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齐母一掌朝齐夏天的肩膀打下去。“三更半夜在这里发什么呆？”

好痛！她转头一睐，“妈，你又不是拳击手，干嘛动不动就对你的宝贝女儿挥拳啊？你不知道我很娇贵吗？”

“注意你的用词，挥拳是很严厉的指控，我不过是拍了一下。”她确实是拍了一下，只是天生力气大，这一下就威力惊人。

“你用嘴巴叫我就好了，干嘛动手拍我？”有时候她都怀疑老妈真的是花艺老师吗？人家花儿多么娇贵柔弱，可是老妈全身上下非但找不到这两种特质，力气又那么大，花朵在她的折磨下竟然还可以绽放得如此美艳动人，这太神奇了吧！

“我叫了，你没听见啊。”

“是吗？”

“难道你妈会说谎吗？”

人的一生难逃“说谎”这两个字，不过是善意恶意之分，当妈的也不会例外。这种话她当然不能说出口，索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当女儿的，最好不要跟母亲争论，除非不介意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我错了，这样可以吗？”

“周末出去加班已经够累了，干嘛不睡觉站在窗边发呆？”

“累过头了就睡不著觉，而且我不是站在窗边发呆，是在欣赏月色。”

齐母送上一个白眼。“欺骗你妈之前要先打草稿。”

“我真的在欣赏月色。”

“既然要欣赏月色，我们干脆到书房，一边泡茶一边赏月。”齐家人口简单，四个房间最小的一间改成书房，书房外面有个小阳台，种上几盆花，书香再加上花香，成了齐家最适合赏月的地方。

她不是真的想看月亮，可是眼下由不得她作主了，母亲伸手一抓，她只能乖乖的被拉进书房。

十分钟之后，这儿有花香，有茶香，但可不是欣赏月色的时间。

“虽然前阵子书尔和小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书尔变成我的女婿，心里总是有一点点别扭，可是平心而论，他真的很优秀，当女婿也很不赖，再加上住同一个小区，我还是可以每天看到你，总比你嫁到外面好。”这是齐母想跟女儿欣赏月色的主因——讨论她的终身大事。

听到这种话应该有什么反应呢？齐夏天不是脸色铁青而已，而是整张脸扭曲变形。这真是太可笑了，她不过二十五岁，老妈有必要这么随随便便逼她嫁人吗？

“妈，现在是说笑话时间吗？为什么我的未来会跟何书尔扯在一起？”

“好朋友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当了夫妻之后，就不用担心无聊。”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忍不住泼老妈一盆冷水。“没有爱情维系的夫妻，即使不会无聊又如何？”

“爱情可以培养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脑细胞不够活跃，没办法跟好朋友培养出爱情。”她对感情可是分得清清楚楚，友情是友情，爱情是爱情，两者之间没有暧昧地带。

“你不要胡扯什么脑细胞，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没有爱情？”

齐夏天双手合十，恳求道：“老妈，别闹了好不好？”

“我很认真，从小看著书尔长大，我们都清楚他的底细，像他这么温文尔雅、脾气又好的男孩子，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也唯有他可以忍受你了。”

眼睛倏地微眯，她突然觉得很不爽。“妈是嫌弃我脾气不好吗？”

“你的脾气确实不好啊。”

“我的脾气哪有不好！我只是有个性，凡事直来直往，并不是脾气不好。”她越说越气。老妈就爱挑剔她，她不过是不容许别人欺负，就被说成是脾气不好，难道任由人家搓揉捏打，才可以称之为脾气好吗？

“你在四季花香随便抓一个人问问看，每个人都会说你脾气不好。”

“这根本是偏见！”

“脾气不好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脾气不好。”齐母举起右手阻止她继续辩解。“总之，在我看来，只有书尔可以忍受你这么糟糕的个性。”

她用双手打了一个大“×”，“我跟他绝对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你不给他机会，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的心里只有小薇。”

“他们已经分手半年多了。”

“表面上是分手了，可是两颗心还紧紧黏在一起，这就是爱情的伟大。至于我呢，绝对没有那种伟大的情操，当人家的替代品。”

闻言，齐母微蹙著眉。“可是我听你何妈的意思，书尔好像有意愿要去相亲，只是她觉得熟悉对方身家背景的女孩子比较好，才问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你成为何家的媳妇。我仔细想了想，你和书尔是好朋友，若是可以从好朋友变成夫妻，这也不错。”

何书尔有相亲的意愿？这是绝不可能的事，那个男人还深陷失恋情感中，哪有心情认识其他的女人？不过，这会儿终于知道老妈为何突然将她跟何书尔凑在一起了，原来是何妈在后面搞小动作。

“无论是谁的意思，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书尔，再说，你快二十六了，距离生孩子的黄金时期只剩下四年，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寻寻觅觅找对象？”

她忍不住翻白眼。“妈，我这个年代的人，没有人三十岁以前生小孩的。”

“我听说春天怀了蜜月宝宝。”

闻言，齐夏天两眼瞪得好大，她真是太佩服了。“那个女人干嘛急著当妈？”

如果不是隔著茶几，齐母一定会一掌巴下去。“你能不能为你妈著想？吾家有女出嫁时，你妈现在的心情有多沉重，你知道吗？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左邻右舍，见面总要问上一句，‘夏天什么时候结婚？’我嘴里笑著说还早呢，我还想多留宝贝女儿几年，可是心里却闷爆了，为什么我的女儿连交个男朋友都那么困难？难道我的宝贝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劈里啪啦说了一串，老妈不会口渴吗？但这种话还是别说出口，免得老妈气急败坏的扑过来咬她。“遇不到喜欢的对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什么没办法，你根本是……”

“好好好，从现在开始我会努力加油，这样总可以了吧。”她赶紧举起双手阻止母亲继续发飙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张大眼睛寻找对象，但是何书尔绝对不是我考虑的对象，别说我的志气不容许自己当人家的替代品，我也绝不当小三。”

“这怎么可以说是小三？小三不是这种用法。”

“我不管啦，反正我没有兴趣扯进人家的故事里面。”生怕母亲继续啰唆，她连忙站起身，脚底抹油的开溜。“时间很晚了，我去睡觉了，晚安。”

稍晚，躺在床上，齐夏天开始盘算了起来。必须赶紧找何书尔好好沟通，何妈竟然密谋为他安排相亲，还打她的主意，他要再不跟何妈说清楚，万一小薇还没回到他身边，就有别的女人黏上他了，这岂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尽避心里叨念著要赶紧找何书尔沟通，可是工作太忙了，她根本没有时间跟好友促膝长谈，而且一到周末假日，莫女乃女乃也不事先送邀请函给她了，而是直接吩咐莫颐晙带她过去泡茶聊天，这事也只能暂时搁下。

事实上，眼前单单应付莫女乃女乃就够她头疼了，其他的事她也管不了了。

“老是请你来这儿陪老人家泡茶聊天，是不是太为难你了？”莫老夫人越看这个孙媳妇越满意，看著孙子跟人家的进度好像还在原地打转，她开始急了。自从小晙踏入三十大关，莫家就为了他的婚事争论不休，可是直到今年五月，他从美国回到台湾，他的婚事才被众人搬到台面上，到了春节不管这个小子如何闪躲，势必得给众人一个说法。

这个问题才真教齐夏天为难。总不能老实说，如果她不是莫颐晙的女乃女乃，自己倒是不介意坐在这儿陪她老人家闲话家常吧。

她小心翼翼，婉转的说：“不会。不过，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我倒觉得跟你聊天很开心。”莫老夫人瞥了孙子一眼，“你不像小晙，如果不聊投资赚钱，他就会猛打哈欠。”

“我有猛打哈欠？”莫颐晙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如此无趣。没错，如果聊国际经济情势，他有很多的想法和意见，可是女乃女乃只对艺术之类的东西有兴趣，这不是摆明两人一点聊天的火花也没有吗？如果不打哈欠，他怎么月兑身？

齐夏天无声的一叹。这对祖孙又开始斗嘴了！经过几次相处，她发现这对祖孙经常意见相反，双方在言语上你来我往，两人都不服输……第一次见到莫女乃女乃时，她还很难想象此人竟是莫颐晙的女乃女乃，两人根本找不到相似之处，可是这会儿终于不再怀疑了，这两人百分之百有血浓于水的关系。

不过，这对祖孙斗嘴并没有不愉快的气氛，反倒像是一种乐趣。

“当著夏天的面，没胆子承认你有多么无趣吗？”莫老夫人打趣的挑了挑眉。

“我对艺术家本来就没有研究，对他们的作品更是不曾花心思了解，女乃女乃专挑这种话题，不是令我为难吗？”

“我会提到的画家，都是有投资价值的。”

“我怎么可能把资金花在没有研究的事物上？”

“你倒是投资了不少钱在黎智曜的作品上面。”

“他是唯一的例外，高中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他的作品，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交情，他还不见得愿意作画。”他会收集黎智曜的画作，不单是个人喜爱，更重要的是因为有投资者看上黎智曜的作品，拜托他居中牵线。这已经不是为了获利，而是为了建立人际关系。

“你会喜欢他的作品，这就证明你对艺术拥有独到的眼光，可是为什么跟女乃女乃一聊到艺术就提不起兴趣？”

“女乃女乃，眼光和兴趣是两回事。”

“眼光和兴趣是两回事吗？”莫老夫人将目光转向齐夏天。

“你不觉得眼光和兴趣是两回事吗？”莫颐晙也很想知道她的看法。

齐夏天差点翻白眼。怎么又来了？坚持己见，这是一般人的通病，麻烦的是，这对祖孙每次都要将她扯进来，还要她选边站，可是不管她选哪一边，总是得罪另一边。其实，不管得罪哪一边都无所谓，问题在于，没有得到她认同的那一边就会可怜兮兮的瞅著她，好像她是个背叛者。

“夏天，说实话，不用担心得罪这个小子。”

“没错，你说实话，女乃女乃会尊重你。”

她能不能拒绝回答？可惜，面对紧紧盯住她的四只眼睛，显然现实不容许她避而不答。好吧，她就满足他们。“在我看来，眼光和兴趣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生来在哪一方面就有独到的眼光或对哪一方面特别有兴趣，这可以一致，当然也可以不一致，不值得争辩。”

良久，两人只能瞪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个人的见解，如果你们不满意我的答复，我也没办法。”

顿了一下，莫老夫人笑了。“夏天，原来你也挺滑溜的嘛。”

“女乃女乃现在才知道啊，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如此，莫颐晙看她的表情可是充满了欣喜。

“这真的是我个人的见解。”她悄悄瞪了那个煽风点火的家伙一眼。她又不是笨蛋，如何不得罪别人，她不是不懂，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人还是单纯一点比较可爱，太复杂、太阴沈根本不是她的Style。

“如果我有一个像夏天这样的孙女儿，那该有多好。”

寒毛一竖，齐夏天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香丫头要跟女乃女乃抗议了。”

“香丫头哪有资格抗议？她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就只会任性耍小姐脾气，若非在黎智曜那里受了一点打击，这会儿心智恐怕还未成年。”

莫颐晙实在没办法帮自家小妹说上几句话，索性闭上嘴巴。

“我生了三个儿子，没个贴心的女儿，至少有四个孙女儿，可是四个孙女儿没有一个像夏天一样，愿意耐著性子陪老人家泡茶聊天。每次来这里，待个一、二十分钟就坐不住了，有孙女儿跟没孙女儿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莫家除了他这个叛逆之子，还有脑子比较逊色的老么莫怡香之外，全部都是优秀的医生，工作忙碌，能够天天上来请安已经算是很有心了，怎么可能再抽出时间陪老人家泡茶聊天？

“与其期望孙女儿，我还不如寄望未来的孙媳妇。”莫老夫人神情转为慎重的问：“夏天，还记得莫女乃女乃跟你说过的话吗？”

“嗄？”

“希望你可以给我这个孙子机会，多认识他。”

齐夏天瞬间慌了。莫女乃女乃怎么当著莫颐晙的面前说出此事？

“莫女乃女乃现在很认真的跟你提出请求，给他一个机会好吗？两个人交往之后，你就会发现他值得倾心去爱，值得你托付一辈子。”

有生以来，齐夏天第一次觉得当土拨鼠比人幸福，至少土拨鼠可以挖个地洞钻进去。

见佳人慌得恨不得将脸儿贴在桌上，莫颐晙连忙说道：“女乃女乃，夏天被你吓坏了。”

“是你吓坏人家，没个正经样，人家哪敢给你机会？”

“我只是常保笑容，怎么可以说是不正经？”

“你认为自己很正经，可是人家不认同啊。”

“我会用行动证明。”

莫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夏天，听见了吧，你就给这个小子机会吧。”

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什么？当然是静静不发一语，期待今天可以快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