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家,清歌进到浴室里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之成端着一杯牛女乃走进来。
“把牛女乃喝了,好好睡一觉。”
清歌对着牛女乃皱眉,“又不是小孩子,睡觉前还要喝这个助眠。”
本来她还打算说“先生我三岁就断女乃了”,怕太粗鲁吓到他才勉强咽了回去。
他毫不动摇地把杯子递到了她手边,扬眉道:“你晚上没吃饭,又不肯吃宵夜,再不喝点东西胃能受得了吗?”
陆先生几时变身成全能保姆了?
她不甚情愿地接了过去。
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道:“清歌,我们谈谈。”
清歌心里紧了一下,看到他表情认真的样子就猜到大概要谈什么事了,于是赶在他开口之前迅速道:“好啊,我刚好也想和你谈谈,公事。”
看到他蹙眉,她也佯装未见,接着道:“张维冲找我去,说是想要跟你合作。本来我是打算将计就计跟他接触下去,可是要不是他突然对我毛手毛脚,我也不会打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很懊恼,“唉,我还是太冲动了,当时应该忍一下不打他才对。”
“你没做错,像那种人渣,你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他。”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我已经暴露了身手,他一定开始怀疑了吧?”
陆之成沉默了片刻。的确,之前一直在故意平庸她的形象,但经过之前的事,张维冲那边肯定会起疑心。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事情也快接近尾声了。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应付。”他不想她一直因为这件事而担心甚至自责。
清歌点点头,拉开毯子靠到床上去。
陆之成仍旧坐在床边,没有打算走开的迹象。
“很晚了……”她有些尴尬地提醒他。
“我知道。”还是坐着不动。
对峙了一会之后,还是清歌先绷不住了,“有话就说吧。不过申明一下,只谈公事。”
他看着她,突然唇角一弯,淡淡一笑。
清歌咳嗽了一声,将视线避开,“再给你一分钟,不说话我就睡觉了。”
他摇摇头,“不用了,你休息吧。”
站起身,走到衣柜里取了毯子,然后关了灯,在沙发上躺下了。
很多事情都集中在最近发生,整件事的形势也越发严峻,一些话,还是等到一切平息之后,再跟她好好谈谈吧。
清歌侧身睡着,住进陆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上班,清歌留意到了一个异常情况。
早上的时候她去茶水间,经过影印室的时候看到安茜正在里面影印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很反常的状况。因为以安茜的身份,影印东西完全可以让助理来做。这些都还是其次,中途一个员工进去影印东西,还被安茜黑着脸赶了出来。
虽然平日里安茜对待员工都是一副严苛态度,但这副样子却是清歌从来都没见过的。
职业的敏锐让她感觉到肯定是哪里不对劲,而好奇心一旦迸发出来就拦也拦不住。
她要去把事情搞个清楚才行。
中午吃饭,她在百叶窗前看着安茜离开,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晃到了她的办公室前,见到助理还坐在那里,就笑着道:“我找安主任。”
想当然没见到人,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接着说:“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感冒了,想来看看上次在她这里拿的感冒冲剂还有没有。”
助理秘书起身,有些为难地说:“要不然您再等等,安主任出去吃饭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不是她不通融,实在是安主任的脾气不好,她的办公室一般人是不准进的。
清歌假装头痛得厉害,唉唉直叹气。
“我就进去看一下,看到了就拿一包,回头我自己跟安主任说一声,我想她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助理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同样是身份特殊的人,得罪谁都不好。
于是清歌就进了办公室,假装随手掩上了门,然后动作利落地走到办公桌前翻找起来。
丙然在最底层的一个文件夹里翻到了一张不对劲的出货单。货物品名那一栏写的是药材,而拜这段游手好闲的白领生涯所赐,她对华星已经有了一番了解,知道公司从来也没做过药材的生意,之前所涉及的行业也完全跟药品行业八竿子打不着。
她迅速扫了一眼出货日期,记在了心里,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她光明正大地跑到十八楼,从玻璃窗外就看到陆之成还坐在办公桌后面,聚精会神地翻着文件。
她往门上一靠,伸手敲了敲门。
他抬起头来,见到是她,有些意外,随即微笑道:“怎么突然上来了?找我有事?”
清歌也不进去,继续靠在门边,有气无力地回道:“身体不舒服,想让你送我去医院。”
他眉头一蹙,立刻站了起来。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她继续维持着有气无力的形象,伸手按在太阳穴上,“头疼。”
他关了电脑,伸手取了公事包,走出门来。
“那赶快走吧。”
清歌先一步转身,露出满意的笑容。
电梯下行,在十六楼的位置停了下来,有人走了进来,居然是安茜。
她一见到清歌,立刻露出关心的神色,询问道:“我听阿YAN说你刚刚去我办公室找药,怎么样,好一点了吗?”说完才又跟旁边的陆之成点头致意。
清歌虚弱地笑,皱眉道:“头特别疼,只好让之成送我去医院了。抱歉啊,下午可能要请半天假。”
安茜关切地回道:“没问题,生病了当然要以身体为重。”
下到三楼,安茜下了电梯。
清歌舒了一口气,抬头就迎上陆之成几分思量的目光。
她没有立刻解释,只是冲着他扬眉一笑。
上了车,在岔路口的地方,清歌才道:“找个地方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陆之成的目光转向她,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疑惑,但还是道:“你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先去医院比较好。”
她低声一笑,回道:“不舒服也是因为饿的。医院就不用去了,赶紧找个地方吃饭,顺便跟你说件重要的事。”
他看着她笑容明朗的样子,一扫了之前的病态,的确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
“有什么话是在公司不方便说的吗?”他问着,顺手调转了行车方向,没有再往医院方向开。
“我主要是为了做样子给安茜看,让她以为我真生病了。”
他微微一侧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清歌点点头,“我看到了一张奇怪的出货单。”
她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蹊跷?”
他点点头,思量着又道:“不过以安茜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清歌当然也知道,太容易得来的消息,总是让人心生怀疑。
“你的意思是说,她故意让我看的?”极有可能。
“可是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淡然一笑,“你忘了之前张维冲的事吗?”
清歌了然过来,“你是说他们已经怀疑我,所以故意试探我的?”
原来如此。
“那我们该怎么办?”交易日期清清楚楚写着,无论真假,她都很想去求证一下。
“还是那一招,将计就计。”
清歌立刻也将相关情况汇报给了上司。
中队长表扬了几句之后,却不告诉她具体的下一步行动,这让清歌心里很是郁闷了一把。
眼看交易日期临近,局里要迅速做出部署才对,可是中队长只是敷衍地对她说:“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等候命令。”
问陆之成,他也是说:“都在掌握中,你不用担心。”
实在很离谱,她怎么说也是整个事件中的一员,为什么现在却感觉自己是完全被排除在外的?就算上司眼里,她不够机警,陆之成眼里,她太大大咧咧,但也不能就此抹杀掉她的警务人员身份吧?
等候!等候!好,她就等着瞧好了。
转眼就到了交易的日期,可是早上起来,所有的一切平静如常,她甚至还很难得地在饭桌上见到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之恺。
往旁边一看,陆之成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很温和地跟他大哥闲聊着家常。
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诡异。
陆之恺吃完早饭,先出了门。
清歌跟在陆之成后面回房,关上门之后,不动声响地站到了他身后,看着他对着镜子系领带。
他在镜子了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清歌却笑不出来,双手环胸瞪了他一眼,皱眉问:“今天到底有什么计划?”
他气定神闲地回道:“没有。”
没有才怪了。
“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扬眉,“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正好,带着你一起去。”
系好了领带,取了公文包,见她还是脸色沉沉地站着不动,便笑着催促一句:“走吧,路上可能还要堵车。”
还是一副避重就轻的隐瞒态度,清歌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严肃地看了他一眼道:“陆之成,我这个人虽然毛躁,但事情轻重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你如果有什么安排最好详细地告诉我,否则回头如果在配合上出了岔子我可不负责。”
今天的事不是玩笑,所以他不应该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我知道,所以不是说要带上你一起去吗?大清早的,怎么脾气这么坏?”他任她冷眉冷目,摇头一笑,让出路,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歌瞥了他一眼,不给好脸色,先一步出门去。
坐着陆之成的车子出行,却没想到他会将她带到市南边的一处游乐场。
她站在门口,望着头顶上“儿童游乐园”那几个大字,觉得“儿童”两个字尤其让人很汗颜。
“为什么来这里?”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货运码头蹲守着吗?
“带你来见两个人。”
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陆之成注意力全都放在游乐园门口来往的人群上,看样子好像是真的在等什么人。
没有让清歌困惑很久,十来分钟之后,等的人出现了。
那个小家伙个子小小的,软乎乎一团球一样,一头扑进陆之成的怀里,甜滋滋地喊了声:“二叔……”
随后而来的是名年约三十的女子,长发披肩,穿着米色的长裙,说不出的清秀和温柔。
陆之成将孩子抱在怀里,对她点头致意:“大嫂。”
清歌在一旁愣了一秒之后回神,了然地想,原来她就是陆之恺的妻子,比起安茜美了何止一两倍。最主要的,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看了便觉得很安详。
这样一个女子,配陆之恺或许还委屈了。
陆之成为她们作介绍:“大嫂,她就是清歌。”
对方向清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清歌有些受宠若惊地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叶清歌。”
“我姓傅,叫我子岚就可以了。”声音也是温润细致。
陆之恺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舍得抛弃这样的妻子,选择安茜那样一个世故精刮的女人。
暗子岚对清歌笑了笑道:“萌萌一直吵着要来游乐园玩,可是我工作太忙一直都抽不出时间。今天要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清歌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本来也挺想来这里玩的。”
暗子岚看了眼手表,说道:“那我先去上班了,萌萌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陆之成笑着回道:“晚上我会送萌萌回去,放心吧。”
他拉起小侄子的手,温声哄道:“萌萌,跟妈妈说再见!”
直到看着傅子岚离开,清歌才回过一点神来,忍不住问:“这就是你今天的计划?”
陆之成回了她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没错。”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怀里的那个小家伙,小家伙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有些怯生生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就这软软的一声,却让清歌所有的母性好像在一瞬间全都被激发了,握起孩子的手,很有义气地拍拍胸口道:“乖,今天阿姨陪你玩!”
孩子才四岁,已经上了托儿所,出奇的懂事。
清歌想着傅子岚给她的印象,觉得并不意外,自然是因为母亲教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