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走到陆之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女人也停下说话,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三分防备,七分的不屑。
这让清歌下意识忍不住去揣测她的身份。如果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她应当不会也不敢当着陆之成的面对他的未婚妻露出这种表情,至少也应该顾个面子才对。
避她是谁,懒得理。
她眉头一蹙,直接对着陆之成说:“你,借一步说话。”
陆之成闻到了她气息间的酒气,也是一蹙眉,“你喝了多少酒?”不是说酒量特别一般吗?
清歌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来关心一下了,早干吗去了?
“也没几杯。”
“没几杯?”他眉梢微挑,看着她,“你确定你有这个酒量吗?”
清歌没了耐心,光是对面这女人看她的目光,就让她觉得很不爽。
“喝都喝了,难不成还吐出来吗?”
她感觉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视线也有一些模糊了,“你到底走不走?”
陆之成听出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含糊,便料想她是酒劲上来了,于是道:“好,我们去外面说。”
清歌笑着点点头,忍不住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说罢就先转了身,朝会场外面走去。
陆之成随后跟上,身后的那个女子唤了他一声:“之成……”
他顿了一下脚步,回过头来,“明慧,刚刚我把情况都跟你说清楚了,你不必担心什么。”
清歌并没有超前走太远,这句话,她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明白过来,身后那个唤作“明慧”的女子,想必是陆之成的爱人无疑。
只是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起来并不讨人喜欢,让陆之成配她还真是有些委屈了。
当然了,她所了解的,多半也只是陆之成表面维系的虚假形象而已。
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身份,他对她处处退让小心包容的态度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像是哽了一口气,堵得心口有些发闷。
一定是酒喝太多的缘故。
这一切的光鲜,统统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是,以后更是。
“你还好吧?”陆之成一路跟了出来,见她单手支着墙,一手不断地拍着胸口,有些担心地问。
清歌干呕了几声,勉强平复了胸口的那一阵鼓动,挥了挥手道:“还凑合。”
“能不能撑到酒会结束?”
她站直了身子,抬头笑看了他一眼,问:“我如果说不能,你是不是就能立刻带我回去了?”
他蹙眉沉默了一秒,回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等我进去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走。”
他说完转身要走,清歌赶忙伸手拦住他,“哎,说着玩的呢,你当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他见她神思清朗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你确定可以?”
她好笑地扬眉道:“我没醉,刚刚不过是装的,为了把你拉出来。”
经她一提醒,他想起了正事,“你找我什么事?”
清歌上下看了他一眼,开始道:“我是想提醒你,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你晚上对我是不是太冷落了一点?外人会说闲话的吧,尤其是别有用心的人,他们都在看。”
他顿了一下,眉头蹙得更深,“抱歉,是我一时大意了。”
清歌无所谓地摆摆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真爱人面前如果还记着假的那才叫不正常……”
话没说完,她一见他脸色要变,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理了理裙摆,将话题转开:“请我跳支舞吧,勉强挽救一下你今晚所犯的过失。”
上流社会的酒会,总少不得要玩点此类的小资花样。
清歌不会跳舞。华尔兹听着很美,她羡慕了这么多年,却永远只停留在羡慕的分上,完全没有那份闲心跟闲工夫去学会它。
当然这些陆之成自然不知道,所以接下来被踩了那么多脚,也只能感叹自己一时失察忘了问了。
舞曲悠扬,裙摆摇曳。
陆之恺和安茜是所有起舞的人当中最惹眼的一对。
至于陆之成和清歌这边,不提也罢。
“原来你一点都不会跳?!”他实在很诧异,就这水平,为什么刚才她说要跳舞的时候,还能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
她压低了声音回:“有什么不对吗?你们有钱人会的,我这种穷人不会。我会的东西,你们也不一定就会,所以很正常啊。”
又一脚踩上了他的皮鞋,他已经习以为常,连吭都不吭一声了。
清歌还是很有礼貌地道着歉:“唉,对不住,又踩了你一脚。”
“我看我们还是下场吧。”他委婉地提议。
“不行。我生平第一次跳华尔兹,光听着都觉得美,怎能随便就把这次机会浪费掉?”她顿了一下,抬头睨他,“更何况,身为舞伴的你长得也还算马马虎虎。”
陆之成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拉着她旋过乐队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侧身跟乐队的人道:“麻烦,换探戈。”
乐队的人点了头,他便又拉着她转开了。
清歌被他转得头晕,只好追问道:“你想干吗啊?”
他勾起唇角,“就让我这个长得马马虎虎的人,带你跳一支不马虎的舞蹈吧。”
音乐已经换了,换成了快节奏的舞曲。
其他人纷纷退开了,大厅中央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清歌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下,凑到他耳边道:“在人家的场子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出这个风头?”
他亦是以耳语的声音回道:“很简单,用我的爱出风头,衬托出我大哥稳重。”
“我不懂,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以后你也许会知道。”也许不会,但那并不重要。
“可是我根本不会跳,你干吗非要拉着我出丑?”
他眉梢微扬,神色自若地笑看她一眼,道:“很简单,扶紧我,跟着我的脚步走就行了。”
探戈这种舞,完全不同于轻缓优雅的华尔兹。
它是在举止利落间展露着热情。
清歌是完全的门外汉,却在这一支舞下被震撼了。
陆之成想当然是个中高手。
她被他带在怀里,迅速地旋转再旋转。有些飘忽的视线里,她唯一始终能看见的只有他的脸和那一抹透亮的眸光。
大概还是喝了酒的关系,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突然有了瞬间的迷惑感觉。
她自认还太年轻了,经历过的事情有限,对待感情更是菜鸟中的菜鸟。她不想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里,对一个不适合不可能的人产生什么异样的情绪来,那对她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所以,选择躲开才是上策。
一曲结束,她几乎是立刻就从他怀里挣扎开来,低着头匆匆道:“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他戏谑地问:“头被转晕了吧?”
亏他好意思提。
“对啊,还不是因为你不厚道,带我跳什么探戈。”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旁边有人鼓掌,众人的注视更是让清歌觉得尴尬了,勉强回了一个得体的笑,对陆之成使了个眼色。
而他亦是回了众人一个笑,然后对清歌道:“你说了算,打个招呼我们就走吧。”
旁边有人寒下了脸,正是那位明慧小姐。
清歌看在眼里,回了她一个笑,搀起陆之成的胳膊,和他一起并肩离开。
在会场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清歌还没感觉出来自己不舒服。
坐上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开始感觉到胃不舒服,已经来不及喊停车,喉咙里一口酸水涌上来,大半都随着夜风扫到了车身上去。
陆之成迅速踩下刹车,停了下来。
清歌勉强支撑着推开车门,蹲到路边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陆之成几步上前,俯身蹲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问:“没事吧?”
清歌呕了几下,含糊不清地回了他一句:“就快挂了……”
他忍不住淡淡蹙眉,“你明知道自己没有酒量,为什么还喝这么多?”
清歌吐得差不多了,做了个深呼吸,才有空抬头瞪了他一眼,不满道:“谁想喝了,还不是因为那些想和你套关系的人,见你这个人难靠近,就统统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来了。好几个跑来敬酒,我如果一点面子不给,那人家不是要说我不识大体?”
盎贵人家的媳妇果然不好当,她还只是个临时的冒牌身份,想想那些真正嫁入豪门的女人,如果夫家刚好从商,那是不是就该早早做好当酒鬼的心理准备?
如果换做是她,一定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