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事件告一段落,大臣纷纷散去,秋无离顺脚来到六王子的玄夜宫,刚才四王子宫外那堆人里,可没有这个六王子的影子。
门口站满了侍卫,见到他来,纷纷见礼,秋无离微一扬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一眼瞄见大厅内,一个男子姿势嚣张地斜躺在竹椅上,一身玄黑的袍子,黑发没有扎束,全往后散在竹椅之外。张扬霸气,和那日城外风尘满身的浪子判若两人。修长的双腿找不到地方搁置,就大喇喇地挂在椅子扶手上。
包走近点,那张俊容上挂着淡淡的不耐和心烦,宽阔的胸上摆着一盘冰镇过的大若龙眼的紫葡萄,他眼睛闭着,顺手摘下一颗,抛向空中,张嘴,葡萄准确无误地准准落进他口中。
嘴一闭,未见咀嚼,已咽进肚子。面上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看来是沁凉消解了他的些许心火。
伸手再取一颗,如法炮制,葡萄飞上半空,秋无离伸袖一展一卷,葡萄滴溜溜在半空打了个转,便向秋无离飞来,秋无离张口咬住,也很满意。
明苍玄眼也未睁,道:“逍遥王年俸数万纹银,却连吃葡萄都吃不起么?”
秋无离懒懒过去坐在另一棵竹椅:“六王子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待客之道。我没嫌你手脏你就该荣幸了。”
明苍玄冷哼:“不告而入谓之闯,逍遥王,你是客人吗?”
“嗤。”秋无离给他冷哼回去:“那你闯我逍遥王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明苍玄翻个白眼:“废话少说,正事不干,跑我这里来干嘛?”
“作为被刺杀的四王子的弟弟,阁下现在的这个表现相当的置身事外啊。”秋无离损道:“据说四王子遭刺倒地后,口中尤叫快去保护我六弟,啧啧,比之你现在这番闲适清雅,好一副兄友弟不恭的样子啊!”
明苍玄懒懒道:“要我置身事内,除非这些刺客是我派的。何况你不是对我父皇说,四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么?死不了。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非要去扮演24孝弟恭图?”
“你耳朵够灵的啊!”
“就你敷衍父皇那几句,我还用得着非听见才能知道?”不屑地又摘下一颗紫葡萄,往嘴里面扔。
秋无离继续挥袖子抢,一边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哟。你可以说你自己聪明,但是不能说我敷衍。”
“是么?”早有准备的明苍玄一挥手,本来已经飞向秋无离的葡萄硬生生的转了向。
秋无离道:“是,呀。”貌似随意地再次挥袖,葡萄顿时僵在空中不动了。
“少给我装。”使劲。
“实话实说嘛。”反使劲。
于是葡萄僵悬空中两秒,受不了这两人的真力压挤,硬生生爆开,汁液飞溅。
秋无离翻身移到另外一个凉椅,明苍玄则是带着身下的凉椅向后移动了两丈。
两人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你难道就是来跟我抢葡萄的啊?”明苍玄笑道。
“非也。是有个美差要落在你小子的头上了。”秋无离正色。
明苍玄翻身坐起:“拜托,拜托。别说,算我求你别说了好么?我回来可不是要做事的。”
“我也知道你懒,都请皇上把这件好事派给四王子。谁知道在这个当头,四王子偏偏被刺伤了呢?这件事情办好了,对你当上太子不无助益啊。”
明苍玄横他一眼:“谁想当太子了?”
“反正我先给你提个醒,这次治理渭河的大事你是跑不掉了。趁早做好准备吧!”
明苍玄发出一个怪声,复又倒在椅上:“天啊!这四哥为什么伤得这么是时候啊?!谁干的啊到底?”
“难道不是你?”秋无离淡淡道。
“见鬼了。”明苍玄道:“我特意赶回来,刚回宫就是为了专门来刺杀四哥的?我真的看起来有这么蠢?”
“那会是谁?”秋无离很好学地请教。
“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你,有可能是远在边疆的七弟,你说呢?”
“那是。”秋无离起身:“好了,反正话我已经给你带到啦,我走了。”
“慢走不送。”明苍玄又扔起葡萄一颗。
秋无离头也不回,袖子往后面一摆,那颗葡萄又直直地飞了过来,像长了眼睛似的拐了个弯,秋无离一张嘴,又钻进他嘴里。
明苍玄的葡萄又被他抢走,气得拿起一堆葡萄打向他后背:“全部给你啦!拿走!”
秋无离差点爆笑,真是个小孩脾气。挥袖将葡萄送回去:“,谢六王子赏赐。不过算啦,边走边吃,于我形象有损啊!”
那些葡萄居然乖乖地回到了盘子里,整整齐齐,像是有人把它们一颗一颗给摆回去的。
瞪着秋无离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明苍玄气得抓起一堆挤进口中,犹在嘟囔:“气死……,哼!”
后室慢悠悠出来一个人,绿色纱裙,因为天气热,瓜子脸红通通,手里拿着一把宫廷小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一边顺口道道:“你全部送他吃了,我怎么办?”这该死的天气,不是还没被污染么?怎么还这么热?啊啊啊,空调啊,不然电风扇也可以啊!
“无悔!”大热天的,明苍玄一见她就黏到她身上去:“又不是没有了!你要多少都有!”
“我只要你别腻在我身上我就满足了。”春无悔头痛地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败给你了。”推了半天毫无结果,春无悔放弃。
“嘿嘿,你永远都别想推开我。”明苍玄半真半假地道。
望着他认真无比的眼瞳,春无悔无语。
望着她酡红的精致小脸,明苍玄用手指去冰。
“很热吗?”明苍玄很体贴地问道。
“废话。”这么热的天,身上还腻一个大男人,你说热不热?
“那就给你凉快凉快。”明苍玄反身在旁边的冰桶里掰起一颗还冻得硬硬的葡萄,送到无悔的嘴边。
春无悔条件反射地微张开嘴。
葡萄在她的红唇前突然一拐弯,明苍玄迅速把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
一俯脸又用唇送到她的嘴里。
又来了!春无悔在心里无力地申吟道。这人就是无时无刻都记得占她的便宜!正要说正事呢!
很快地,嘴里又火热又冰凉的感觉,让她彻底忘记准备要说什么。
头有点闷闷的痛。
桑鱼慢慢睁开眼,面前黑黑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她重新闭上眼,准备继续给她睡下去。
但是口有点干干的,试着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嘶哑的音。她放弃喊守桔了,等她都能把守桔喊了过来了,估计她也得付出彻底失声的代价。
奇怪,怎么这么没力啊?昨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啊,口这么渴?难道患伤寒了?
她坐起身来,闭着眼将脚伸进鞋里,伸手去旁边的矮几上扒拉外衣,扒拉了两下没有扒拉到,她不耐地放弃,凭着感觉站起来向床前不远处的圆桌走去,没走几步就绊到一个不在印象中的物体,当下摔得七荤八素。
“哎哟!”夏桑鱼一声痛呼。“什么东西啊,哪里冒出来的?”
随着她的痛呼,门哗地打开,有人攀着油灯进来了。
夏桑鱼揉着痛处,眼儿半搭着:“守桔啊,有没有搞错啊,你放什么东西在这里啊?摔死我了。”
油灯被放在桌上,她急急地过来把夏桑鱼扶起来:“小姐,你不知道叫我吗?唉,小姐又糊涂了,我不叫守桔,我是小雁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夏桑鱼一边起来一边看她,却在看见丫鬟的时候吓得一把推开她:“你你你,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这丫鬟长的绝对不吓人,小巧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但是她也绝对不是守桔,她的房间里怎么会跑出来这么个人物?
“小姐!!”被推离好几步的小雁比她还无奈,“您又糊涂了吗?来吧来吧,睡醒了就好了。”
“你到底是谁啊你?”夏桑鱼彻底糊涂了,这丫鬟对她的态度那叫一个熟捻,好像已经伺候了她半辈子了,但是,她不认识她啊!!
小雁把她扶到床边,细心地回头为她倒了一杯茶:“小姐,先喝茶吧。”
口实在是干渴的不行,她觉得不喝她就说不出话来了,没有丝毫防备心地把茶喝完了,还又要了一杯。
等她咕嘟咕嘟地喝完,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小雁要扶她躺下:“小姐,先睡吧,睡起来您就好了。”
夏桑鱼想坚持,但是困意一层一层的泛上来,她招架不住,当头搁在枕头上的一刹那,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阳光柔柔地晒进来,一寸一寸地移动,终于移到了夏桑鱼的脸蛋上。
她眼角仿佛有点湿润,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染上了一层彩色,动了两下之后,她不胜其扰地翻过身,对抗已经造访的阳光。
她正在做梦呢,开始梦见秋无离还是不理她,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逛到庙会了,心里想的慌,但是秋无离只肯给她背影,于是她像个耍赖的孩童,跟着他哭,缠着他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他终于停下脚步,终于肯牵住她的手,带她去庙会。
然后就狂吃,久别的美味,久别的温暖。
她在梦里笑起来,吧唧嘴,好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