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花朵起来得晚了,匆匆忙忙地便往百草堂跑。她昨个儿研究的一味药,怎么都觉得差点什么,可不能被别人碰了,不然她又要从头开始配了。
一进百草堂就觉得乱哄哄的,那边围着一群人,不知在说什么呢!李花朵也没管,直接跑到自己桌前,嗯,还好,没别人动过。
“咦!李郎中。”一个药童走了过来,惊奇地看着李花朵的脸。
李花朵抬头,“什么事儿?”
药童惊讶地说道:“李郎中,原来你长得也蛮顺眼的,不难看。”
李花朵愣了一下,模了一下自己的脸,原来今早忘涂脂抹粉了。被别人夸还是有些高兴的。她笑说:“难道我以前就难看?”
药童急忙挥手摇头,“不不,我是指你抹的那个粉,其实你不抹还挺好看。”
李花朵笑,“我也是这么觉得。”又问,“他们那一群人都在说什么呢?”
“你不知道啊,昨天这事儿就传开了。”
她昨天只顾配药,熬药了,哪晓得出什么事儿,“什么事儿?”
药童道:“我从头跟你说,燕州遭灾发大水了你知道不?”
李花朵摇头,“不知道。”她从进韩府以后,就没出去后,哪会知道燕州的事儿。
“这你都不知道啊!”药童一副你也太孤陋寡闻的样子,“燕州水祸,前段时间,韩府捐粮捐款。周围人都议论,听说咱们韩府只粮食就捐了三千千万石呢!”
“这么多啊!就这事儿?”
“不是这事儿,听说那地方遭完水灾之后就发瘟疫了。”
“瘟疫!天啊,这不是要死人吗?”李花朵惊道。
“是啊!韩府下面有那么多药堂,医馆,这次发了瘟疫,自然是要派郎中过去的。”
李花朵微微点头,“是要过去看看。”
“看什么,那是瘟疫,根本治不好,去一个死一个,去一对死一双,谁愿意去送死啊!”
李花朵道:“瘟疫也不能说是不治之症……”
“那让你去,你会去吗?听说那地方已经被官兵封了,只准进不准出。这次韩府所开药堂医馆派去的郎中都是下死命令,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咱们百草堂的韩郎中也接到了通知,三天后就出发,这不正哭着呢!有去无回啊!他前两天才刚娶了一房小妾。”药童说话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平日里就属他最瞧不起人,仗着是大爷的人对谁都指手划脚,现在报应来了。他去求大爷,被大爷骂回来了。也不想想,大爷是韩府的一家之主,是那么好说话的吗?也就……”
“我去。”
“也就是……呃!去什么?”
李花朵笑了笑,“我去燕州。”
药童瞪大眼,“你疯了,你要去替韩郎中。”
“不是。”李花朵摇头,“他是他,我是我。现在燕州一定极缺郎中,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我辈的本分。”
药童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她,“可是我听说你是九爷屋里的人,九爷怎么舍得让你去啊?”
屋里的!李花朵有些不自在,既然药童知道,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李花朵心里面突然觉得有些堵,“我只是九爷的郎中,什么……里的,你误会了。”
“可是……”
李花朵又道:“你也知九爷的为人,悲天悯人,知道燕州有灾哪有不去帮忙的道理。九爷一定会让我去的。”
药童感慨地看着李花朵,李郎中不亏是九爷的人啊!大好人啊!
李花朵又问了一些事情,知道是四爷负责这件事,便直接去韩四那报了名。
韩四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李花朵要去,倒也没惊讶,只道:“我那个九弟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李姑娘你可想好了,去燕州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儿,可不能意气用事儿啊!”
李花朵不想跟狐狸似的四爷多说,装傻,“四爷,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韩狐狸没再多说什么,只告诉她三天后出发。李花朵临出门时,韩四又说了一句:“李姑娘还是素面朝天的样子好看。”
李花朵脚步一顿,头也没回,也不管这样回话是否对主子的不敬,道:“我也这么觉得。”
李花朵走了,韩四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妙人啊!可惜了一身医术。”
三天后,李花朵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韩九,因为他不在。他早在六天前就出门了。李花朵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个包袱便上路了。福园里的下人她都不熟,最熟的两个韩飞与绿竹都跟九爷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李花朵连封书信都没留,心里觉得没必要,既然不会乎你了,留什么都没用。哪天想起她了,问下别人自然知晓她的下落。
其实李花朵的心里还是有些恨的,只是她不愿再多想。
她本来是与另外三名郎中坐在一个马车里的,岂知刚启程没多久,就被韩四叫了过去。李花朵心里虽有不愿,但人家毕竟是主子,李花朵叹了口气坐上了韩四的马车。
还好,韩四没再对她讲故事,只是沿路说着一些风土人情。李花朵并非深居宅院的闺秀,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很多,偶尔与韩四说上几句,气氛不算冷场。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晚上住客栈的时候李花朵松了一口气,与韩四相处比她自己想像的要容易得多。韩四相貌俊秀,又妙语连珠,对待女人总是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体贴。怪不得他身边有那么多夫人,却彼此相安无事,还是很有手段的,李花朵偷偷感慨。
第二日一早,李花朵仍是与韩四同坐一辆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后,便有侍从过来禀告:“四爷,九爷追来了。”
韩四笑眯眯,“真来了,动作还挺快。在前面的风波亭停下,我们等他一会儿。九弟的身体不好,可别累坏了。”
“是。”
韩四对李花朵笑道:“九弟舍不得,亲自来追你了。”
李花朵一怔,“怎么……”可能呢!她是谁啊?一个小郎中而已,怎么会来追她,而且还是亲自?
韩四将李花朵的表情尽收眼底,“谁让你是跟了我呢!”
我什么时候跟了你了?
“换成我们兄弟任何人,九弟都不会放在心上,但却偏偏是我。哈哈,九弟知道你被我抢来了,一定气得暴跳如雷吧!”
我好像不是被抢的,那个……自愿的。好像也不对啊!
韩四跳下马车,往官道的方向倚望,“九弟怎么还没过来,我真是迫不及待看他什么脸啊!”
李花朵看着他笑得眯起来的双眼,尖尖的下巴,越看越觉得像,四爷该不会真是狐狸精转世吧?
韩九马车赶到的时候,韩四与李花朵正坐在亭内休息。
李花朵看到坐在车夫身侧的韩飞,便站起来迎了过去。马车停下,先是绿竹跳了下来,接着是韩九。韩九并未用木椅代步,他下马车后,径直走到李花朵面前。
李花朵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啪!”韩九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九爷!”李花朵捂着被打的脸颊有些发呆。
韩九脸色铁青,看着亭内含笑而立的韩四,蓦地扬手又扇了李花朵一巴掌。
喂!什么意思?打没完了,李花朵有些生气了,握了下拳头,抬眼看到韩九身后的韩飞,李花朵又将拳头松开了。算了,有时候,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韩九并未理会韩四,对李花朵说道:“跟我回去。”说完话后,他好像冷静许多,只是脸色依然难看。
李花朵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候一直看戏的韩四说话了:“九弟,你以为这是什么,说回去就回去。其他人看见了,跟她有样学样,都走了,那谁去燕州啊?”
韩九冷声道:“四哥,朵儿是我房里的人。”
韩四笑,“那又如何,我只知道,这次去燕州的名单中有李姑娘的名字。你要想将她带回去,也要大哥点头才行啊!”
“不用四哥操心,大哥那里我自会去说。朵儿,我们走。”
李花朵微微皱了皱眉,“九爷,我不能回去。”
正往马车走的韩九蓦地转回身,眼神如刀一样射向李花朵,“你说什么?”
李花朵心里一紧,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韩九发脾气的样子,印象中他可是一直温和谦逊。这便是九爷的真面目吧!李花朵抬起头,直视韩九的眼神,道,“我不能回去,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你敢不听我的?”
李花朵苦笑。
“韩飞,带她走。”
“慢。”韩四站出来,“九弟,现在是李姑娘不肯跟你走,你强人所难,不妥吧!”
“她是我的人,她去哪里,只有我说的算。”
“哦,你的人,你娶了李姑娘?还是有她的卖身契?都没有吧!李姑娘想去哪里,她自己说了算。”说完一挥手,他身后的侍卫跃了过来,拦住了韩飞,“九弟,你想抢人,也要过了我这一关。”
韩九眼睛微微眯起,蓦地转向李花朵,语气降了下来:“朵儿,瘟疫你治不了,去了只会送死。跟我回去,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而且我的病并未完全康复,你怎么能走呢!”
李花朵道:“九爷自己的医术不在朵儿之下,况且韩府名医众多,并不缺朵儿一人。”
韩九直直地盯着她,直到李花朵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韩九这才开口说道:“好吧!随你。”说完,转身上了马车。没再看李花朵一眼。
直至马车远走,消失在李花朵的视线中,李花朵才舒了口气,慢慢伸开手掌,手心里竟全是汗。脸颊胀胀的,不用看也知道肿了。李花朵心里感叹,下手够狠的。原来九爷也打人啊!若是告诉韩府里的那些下人九爷并非外表那般良善,没人会相信吧!
一抬头,见韩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李花朵抹自己的脸颊,看什么看,难道她的脸现在肿得像猪头?
“李姑娘,或许我们真能成亲戚呢!九弟对你不一样。”
呃!什么意思?不一样,是指打她两巴掌,哼!苦不是韩飞在他身边站着,她早就……算了,她好像还是不会还手。
“李姑娘,你觉得九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李花朵皱眉,她刚刚发现九爷怎么有点像孩子啊!
“像发脾气的小孩对不对?”
咦!天啊!他真是狐狸,竟然猜到她心里想什么。
“都是被大哥惯的,不过平日里九弟掩饰得很好,十几个兄弟中,也就我跟大哥知道他这一面,现在你也看到了。”
嗯,刚刚领教过,两巴掌不是白挨的。
“李姑娘,现在走还能追上九弟。晚了可就……”
李花朵心里叹气,“四爷,我们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还是快赶路吧!”
韩狐狸颇有点不甘心地一撇嘴,“那走吧。”
“哦,对了。”他又道,“看来你是相信我对你说的话了,你亲自去求证过了吧!”
李花朵只当没听见。现在她对主子是越来越不放在眼里了,尤其是对韩四,反正她是自由身,又没卖身给韩家,得罪了他们,大不了一走了之,躲到深山老林里与动物做伴,你还能找到我不成?
韩四笑眯眯,对李花朵的不敬丝毫不在意,“妙人啊!妙人。”
李花朵没有去求证什么,她也没有那能力与精力。她只是在下人口中辗转打听到了香雪姐的下落,偷偷溜出府一次,见到了香雪。香雪自小呆在韩九身边,对韩九的了解自然比别人要多得多。香雪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饿死。香雪做了一件事儿惹怒九爷,被赶了出来。李花朵想问是什么事儿,但香雪没说,只谈了些李花朵小时候偷去别院的事情。李花朵不傻,看得出香雪对韩九带着深深的恐惧。韩九绝非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良善。
急行半月之后,终于赶到燕州,整个燕州城都已经被官兵围上了。跑出来的人不论男女,一律当场射杀,不留情面。
临进城前,韩四又问了一遍李花朵:“你真的要进去,情况你已经看到了,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李花朵笑,“我命硬着呢!不会那么轻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