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君尚压低了声音。
“君王被弑!”洛也一脸凝重。
“谁?”
“夫人!君夫人!”
君尚见到君无瑕时,君无瑕笑了。她双手捧着一道黄色的圣旨:“孩子,娘为你要来了!是你父王给的。”
君无瑕说完这话时,好像非常疲劳,一下子软倒在君尚怀里,沉沉睡着了。君尚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娘亲,尽避他已经如亲眼目睹般了解了事实,但是,他依然无法把眼前这个女子与弑君凶手联系起来。如果告知他真相的不是洛也,如果娘亲不是亲手将圣旨交付给了他,他根本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而且还会直接结果了那个报信的家伙。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的娘亲,的确一刀刺中了那个男人——他的父王的胸口。
他的娘亲,毫不含糊地取来了父王的圣旨。
圣旨上写着:传位于王孙博飞!
他冷笑了!
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执着于他高贵的血统,宁可将王国托付给一个十岁小儿!
可惜,那个男人,怎么会料得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任人践踏的中原女子,有一天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心,有一丝软软的疼痛,但是,他抑制住了。
现在,他的娘亲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他必须为娘亲完美地善后!
“那孩子去了吗?”他沉声问道,眼眸中充满了冷酷和杀气。
“去了!”
“救驾!”他冷冷地大喝一声,呼喝声惊动了一群宾客。
那真是完美的一幕,众目睽睽之下,王孙博飞手握着匕首,身上沾满了君王的血迹,一张小脸蛋上俱是惊恐。
王孙弑君!
十岁的王孙居然也狼子野心,试图夺位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子!
当年的安可奈王罔顾兄弟情谊,不仅刺杀勒莱耶王,而且无耻到对亲兄弟的王妃下药导致孩子流产!
如今的博飞小王孙青出于蓝,直接对自己的亲爷爷下刀子了。
尽避也有怀疑,但是,眼见为实,博飞很快入狱,只等新王登基,就为先帝报仇。
萨曼王国的政殿巍峨耸立,庄严肃穆。大殿正中的君王宝座,正虚席以待,等待着新君主。大殿下,站满了当权的大臣们。
勒莱耶王一露面,群臣便跪了一地:“恭请皇上!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万岁!”
声浪一波一波在大殿上空潮水般涌动。
新王威严地坐在王位上,神情自信昂然。
那模样看在太傅琅济格眼中,他原本桀骜的神态忽然有了收敛——
萨曼王国的帝王,若不是这样子的,还能是什么样的?
弑君一案,漏洞百出。先帝最疼爱的小王孙,绝无理由刺杀先帝。他琅济格本来是誓不低头,要为小王孙讨回公道的。但如今放眼朝政,谁不是真心拥戴新王?谁不希望萨曼王国出现一个如先帝当年一样英明神武的君王?撇开了血统问题,勒莱耶王从来都是最佳人选!也许,也许,他们的观念是要更改一下了。
这一刻,琅济格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陛下,老臣年迈昏聩,恳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琅济格出列请求。
君尚高深莫测地盯着琅济格,忽而笑了:“太傅的博学多才世人共知,朕的孩子还仰仗太傅教诲呢!太傅难道不希望再教出几个高徒来?”
一句话,打消了琅济格的念头。
而当琅济格看到了小王子的时候,他的雄心再次勃发起来。
希望在明天!
希望在孩子身上!
既然君尚继位已成事实,为什么他不能更好地发挥他的才华,推广他主张的思想呢?
何况,他认识到的新王并非睚眦必报之徒。
这些日子以来,新王对曾经反对过他的臣子非但没有赶尽杀绝,而且任人唯贤。臣子们看在眼里,一颗躁动的叛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谁不希望盛世繁华,平安享乐?
还是那句话啊,撇开了新王的血统,也只有君尚,才够得上帝王资格啊!
天下大定,人心渐定!
只除了——
“要么立两宫皇后,要么废除皇后之位!”君尚言笑晏晏,但语气却是完全容不得反驳的狂霸。
在反复冒死觐见无效之后,臣子们终于麻木了。
两宫就两宫吧,反正,连最根本的血统问题都不在乎了。只要他们自家人没意见,他们掺和个屁呀!
但是——
这天下,真的还属于萨曼吗?
皇上是杂交的!
两宫皇后更绝,无一是萨曼王国的女人。
还有接下来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萨曼王国的血统只剩下了一半中的一半!
这天下,是不是快要变成中原了?
“中原?”君尚扬着眉毛,要笑不笑,“也无妨啊!兼并了中原,索性成一大统!”
群臣倒吸凉气!
这么说,这么说,战事又要开始了?
主战和主和的已经自动归类了。
君王却主动出尔反尔:“如今国泰民安,周边各国也都表现良好,没有进犯的意思。咱们就再缓和几年吧!”
好大的口气!
好像天下,根本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但,当大伙儿仰视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时,却又不得不低首臣服。
没错,若是他真的有意问鼎中原,只怕中原皇帝的位子开始摇晃了吧!
何谓王者,现在,他们总算见识到了。
不仅是霸气,更有包容天下的胸怀!
他们都没有忘记,关于小王孙的处置!
小王孙罪当凌迟,但是,新王却大赦天下,包括小王孙。
而今,小王孙成为皇后的孩子,和皇后的亲生儿子一起健康平安地成长。
这样的胸襟,谁当得?
君尚知道群臣崇拜的眼神在述说什么。
君尚也的确很想气势威猛地大喝一声“舍我其谁”!
但是——
他不能!
因为,若不是青莲以死抗争,小王孙早已人头落地。他才没有慈悲到留下一个可能祸害他的儿子的孽种呢!
“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忘不了那一日青莲冰冷的眼神,仿佛他们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我的君尚哥哥,是不会杀害无辜的手无寸铁的孩子的!”青莲的表情有些痴痴的,带着他无法割舍的柔情,却又分明如一把要命的匕首,指着他的喉咙要挟他。
“那是禽兽才会做的事!而我和孩子,绝不会和禽兽在一起。”青莲抱起了孩子,“如果你执意要杀,连我们母子一起解决吧!”
他怎么解决?他要怎么解决?
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只能委曲求全地堆起笑脸:“老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君尚笑了!
琅济格汗了!
这个笑得如此多情,如此妩媚的男人,真的是面无表情天威难测的君王么?
他只能别过头去,深呼吸——
“太傅,你的弟子怎么样啊?”
“天资聪慧,潜力优厚!”琅济格眉飞色舞起来。以前以为安可奈王资质不错,后来觉得小王孙博飞后浪推前浪,现在才发觉,人的天赋真的是有差别的!小王子不过一周岁,却能背诵诗词,记忆力惊人。
君尚还是不满意:“具体呢?”
“具体?”琅济格大汗,不敢看君王,只能竭尽所能地将重复了无数次的话题再次重复。
“皇上!”救星来了啊!琅济格无比感激地向娘娘头去一瞥:“娘娘!”
“太傅辛苦了!”青莲微微颔首,只是一席朴素的淡青色衫子,却掩饰不住姿容秀丽,仪态万方。
琅济格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将第二瞥狠狠地扼杀在摇篮里:“老臣告退!”再不走,他怕被君王的目光凌迟了。
“那是太傅!”青莲叹气,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她的君尚哥哥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我怕他忘记了自己是太傅的身份!”君尚的声音还是气鼓鼓的。
“我看是你忘记了君王的身份!”青莲嗔视君尚。
“我的确恨不得忘记这个身份!”君尚完全忽略了帝王的操守,猿臂轻探,揽过青莲纤细的腰身,鼻端凑近青莲,深深一闻,神情就变得无比舒泰起来,“这是什么香味?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青莲一笑,扯过自己的衣袖:“是这个味道吗?”
君尚狐疑的眼神锁住了青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怀念以前的衣服,轻巧舒适。”
“哼,那也不必特意穿上这一件吧!”
青莲还是脸不变色:“无尘姐姐从家乡带来的呢,我很喜欢。”
抱着青莲的胳膊骤然收紧:“我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再也没有像你这样的女人了,总是想着将自己的男人推给其他女人。你到底居心何在?”
“君尚哥哥,既然确定是两宫皇后,你总得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君尚鄙夷地撇嘴,“我已经做到给了她应有的名分。”
“君尚哥哥,你该知道一个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青莲叹息,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就会带来不愉快的感觉。君尚不舒服,她何尝真正乐意?只是,她真的见不得无尘姐姐日日借酒消愁。表面上的浮华和尊荣,哪里消得去底下的寂寞凄凉?
“那么你知道一个男人真正需要什么?”君尚的声音变得低沉了,“青青,我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废王的日子!那时的你,不会牵绊那么多的责任道义。那时,我们真正属于彼此!”
青莲微微出神,她也很怀念——那段人生中最美丽的日子!那段真正属于她的日子!
可是——
“你是君王,你要担负起天下!”青莲循循善诱,“君尚哥哥,你从来不是燕雀,而今终于实现了鸿鹄之志,岂有不大展拳脚之理?而且,你也不能只有一个儿子!”
她不提还好,一提君尚的眉头都锁拢了:“我记得我也努力耕耘了,怎么你的肚子隔了一年了还没有啥动静?”
轰——
有人的脸色艳如血出。
“是不是我太懈怠?其实下午也……”
“君尚!”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青莲大喝一声,“你的脑袋里能不能稍微放一些严肃的正常的事?”
君尚脸色一正:“孕育后代还不是严肃的正常的事?这关系到萨曼王国的未来,这不是正事,还有什么担当得起正事?”
青莲哑口无言!
如果一个人能将这么流氓的事都说得这么义正词严,她只有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她瞪着君尚,那个萨曼王国首屈一指的男人!
君尚也瞪着她,瞪着萨曼王国首屈一指的女人,然后,用相当性感的声音徐徐道出:
“皇后,既然朕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我们是不是也该……”
皇后的神情在某人色迷迷的眼神压迫下几近崩溃。
“青莲!”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坦然的语调仿佛正在呼唤的只是一个邻家女子的芳名,而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君尚杀人般的眼眸飘了过去!
小芜,在萨曼王国唯一拥有皇族权利的宫女,完全无视君尚的目光交流,只凝眸注视着青莲:“青莲,太后在等你!”
“好,小芜,我们走!”带着依然无法排遣干净的潮红,皇后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君尚狠狠瞪着两人的背影,再一次,对这个宫女有了极度不爽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极陈年老醋——酸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