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允赫用烛火烧过消毒后的镊子,取出了那颗子弹。
“取出来了。”他说。
她松了口气,但取出来了,不代表伤口不痛了。允赫拭干了血渍,涂上外敷的膏药,又细心绑好纱布和绷带。然后让她平躺在柔软雪白的床上,细吻着她不满细汗的额头和鼻尖。
“一定很痛。”
她虚弱的手擦过他额上的汗珠,摇了摇头,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他摇头。
“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
他依然摇头。
“不问我,为什么不去医院?”
他还是摇头,淡淡的笑:“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猜到?”
“我想,你在维护一个人,一个,就算你,明知会死,也要尽力去维护的人。”他心疼的说。
她没有说话,垂下眼眸。
“那个杀手……”他说。
她抬起眸,惊恐的看着他。
“你知道她要杀我,而她却因为你而不杀我,再想到黑狗的事,易欣媛的事,或者,还包括蓝峰的事……我大概猜到,蝙蝠,就是顾嫣然吧。”
“你……”
“她为了保护你而进警局杀了黑狗,又救了易欣媛枪下的你,不是吗?”
“你知道还……”相思垂下眸,不,应该是闭上眸,随即,泪水从她闭上的眼角溢出。
“相思……”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她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
“我爱你。”他说,吻落在她的额上。
“我是杀手的女儿。”她说。
“我知道。”他说,即使相思就是那个杀手,他也没有办法不爱她了。
“她要杀你!”
“那就让她来吧。”他说:“但是,你不要再为我挡子弹了。”
“你不怕吗?”
“一个为了女儿可以进警局杀人的杀手,我为什么要怕?”他说:“如果我不认识真实的她,我或许要怕她,但是我知道她有感情,有喜怒,更有一个善良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怕她?”
“不,我一点都不善良。”
“好吧,即使你不善良,我也爱你,只爱你。”
“允赫,你好傻。”
“你也很傻,知道吗?你不该挡下那颗子弹的。”他吻了吻她的唇瓣。
“你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她说。
“我也是。”他说:“相思,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但相思还是离开他了,当南宫允赫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人,南宫夫人、蓝月、还有沙阎和他的一班人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顾相思打电话通知我们你在这。”蓝月说。
“她人呢?”南宫允赫问。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她人了。”
“允赫,昨晚,不,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沙阎问。
“什么叫特别的事?”南宫允赫不耐的答。
“相思说有杀手要杀你!”蓝月说。
“她还疯疯癫癫跑到家里来,如果真有什么杀手要杀你,她怎么会知道呢?允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有什么杀手,一定要说。”
南宫允赫顿了顿:“她的演技一向不错,她一定又是骗你们的。”
“我想也是。”南宫夫人说:“那种女人最会做戏了,不知廉耻!”
南宫允赫脸色却很难看,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我看她的样子不像骗人啊。”蓝月说。
“允赫,你可要想清楚,这可关系你的命。”沙阎说。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如果真有人要杀我,我怎么会好好在这里?”
“对了,允赫,你怎么会睡在饭店?那小婊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勾引你了?”南宫夫人嫌恶的说。
“她……不是,我喝醉了,她把我送到这里而已。”他说。
“那种女人,她怎么会这样就算了?”南宫夫人不信。
“是啊,我们还上床了,这你总该满意了吧。”他没好气的说,但立刻对上蓝月雾气蒙蒙的双眸。
“蓝月……对不起。”他说。
“不要跟我说这三个字,我不要听!”蓝月喊着,泪水决堤。
“月儿。”南宫夫人安抚着她:“就算上床也没什么。再多给她一笔钱就是了,男人逢场作戏也避免不了,昨晚一定是那个女人趁允赫酒醉送上门,结婚后好好管管他也就是了。”
“不会有婚礼的。”南宫允赫说。
“你说什么?”这次反应大的反而是南宫夫人,她唯恐的就是夜长梦多。
“我说,我要解除婚约,我不会娶蓝月。”他说:“蓝月,对不起,我这么做,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不,不!骗人!骗人!”蓝月哭着跑出去。
“你不娶蓝月!那你想娶谁!”南宫夫人苛责的问。
南宫允赫看了看一旁的沙阎,又看了看南宫夫人,没有说话。
“顾相思吗?那种女人,南宫家是绝不会让这种来玷污名声的。”
“那就把我逐出南宫家吧。”他说。
“允赫!你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还……”
“我是知道。”他说:“但这与我爱她,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居然说没有关系?我看你是疯了!”
“或许。”他说。
沙阎不知何时退出门去,他有太多疑点,必须去弄清楚。
相思回到家的时候,天才刚刚亮,她知道,顾嫣然一定在等她。
“妈。”她敲了敲门,轻唤了声。昨晚出门太急根本没顾上带钥匙。
门倏地被打开,顾嫣然站在门口,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太多危险1你这样突然跑出来,送了命怎么办!”她厉声说。
“妈,”她再次伏在顾嫣然肩头哭了,门在她身后关上。
彼嫣然心软的拍着她的背,轻声问:“受伤了吗?”
“妈,不要杀允赫,我求你。”
“我杀了他,我女儿要去陪葬,我还敢杀他吗?”
相思破涕为笑,顾嫣然却并不乐观:“但是,我不杀他,不代表别人不会杀。”
相思笑不出来了,是啊,顾嫣然从来只是杀人的工具,这个工具罢工了,还可以别的工具,只要杀机还在,一切都是惘然。
“是谁,是谁要杀他!”相思问。
“傻女儿,他为了蓝氏珠宝辜负了你,你还管他的生死做什么?”
“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于是,相思只有把一切都娓娓道来,末了,她说:“妈,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和允赫有什么天长地久,我只要有你够了。”
“傻孩子。”顾嫣然把她搂进怀里:“是妈连累你了,我以为,你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生活,但其实我错得离谱。”
“不,妈妈抚养我,不惜一切保护我,唯恐我受到伤害,怎么说是连累我呢?”
“我的宝贝……”顾嫣然说:“从生下你那一刻,我就想做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女人,但是有那样的想法之后,我才知道我多天真,杀手组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手,没有人可以那样简单的月兑离组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每一个杀手都是经过他们精心培养,生死都在他们的掌控中,他们是不会允许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反过来可能跟他们作对的,一旦月兑离他们的控制,他们就要除掉。”
“妈,我不要你死,你不要再说了。”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彼嫣然笑笑,转开话题:“买凶杀南宫允赫的人,要求在婚礼前杀了他,怕的是他婚后接掌南宫家,我查过,现在掌管南宫家的是南宫朗以及他的助手兼女婿乔松,南宫朗不会杀自己的亲手儿子,乔松是入赘南宫家的,我想他一开始就盯上了南宫家的财产,只可惜南宫家的家规传男不传女,他的好梦成空,眼看着南宫允赫成婚,即使婚后再杀了他,南宫家也会传到长媳蓝月手里,所以他只有在婚前杀了他。”
“传男不传女?”
“说是这么说,但南宫家并没有亏待过这唯一的女儿,即使不接管南宫家族的事业,他们夫妻所拥有的也足以富贵的的过一生,只可惜,贪欲无止尽,乔松或许就是这一点想不开。”
这时候,门铃却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相思没由来的轻颤,这门铃声响得她有点发寒。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去开门吧!”顾嫣然淡笑着说。
彼相思迟疑着开了门:“沙……沙警司?”
“相思。”沙阎目光锐利的看着她,又扫视了一眼屋内:“你妈呢?”
“她刚刚还……”相思回头,客厅已经没有顾嫣然,而顾嫣然的卧室门却紧闭着,“可能在睡觉吧,沙警司怎么会来我家?”
“不请我进去吗?”他答非所问。
“哦,请进。”相思让了一步,请沙阎进来:“喝什么?”
“咖啡,谢谢。”沙阎沙发上坐下:“听说你昨晚半夜四处找南宫允赫,并说有杀手要杀他。”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注视着她的反应。
相思僵了一下,扯了抹笑:“我做了个噩梦,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说完,她背过身去冲咖啡。
“是吗?噩梦?为什么你不说……”他走到她身后:“你可以说你认识那个杀手。”
“呯”的一声,咖啡杯落在地上,相思牵强的笑着:“沙警司可真爱说笑。”
难道允赫说了什么?
“是说笑吗?从黑狗事件开始,我就已经怀疑了,我太了解杀手,特别是蝙蝠,她行事向来低调,越低调越好,她绝不会为了向警察示威而进警局杀人,除非是为了什么不得已的理由,直到她杀了易欣媛,我想到了,她要保护一个人,那个人无疑就是你。再加上你跟踪到连我们警方都跟丢了的蓝山,我不得不怀疑你。”
相思没有说话,但神情却十分凝重。
“两个月来,我查过你,但你没有可疑,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而你的手,出了拿过菜刀以外,也不像拿过任何利器的手,但你的母亲顾嫣然,却相当可疑。”
相思回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沙阎。
沙阎继续说:“最可疑的,自然是她资金的来源。数据显示,她的钱来自一笔遗产,但那笔遗产的详细资料却有许多漏洞。第一,顾嫣然从小便是孤儿,甚至曾经差点沦为夜店小姐,如果她有这样的阔亲戚,不可能会这样放任她不管。第二,即使真有那么大一笔遗产,依照顾嫣然惊人的消费纪录,就算有两笔、三笔也被她花光了,但她的钱依然源源不断,她说她有很多情人,全世界各地都有,但我查过,她虽然满世界的跑,但一向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很少跟男人进出,更别说有男人在用钱养她,而且,她每到一个地方,蝙蝠,也会出现在那里。我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顾嫣然,就是那个最贵但也最准的杀手蝙蝠吧。而你,是她的女儿,她当然要保护你,不惜进警局杀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猛地,顾嫣然卧室的门打开了,她拿着枪,对准了沙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