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顿然惊愕。
我以为他们……
她继续说:“那天,他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然后醉醺醺地告诉我……他的手术失败了……”
我的心里乱乱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知道吗?他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个病患与你相似的脸,他竟然无法在手术台上对那个病患下手。他……因为那短暂的停留,那个手术……失败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安静地听着。
“他辞去那个工作,也写检讨。可是医院的领导不同意,硬是要他留下来,可是他还是坚持要处罚,最终院长同意他离开,但调到了另外一个医院,也就是现在这个城市的医院里,却不再做心脏外科医生。”
必于这件事情,我未曾听他提起过。他在MSN里告诉我,他的朋友在这个城市开了一间杂志社要他一起来合伙创业,所以他来了。
他说得那般云淡风轻,我以为……那就是事实的全部。
而我还傻气地在留学的那一年该读媒体学院,为的就是能在哪天发表的文章报纸让他看到,这样,或许他就会一直不小心地想起我。
程依淡然地笑,眼里却有着对我深深的不满,“你知道你害他多惨吗?他的身体不好,原本做医生就是因为家里担心他多病的体质,所以让他读医,可是你却害他一直做着那些慢性自杀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
“我无法想象一个男子,他在知道你心里有着另外一个人的想法下,竟然还愿意与你结婚,而且还肯为了成全你们而离婚……”
我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说什么?成全?”
她轻蔑地笑,“郑笑笑,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年他跟我演戏是为了成全你的红杏出墙。”
“……”我是……真的不知道。
听着程依慢慢讲着过去的事情,我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下来。
那个傻瓜,竟然为了我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
而我还傻到气他抛弃我。
原来那个早晨,他的反常是因为误会了我和陶然之间的关系,原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
可是他真的好到无可救药,竟然问都没有问过我,就直接判定了我的想法。
“他就是那种没好命的大家长,虽然在家族里排行老七,其实那些都是表兄弟姐妹,家里疼他这棵独苗疼得很。当时他决定跟你结婚,吓了大家一跳。尤其是他的父亲,曾经坚决地反对。”
程依的这番话,更加让我懵住了。
这些我都被蒙在骨里,他的身体不好,他的家人希望找个健康的女子可以好好照顾他,可是我有贫血,还有呼吸道的疾病,常会鼻涕感冒咳嗽不止。
他的家人反对,我觉得很情有可原。但是他是怎么摆平家人的反对,甚至在我进门后对我那般友好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泪角盈满了泪水,我已经泣不成声。
“笑笑,如果爱他,就好好对他。”程依忽地改了语气,柔软地疼到心底去,“当初我以为你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祝福你们。”
但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话,更加深了我的罪恶感。
一杯接着一杯的清酒,灌得我很晕。
回到酒店的时候,模糊地看到他就站在我面前。
我恍恍惚惚地想,之前的那一切都是梦。我一定没有见过程依,那些都是假的。只有那样想,我的愧疚才会稍稍平和些。
我想起,我来这里是为了和温绛絮相亲的,不是……继续来伤害这个男子的,“嗨,皇和。”
我笑意盈盈,“嘿嘿,皇和我告诉你哦,我订婚啦,哈哈。”
这是我原本的设想,我家人的期望。
可是我说完的时候,竟然在心里落泪了。
无法……欺骗自己。
在如梦如幻的灯光下,我轻拥着他,唤着他的名字,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脸,想着他温暖的笑。
皇和,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
可是,我曾经那般地伤害了你,我却还一无所知。
我该如何放下这份愧疚,与纯洁的你呆在一起?
次日醒来,我看着他的眼,然后转身说:“不如我做你的情人吧。我们既然做不成夫妻,就做情人如何?”
我的心跳很急,扑通扑通地狂乱。
如果他不同意,我会直接说,那么……我们结婚吧。
但是他同意了,我半忧半喜。
可是为了理清思绪,也为了对他公平些,我要求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搞清楚一些事情。
我回了家,告诉了父母我要和皇和复合。
他们沉默了,老妈一本正经地问我:“你都想好了?”
“嗯。”我猛地点头。
“但他不一定现在还是爱你。”在听完我的叙述后,老妈慢慢地说,“那个女孩说的也都是过去的她,你有问过她,现在他的想法吗?”
这倒没有,而且也没脸问。
我低头,无语。
老爸叹息,然后拨通了温伯伯的电话,与他解释了一番。
就这样,我和温绛絮的纠葛,就这样结束了。
我希望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与他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的查摆。
通过别人的连线,我找到了还在原城工作的陶然。
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家软件公司的技术经理。
似很意外我会见他。
而我更加意外,与他见面会是在医院里。
他穿着蓝色的病服,躺在白色的单人床上,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微笑。
我僵硬地站在门口,连一声责怪的语气都不能提起来。
“怎么不进来?”他淡淡地笑,努力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摇啊摇,就是摇不起充气枕头。
我慌乱地放下水果篮,然后走近他,替他摇起枕头,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旁边。
他却说:“别靠我太近,会传染的。”
我顿了顿,瞪了他一眼,“心脏病怎么会传染?”骗小孩的吧,我的鼻子却红了。
他淡淡地笑,有点微弱,“呵呵,我昨天得了风寒,还没好。你看,还有鼻涕。”他把脸凑过来,我嫌恶地拨开他的脸,他却真倒到了另外一边。
我一惊,马上站起来跑到另外一边,扶起他,“还好吗?”
他虚弱地泛着笑意,“呵呵,死不了。”
原来他的病,已经到了这地步。
累积起来的那些怨恨,也在此刻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你的病……”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本来是要对他大大训斥一番的,因为他的一个玩笑,一个误会,害我和皇和离婚分别三年,可是看到这样的他,我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吃吃地笑,有点喘,“都是我活该。”
我不解,只能等他说。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问我要不要吃苹果。
“我准备和皇和复合。”我轻轻地说,低头削着苹果,水果刀割开苹果光滑的肌肤,淡淡的,一点一点的,皮一圈一圈掉下来。
他还是没有说话。
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又给自己剥了一根香蕉,“祝你早日康复。”
吃完我站起来,“再见。”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眼底淡淡地有着迷茫的颜色,“如果我说希望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要你陪着我,可以吗?”
我低头看着他的脸,削瘦凸出的颚骨显得那般瘦弱,他真的瘦了很多,因为心脏病。
我偏过头去,“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我无法博爱到可以为了一个不爱的男子,而离开自己深爱的那个人。
我已经对不起皇和一次,我不想要再对不起他第二次。
“为何?”他轻声问。
“我爱他。”我说。
终于,我面对大家,都把这个心声说了出来。
现在,我只想要对他说。那个远在另外一个城市的人说。
“你是对不起我,我的病就是因为你。”陶然忽然声音变得冰冷,“知道我为何生病吗?你以为我天生心脏病吗?那天我离开你们的公寓,出门走在街上被车给撞了。知道什么车吗?那种大卡车。”他淡淡地叙说,仿佛在报道一则新闻,“那车擦过我的胸口,我没有死却住在了这个医院,一住就是三年。”
我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宁拆一座庙也不拆一对有情人”的报应吗?
“没有合适的心脏,我想也没有必要。”他苍白的脸上显示着戾气,“在被车擦到的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后悔,为何在人生最美好的那一刻,会放弃你。”
我傻愣在原地,无法做出反应。
最后,我挣月兑开了他,飞也似的逃跑了。
我回到了皇和在的那个城市。
再次见面,比我预料的还要早。
因为他竟然就是我在明月社工作的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在月会上,他精神焕发,慢慢地讲着一些细节问题。
我却无心听讲。想到程依和陶然,我的心不知为何无比的沉重。
他拉着我去用餐,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我想大家肯定都还不知道我和温绛絮已经没有可能。
其实,本来也就没有可能。
当我听到他说他没有签字离婚时,我差点当场就哭了。
皇和,你爱我,你竟然是爱我的。
我的心,也跟着哭泣起来。
因为感动,也因为愧疚。
我已经无法再过度地雀跃。怕这一切的美好,又是另外一个痛苦的深渊。
陶然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他时常发信息给我,而我也会回一两句。
或许,是为了愧疚。
“要吃夜宵吗?”我搬到了皇和的公寓,与他同住在一起。
他养了一条狗,是很可爱的贵宾犬。
他帮狗洗完澡,然后关到了客房里,才走出来说:“吃什么?”
我得意地端出已经煮好的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喏,这个。”
他忍着的笑意,看得我非常不爽,“喂,喂,喂,不吃就算了。”
他却夺过我的碗,“去多拿一双筷子,一起吃。”
我乐得大笑,转身进厨房。
如果,生活就这样继续,也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