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一辆黑色本田来到机场,一路来到VIP贵宾候机室,那里不仅有一瞬,还有谢子轩和秦灵。
秦灵是谢子轩的女朋友,也是最近刚刚崛起的新星,这次活动没有看到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香港的,或许是和谢子轩一起来的吧。
“心怡姐,坐这边。”秦灵和她招着手。
她与秦灵只是几面之缘,没有太多的合作,不过对这个减肥成功进入演艺圈的女孩颇有好感。能下定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这样的人她相信无论在哪里都会很优秀出色。
她是很想和秦灵聊天的,只是,秦灵所指的位置却是一瞬的旁边。
她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时候,一瞬站起来,说了句:“抱歉,我去抽支烟。”然后走了出去。
“以前很少见一瞬哥抽烟,我还以为他不会。”秦灵俏皮地对谢子轩勾动手指,说:“你看心怡姐把一瞬哥管教得多好,以后我也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我本来就不沾烟酒,这样的模范男朋友你有什么可管教的?”谢子轩回敬一句。但是他看着心怡的眼神却不同于秦灵,好像他的眼睛可以看透她的心,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心怡知道,谢子轩和一瞬的私交向来不错,这次又是参加同场活动,或许他已经从一瞬的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上次苏导找我拍那部《秦淮河畔》,说是你做男主角,我正好有别的片约,所以没有答应。现在那部戏怎么样了?”
“那部片子啊,我老早推掉了。”谢子轩笑笑,“我对拍古装片没有什么兴趣。苏老头子居然拿我去骗你?!你要小心点,他骗人向来不眨眼的。”
“没有那么严重吧。”她说笑着,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外面,依稀可以看到玻璃外有一缕烟雾袅袅,他的背靠着玻璃墙面。
一瞬的确不大爱抽烟,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很少看到他拿着烟在她眼前晃。而她也不喜欢烟味儿,所以每次遇到有人在她面前抽烟时,只要她一皱眉,一瞬就会主动将抽烟的人带离开她的身边,或者客气地请对方熄灭,借口说他有烟味过敏。
他走,是想避开她吗?
航班准时起飞,他们几个都是头等舱。这架飞机比较小,头等舱只有四个座位,谢子轩和秦灵坐在前排,她和一瞬坐在了后面。
一瞬好像很累的样子,一上飞机就立刻闭上眼睛睡觉。
飞机起飞后半个小时,空中小姐来送午餐酒水,同时微笑着问他们能否签名?谢子轩和秦灵都签了,签字本递到心怡面前时,她也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了句:“麻烦拿两条毛毯。”
空姐愣了愣,还是去拿了毯子。她接过其中的一条,又小声说道:“麻烦把那条给李先生送过去。”
空姐恍然大悟,抿起嘴角笑着望她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将毛毯盖在一瞬的身上。一瞬因为被惊动,睁开眼睛看到正在为他盖毛毯的空姐,也报以一个微笑,说了句“谢谢”。然后合上眼继续睡觉。
方心怡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茫茫云海,让自己的心也沉入云海之中。
说好分手了还是朋友,为什么他表现得这么冷漠,连一个属于朋友的真心笑容都不肯给她?
是在故意惩罚她吗?惩罚这几年来她在人前对这份感情所表现得少得可怜的认同,还是在惩罚她不懂得好好珍惜眼前人,只能孤独一世?
忽然间想起当年他们第一次同乘飞机出国的情景。那时两人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头等舱,一左一右。只不过那时他们还不是情侣,一起出国不过是为了参加在日本举行的一场慈善义演。而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因为就在出国的前两天她刚刚和相恋八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与男朋友分手的事情成为当时沸沸扬扬的一个话题。她的男朋友也是位富家公子,与她在初中时期就是恋人关系,一直到她做了明星,他们的关系始终保持得很密切。
但是某一天晚上,她无意间在酒吧门口遇到男友和别的女人亲密地走在一起,她走上前去扬起手就给了男友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掉了她八年的爱情,打碎了她的一颗心。
“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家航空公司提供的美食真的不错,不像别的航空公司那么敷衍。”
就在她愁眉不展地望着窗外时,一盒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条递到她的手边。
她转过来,看到一瞬灿烂的笑脸。
“一下飞机就要接受采访,不吃东西可不行。”
“我最近在节食,谢谢。”她把饭盒推了回去。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要节食?”他的表情很夸张,“你知不知道拍这部戏的时候我老怀疑自己在和一根木头演戏。”
她皱紧眉心,这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也敢批评她的演技?
他笑了,“这部戏拥抱的镜头太多,你又那么瘦,大多数时候我都好像在抱着一棵纤细的树干说着绵绵情话。”
一下子她被逗笑了,“难怪你总是笑场。”
这一笑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时间回到忧郁的心境下,滔滔不绝地给她讲了很多趣事。他其实是马来西亚人,他讲了很多家乡的故事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他竟然就这样说了一路,她也竟然听了一路,那盒意大利面条在不知不觉中进了她的五脏庙。
那天起,一瞬才真正成为她的朋友,正式走进她的生活,只是那时候她的心中将他定义为“聒噪”那一类型。
而那时候在一瞬眼中的她又是什么样子的呢?相恋之后她问过一瞬,一瞬坏笑着说:“你啊?那时候好像遭人抛弃的小媳妇,一脸的委屈,蜷在角落里不敢见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落井下石地再欺负你一次。”
一瞬很少说甜言蜜语给她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瞬的嘴巴总显得很恶毒。所以听到他说这句话时,她只是照例去掐他的脖子,却没有把他的话真的放进心里过。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总好像觉得在他嬉皮笑脸的表情下,还隐藏着另一个,心思细腻情感丰富的一瞬。
“你们两个人啊,外人都会觉得你比一瞬安静懂事,其实一瞬只是外表胡闹,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心里想得很清楚明白的。”
叶子是旁观她这份爱情最长久最准确的人。但是对于叶子的这句话,她有过怀疑。
一瞬如果真的心里清楚,做事有分寸,为什么在他们的感情刚刚起步时就一再地向那些媒体记者透露他喜欢她,若有机会他们将会交往的信息?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将记者招上门来?
也难怪那几年她的FANS总在背后骂一瞬故意炒作,甚至有好几次她都这样想过。一瞬和她在一起,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一瞬入行已经有七八年,处理任何问题都是老手了,唯有在他们的感情上,一瞬总有些孩子气,说话的时候会不管不顾,月兑口而出一些东西,然后让她惨兮兮地在背后收拾残局。
当时她不止一次地埋怨过一瞬的任性,那时候一瞬只是嘿嘿笑着应付她的指责。
如今自由了,她再也不会有这些烦恼了,为什么反而觉得,心空得像是干涸的枯井,所有的水源都随着分手被抽得一干二净。
飞机猛地震了一下,她本能地抓住扶手。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年有大部分的时间要在飞机上消磨掉,因此她得了飞行恐惧症,直接的反应就是,每次坐飞机都会嘱咐叶子帮她一口气买二十份保险。
一瞬笑过她这种神经质的表现,取笑她说:“如果真遇到事情,你就是买一百份保险也没用,留下的那些钱也不会比你的财产多。”
“我在佛前问过,佛指引我说,我的幸运数字是二十。”她这样解释给他听,为了争回自己的面子。
“那这么说,你将来要结婚的理想对象应该不是比你小二十岁就是比你大二十岁吧?”他继续打击她,“看起来我是没戏了。”
“你本来就没戏。”她将手边的一个抱枕砸向他。那是他们又一次与“婚姻”这个话题擦肩而过。
飞机震了又震,她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机长在广播里告知大家,飞机只是遇到了气流,现在是正常的颠簸,请大家放心,但是她的冷汗却越流越多。
会死吗?不,不要怕,因为一瞬在身边。她本能地看向一瞬,惊诧地发现他也正在看她,手上还拿着一个药瓶。和她对上视线后,他平静地问:“要不要吃一颗药?”
她看着那个药瓶,轻声问:“这个药瓶你还带在身边?”
“在书包里一直放着,习惯了,没有拿出来。”他淡淡地说着,又将手边一瓶未开封的饮料连同药瓶一起递给她,“空姐现在肯定过不来,你先喝这瓶水好了。”
她默默地接过水和药,默默地吃了下去。
她待将药瓶还给他时,他摇摇头,“我留着也没用,你自己收着吧。”
是的,他留着没有用。这里只是一些安眠药,是他为了帮助她克服飞行恐惧症而准备的,如果两人同行乘坐飞机,他都会帮她带着这些药,如果是她自己出门,他会提前把药瓶放进她的书包里。
上一次飞行,也是他们同行,所以药瓶就留在他手边,直到现在。
连这最后的一点联系,终于也断掉了。
她侧过脸,闭上眼睛。安眠药的药力发作得并不是很快,好在飞机的颠簸也渐渐停止,终于让她停止了身心的双重折磨,可以平静一些。
身体平静了,心呢?怎能静得下来?
依稀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到那个艳阳明媚的春日,看到一瞬微笑着,第一次向她走过来的样子。
好久以前的记忆了,为什么却清晰得如同昨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