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世子,你打算将公主带到哪里去?”
听到“公主”二字,麦正秋脸色一白,立刻看向他身侧的“凉儿”,只见“凉儿”转过身,悠然长叹,“秋秋,你所谓的情,比纸还薄,我,真是错看了你。”
“不——”
他急急地辩解,不由自主地追,可软倒在他脚边的人儿却揪住了他的袍摆,乞求的双眸在月色里显得是那么哀戚和绝望,他脚下一顿,再抬头时,“凉儿”已不知去向。
心下惶惶,当即不再滞留,毅然抽腿,跃上高楼,四下张望。
太子摇头,叹息:“麦世子,你到底还是喜欢阿凉姑娘胜过公主啊,既然如此,我也不放心将公主交给你,公主我带走了,你爱娶谁就娶谁去,我以东来太子的名誉担保,我东来国不会为难你以及你的国民,好自为之,再见。”
说完,他弯腰捞起地上的可怜人儿,如同一阵风,飘飘然出了视线。
站在楼顶之上,麦正秋怔怔地,如同泥塑。
当思维重新开始转动,他飞一般跃下高楼,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极速前进,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这一错,就是一生。
“凉儿——凉儿——”
遍寻不获之下,他疯一般地嘶喊,可是一想到她被自己点得哑口无言她被自己抛在地上她泪流满面她伤心难过,他恨得一掌击上自己的胸膛,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去。
这痛,又算得了什么,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比这个不知多了多少倍。
颓然无助地跪在地上,他又击了自己一掌,击完不解恨,再击,再击,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击成碎片以惩罚自己的眼盲心盲。
麦正秋,麦正秋,你这个无能之人,你怎么能错认,怎么能犹豫,怎么能那么伤她的心。
凉儿,凉儿……
在他纠结自残之际,身体后不远处突然响起闲聊声——
“黄花鱼,我命令你放手!你再不放我下去,他要是死了,良儿没人可嫁,我以后就天天陪她睡。”
“落落,你又皮痒了是不是?上次罚写的《爱皇守则》一百遍,《爱皇守则附录之爱情备忘录》五百遍,《爱皇守则附录之三大纪律八项主义》一千遍,《爱皇守则附录之三字真言》一万遍,你写完了吗?”
“喂,臭老头儿,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不分轻重缓急,快放手啦!”
“不!你重视那臭小子胜过重视你夫君,你伤了朕的心!”
“好嘛,亲你一口为你疗伤好不好?啵——啵啵啵——”
一阵可疑声音过后,两双脚轻飘飘落到了麦正秋面前。
“臭小子,你把我家闺女看也看光了模也模遍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现在想寻死,是不是太晚了?”
麦正秋木然地抬头,望向东来国皇帝皇后的眼睛,一片空茫。
“我没有。”
他看的模的抱的亲的想娶的,一直都只有凉儿一个而已。
“唉,这个呆子,良儿到底看中他哪一点?”东来皇后不解地问东来皇帝。
东来皇帝捉住她想要戳那个呆子的手指,不满,“不准碰别的男人。”
“好嘛。”
东来皇后规规矩矩站好,轻咳一声后,沉声道:“麦正秋,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不涉及国家,不涉及责任,纯粹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选择你想要执手偕老的人,这个机会,你要吗?”
麦正秋转了转眼珠,只见她闪开身,露出了身后不远处的公主和凉儿。
只消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虽然她仍顶着公主的面孔,可眼睛骗不了人,她眼中的心疼和酸楚,唯有深爱过的人才会有。而这样爱着他的她,他又怎么狠得下心一再地辜负?
如果没有国家,抛却责任,他想娶的,一直一直都只有她而已。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中途那个淡漠的凉儿试图唤他“秋秋”来混淆他的判断,可是他错过一次,又岂会再错一次。
心无旁骛地直直走向她,离得越近,越能看清她眸中波动的情绪,待将她纳入怀中,那熟悉的触感和气息,足以证明他的选择没错。
而她,在他怀里,再次哭成了泪人儿。
“凉儿,凉儿,对不起,对不起。”
哀着她的背,轻唤着她的名儿,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突然也有了流泪的冲动。
百转千回之后,他要的,始终是她。
如果今生不能在一起,他愿英年早逝,以盼来生。如果有来生,只要能长伴她左右,即便是托生为猪为狗,他也愿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赶快给我入洞房去,误了良辰吉时,小心我改变主意哦。”
扬声打断他们的缱绻,东来皇后发愁地望向那个一脸淡漠冷眼旁观的“阿凉”。
“喂,臭小子,看到你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老娘我就生气。把面皮撕了,早点洗洗睡去。一个男人家,却长了副妖颜惑众,真是不让老娘省心。老头子,现在我把你的心头患阿良给清理出去了,你何时把我的心头患阿贤也清理出去啊?哼,当初给你们娶名儿一个贤一个良,就是希望你们将来能成长为别人的贤夫良妻,结果嗫,你们倒好,出去混一下就变成了闲男凉女,老娘给你们取蚌名儿容易么,竟然敢如此无视,哼……”
碎碎念,碎碎念。
“落落,你话痨毛病又犯了是不是?他们一个男生女相一个女生男相还不是由你的嫉妒心太盛造成?走,回家,罚你抄写《爱皇守则附录之三字真言》一亿遍!”
“啊,不要啦,可不可以用念的,人家不要练字啦!”
东来皇帝闲闲地负手而行,“那,就念来听听先。”
东来皇后忙追过去,亦步亦趋,可怜兮兮,“呜呜,黄花鱼,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瞧着他们渐行渐远,麦正秋搂着凉儿仍有点回不过神。
幸福,曾在降临之时转瞬即逝,却又在绝望之时唾手可得,这样的落差,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癌首看到怀中人儿腮边挂着泪却嘴角乐成一朵花,他不禁也随之微笑。
然后,她拉下他的耳朵,耳语。
不知她说了什么,他边听边张大了嘴。
“你确定?”
“嗯。”
他默默看她一会儿,接着,转身走向那个顶着凉儿面孔的家伙。
那个家伙挑着眉,不知他走过来想干什么,于是决定以静制动,只可惜,他这一静,就静了一晚上,因为麦正秋手如闪电,一近他的身就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他立刻身僵体硬,除了恨恨地瞪人,别无他法。
包可恨的是,他那个从小到大被他疼着宠着爱着护着的宝贝公主妹妹,竟然,在验他的身。
啊啊啊,虽然他们是兄妹,可是,毕竟也是男女有别,她怎么能……
她看完之后,满意地笑了,然后踮起脚对那个背对着他的妹夫说:“原来,他是真男人,不是我姐姐,而是我二哥啊。”
听了这话,妹夫大人脸颊抽搐了一下,瞪向他的眼神分外凶恶,然后掏出手帕,将宝贝妹妹的手指挨个儿擦了个遍,可恶,那是他亲妹妹哎,作为他的妹夫,他岂能如此嫌恶他的二舅子!
头顶的树上,隐隐传来幸灾乐祸的讥笑,“对你说了,不要玩得太过,这下,惨了吧,哈哈。”
麦正秋睨了一眼悠闲自在的东来太子蒲蒲风,再瞪一眼一脸不满的东来二王子蒲蒲贤,拉起凉儿的手,走人。
“啊,等等。”凉儿拽住他的手,扭扭捏捏,“那个,化容水,在二哥身上,你去搜出来。”
二哥讽道:“女大不中留,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就这么迫切想和你的秋秋洞房吗?顶着一张男人脸和他做那种事,你不怕引人误会?二哥建议你借用我的面孔,我不介意借你一辈子免费使用……”
话没说完,下一秒,他就被点了哑穴。
知道他是男人后,麦正秋一点也不客气,上模下模,模出些瓶瓶罐罐,全部带走。
走了半步,又折回去,找出标有“化容水”字样的小瓶,用手帕蘸了,擦他的脸。
擦掉半边,停住,转身,走人。
嗯,一会儿给凉儿洗完脸,应该还赶得及良辰吉时。
嗯,还要给凉儿重新换上嫁衣,重新一拜天地夫妻对拜,重新掀盖头,重新喝交杯酒,之前漏掉的礼数要一一补齐。
啊,这么多的事,全部做完,不知,还赶不赶得及良辰吉时?
心下一急,麦正秋拦腰抱起凉儿,一纵三跃,往新房掠去。
被撇在原地左右脸不对称的蒲蒲贤,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努力转着眼珠向大哥求救,大哥却掩嘴打了个呵欠,说什么“要听妈妈的话,早早洗洗睡了”,竟然抛下他翩然远去!
天杀的!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啊,秋风微微凉,他感觉很凄凉啊!
可惜,他的凄凉,没人同感。
对新婚燕尔的那一对儿来说,这样的微凉初秋,正是情酣意浓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