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漆黑,只有窗帘处未被拉紧而露出的一缕微弱阳光。
地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杂志以及文件,零食的袋子铺满了一地,有个袋子被爆裂地洒出了一部分的薯片。
沙发上的人轻微动了动,拉高身上的外套盖住了头部,让自己处于真正的黑暗世界里。脚边有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箱子的旁边还有从机场买回来的一份外带快餐,但看似只扒了两口,一根筷子掉到了地毯上,拖出一小块污渍。
手机在她的手臂下发出“兹兹”的震动,沙发上的人辗转醒来,伸手按键,却被突来的荧光刺激到了眼,下意识闭上再次睁了看,是好友司苏杭的来电。
单手撑住沙发坐起来,外套自然地滑落到一边,她把手机放到茶几上任它震动闪着淡蓝色的荧光,弯腰打开行李箱取出衣物走进了浴室。
浴室被蒸汽熏染,她躺在浴白里,倒入了大杯的牛女乃,旁边的玫瑰精油当做没看到。那该是某个女子留下来的吧。轻然地微笑,似夏季清凉的和风,淡淡的,隐于嘴角。
牛女乃的香气萦绕在周围,她的鼻翼却只闻得到旁边的那瓶玫瑰精油香。起身换上了新买的两件式睡衣下楼补充能量。
棉质的拖鞋踩在红木的地板上,悄然无声。她缓缓下楼,却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住。双目盯着楼下客厅的一对男女移不开视线。
只见窝在沙发上的一对男女互拥相吻,缠绵悱恻的镜头似在拍一组电视剧般精彩。她嘴角轻勾,泛着湖水清澜的笑意直接坐到了楼梯上,双手托腮欣赏。
男子的领带被女子扯住,他更把她搂得紧了一些,两个人的间隙几乎等于零。女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探入了衬衫里头,男子的手渐渐在女子的背后下滑。
直到女子被男子按在沙发上,她仰起头的瞬间与楼梯上的人四目相接,才惊觉现场还有第三人,“啊——”
“怎么?”男子淡淡的音调似春雨般波澜不惊。
女子指着楼梯的方向,惊诧地道,“有人。”
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楼梯上坐着看好戏的她,眼底闪过一抹深不可测的淡光,转瞬即逝。他松开身下的女子,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衬衫,对着楼梯口的她道,“回来了?”
被发现的偷窥者没有半分的惊慌,只是轻轻一笑,“刚到不久。”
实际上,她从机场回来已睡了三个小时。但这段时间似乎也可以忽略不计吧。她瞥了一眼依旧在低头整理自己衣物的女子,淡淡一笑,“似乎我打扰了你和你的朋友。”
不是客气的询问,而是简单的陈述句。她起身伸伸懒腰,丝质的睡衣在她伸展双臂的同时下滑,露出白皙女敕滑的肌肤,但她毫不在意,转身下楼,“我只要拿一点食物充饥,你们继续,当我是空气就好。”
男子似笑非笑的眼斜斜地望着她的侧影,伸手揽过旁边的女子道,“我们回房。”
“她是谁?”女子好奇地问道。
她正打开冰箱取牛女乃,冰箱门正好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低沉的嗓音犹如音符过境,附在女子的耳边轻吟道。
女子“咦”了一声,随即没了反应。
她没有听见,因为音量太小。关上冰箱的门,他们已经上楼,她把冷了的披萨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三分钟配合着牛女乃端到客厅进食。
眼角不经意地瞟见地上的一根内衣带子,嘴角不禁更扬上了几分,他们还真不是一般的粗心。垂下眼睑,敛去所有的思绪,专心吃披萨。
“咔嚓”一声,门开了。
她抬头瞄了一眼,是钟点女工,把手指放到唇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现在不要去二楼,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卷曲成球。
“陈总,不留我过夜?”床上的女子,带着妩媚的娇羞,浅淡的笑容里蕴含着魅惑的邀约,她的腿大胆地横跨在他的腰际,手指轻盈地抚上他的身子。
陈景裴深色的眸子一沉,翻身下床退离她的靠近,“你知道我的规矩。”
女子噘嘴不满,但更识趣地捡起衣物道,“我明白。”
待女子走后一会,他才起身去冲凉。
这是间客房,也有连带的浴室,但是他习惯了回主卧。浴室里还飘散着淡淡的清香,似八月桂花的芬芳,萦绕在鼻翼,刺激着感官。他拿起浴白旁边的玫瑰精油,全新尚未启封,只是那股浓郁的芳香还是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诱发着让人使用。
他目光微沉,手指轻抚着透明的精油瓶子,勾唇一笑又随即放下。
“陈,在吗?”无线电话接近浴室里,他按了键,“我在。找我有事?”
“收购程远的事情进展如何了?”电话另外一头温文地问。
“一切顺利。”他不觉得好友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打越洋电话来,“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
好友轻咳了两声,道,“我最近听到很好笑的一个传闻,说你父亲要你今年之内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且结婚,否则就跟他指定的女子结婚,哈哈……”
陈景裴的嘴角抖了抖,淡淡地道,“这不好笑。”顿了一下,补充,“是真的。”
这一次,轮到好友吃瘪半天不语了。
“与其关心我的事情,不如随便找个人谈谈恋爱吧,我可不想让你家人觉得我真跟你有什么断袖之癖。”陈景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我洗澡了,有事再聊。”
“喂……就算我要断袖,也不是跟你这种三天两头换女友的人搞吧?”简直就是毁坏他的清誉。
“嘟——”陈景裴直接掐断电话线。
浴白里的水已经冰了,没有必要再呆下去,围上浴巾下楼却发现只看到了一张空空如也的沙发和被收拾过的客厅。
她走了?深邃的目光似夜里最漂亮的一叶浮萍,沉浸在海蓝色的夜空里。
悄然无声。
晟远集团二十七楼。
棒间的办公室里电话此起彼伏,诺大的屏风后面是一间静然的隔音办公室,门板上挂着“采购总监”的字样,还有底下一行极小的标语,应该是被好心人专门粘上去的,“生人勿入”,但因为字条历经沧桑有些字眼已经模糊不清,若近视点的人看去,只能看得见“人入”两字,但也时常因为这样的粗心,而导致自己的饭碗丢失。
新来的秘书助理小米勤快地泡好了蓝山咖啡正欲敲门,便被总监秘书司苏杭拦截下来,“倒掉。”
“什么?”小米有些状态外,眼睁睁地看着司苏杭夺走她手里的杯子走进茶水间,待她反应过来赶到现场,只看到了水槽里的咖啡和空了的杯子。毕业不久,第一次觉得工作是这般的委屈,“司姐,为何?”
难道所谓的老前辈就是这样欺负新人的吗?
司苏杭没有多余的解释,利索地从橱柜里拿出陶瓷杯子,再打开冰箱第二格取一包洛神红茶,放入杯子里用热水冲泡。
“拿进去吧。”她把杯托递给愣在一边红了鼻子的小米。
小米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什么?”
“拿进去给总监,你只剩下半分钟。”九点一刻,是总监的饮茶时间。“记得门只需敲两下,不要多,不要少。”
小米接过红茶,心里还是有些堵,学姐们说的没错,每个公司的老前辈都会借机欺负新人的,沮丧地敲门进去,“总监——”
皮椅上的人微一抬头,浅褐色的眸子衬着玻璃窗后的金灿阳光显得万分迷离以及深远,淡淡的荣睿清浅的映入她的眼底。
小米第一眼就被她身上的蓝白套装所吸引,只是简单的OL装束,却仿佛衬托出一种干练的气息,大方简洁而且让人为之夺目。
“有事?”白歆瞳抬头瞥了小米一眼,又低下头埋入文件里。
小米怔了一秒,马上把手里的红茶端给她,“总监,您的红茶。”
“嗯。”她点点头,瞥了陶瓷杯子一眼,“还有事吗?”
小米摇摇头。“那我先出去了。”
“嗯。”白歆瞳提起杯耳凑近抿了一口,淡淡的笑意泛上嘴角,“谢谢你的红茶。”
小米的手刚接触到门把,听见总监的道谢,不禁面红耳赤,“呃,应该的,应该的。”
出了办公室的门,才觉得缓过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找司苏杭,“司姐,司姐——”
“什么事?”司苏杭正在整理会议资料,见她急匆匆的跑来,皱起眉头,“怎么,是被总监骂了,还是你家着火了?”
“不是啦。”小米忍不住翻个白眼,“刚才总监夸我了耶。”从她第一天进来就听见很多关于总监的传闻,传说总监是集团里的中流砥柱,平日没什么消遣,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工作和出差。当然出差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啦,可是她是那种出差回来还会风尘仆仆赶到公司开会的人,这就不是一般的爱工作,简直可以扣上一个“工作狂”的美称了。
也因此她被集团里的男性排挤,即使总监的样貌真的可以推举上集团之花,但世界上没有男人喜欢比自己还拼命还认真的女子,所以她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尤其是不能过于招摇的装扮与旷工太多的假条。
“大家都说第一天来的时候被总监骂的很惨,可是我刚受到表扬了耶。”小米双手交握,仰望天花板,“看来大家是对总监有误解啦。你知道吗,我刚推开门看到她的那双浅褐色的眼都忍不住惊呆了,她真的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呢。”就是围绕在她身上的那股强烈电压怎样也低不下来罢了。
司苏杭扯扯嘴角,也没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来,就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妮子抱有几天美好的幻想吧,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每份影印五十分,分派到各部门,下午三点会议。”
“哦。”小米不情愿地接过资料,心里嘟喃着女人果然是妒忌心很强的,就是受不了她被夸奖吧。
司苏杭把会议资料放到白歆瞳的办公桌上,再绕到她身后替她揉肩。
“你的力道永远这般受用。”甚至比按摩店的还要好。白歆瞳放下手中的笔,头往后仰陷入皮椅里。
头顶上受到柔软指尖的按压,一点一点地引着放松的方向。“是你告诉那个新人应该注意的事项吧?”
白歆瞳淡淡然的口吻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她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只爱红茶,用八十度的热水冲泡。进来需要敲门,但不能太多次因为会打扰她的思路。
“你知道了?”司苏杭轻轻扯了扯嘴角,也只有她才会把事情看得那边透彻吧,“我只希望所招的人,可以在身边呆久一点。”
白歆瞳勾唇淡笑,推开她的手站起来,放后的百叶窗,“你在我身边有四年了吧。”而她来晟远也有三年了。时间过的还真快,从不熟悉业务到现在独揽大权,也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变成了商界赫赫有名的女子军将领。
“我和你同时毕业。”准确的说,司苏杭今年二十五岁,白歆瞳二十四岁。白歆瞳是少有的人才,一向自傲的司苏杭都甘拜下风。当年系里跳级统考,她从大二跳到大四,未料刚进大学的白歆瞳一次性就通过了三级跳直接变成了大四生,与她同班。
两人从互看生厌到不打不相识,再到最后的形影不离,已经过去四年零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