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你不邀请美丽的女主角跳一支舞吗?”
这时,灯光暗了下来,DJ及时更换了一首轻柔优美的舞曲,众人纷纷鼓掌,请沈忱和晓绿二人领舞。
沈忱微微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走到舞池中央,绅士地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晓绿愣了好久,才走到沈忱的身边,皱眉说了一句:“这音乐太奇怪了,我要跳的是《霓裳羽衣舞》。”
沈忱终于见识到麦晓绿再度让人惊爆眼球的举止了。
霓裳羽衣舞,宛如仙子,翩然飞舞,临空欲渡。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再轻柔的舞曲,此际,在她的纤手轻划、素腰款摆之下,都显得嘈杂而多余,所谓的“一舞动长安”怕也不过是如此吧?
沈忱默然退立到舞台的边沿,他凝视着她专注的神情,举袖旋舞间,眉目娇柔,眼波清浅,一点如星子般落寞的微光蕴于盈盈秋水之中,娴雅而沉静。
他无法移开视线,屏住呼吸,唯恐一丝轻响会破坏眼前的景致。
不知道,不敢想,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舞动着的精灵,究竟还会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与惊喜?
让他觉得,就只是这样远远欣赏,也是一种莫大的满足?
一舞已毕。
一百多人的礼堂上,鸦雀无声,连音乐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有人发现。
良久,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众人尖叫着冲向茫然无措的麦晓绿,她立时意识到不对劲,料想自己又做错了事,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倒退。
就是这么一迟疑,她已经被众人团团围住。
“哎呀,原来你的头发是真的!”
“这件裙子借我,我拿回去照做一件。”
“哈哈,我拿到腰带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抓住她。
“别抢别抢,耳环是我的。”
“要衣服有什么用?大姐头,收我为徒吧?学跳舞学武术什么都成。”
“我也要、我也要拜师!”
麦晓绿惨遭热情的蹂躏,护了头发护不住衣服,护了衣服,项链又被扯住了,“哎哎,不要拉我的裙子……腰带还我……痛痛痛,不要拉我的头发,是真的,绝对是真头发。”
晕了!她不就是跳了个舞吗?这不是舞会吗?
为什么大家如此激动?
呜哇!害她又想变空中飞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快跑!”这一次,是沈忱奋不顾身地冲进来,拉了她一路狂奔。
“大姐头,别走啊,我还没有拜师呢……”
“快去看,她是不是又要飞了?”
“啊?飞了吗?在哪里?在哪里?”
“不会吧?没有飞,就是从门口跑出去的。”
“明明是从窗口飞出去的嘛,我看见了。”
众人议论纷纷,那股热情与激动,丝毫没有因为主角的退场而冷却。
“停停停!”教学楼的楼顶之上,沈忱闭着眼睛,急急喊停。
清风掠颊,落花簌簌。
欢乐的舞曲自礼堂那边送过来,月华逐影,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双脚终于落到实地,他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心口跳得失速。今晚所经历的这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你明明会轻功,怎么不早点飞走?”还让自己处于那样尴尬的境地,害他一个冲动,跑出来替她解围,结果——
还不是要她带着他做了一回空中飞人。
救人的反被人救。
真逊!
沈忱懊恼得恨不得撞墙。
“我上次答应过主任了,再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表现自己的特殊。”晓绿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沁凉的空气,继而有些沮丧地垮下肩膀。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和别人一样,可是为什么刚刚还是造成那么大的骚乱?
“可你最后还不是用了轻功?”沈忱提醒她。
他两只手扶住膝盖,不愿让晓绿察觉到自己的腿一直在抖。
“那还不是因为怕你再像上次那样发病住院。”晓绿斜眼觑着他。
上次为了赶末班船,他也是这样一路狂奔,结果奔进了医院。
她可不敢再如此冒险。
不过,如果不是他奔出来,刚才那种情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既怕用轻功引起更大的骚乱,又怕狂热的人群最终将自己身上扯得衣不蔽体。
想到这种可能,晓绿后怕地打了个哆嗦。
听到她的话,沈忱一怔,本已失速的心跳声跳得更响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失控过了?他一直都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维持平稳的情绪,从不大起大落,不做剧烈的运动,对每一个人保持微笑,慢条斯理地走路,吃得很少,只喝热的白开水……可是这些坚持,都因为麦晓绿的介入而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他第一次喝冰的绿豆汤,第一次长跑,第一次生气,第一次飞翔……
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说,是为了他才违背诺言。
然后,第一次因为这句话——心跳加速。
“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晓绿疑惑地凑过来。
沈忱别开脸去。
“咦?你的腿在抽筋。”晓绿笑起来,“你不会是因为害怕吧?”
她记得上次带丁当飞起来的时候,丁当吓得哇哇大叫。
沈忱没有叫,她本来以为他不怕,所以故意带他飞得更高,一直蹿上了教学楼顶。
“下次不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人上蹿下跳。”他抿唇,表情严肃,看起来真像训导主任。
晓绿笑得更大声,“你是不是害怕?你怕摔下去?那么怕死啊。”啧啧。
沈忱脸色大变,吼她:“你不怕死吗?
晓绿摇头,依然在笑,“死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不怕,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麦女乃女乃怎么办?她会多么伤心。你能忍心让她那么难过吗?”他原本只是想反驳她,可是,说到最后,他却低下了头。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跟这个没有大脑的丫头说些生生死死的话语呢?
生又如何?死又怎样?
那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别人不会懂,没有人会懂他!
他背转过身去,朝着天台的出口走。
“笨蛋!现在是夜晚,楼下已经上锁,你从那里走不出去的。”晓绿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倔强地不肯收回来,还凝在脸上,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从沈忱嘴里说出来的那些锋利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看着沈忱顿住脚步,却依然不曾回头。
夜风掠过他的发,月光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面上,看起来,竟是如此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