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对着镜子回过神来,竟然又是一个彩铃响起。
这个铃声与之前的有点不同,是我特定设过的,专门给那两个死党好友的。
“喂,君?”我快速地接起电话,瞄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半。这个时间真是走得飞快啊。
“你在哪里,不会又是堵车又是送孕妇去医院这些破烂借口吧?”
我无语,沉默。
“限你半个小时内来长人。不然明天等着我们拿炸药包去夷平你家。”愤恨地掐了我的线。
无声叹息,苍天啊,为何每次我都要被人威胁?不过迟到又没失约。
有点可悲地想着今天去赴约的场景,必然会被她们两个好好训导一通。
出门的时候,我拍了拍脸蛋,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总被好友称为“夜猫子”,因为我继承了老妈的遗传基因,在空余的时候也会想到去写点什么,平日没时间,也就晚上或休息日有空。
当我顶着一张即使化了妆也有点熊猫眼的脸推开长人馄饨店门的时候,立刻招来了靠坐在窗边两名女子的鄙视。
“昨晚又几点睡了?”叶珺君拿起茶杯给我倒了一杯温茶,不忘腾出一个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都二十四岁的女人了,怎么一点保养意识都没有?”
我瞟了一眼对面优雅搅拌着咖啡的女子,对着叶珺君苦笑,“表姐,你跟潋筱都混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耳濡目染的味道都没有?”起码也要像花潋筱一样优雅气质吧。
叶珺君再次狠狠地白我一眼,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店内。
这家店在一巷子里,平日客人不多,光顾的都是老主顾居多。她们两位都市女子却特喜欢来这里静坐,老板知道她们喜欢安静,偶尔也会预留个包厢的位子待用或买一些咖啡豆和茶品等她们来。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的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两个鸡蛋,因为她们说要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好地方。我看到那个破了一半的招牌,怎么看怎么不像。
“对了,表姐,你后天晚上有事吗?”
“怎么?”叶珺君扬起半边的眉,手里的茶还有着袅袅的热气。
我支吾似的了下,拿出包里的一份文件,摊开到她的面前,“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想竞标你们学校的新多功能厅,然后我的老板就要我来请你去……”
“去怎样?”她的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我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不好!
大脑刚有反应,她的无敌弹头功就来了。
“啊,疼——”我被她弯曲的中指弹了好几下,额头都隐隐有点肿了。
“你还知道疼啊,你是猪吗?你这辈子是猪头变种的吗?”这话真有我老妈的风范,我忽然想到我们家的基因果然很……优良。
“这些事情你揽什么揽,每个公司都讲实力的,你不会傻到想来贿赂我吧?”她的声音明显地有着鄙视。
“你……心里在嘲笑我吧?”我唯唯诺诺地问。
她“哼”了一声。
“她是摆明了在嘲笑你。”对面的女子终于淡淡地开口了,她的发一丝不苟地盘到了后面,淡淡的笑意散着清浅的光芒,“君,笑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你又何必。”
就是啊,又不是我想要竞标,都是老板啦。欺负我个菜鸟。
“那你就帮帮她吧。”叶珺君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无奈,“潋筱,你说按我们家那优良的基因,怎么会有这么个怪胎?”
我喝了半口的水喷了出来,我哪里怪胎了?
因为表姐和潋筱的帮忙,我们公司获得了竞标的权利。
老板一高兴就说晚上他请大家吃夜宵。
堡作到晚上十点,我相信很多人和我的心情一样都是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爬进被窝里好好睡觉。
但是老板把众人的推月兑当成客气,硬是要大家一起去了火锅城吃火锅。
在夜间,火锅城的生意是非常好的。寒冬时节,这里天天人声鼎沸。
乘着电梯一群人到了四楼。看到特大的招牌摆在店门口写着“三人以上锅底免费”几个大字,老板的眼顿时就刷一下亮了,“嘿嘿,同志们,上啊!”
同事们也个个兴奋地叫嚣了声。
其实撇开老板有时候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这个人还是蛮好的,有时候也比较慷慨。例如现在,他刷刷就模出钱包数了下人数付钱。这里是自助火锅,要提前付钱的。
“还有带家属的没有,一起都带过来吧。”老板的话一完,就有很多个人欢呼起来,然后一桌上到处都是讲话的声音。
老板看了安静的我一眼,不禁问:“笑笑,你也叫你男友一起来啊。”
我笑笑,“我单身。”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单身……好,单身好呀。”
但他那个“好”字被前面的字拖得太长,以至于我觉得有那么点勉强挤出来的味道,月兑了外套,我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火锅城的地板上有些油腻,原本铺在地上的那些红色毯子都变得有些暗沉。甚至在一路经过的走廊上,还依稀可见墙壁上的几个黑色脚印。
我踩着七寸高的高跟鞋走得小心翼翼,只能怪老妈把我的海拔生得太矮,以至于出来工作后我都必须挑选斑跟的鞋子穿,走出去才不会显得过于娇小。
推开卫生间的门,正中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底下是洗手台。旁边分别是男女厕,我在洗手台旁按了些洗手液慢慢地开始搓手,热水冲刷在我的手指上,印着点点的红晕。冬日的手,总很容易变得干枯无光泽。
我习惯了随身带支护手霜来滋润一下似枯枝般的手指,从包里取出来还没给自己挤出来,身后就有一个黑影罩过来,“呕——”
一阵酒气刺鼻地冲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手里的护手霜,“吱”的一声,飞出了大半,洒在洗手台边上。哦,我可怜的进口护手霜啊!五十八块钱!
恨恨地瞪了在另外一个水槽里狂吐的身影,他的体型很瘦,双手撑在洗手台边上,头低着呕吐,一阵秽物的恶臭与酒气混合的味道飘满整个洗手间内。
出来的人都捂着鼻子匆忙洗手走了,而我却还呆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他。
因为我知道,这个人就是陶然。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一个醉酒后的背影,我也能认得出来,他就是陶然。
等他吐完,我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用手掬起水冲刷了遍嘴,才转头看到那张纸巾。
他修长的手指夹了过去,然后擦拭。
我站在原地,从镜子里看着他,自那次毕业酒会后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他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这般的意气风发,英俊倜傥。
他擦拭后直起身子,面对着镜子也看到了我的存在。他的眼神明显怔了怔,无意识地又瞟了眼门外。
我心底一阵冷笑,一种可悲的感觉冒了出来。郑笑笑啊郑笑笑,你说你在干吗,当初人家都说了不要你了,别在纠缠他了,多见你一秒都觉得恶心了,你还站到他旁边给他递纸巾,等他发现。你说你还有没有自尊了?
转过身,我想走。甚至连招呼也不想打。
我还记得那些日子,我每天徘徊在男生宿舍楼下,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等他下来。可是我从天亮等到天黑他都没下来,最后还是我的好友拖了我回去的。
我是自尊心那么强的女孩,怎么也忍受不了一个男子这般轻易分手的理由,只因他遇见了一个学妹,长得有点倾城的味道,便魂儿也没了地只唱“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听得都觉得揪心。
“笑笑。”他低低地喊了一声,隔着那么半米的距离,我的脚硬是迈不开,只能僵硬地继续石化。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时候会像棉花糖般的绵绵淡意。好友都说我是着了什么道了,就认定他一个了。可是自在图书馆撞见他和学妹坐在一起,肩并肩,手牵手,互相靠着彼此的头倚望窗外风景的时候,我的心竟像被人戳了洞般的疼痛以及愤怒。
我只听见他说:““水荥,再等我一天,明天我就和她分手。”
天外的白云一朵一朵地飘过,像极了棉花糖的感觉,但他的声音却比绵绵淡意要刺耳上百倍。我压抑着心口的狂怒,硬是忍着甩书的冲动,冷淡地出声:“何必等到明天。”
然后他们转过身来,我看到了两双同样惊讶的眼。
我深深呼吸了一阵,抛开所有过去的回忆,让自己不要太过僵硬地努努嘴,然后转过身去,朝着旁边的男子淡淡一笑,“好久不见,季陶然。”
不知是我连名带姓的叫法惹怒了他,还是太过生疏的语气,他忽地眼底一暗,快步上前来抓住我的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的心猛地一惊,开始挣扎,“你干什么?”
“我和水荥分手了。”他把我抱在怀里淡淡地说。
顿时我耳朵嗡嗡响,大脑不受控制地瘫痪了。
他抱着我,紧紧的,似要把我揉到他骨子里去,低声呢喃着:“笑笑,笑笑。”
然后滚烫的唇就落到了我的额上,脸上,最后快要到我唇边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请注意公众场所。”
我猛地惊醒,推开了他,也看到了他手指上的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震惊更加填满了我的脸。
他顺着我的眼也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慌忙道:“笑笑,你听我解释,我虽然和她结婚了,但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他又快步走上来,我愤恨地举起右手“啪”的一下就甩出一个巴掌,看到他被打后愣愣站在原地的样子,我顿时感到心竟不再隐隐作痛了,过去的一切似火锅城里的烟雾般淡淡飘散。我盯着他红晕未退的脸,再看看那个鲜红的五指印,“很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我以为我下不了手,原来只是时间未到。
经过门口,我看到了刚才出声的那名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有些高瘦,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却格外的清冷。
没有心情细看,我越过他走了出去。
回到位子上,我已经无心宵夜了,发了个短信让珺君打电话来救我。
然后我自然地接起电话,“哦,家里着火了?好的好的,我马上来。”然后我拿起衣服,拎着包包,很歉然地说:“不好意思,我表姐家有急事,我要先回去了。”
也不顾他们信不信,我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熙熙攘攘的夜晚,城市里万家灯火,星光璀璨。
我披上外套,无力地行走在街道上,旁边的出租车很热情地停了招手又开了过去。我扬起脸,伸出食指来数星星,一颗,两颗……
“陶然,你说星星寂寞吗?”
“星星是没有生命的,它怎知道寂寞。”
“可是它们一眨一眨的好似很寂寞,每一颗星星都离得那么远,好像分隔的距离拉长了它们的孤单。”
“傻瓜,它们怎样用不着你操心,你有我在身边,不是不会孤单了嘛。”
“嗯,是哦。陶然,你在我身边,可是我还是好想你。”
“傻瓜……”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那些在学校操场上一起和他肩并肩数星星的日子,不禁泪流满面,“星星啊,星星。现在我也和你一样孤单了呢。”
低头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滴,郑笑笑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坚强与果敢,不要再缅怀过去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我哼着小调,缓慢地走在寒冷的街道上,黑夜慢慢地覆盖了我的身影,直到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