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除了钗、簪、华胜等发饰外,还有胭脂盒和放首饰的珠宝盒,还有一些珠花首饰,每样东西的做工都非常精细,而且造型各不相同,件件都让人爱不释手。紫蝉挑出方才看中的那件饰品,灿烂的银光弥漫了眼前,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是充满异国风情的银制璎珞项链。
“老板,这个多少银两?我买了!”她从衣袖里掏出荷包,爽利地付了钱,随后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小慈,送给你的,戴上给我看看。”
“娘,这真的是要送给我的吗?”小慈不能置信地望着娘亲,眼睛里露出纯粹的喜悦。
“对呀,送给我的宝贝女儿。”紫蝉亲了她粉女敕的脸蛋一记,将银质流苏拨拉到她的胸前,替她戴上项链。小慈轻微地侧身晃了晃,就听见清脆的银铃声。她格格地笑了起来,嘴巴好久都合不拢。笑看着她快乐的小模样,木紫蝉的心情霎时变得极好。
“小慈,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条类似的项链,是爹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可是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是不是?”
乔弘慈老实地点点头,她记得那天她去花园里找的时候,娘还要帮她一起找呢,只是那天因为娘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自己实在是太高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项链再也没找到过,让她难过了好久。
“喏,现在娘再送你一条,你可要保存好,别再弄丢了哦!”紫蝉抬起手,轻轻地模了模她的头。
“谢谢娘!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小慈好喜欢好喜欢娘哦!”乔弘慈甜甜软软地冲着紫蝉撒娇。娘以前可从没对她这么好过,可是现在的娘会陪她读书、玩耍,还买礼物送给她,简直比爹爹还要疼她!
看见小慈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自己的感情,紫蝉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从未认识到只是自己简单的一个举动,就可以带给她这么大的快乐。
她将小慈揽进怀里,眼睛不由自主地瞅向永晞,他正动容地看着她们俩。握住她伸出的细白柔荑,他将妻女圈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深情的眼波交缠,传递着彼此内心的感动。
这,就是幸福吧!
幸福呵!
黄昏来袭,澄净的天空配着夕阳的晕轮,橘红中挑染着蓝紫色调,像是一幅抽象的油彩画。两千年前的天空竟如此缤纷绚丽,这美感让紫蝉心旌荡漾。用过晚饭,一家人漫步在长安城墙旁的大道上,由大石板铺成的大道宽广平直,是长安城内主要的交通要道。虽临近傍晚,街上的车辆和行人仍旧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驾——驾——”
从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叫喝声,与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队威风凛凛的人马,浩浩荡荡地汹涌而至。
“让开,快让开!看到大司马的旗帜,还不赶快回避!”
由远至近的人马喧嚣着,原本街上从容的人群,一下子慌乱起来,深怕一个闪避不及,会被马蹄踏过,或被马上官差的鞭子抽到,乔永晞伸出强壮的手臂,护住妻女也闪避到一边。
“这个王根真的很讨厌!做了大司马就了不起呀!”紫蝉瞪住美眸,在他怀中愤慨发言。
“他一贯如此,只不过近来更顽劣了些!”马行声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逼近,永晞的眉头已锁在一起,英气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意。
在眼角余光之下,紫蝉意外地发现在前方不远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和尚正吃力而缓慢地朝路旁移动着,她眼看着马队渐行渐近,顷刻间就要撞上他了。一旁的路人都为他提心吊胆,甚至有人尖叫出声——“和尚!快让开……”
“啊——”在众人连连的惊呼声中,紫蝉不知打那儿冒出来的勇气,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用尽浑身的力气使劲拉住老和尚的胳臂,将他拽进人群中。不过眨眼工夫而已,快马奔驰的疾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呼——好险!差点就又死一回了……
“娘!”乔弘慈大声喊着,眼泪横飞地冲了过来,“娘——”
乔永晞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苍白着脸朝妻子奔了过去,“紫蝉,有没有伤着?嗯?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紧张地问着她,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心底的恐慌。
“我没事,放心,我没事!”紫蝉勉强站定后一脸惊魂未定的苍白。
“你、你想要吓死我和孩子吗?”见她轻轻摇头,永晞提到喉头的心脏才逐渐回落,忍不住生气地责备她。
“对不起……”紫蝉安抚着惊吓不已的丈夫和女儿,自己也深深吐出一口气,直到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才有空瞧上一眼自己搭救的人。回头这一望,却令她大吃一惊,“大师,怎么会是您?!”这炯然的目光、这清奇的骨骼,俨然就是那日她在法门寺遇见的那位老和尚啊!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舍身搭救之恩。”老和尚双手合十,向她行礼答谢。
紫蝉没搭话,娇憨的美眸一眨不眨地使劲瞪着他,像是见到外星球的怪物一般。
“紫蝉,紫蝉?”乔永晞叫了她两声,瞧见她没有反应,只好礼貌地替她回了礼,随即又纳闷地回眸看她。
“大师,您不记得我了吗?那这紫檀木蝉呢?还有印象吗?”呆了好半天,紫蝉终于回过神来,她拿着木蝉发出一连串的疑问。老天!能在这里看见这位老和尚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老和尚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清亮深邃的目光看向她,不急不徐地反问道:“施主在佛前许下的心愿实现了吗?”
紫蝉一愣,随即想起在铜佛殿里许下的那桩心愿。她点了点头,看向身边满目关切的丈夫和纯真可爱的孩子。是啊,她确实找到了真心疼爱她的人,在这久远的时空里,并且将会陪伴她直到此生终老!
从他们模棱两可的对话中,乔永晞隐约猜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习惯性地保持冷静,不曾太过惊讶。他看向老和尚,恭敬地问道:“不知圣僧为何来到长安?又从何方而来?”
老和尚微笑着答道:“老衲自西域、经丝绸之路,越流沙万里行至此地,一路讲经说禅、弘扬佛法。”
“哦?史料上记载佛教自西汉平帝时才传入东土,没想到比这个时间还要早。”木紫蝉感叹地笑了笑,真是事实更胜史实呀,“对了,刚才见您行走的姿态似乎腿上有伤?如果大师愿意的话,可到我家暂时住上几天,先把腿伤养好再说。”
“阿弥陀佛,施主的善意老衲心领了,这点儿伤不碍事。老衲云游四方,看出这长安城以西是块净土,希望以后能栖身此地。筑寺立塔,弘扬佛法。”
长安城以西?咦,那不就是她生活了20年的法门镇吗?!紫蝉霎时间心有所悟。法门古刹,传说始建于战国,后来毁于绵延战祸,到了汉代又重新修建,更因塔下地宫供奉释加牟尼佛指舍利一枚而闻名于世,这位大师果真独具慧眼。
“佛教东来,百年后自当繁荣。”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低头解下一直系在素丝腰带上的紫檀木蝉,双手奉于老和尚面前,“出门在外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是我随身佩戴的小东西,若他日大师遇到任何困难,可持此物到骠骑将军府,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不遗余力。”
老和尚接过木蝉,托在掌心上仔细看了看,“阿弥陀佛,此物乃是我佛门之物,与施主渊源颇深,他日必当奉还。今日有缘相逢,老衲赠二位施主一偈,愿对施主有所帮助。”他略微停了下,继而宏亮的声音再度扬起,“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不等紫蝉夫妇二人回话,老和尚念了句佛号,就笑着转身离开了。
这……分明是诗经《北风》中的句子,在这乱世之中,莫非寓意着……紫蝉立在原地,双眸微眯思索片刻。
“你在想什么?”永晞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
紫蝉跑远的思绪慢慢回来,抬头就看到永晞一脸忧色地望着她说:“那紫檀木蝉……可是你的护身之物,这样随意送给别人,会不会……”
“放心吧!”对她而言,木蝉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它是牵引我到你身边的使者,现在我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它可以走了。”轻踮起脚尖,她在他颊边印上如羽毛般的吻。永晞像是感到无比诧异,低下头来望住她。紫蝉冲他愉悦地笑开脸,弯腰拉起小慈的手,格格地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