都不好吃的地步了。
罪过啊罪过!
不过歌舞倒是极好的,瞧那身段儿多软啊,那脸蛋儿多女敕啊!
她虽然不像小希因为幼时受到刺激从此对美色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狂热,但光是视觉刺激她也很想抱抱搂搂了,一定很舒服吧!
举目远望,每一庭柱,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笼住的一切都有些如烟似梦。
她半仰着身子抬头看着幽深的夜空,星子点缀,在夜幕的背景下闪烁着银白的光华。
“银河银河,啊,找到了。”她伸出手指轻点,“东岸,西岸,牵牛,织女。”
那隔河相望的星子,遥遥相对,今日是否真有鹊桥佳会?
宴上女子开始比巧,用剪刀剪出精巧的窗纸,在烛火下投影出好看的轮廓。
她突然记起来,以前在她的家乡,每到七夕之日,少女们会围成一圈以彩绸扎制精美的雏偶,大家最喜欢扎的是牛郎织女及他们一双小儿女,栩栩如生,不知多美好。
她似乎十分高兴,轻声低唱起来:“天皇皇地皇皇,俺请七姐姐下天堂。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的七十二样好手段。”
又唱:“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容颜;乞我爹娘千万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夜风扬起,她乌发飞扬,发尾的琉璃珠轻轻碰撞,丁丁冬冬。
长长的红袍在风中扬起,她再唱:“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似乎为着应这词的景,她颤巍巍地在亭顶站起来,只是此处背月,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却假装可以看到影子,轻轻哼着歌摆弄着自己的手臂腿脚。
她微侧着头看向重重夜幕掩藏下的矮树丛,“谁在那里?”声音清冷得似乎要和夜风融为一体。
只听见树叶摩擦得沙沙作响,矮树丛中摔出一个人来。
入目的是雪白的锦衣,在黑夜中尤为显眼。燕晓来从亭顶乘风而下,长发红袍,清泠音音,如谪仙一般。
她走近看清这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打搅她煽情的男人,他的雪衣上绣着零星的红梅,在这样的夜色下显示出一种暗黑的寒姿,他衣襟微敞,露出属于男人才有的喉结,还有,呃,性感的锁骨……
性感?!
本噜——
她小声地咽了咽口水,轻声抱怨:“罪过啊罪过,无宴山上没男人,不能怨我像许久没吃过猪肉似的啊!”
真是头好看的猪,啊,不,男人呐!
燕晓来对事物的美观判断是有根有据的,五官生得如何有特色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称。对的,人脸的左边和右边要对称,此刻这男人虽闭着眼睛,但丝毫不影响燕晓来对他美貌的赞叹,更难得的是他的美貌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女人,只会觉得俊美,若有花精,大约就是他这样的吧!
世上所有的花精都应该是男人才对。
她忽然有这样唐突的想法,可是今晚他这样莫名其妙地倒在她面前,难道还不够唐突吗?也许,这就是缘分呐!
有缘千里来相会呐!
月亮没有停下它的脚步,周围明暗不定,话说,今晚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啊!
她越想越觉得机不可失迟不再来。
也许他真的是个精灵呢!
她兴奋地想,然后趁着酒兴咬上了他的唇,嗯,软软的,女敕女敕的,有点像小希做的冰糕,带着浓郁的酒香别有一番滋味。
她一定是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