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直开到了郊外。非常明显周子殷也不知道哪儿有鱼钓,不过车子开着开着路边看到了大片池塘,荷花已经谢了,但荷叶还挺着。周少爷说:“啊,这里有塘,一定有鱼。”于是下车,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坐下,挂上饵,杆一甩,钓起鱼来。
周晓安对着这人的背影把他家的祖宗十代问候了遍,不能问候太远,因为两人五百年前的祖宗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祖宗,你的在天之灵呢?为什么同是姓周的命运却如此不同。
明显种藕的塘里面怎么可能有鱼?作为一个地道的乡下人,周晓安对这一点的判断当然没错。可是一个小时过去,周晓安已经沿池塘边绕了好几个圈,周子殷居然还安安稳稳地坐着,“喂!”周晓安忍不住叫,“就算你坐到晚上,也不可能在这里钓到鱼的!”
“是吗?”这一次周子殷倒少见地从善如流,收了鱼竿,“真可惜。”
周晓安扑上去打开车门,“我们快回去吧!”
“急什么?”周子殷把鱼具放进后备箱,“来了一趟,总要带点东西回去吧。”
“呃?”
“去挖两条藕上来,晚上吃藕片。”
周晓安忍着一口气,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前这个人,“你以为这池塘是你家的吗?说挖就挖,这叫偷,大哥!”
周子殷闲闲地靠着车,迎面的斜阳让他微微眯起眼,“去挖。回头我送你晚宴时穿的衣服。”
……
周晓安月兑了鞋袜,卷起裤腿下去了。水看着很浅,但里面的淤泥还有深度,不过除了水有点超乎自己想象的冷以外,没有其他什么事可以难住周晓安,她很快拎了两段藕上来。
周子殷说:“看来你很有经验。”
周晓安哼哼两声,把自己和藕一起收拾好,“可以走了吧?”
庆功会晚上八点开始,虽然晚会上会有吃的,但根据周晓安参加这些人的聚餐得来的经验,那些东西很难填得饱肚子,何况有那么晚,她必须先找东西吃,这就要除去晚饭的时间。回到市区又要花一个多小时,真正可以用来逛街的时间不多。好在她对衣服一向不挑剔,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回程的时候周子殷说郊外的夕阳好,还下来拍了几张照片。周晓安坐在车里计时,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她的脸色也就一分一分难看一点。好不容易周子殷拍得满足了,继续上路。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也就是说,晓安的生物钟到了吃饭的时间。她看着街上的那些菜馆,招牌一个打得比一个亮,看上去好像一家比一家好吃。可是周子殷一下也不停,晓安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吃?”
“回去,你炒藕片。”
“喂,那样哪有买衣服的时间?!”
“没时间就不买了!”大少爷神色冷淡,很不耐烦,“我说,你爷爷怎么没有教会你开车?这样就放你出来混了?。”
“没车练——谁叫你开来开去一下不停——”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喂我一定要弄到衣服啊——”
“以后的周末你去学车。”周子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递过来,“帮我揉揉。”
周晓安惊异地看看面前这只手,又看看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内疚、不好意思、惭愧、尴尬或者其他情绪,束起的头发被郊外的风吹得有点乱,一两缕散开在颊边,流光掠过,人面如玉,除了淡淡的倦意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出尔反尔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好像被耍的周晓安是块木头绝不会不爽,好像他老人家的手酸才是世界上最要紧的事!
如果周晓安以前骂过别人“自私”,那么她现在一定要挨个收回。因为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自私“,什么叫“以自我为中心”,什么叫“丝毫不管别人死活”,周子殷,才是这世上最混蛋最无耻的自私鬼!
她一下扣住他的手,那力道让周子殷瞬间“啊”了一声,“你干什么?!你爷爷没教过你推拿?!”
“当然是帮你好、好、揉、揉!”周晓安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看到这张疼得发白的脸,笑起来,“至于推拿吗,真是抱歉,除了揍人之外,爷爷什么也没教给我。”
“周晓安!”周子殷疼得直吸冷气,漂亮的面孔有点变形,“你快松手。”
“不酸了吗?”
“别闹了!”周子殷一个急刹车,车子就在车流中停下来,后面的刹车声跟了一大片,他怒视她,“你是白痴吗?想出车祸吗?”
除了塞蛋挞而得罪了他的那次,周晓安还没有见过他这样凶的样子,不过那次她觉得这人凶起来很有趣,这次却很想给他一拳,因为想到她即将因为一套衣服而失去拿到五十个筹码的机会,周晓安情愿出车祸!
她瞪着眼,忽明忽暗的车内,明汪汪的两片水光,牙齿咬得紧紧的,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周子殷一块肉来。周子殷揉着那只手,动作忽然停下来,脸上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嘴角翘起一点点不怀好意的笑。周晓安还没来得及模清他这丝笑容的意思,在后面车子的催促声里,交警已经往这个方向来。
般定这场小事故,时钟已经毫不留情地把周晓安向绝望推得更近了一步。回到502室,已经是六点半。
周子殷换好了室内拖鞋,首先进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回头看还直挺挺站在玄关的周晓安,“再不淘米,你赶不上了。”
周晓安瞪着他,不说话,换了鞋,手机响起来,是爷爷。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听这老头?嗦,可是不接又有更大的一顿?嗦,她压抑着烦躁,接了,“喂。”
“晓安啊,是妈妈,”耳边传来的却是那好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吃饭了没有啊?”
随便换成哪是谁的声音,都不会有这个声音来得突然又迅猛,像洪水一样瞬间冲垮了心里的堤坊,那些闷气怨气怒气和委屈,哗啦啦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眼泪简直管不住,刷地冲了出来。她立刻握住口鼻,不让那边听到异样的呼吸,但妈妈的声音已经放低:“晓安?晓安?还好吗?没事吗?”
“没……事。”晓安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一些,正常一些,可显然没做到,那边妈妈已经听出来了,“怎么了?”
“有点感冒。”晓安找了个借口,“鼻音有点重,刚刚咳嗽得嗓子有点疼。”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所以说我说城里不如乡下,你好多年没头疼发热了呀,到这里怎么感冒了?”
“昨天……没盖好被子……”晓安匆匆说,周子殷虽然没有出声,但她明显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在这个人面前哭真是太丢人了。她飞快换了鞋,回自己屋里,“妈你怎么来了?”
“中中来参加竞赛呢,你大姐来了,也把我叫来了,顺道看看你。你从来没出过家门,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爷爷说那个周家孩子对你不错,我本来最担心你最不会看人脸色做事,现在也就放心了。”
“哦……你们现在住哪儿?我明天去看你们。”
“你爷爷给我们找的地方,在中中考试的学校旁边。地名我还说不上来,等一下,我问你爷爷……”说着那边电话交在了爷爷手上。
爷爷说了地址,又问:“丫头,最近怎样?”
“还活着。”晓安充满怨气地说。
“谁问你?我问少爷。”
这是什么世道?搁下电话晓安翻身倒在了床上,趴了一会儿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走出来的时候,周子殷还站在客厅里,甚至连姿势真没有变一下,视线在她脸上梭巡,说:“要知道男孩子的眼泪可没有女孩子的值钱,这么随便就哭,就更不值钱了。”
周晓安瞪着他。
“快去洗澡吧,时间快到了。”
“要你管?”
“我不信你真舍得那五十个筹码。”
一句戳到痛处,周晓安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乖乖听我的话,或者还有机会。”
狈屁,她要再相信他的话,就是白痴!她转身去厨房,挖出中午的剩饭,准备给自己来个蛋炒饭填肚子。筹码也许可以不要,饭却绝对不能不吃。
“现在吃饱了,我怕你晚上要后悔。”
去死吧!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当耳旁风!
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她却没有办法忽略:“去洗澡,免你一千块债务。”
她扭过头来,将信将疑。
“怎么?要立合同吗?”
“那倒不用。”她打开手机的录音,“对着它说。”
周子殷“哧”地一笑,接过手机,“好。如果现在周晓安同学去洗澡,我就当她还了一千块。”
周晓安“哼哼”两声。这下有凭有据,他要敢食言,她就把这句放出来让那些女生都听到。
可是……那些女生要知道周子殷管她洗不洗澡的事,会有什么反应?那些跟她的大脑构造完全不一样的千金小姐做出来的事……
好吧好吧,先洗了再说。她飞快地完成了价值一千元的任务,神清气爽出现在周子殷面前。
周子殷点点头,“去我房间,靠门边的两个袋子拎过来。”
袋子很眼熟。就是昨天晚上买的,除了本来的长盒外,还放着两个较小的盒子。
拿出来后,周子殷说:“穿上吧。”
呃?
周晓安眼一愣,头一歪,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说了送你的。”周子殷站起来,“去吧。我也要洗澡了。”
这家伙……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了?
还是在她在房间里打电话的时候,哪位神仙姐姐来点醒了他?
大盒子里是昨晚她试穿的那套衣服,那两个盒子里是腰带和胸针,还有一个盒子是靴子。她狐疑地对着镜子比了比——喂,不是她幻听吧?
他没必要把自己的新衣服让给她吧?
但是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周晓安冒出一个很强盗的念头——不管怎样,穿上再说!就算他反悔,嘿嘿,也要等她拿到那五十个筹码再月兑下来!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是缺乏做坏人的潜质啊!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趁周子殷还在浴室里赶紧开溜吧!可是,多年淳朴生活的习惯,还是让她忍不住犹豫:真的不跟他说一声?真的就这么走?
所以周子殷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晓安一脸纠结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样子。步子跨得大,长靴束出漂亮的小腿,像小鹿一样精神。头发还没有全干,胸针上的斑斓羽毛一直长过肩,在她不停摇头的时候快要拂到面颊上。腰带束得很紧,腰看上去比平时要细很多。
比起昨晚在灯光下试穿的样子,今天这样清朗的帅气,将这身衣服衬得更出色。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来。
周晓安一抬头看见他,嘴唇张成“O”形。
他穿了一套跟她身上几乎完全一样的衣服。其实是真的同款同式,但是因为穿法不同,感觉倒像是两套不同的衣服。他的上衣没有像她一样扣起来,铜扣一溜散开,露出里面精致的蕾丝刺绣衬衫,一条两扣的胸针搭在两襟,中间一条细链子,两边是鸽子状的装饰,鸽子嘴里一头叨着橄榄枝,一头叨着宝石。头发没有扎起来,就那样披着,柔软丝滑,就像她第一天看到他的样子。
“看什么?”他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走吧。”
周晓安看到他袖口外的手腕上有一块淤青,那正是自己的杰作。
她的视线牵动了他自己的视线,落在那上面,嘴角勾了一下,扬了扬手腕,“周晓安,这个怎么算?”
这个……“大不了让你掐回来。”
“我没你那么野蛮。”他向玄关走去,“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听话一点,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切。”周晓安跟上他,有点不服气又比较矬地哼了一声,“不是一直这样吗?”
会所设在天文社的观测室。不知道慕容清霜是怎样让天文社的人把那些宝贝仪器搬空的,也不知道东西被搬到哪里去,总之今晚呈现在周晓安面前的天文社观测室一手抹去了原来一脸的科学模样,变成了一座水晶房屋,一座空中楼阁,一座芬芳花园。
好些人早已经到了,乘电梯直到顶层,身穿制服的侍应躬身推开大门,里面的灯光、玻璃天顶和墙壁洒下来的月光和星光、男生女生们焕发的容光、微笑时动人的眸光、刀光杯盘上折射的光泽……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颗被完美切割出来的钻石,每一个切割面都光华流转。花的香气、香水的香气、酒的香气、甜点的香气,还没有踏进就迎面扑了过来,像一只温柔绮丽的手,就那样轻轻拂上人的面颊。
周晓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子停顿半拍。心脏也快要停掉半拍。
如果她以前吃的几次晚宴就已经叫她领教够了什么叫“盛宴”的话,那今天晚上毫无疑问一定要用“豪宴”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吃的东西分量可以大一点,我相信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喜欢这里。”
周子殷微微笑,“这点吗,请放心。”
从两人踏进大门起,屋子里的谈话声就停了下来,只剩乐声悠扬。衣香鬓影的人群里,慕容清霜迎了出来,像中世纪的法国贵族一样,微微行了个礼,“欢迎,二位。”
庆功会正式开始。
首先的节目是戏剧社带来的。看到戏剧社周晓安就想起周子殷那次的狼狈,偷瞄了两眼周子殷,周子殷的眼睛明明没看她,却开口:“少吃点蛋糕。”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到,因为四下里都非常安静,大家庄重得体得简直像是在欣赏音乐会。周晓安也以同样的声音说:“我快饿死了。”
“再等一下,你可以尽情地撑。”
“等不住了。”这些蛋糕做得又小巧又香甜,周晓安一口一个,顺手塞了一个到周子殷手里。周子殷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放进嘴里。
旁边的女生们,视线早已经从表演上飞到两人身上。看见这一幕,眼冒红心,就差没有尖叫出来。底下一片非常迅速地交头接耳,声音细密像蚕吃桑叶。周晓安再去拿蛋糕的时候撞上这些人的目光,回头的时候问周子殷:“我脸上有没有弄到女乃油什么的?”
“没有。”
“那她们干吗那样看我?”
周子殷回过脸来,眉眼弯弯一笑,“因为她们喜欢你。”
周晓安狐疑,“我不认为那种眼神是单纯的喜欢。”
周子殷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蛋糕,送到她嘴边。她张口中含住,吞了下去,但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但就在这时候,女生们压抑许久的尖叫终于爆发了:“啊,我简直受不了了!”
“怎么可以啊怎么可以!”
“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我要晕了!”
“子殷殿太温柔了!”
“晓安殿今天好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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