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钥匙开了门,房间里一片黑,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眼睛才适应这种黑暗。
手指还没有按上电灯开关,身侧已经多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为什么突然要辞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在她还没有回答问题之前,已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胸膛结实而宽厚,靠上去,很心安,是她最眷恋的地方。
意思意思地推了他一下,她闭上眼睛,感受他今晚略带着怒气的拥抱,“我以为,你今天会回来得晚一点儿。”
“外面的事情不值得我逗留那么久。”他的声音很平板,虽然已经在努力压抑,但是她却依然能感受得到他的困惑和薄怒,“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在黑暗中无声而笑,“卫辞言,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想念我妈妈了。”
“我可以放你长假!”他不满于她的回答,低下头,拿起她的手指小小咬了一下,小惩大戒。
她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下,“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已经外出四年了,现在,是时候该回去陪陪她了。”
“所以……你就要放弃我?”他冷笑起来,“你还真是个孝女!”
“我从来没说过放弃你,”她微笑,手指慢慢抚上他精致的眉眼,“卫辞言,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爱到你可以这样抽身就走?”他怀疑地哼了一声。
她埋头在他怀中闷笑,“卫辞言,薄情的那个人是你吧,你从来没有在公司承认过我是你的女朋友,即便现在住在一起,你都不曾承认过,你这样,我一直都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承认了就是有诚意?”他不屑,“什么谬论?”
她的手指在他胸前闲闲无聊地画着圈,虽然因为他这句话而顿了一下,但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他继续开口:“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说给别人听,我们自己知道不就好了?再说,虽然我并没有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可是我也没有在公司里招惹别的桃花债。”
他那语气,仿佛她不仅不该抱怨,还应该夸奖他守住了自己的贞操一般。
她忍不住笑了。
只有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她才会蜕尽清淡,化身成妖娆的女子。
“不要走好不好?”他再次紧紧抱住了她,那种激烈的程度,让她错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
“那你和我结婚好不好?”她突然开口,扳着手指算给他听,“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住在一起也有一年左右,彼此都很熟悉,似乎也有感情做后盾,万一不小心中奖了,也不会整出一个私生子来……如何,很划算吧?”
“不要在这个时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似乎白了她一眼,不过黑暗中,她没有看到,她只感觉到这个男人把她抱起来,走到沙发前,然后坐下,将她放到自己胸前。
“你觉得很莫名其妙?”她趴在他胸前继续画圈。
“我说结婚你会留下吗?”他伸手抚过她的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剪了头发?”
“头发太长,觉得好麻烦,所以,”她轻笑,“这样感觉好轻松。”
“记得以后留长。”他命令似的开口。
她又失笑,“我回去以后就不会再来这个城市了,难道你会追过去看我头发有没有留长?”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空气中的气氛就不同了。
他沉默。
她微微咬了下唇,自觉失言,画着圈的手指似乎也僵硬了许多。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什么时候走?”
“明天。”她轻声开口,翻身躺在他胸前,微微叹了口气。
“飞机?”他挑眉。
她再度被他逗笑,“我家住在小城,如果坐飞机回去的话,起码还要再转三次车才能到家,所以,我坐火车,只需要转一次车就可以了。”
“火车很挤。”他说。
桑晨没有吭声。
“也不太安全,就算坐着也不舒服。”他又说。
她动了一下,拉过他的手,与他交握。
“你听到我说话没?不会睡着了吧?”他微微直了子。
“既然你愿意给我做枕头,就不要乱动。”她懒懒开口。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卫辞言有些不满。
桑晨重新躺好,手指搭在月复部,微微弯唇,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卫辞言。”
“嗯。”他应了一声。
“不要欺负新来的秘书小姐。”她突然警告性地开口。
“你说点有营养的好不好?”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桑晨微笑,“我走了之后,你偶尔会想一想我吧?”
“我才不要,”他很不给面子地拒绝,“我有很多事情要想要记。”
“那……随便你吧。”她很意外地没有跟他争执,只是笑了一笑。
没有听到她的抱怨,卫辞言有些奇怪,“你……”
她打断他的话:“忘记好了,反正……也不会见面了,我回家准备找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我妈妈肯定希望我能趁现在出嫁,不然再过一过,她肯定要念叨我了。”
他不说话了。
她却还在继续开口:“我希望以后能生个女儿,那样的话,等我有一天到我妈妈的年纪时,也会有女儿记挂起我,真好……”
挟裹着薄怒的吻蓦地落下来,初时只是小小火种,但是片刻之后,却成燎原大火,烧得她通体难受,“卫辞言……”
“接吻的时候要专心。”他含含糊糊地叹息,“起码……”
起码我们还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你说什么?”她被动地仰起头,接受他的吻。
即便已经熟知这个男人身体的每一部分,但是每一次,她却总还是会沉醉其中。
身子变得软弱无力,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脚背微微弓起来,以至于有种痉挛的感觉。
他的手指慢慢下滑,移到她的颈,以指月复温柔地来回抚模。
这一刻的她,仿佛是被细心呵护着的、温室中的花。
她也曾错觉,这个男人一定爱她爱得要生要死,他不说,不代表不爱。
但是……
“桑晨。”
低低的呢喃发自于他的口中。
她的手指与他的紧紧相扣,不知道要多努力,才能抽回自己的一丝清明,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吻出火来了,“什么事?”
“我会忘记你的。”他低声开口,然后继续吻她。
她在黑暗中,感受着那一瞬间毛孔仿佛在突然间悉数张开,再被全部冻结的感觉,过了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笑了起来,“我也会忘记你的。”
他们这样,算不算最符合潮流的同居蜜友?
说分手,便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怀念都不给对方留下。
不过这样也好。
桑晨微笑着,在黑暗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卫辞言,我会祈祷自己忘记你。
卫辞言,虽然我不知道我要过多久才忘记你,但是……
卫辞言,我一定会忘记你的。
清晨的曙光渐渐透过纱窗照射进来。
桑晨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熟睡的男人。
他有长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唇微微抿起。
却皱着眉。
她伸指过去,想抚平他皱起的眉,但是最终却因为怕吵醒他,而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下床,穿衣,洗漱,处理掉自己最后一点残留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然后她拿起东西,走出了这间房子。
门被无声合上,她甚至没有再去看床上的男人一眼。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那么……
她希望自己转身离开的姿势可以好看一点。
这个男人,从不曾承诺过她什么。
不曾对众人公开过她是他女友的身份。
不曾对她说过“我爱你”那三个字。
不曾与她想象过他们未来的生活。
……
有的时候,她错以为他是爱着她的,但是试探的结果,却总是让她失望。
或许,他是不够爱她的。
潜意识里,她总是喜欢朝最坏的方向去想。
不公开她的身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不说爱她,是因为他对她的程度,只在“喜欢、可以相处”那一阶段。
不去设想未来,是因为他的未来里,没有准备加入她。
……
她不要学肥皂剧中的那些女人,为情所伤,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逼着男人同自己结婚,一点自尊都没有,更换来男人的不屑。
因为发现自己越来越向往婚姻,所以才快刀斩乱麻,替自己做了决定。
她选择离开。
放手。
远离自己所爱的人。
当然,她可以努力争取,但是她不想在自己也变得如那些肥皂剧中的女人的时候,换来他轻视不屑的眼神。
包何况,她没有自信去为之努力。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他才不够爱。
因此,就这样吧。
这世界这样大,淡出对方的生活圈,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卫辞言,再见。
再不相见……
火车即将启动的时刻,桑晨拨了一个电话:“妈妈。”
“晨晨?”电话那头的妈妈很惊讶。
她微笑,“妈妈,我现在坐火车回家。”
“你……要回来?”妈妈很明显地吃了一惊。
她更加快乐,“对啊,我再过七个小时就会回到家中,妈妈,做好吃的给我吃哦。”
电话那头的妈妈显然高兴得有些喜极而泣了,“那你快点回来,我肯定做一桌子好吃的等你。”
“嗯,我很快就回去了。”她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就在挂断电话的瞬间,手机突然传来“噔”的一声,收到了一条新的短消息,她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发件人是卫辞言。
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一抹笑意。
车厢内拥挤而嘈杂,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
身子在瞬间仿佛微微一晃,她左右看了一下,顿时哑然失笑,因为许久没有坐过火车了,她居然连火车开动时的动静都有些忘记了。
目光回到手中的手机上,她慢慢地删除那条短信,然后关机,手机亮了一下之后,随即黑屏。
车窗外,有相背而驰的火车“喀嚓喀嚓”地碾着轨道过去,火车顶上,一溜儿黑烟随风朝后舒展开去,像一面奇怪的小旗。
远处,有青碧的田地,似乎是邻近的农家,不知道种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看上去很繁盛,生机勃勃得让人看起来心情好很多。
比如此刻她就觉得她现在的心情,似乎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