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向前冲 番外篇 不是每一场相遇,都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作者:唐纯

我叫麦晓绿。

别怀疑,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里子面子全部都叫做——麦晓绿。

那个时候,我压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叫做金碧王朝,更不知道那里有个叫做“谢慕澄”的女子,将会给我的人生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只知道你——骆君豪。

打从我出生起,我的故事里便只有你!

我想,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一切,我们之间的故事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直至老死!

所谓最浪漫的事,便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豪哥哥,他们抢我的玩具。”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将班里一个一个欺负我的土霸王指给你看。

每一次你都很不耐烦。你总是一边骂我“笨蛋”,一边又很豪气地将那些拖着鼻涕的孩子王们教训得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欺负我。

可那时,你也只不过和我一般大小。

一样年龄的你,却做着我不敢也不能做的事。那时候,你是我当之无愧的偶像,我的依靠,我的全部,我的天我的地。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哥哥,我身边始终只有你!

还记得十二岁那一年的夏季么?

听不完的蝉唱,扰不尽的梦。

我们曾以为,那一季,会长得永远不能过去。

那时,骆叔叔离开我们已经两年,青青姐姐也不再如往常一样,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给我们讲学校里那些愣头傻小子的故事。

青青姐姐每每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斜睨着眼睛看看你,又看看我,看得你莫名其妙,烦躁得挥舞起拳头,看得我脸泛晕红,低头窃笑不语。

虽然你并不太明白,但是,你仍如我一样,最大的乐趣是每晚趁青青姐姐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偷偷翻开她的书包,那里,总是像聚宝盆一样,每天都会长出新的不同颜色不同式样的——情书。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些东西统统都不见了。

情书不见了,书包不见了,连校服也不见了。

青青姐姐像画报上漂亮的女明星一样烫起了头发,抹起了胭脂。她不再与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的凉椅上给我们讲粉红信封里的故事,也不再用那样调笑的目光望着我们,望得我脸红心跳。

说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曾经为青青姐姐的这个改变而窃喜。因为她不再关注我们,我心里的那些小秘密就依然还是如墙角的爬山虎一样,虽然老早就存在那里,却丝毫不能引起你的注意。

你像巷子里其他的男孩子一样,更多的时候,是一匹束不住辔头的小马驹,又像是一管冲锋枪,在巷子里横行无忌。今天捣毁西家的炭棚,明天打破东家的玻璃。

青青姐姐的目光越来越忧郁。

十八岁的青春少女,穿极单薄的衣裳,化极浓烈的妆,看起来,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的身后,不再有吹着口哨的顽劣少年,不再有羞涩崇敬的目光,门缝里不会突然出现精心叠起的情书……

她不再笑着跟我们说,那都是些愣头傻小子。

她的身边多了各式各样的男人,穿名牌衣服,开名牌轿车,送昂贵的礼物,在巷子里张扬地进进出出。

邻里之间渐渐多了一些蜚短流长。

我却根本不在意。因为在我的心目中,青青姐姐是比画报里的明星还要漂亮的仙女,她不仅会做我最喜欢吃的红豆汤圆,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屋子琳琅满目的化装品,那些东西会像仙女棒一样,化腐朽为神奇。

虽然我从不肯承认,我就是豪哥哥眼里的腐朽!

那一日,依然是夏季里闷热的一天。

你从屋外进来,带来满身的热气。你倒头躺在地板之上,颐指气使唤我去巷口买冰棍解渴。

你总是理所当然地让我为你做这做那。

你说,晓绿,我要吃苹果,我就赶紧为你削好苹果送上来,有时候,我气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将苹果直接丢给你,你拿起来看一眼,满不在乎地在衣襟上擦一擦,然后“咯嘣咯嘣”咬下去,问我,为什么今天要打个折扣?

你明明可以不削皮就吃进去,可是很没骨气的,下一次,我依然会为你削好皮再递给你,一点折扣都不打。

我在青青姐姐的房里听到你唤我的声音,我乐颠颠地跑到你面前,“怎么样?好不好看?”

你看我一眼,忽然乐得跟抽风似的,“做什么?你演女包公?”你左看右看,忽然跳起来,“演包公还差一样东西。”

你兴致勃勃地跑进青青姐姐的房间,拿了眉笔出来,说是要为我在额头上添上一弯新月。

我欲哭无泪。

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与美丽绝缘。

那一天,我们追打着,折断了青青姐姐两管口红,一支眉笔!

夏季过去之后,我们分别进了不同的初中。

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我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少了。

包多的时候,我会像一个淑女那样,站在巷子口等你回来,叫你一声“豪哥哥”,然后再说一句“再见”。

你一定不知道,每天,为了比你早一步到达巷口,喘匀了气,静静地给你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经常会在错过公车的时候,一路追着公车后面的尾气跑回家。

可你,却一日比一日晚归。

你的脸上、身上,开始出现青的、紫的伤痕。

你开始故意跟青青姐姐作对。她越心疼,你便将自己伤得越深。你一定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我陪着她一起落泪。

我比她更心疼,可我不会骂你,不会怨你不争气。

我只是想在你受伤的时候,陪你一起伤。你流血,我绝不会只是躲在你身后流泪。

我开始逃课,偷偷地跟踪你,只是想弄清楚你身上那些伤都是怎么来的。然后,我看见了在学校的篮球场上卖水的你。

你一个人,扛了两箱水在球场边叫卖。

三块五一瓶的水,你卖五块。可是因为球场上打得正热闹,球场边的啦啦队员没有人会为了一块五毛钱舍得拔脚离开,所以,看起来你的生意还不错。

只是,偶尔有经过的女生对你露出诧异而鄙夷的眼神,你的脸会腾地红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我很想过去甩那几个女生一巴掌,嫌贵可以不要买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可以?

在我的意识里,凡事无所谓对错,一切都以你的喜恶为准则。

但我知道,我不能动手,这是你的学校,而且,我已经在你面前扮了很久的淑女,我不想因为几名无知少女而葬送了我好不容易留在你心目中的好印象。

于是,我只是兴奋地奔向你,二话不说拎了几瓶水去人群里兜售。

我做生意显然比你更有天分。

我喊每一个打球的队员叫哥哥,像卖花女那样甜甜地叫卖。

你的纸箱很快见底。

我还来不及表功,你已阴沉着脸收拾东西离去。

你是真的很生气,可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就算我拿青青姐姐的口红在你脸上画关公脸,你也不曾如此生气。

你不说话,走得很快,我只能远远地跟着你。

后来,我想起来,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只能远远地追着你的背影,再也不曾与你并肩。

你前脚走出校门,拐个弯,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真傻,我竟然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是想甩掉我呢。我发了疯似的在校内校外四处找你,问每一个过往的同学,找遍每一寸角落。

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我找到了你。

你被十几个男孩堵在墙角,鼻青脸肿直不起腰。一股热气从我的脚底直蹿到头顶,原谅我,我头脑一发热就会做出令我悔恨,令你痛恨的事情。

我迈开我细瘦的腿,挥舞着手中的书包,冲了过去。

男孩子们在一惊过后,嬉皮笑脸地夺走了我的书包。我便用脚踢用牙齿咬,我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淑女。

被咬的男生愤怒地举起手臂,于是我愉快地想,我终于可以和你一样了,我甚至想到,当我和你一样挂彩之后,你一定不会再拒绝我进入你的小屋帮你上药。

于是,透过男孩高高举起的手臂,我看到了原本已直不起腰来的你。

你像一头愤怒的豹子,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用力地撞过来,那眼中的目光让我心悸。

骆君豪,为什么你要用那样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在为我难过?还是为了你最后不得不放手的刚刚赚回来的钱?

没错,他们是在勒索你,那些人,每天都会在校门口出现,可你从来不肯低头,直到我如此莽撞地冲出来……

我又坏事了是不是?可是,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

那一次,我没有受伤,可是最后我还是哭了,心很疼很疼,比自己挨了一拳还要疼得多。

从那以后,你开始疏远我。

我借故跟你说话,你也总是扭开头去,不愿搭理我。

这样明显的讨厌,终于让我止步。

我不敢设想,若是你一直如此,不曾心软,我们会不会变成两条再也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所以后来,我每每总是庆幸,那一日,我病得多么及时,却又多么令人尴尬。

那一天,是青青姐姐嘱你送来红豆汤圆。其实,真的很神奇,你一直都在跟青青姐姐闹别扭,却又突然变得那么听话,而那天偏又那么巧,外婆不在家,我痛得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当你端着红豆汤圆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的眼泪就极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虽然你一直没有说,但后来我还是知道了。

那碗汤圆其实是你亲手做的,你发觉我一整天没有出门,便借着青青姐姐的汤圆来看我。你看你,就算是想要对人好,也显得那么别扭。

难怪青青姐姐以前总是笑你,愣头傻小子。

但,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无论你多么别扭,多么迟钝,又多么小气,你都是我的天,我的地,支撑我的所有勇气。

“哎。你不是女包公吗?怎么这点小病小痛就哭鼻子?”

起初我还愣了一下,陡然想起那次与你相互追打着在对方脸上作画的情形,又被气得笑出了声。

“又是哭又是笑,不害臊吗?”

你一句还未打趣完,见我又痛得冷汗直冒。你放下汤圆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哼哼唧唧地不肯告诉你。

谁知,你一下子明白过来。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又一阵风似的刮回来。

你给我买了止痛药,另外还有一包纸巾!

我的脸“轰”的一下子烧了起来,然后,我发现你的脸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嗯哼,我实在无法想象,你是如何走进超市,扭着头,在收银小姐炯炯然的目光之下,递上纸巾?

我再度喷笑出声,你懊恼地转身,给我倒来一杯温水,板着脸看我吃下止痛药片。自始至终,你脸上可疑的红潮没有退过。

自那次以后,我认定这辈子,被你见到最窘迫的样子。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你还记得吗?豪哥哥!

斑中生活,是我们又一次的分水岭。

我小的时候,院子里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伯伯给我批过命,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这一生犹如倒吃甘蔗,先苦后甜。甚至还说,我有做公主格格的命。

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公主格格?

外婆听了,只是叹气。

小时候我还听不懂,长大了每每听外婆提起,总是付诸一笑。我相信我命里是有贵人的,那就是你!

我只信你!我信你无论将我的人生带去哪里,我都会越过越甜。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命里的贵人真的会出现。

一个高贵的妇人,为了找个人服侍她高贵的儿子,将我送进了贵族学校。我必须每天早上去她家的别墅,为那位少爷准备早餐,然后陪他一同去学校。

外婆,青青姐姐,还有你,你们都为我感到高兴,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你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升学,你不肯再用青青姐姐赚来的钱,你说你要出去闯荡。我宁愿跟着你一起闯荡江湖,也不愿陪那个贵公子去什么贵族学校。

你的江湖就是拳头、摇头丸、保护费和大大小小的丑陋的伤疤。

你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陌生。

你说你不想再看到我,你说公主和流氓注定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但你错了,你错得多么离谱。

我怎么是公主呢?

你忘记了?我只是个野丫头。

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没有人要的野丫头。

外婆捡到了我,而你,捡去了我的心。

我不甘心,我要做最后的努力,我对你说,请你在我放学之后去校门外接我一次,因为有人欺负我,我想你再为我壮一次声势。

就好像以前在幼儿园的时候那样,你总是会保护我的,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我已经成为学校里的女霸王,谁又敢欺负我呢?

我嘱咐你,要打扮得帅一点哦。

你直翻白眼,“我什么时候不帅?”

放学之后,远远地,我在人群之外看见你。你跨坐在机车上,单手扶着车把,修长的双腿一只踩在机车上,一只踏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彼时,你身子抽长,再不是儿时青涩模样。帅挺的个头,加上轮廓出众的五官,吸引了众多女生的目光。

我望着你,既开心又委屈。

你怎么可以如此耀眼?又怎么可以对我如此狠心?

你能想象得到吗?当你一直呈45度角仰望的天空,突然有一天坍塌在眼前,那种猝然崩裂,暗无天日的感觉,你能感受得到吗?

我快步走到你面前,扬起最灿烂的笑脸,我从来没有那样嗲声嗲气地说过话,以至于你愣了好半晌,直到我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是豪哥哥的女朋友,你们谁也别想。”

我知道自己扬起下巴说话的样子像只无知招摇的孔雀,更清楚地看到那些所谓的出生名门的女孩子们眼中露出鄙夷却又畏缩的眼神。

她们瞧不起我,但又怕我,我都知道。

但是没关系,我并不在乎她们对我的看法,我只是想公开我和豪哥哥的关系。既然公开了,他就不会再有顾虑,我们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那时,你看着我的眼神真复杂。

谴责?愧疚?挣扎?还是……像每次我给你出了难题时候的不耐?

我看不清楚,你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得那么深那么深,却依然残忍地将我推到了绝路。

你邪邪地笑着说:“小妹,你大哥我的品味不会这么差,这些丫头要胸没胸,要没,我会那么没眼光?你不必牺牲自己来帮我挡灾。”

挡灾?

你把那些倾慕的目光当作灾难来看。我是不是应该高兴?可是,我听到那些女生们刻薄的讥笑声,“拿哥哥当男朋友,无聊!有病!”

“她是不是变态啊?还是想什么……想疯了?”

从此,人人都知道我有一个长得像“流氓”的哥哥,这当然又是那些高贵的女生对你的报复。

可是你,真的就那么希望我和她们一样吗?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你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以前,你从来不跟女孩子说话,我当然是例外,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孩子看待。

可是忽然之间,你身边的女生多了起来。

走马灯一样,一个比一个妖娆,一个比一个强悍。

有一天,我去你家找你,门敲了半天才开,你堵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腾,熏上了我的眼。

“你在做什么?”屋子里有一股呛鼻的气味,我探头朝里看。

你一笑,忽然让开了身子。

我看到桌子上面一片狼藉,烟头、啤酒罐扔得到处都是,我吐了吐舌头,笑,“要是被青青姐姐看到屋子被你蹂躏成这个样子,不念死你才怪。”

我习惯性地挽起袖子,帮你清理垃圾。

你看着我,沉默地吐着烟圈。看一个圈从另一个圈里冲出去,然后又被再一个圈冲破……你似乎乐此不疲。

我看到一只蟑螂从眼前嚣张地爬过,我大声尖叫,你笑笑,站着不动。

我翻翻白眼,“啪”一声用鞋底直接拍死那只可怜的小强。

不是不委屈的,在你面前,无论我怎样装腔作势,我仍然还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的丫头片子。

时光锁住,我在你的眼中,永远也不能长大。

你总是以为,五毛钱一根的冰棍就足以哄得我欢喜。

我的尖叫声不足以让你动容,可是却惊醒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女生,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你的。她睡眼惺忪地站在你的房门口,看看我,又看看你。

“你、你、你们在做什么?”我语无伦次。

你却一下子笑了起来,心情蓦地变得很好。你过去搭着女孩的肩,眯起眼睛,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在做大人做的事情。”

我的眼眶瞬间涨红,我扭头跑出那间熟悉的屋子。

我们从小玩耍的地方,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很熟悉,可是现在,那里却像是突然长出锋利的牙齿,咬得我浑身都痛。

无耻!肮脏!

无耻恶心的骆君豪!

我一路号啕大哭,引来无数人侧目。

外婆很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到晚上闻讯赶来的青青姐姐也很担心。她们不知道,包括你,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天塌了。

大雨倾盆落在我身上,再没有人为我遮挡。

所谓天崩地裂,亦不过如此。

自此以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不再单纯天真,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跟你在一起的女子,如出一辙,要成为那样的女人,其实很简单。

我化极浓的妆,上绿色的眼影,嘴巴如滴血一般透着妖异的颜色。我出入舞场,酒吧……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我。

你看我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吞吐着愤怒的火焰。

那不是欣赏,更不是喜欢,我知道。

但我是如此惶恐无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你。你教教我,你教我。

我的酒喝得越来越多,烟越抽越凶,渐渐地,烟酒都不能使我麻木,我的天塌了,再也没有日光温暖我,我又痛又冷,可是幸好,我还有那些颜色鲜艳的小药丸。

我依赖它们就如当初依赖你一样。

可是你,毫不留情地将它们从我手中夺走。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我知道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一定不会踢你,骂你,我会像一个真正的淑女一样,温柔地靠着你的肩膀,数天上的星星。

呵!你看,我所能想到的浪漫,就是如此。

你一定会觉得很白痴,很无聊。

所以,虽然我们相识了这么久,这个很白痴很无聊的愿望却一直无法实现。

那一天,在酒吧后巷,你找到吐得天昏地暗的我。酒精和药丸在我的胃里翻涌。

你将我整个人拎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掉满身的秽物。

你看着我的眼神,那么痛惜,那么悲哀,就像青青姐姐看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无底的深渊。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都始终逃不出兄妹的阴影?

“你为什么不回学校?”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吗?你比外婆还要烦。你们都说,我将来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我是公主格格的命,绝对不可以跟你们一样,一辈子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可是,我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光明,你知道吗?

你扶我起来,还帮我找到不知道被我撂到哪个角落的书包,你说要送我回家。

总是这样的,每次都是如此,重复再重复。

喝得烂醉,我也不怕会被人欺负,因为有你这个好哥哥,会负责将我送回家里。

“谢谢你,豪哥。”我讥诮地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不再叫你豪哥哥,而是和你的那些小弟一样,叫你豪哥。

看,你不是我的哥哥,从来就不是。

你刚刚牵出机车,酒吧就被人包围了。是另一班黑道人马,他们带了好多人搜到后巷这边来,一路上闹闹哄哄,叫嚣着要好好教训你。

你脸色沉重,将书包移到我的肩上,嘱咐我躲在巷子里不要出声。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

可你才转身,我就抓起一根木棍将你打晕。

不要怪我,豪哥。我发过誓,我永远不会在你受伤的时候,只是躲在你身后哭泣。

我骑上你的摩托车,戴好头盔,从巷子里冲了出去。

那些人听到声音,很快追了上来。

我们一路风驰电掣。

风声呼啸着掠过耳畔,我在想,那么多人呵,如果他们追上我,发现我不是你,会不会气得七窍冒烟?

也许是体内残存的药丸起了作用,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我轻笑出声。

飞吧,再飞高一些,我才可以离天空更近一些……

眼前所见一切都变得模糊,那些高楼大厦,那些行道树,那些笔直的路灯……都像是一团团闪着光的影子。

然后是“轰隆”一声巨响,我感觉整个身子斜飞了出去,被狠狠地抛在路边。摩托车擦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一直传了好远。

可是我感觉不到痛。

那身体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眼前只是飞舞着无数的星星。

出车祸了吗?我要死了吗?

如果我死了,豪哥,你会不会心痛?会不会想念我?

我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

模模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我,那是你吗?豪哥,可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好累好累。

今生已矣!

如果有来生,我不愿那么早遇见你,不愿你看到我穿的样子,不愿拖着鼻涕哭哭啼啼地请你帮我抢回玩具……

我再也不要这样。

我用此生最后的力量祈求上苍,若有来生,请赐予我们一场最美丽的相遇。

遇见你,在你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华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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