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时分,凝儿发现气氛加倍诡异。仇映宫不再是往常嘴不饶人的尖利,一直用一种让人惴惴不安的深思神色打量她,对曲唯的敌意呼之欲出;而曲唯也反常地周身散发强烈的冷酷气息,连其他二人都感觉得到。
凝儿坐立不安,只能跟赫沙刑闲聊。“好公子,我们还剩几天?”
“不到一周。”
“这么快?”凝儿喃喃自语,不知道是继续这样的情势难受,还是要跟大家分别更难。“可我还是不知道……”她摇摇头,止了话。
赫沙刑看了看另外沉默的两人,点点头说:“推选之难,是在于王道并非唯一的决定关键,往往最后取决的,是其他的考量。”
“像是友谊吗?”凝儿迟疑地微笑。“一月之中,日夜相处,相濡以沫,共度难关,都快变成一家人了……如要反目,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赫沙刑温煦地看着他。“少侠不必太过忧虑,一切终会明朗,就算有人要反目,在下也不会让人伤到少侠。”他看向另外两人,双眼清明。
“好公子,你不必为我费心。”凝儿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我看起来不经事,但也不需要特备待遇……”
“那倒不是。”赫沙刑摇头。“待人如斯,人以待之,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少侠所得的都是付出的结果,不必挂怀。”
凝儿有些黯然地看一眼另外两人,还想说什么,忽然窗口传来扑翼的声音。
“好大的鸟儿!”她不禁叫道,一只白鹜展翅而来,毫不客气就落在碗盘之间,打翻了一盅茶,才傲然收翼。
“这是……”凝儿吃惊地看着大鸟旁若无人的霸然目光。
曲唯伸手捉住白骛的左脚,凝儿这才发现上头绑了一卷厚纸,曲唯一取下纸,白骛立刻投身展翅,众人都不禁后倾几尺,而大鸟已瞬间出窗而去。
“是酋王送书信来吧。”仇映宫说。
曲唯打开偌大的纸,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众人趋近默读着。
“啊,是有关我们的?”凝儿讶然。
——赫沙刑,襄翼土马场第一马师之子,三岁开始习马,七岁入江湖大派铎鹰门习武,十五岁成第二弟子,十七岁时门中生变,四位长老离奇猝死,三大护铎流血争斗,赫沙刑退门拒争,回归王马场。二十在王马之赛夺魁,晋身第二马师与父并肩工作。二十三,铎鹰门新长者盛请回门同任长老,赫沙刑婉拒。年二十五,修站决胜者。
——仇映宫,王国首官田商之子,十岁赴考文官,成王国最幼入选者,酋王特设文书幼郎一职:审查幼书。十二岁丧母,辞官回乡,服孝长达五年,写成孝谕,一时众人抢收,编入襄翼王国御书房;五年中并开始习武,父亲为之聘用王国顶尖高手传授。十七岁起领自家商旅行走四域,致富无数。年二十二,先卒决胜者。
——曲唯,自小失怙,五岁逃离济贫院,于街头乞讨维生,偷抢瞒骗,数次入童监。后投数家武馆,滋事不断,屡遭逐出师门。十四岁便于妓院做打手,以花御之名远播。十六岁于大街见人遭恶官骑兵围打,出头仗义,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被救之人则毫发无伤,乃微服高臣考察民情,将曲唯收为义子,以襄翼王礼教育。年二十二,天术决胜者。
——玉鲁,小字凝,襁褓中流入冰河,受两大武学高人收养,自小习武,无甚阅历,年十入,收将决胜者。
凝儿心中惊跳!众人的背景固然惊人,但这最后有关她的部分,分明……分明……是特意简略的!其他三人的过去,巨细靡遗全被挖了出来,就算她真的没有阅历,也没有理由在最重要的一点遗漏了。
这表示酋王和高臣们早已知道她的性别,那为何还不将她撤销资格?
就算破例容许她参选,又为何替她隐瞒,不让其余三人知晓?
是碍于第一国法吗?一旦揭露,三人就算不知者无罪,不必受斩,四人缺一人,全盘皆输,必须再换新人,也许酋王惜才,想用他们三人,不让他们一生一次上山的机会就此流失,所以无论如何必须进行下去?
必然是这样了!她赢了天将决后,身份才被查出,却为时已晚。这三人都是来历不凡的人物,当然不能就此浪费了。
凝儿浑身一阵热,一阵冷。从末真正想过火峰之顶后,自己就算不称王,也将成为高臣的事实。女儿之身,究竟到时是否公开,自己根本尚末作好决定。
两老只说王国优待女子,就算身份泄露,除非杀人放火,从不轻易下狱。如能保守秘密,她只要在一月期满,推先其他三人中一人,而后请辞高臣,便无后顾之忧。王国规定,酋长登位后,三高臣有人因故请辞或往生,由酋王及两高臣自退休高臣中延请代臣,才无人才短缺之虞。
但是……但是……酋王要她隐瞒到何时呢?隐藏在这圣谕中的指示,是不是要她好自为之,不要试图称王?
必然是这样了!特地将书信在此送来,是给她的警告。不能被识破身份,不能争取王位,甚至……不能和他们动手!
酋王既已知她是女儿身,必然希望其余三人不必知晓,以免节外生枝。倘若有人大义凛然,认为对她动了手就该受国法制裁,那么酋王可能会被迫执行。那真的……真的就太可怕了!
她完全可以想见好公子会有那样的反应,结果如何她不敢再想下去。
美公子可能以巧舌月兑身,而曲唯兄……曲唯兄……
他会原谅她的欺骗吗?
她知道自己面庞必然毫无血色,深怕被眼力过人的三位看出任何端倪,因而不敢抬头,只是极力镇定。
再深想一层,还有两老她必须顾虑;如果酋王真要追究,恐怕两老也月兑不了身。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教人起疑!这是她唯一的念头。酋王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算不谙撒谎,也要拼命说到底。
到现在为止,她一直做得不错,不是吗?只除了太接近曲唯兄……
不能再继续下去,也许她该感激曲唯兄那一吻把她吓得不轻,开始对他保持距离……
但心底那股深深的痛是打哪儿来的?不!她不能去深究,不能……
等她确定自已完全无异样,才叹口气淘气地笑了笑,抬起头来,
“酋王也真是的,把我写得这第浅薄不济,三位来历真是吓人啊!我看区区在下也不用比了。”
“怎么能这样说。”赫沙刑安慰地说,“推选比的并不是傲人的背景。”
“那倒是啊。”仇映宫莫测高深的看着曲唯。“仇某现在又明白了一些。”
她一直不敢去看曲唯,只感觉到他两道目光在她身上。
“原来好公子那么懂马啊!我也很喜欢呢。厩中有骏马,我已经心痒好久了,能跟好公子请教一下吗?”她只想逃开某人,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可以。”赫沙刑微笑。“山巅路险,不过小心些应该无妨。”
两人离开后,曲唯与仇映宫默然相对,仇映宫冷冷一笑。“听仇某说了这么多,阁下应该也憋了不少话想要说吧?”
曲唯脸色虽然晦暗,仍是没有开口。
仇映宫有气。“阁下的小兄弟就比不你的自尊来得重要?或者你的计划才是第一位?”
见曲唯仍无开口的打算,仇映宫拂袖而起。“那孩子将你视为珍宝,就算仇某看不出个究竟,也相信那样纯粹的心应该不会看错。知道阁下的过去后,更觉得会需要那样的孩子情有可原。但若阁下没有相对的珍视,那无论如何就是不配!”
曲唯黑而浓的双眸流动过什么,但一闪即逝,终究没有回应。
仇映宫走向厅门,几步后又转回身来。“既然口说无用,仇某只能动手试试阁下的真心了!”
仇映宫抢身向前,白羽扇转了个花圈,带力点向曲唯的右肩要穴,此招非常轻巧,意在让人非移动不可,但对方可攻可守,选择极多。
仇映宫原预料曲唯又会以不变应万变,就算轻闪些许,也能避开他微乎其微的试探,然而曲唯竟伸手把住扇端,意在夺扇!
这是极端强势的攻击,虽然于人无伤,但被敌人撤下兵器乃兵家大忌,这是在迫使仇映宫使真招以求保住扇子。
仇映宫冷笑一声,以内力相抗,把持住扇身。“阁下能不语,却不能不为,是吗?”右肘忽地外拐,力道暴烈,若曲唯不全力化解,小臂或将折裂。
曲唯却似不甚在乎,仅拨稍许内力抵御那强攻,手掌却用尽余力五指齐收,硬生生夺下白扇,只听得一闷声,是手肘骨承受巨大压力而发,曲唯退了一步,左臂仅微抖一下,左手稳稳握着扇子,已然步出仇映宫的攻域。
仇映宫变了脸色。宁可承受剧痛,也非要夺取吗?
曲唯运行内力,臂上剧痛稍缓,除了唇色有些发白,他外表无异。若是一般武人,怕是早已跪倒在地,哀叫不已。
仇映宫心中惊骇万般,深吸一口气才说:“阁下还算痛快,表达得淋漓尽致,仇某算是懂了,但是夺取之后又如何?”
曲唯将羽扇轻放在桌上,双手敛后,头也不回地步出大厅。仇映宫看着桌上的羽扇,低喃着:“仇映宫啊仇映宫,这下你又该如何?”
把赫沙刑硬是先行打发回殿,凝儿任马儿漫无目的地缓行。
她不懂,自己的眼为何会模糊?不记得自己懂事后什么时候流过泪了。
还不及抹去,已被烈阳蒸干了,好似不留痕迹。心中好大的一个洞,却没办法对自己遮掩。
“原来……清醒得太迟,就是这种感觉啊。”她低喃。“被吻的时候,为什么不懂?不,更早的时候,自己老是在人家身边打转的时候,不跟他说话就不痛快的时候,对他的碰触感到心跳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最笨的是,为什么这几天还搞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明白,早一点告诉他?现在连想说都不能说了……
“如果说了,就不能再保持距离了吧,一旦说真话,是没办法撒谎的……说了真话,就不能不全盘托出吧……”
“现在的身份被发现的话,整个推选都会完了,他们三人都会空手下山……如果酋王震怒起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曲唯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不说话了。不能说真话的时候,必须说谎又不想说谎的时候,还是不开口的好啊……”
仰起头来,让脸被狠狠烧痛,所有的湿润遁为热气,像一切从不存在。
回到殿门,看到曲唯与沙刑并立在门前。
“回来了吗?”赫沙刑道。“我向曲大侠再三保证,我已训练马儿能自行回殿,绝不会有闪失,他才没有去找你。”他有担忧地看着他,似乎也察觉他这几天反常地没有时时伴着曲唯。
凝儿对赫沙刑笑笑,跳下马来。“好公子很侮辱人喔!难道我自己回不来吗?还要马儿带!”
说笑她最行,心滴着血也要笑。
把马缰交给赫沙刑,她吐吐舌。“真是热死我也!我去泡个凉,洗去这一身沙。”
没等两人来得及反应,她转身大步就走了。到了内殿,纵入浴池中,闭上双眼,长长叹息一声,觉得身心俱疲。
要忍着不去看曲唯,不去跟他说话,不待在他身边……是这么的难,让她好累,好累……
忽然水花四溅,她惊得睁眼,竟是曲唯也全衣入了水。
“曲唯兄!”她不禁叫出口。
心差点跳出胸口,整个人本能地就没入水中,虽然她其实仍衣着整齐。
“你——”她这才看见曲唯头上绑了黑带,遮住双目。
她喘了一大口气,尽力不让自己听来过分惊慌。“曲唯兄,你怎么这样闯进来?就不能等等吗?”
“没时间等了。”他简单地回答,在水中往她移来。
“什么……意思?”她想后退。却背抵着池壁,哪儿也去不成。
“小凝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他低声道,已来到她身前。
“曲唯兄!”她双手抵住他前胸,不自觉中用上不小的力道,惊觉冰凉水中的他仍是如此……热烫!
他的来势却丝毫未被阻住,仅余一息之遥,然后停住了。
“我不能让你有时间筑起心防。”他沉声道:“小凝为何忽然对称王踌躇不前了?”
天!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凝儿的眼光闪烁不定,不禁庆幸他看不见她。“我说了大话以后,才觉得自己未免太自不量力了。比起三位,我根本只是个嘴上无毛的浑小子,等我回家向两老好好学习天下书以后,再去考个文书吧。”
在黑布之下,那双闭着的幽幽双眸似乎仍能穿透她,“小凝不爱说假话,这可是真心的?”
她不想害他的心是再真不过了。她深吸一口气。“是。我想学王道是真的,自觉不如也是真的。”
这些真话,只是并非全部的真话而已。不能告诉他的那些,她会永远遗憾的……
但是遗憾总比后悔好。她心意已决,咬着牙也要将角色扮演到底。
“曲唯兄说过,不会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对吧?”她将声音放轻松。
“若小凝真不想做,谁也勉强不得。”他顿了顿。“我只必须确定小凝真正的心意。御书上所写的是真的吗?”
凝儿心中大惊,笑着打马虎眼说:“难道有关曲唯兄的有假?”
“有关小凝的太少,令人奇怪。”
“我就说我什么阅历都没有嘛!初见面的时候,曲唯兄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凝的转变未免过剧,是在御书送达之后。”
天!他的眼太利,而她扯谎的工夫又太差了。她该怎么办?
“曲唯兄。”她语气肃然起来:“你自己不想称王吗?曲唯兄的洞察与意志力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如果你真想称王,任谁也挡不了你的路。我是个随性的人,当个高臣不必扛起天下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曲唯兄真想把天下放在我手中?”
曲唯身上散发出张力。“那么小凝忽然逃开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本能想否认逃开,但那会是太明显的谎言,只好小声说:“我……我不习惯曲唯兄那样,我只想当曲唯兄的好兄弟但你却那样待我……我,我不喜欢。”
“小凝说谎。”他轻轻地说。
“我才没有,要是喜欢为什么不要?”她却扬起声来,因为心中实在压不住那份悸动。
“因为某种原因,小凝在说谎,嘴可以说谎,连心都可以说谎,但只有一个东西没办法说谎。”
“什,什么。”她颤抖起来。
“人的身子。”他湿湿的右手准确地贴上她的面颊,她几乎站立不稳。
“曲唯兄!”
“我遮起双眼不看小凝,是尊重你的传统,但你说过,你们是穿着袍子有肌肤之亲,而非不能有肌肤之亲。”
他的语气忽然变了,是她从未听过的……低沉如昔,却炽热非常!
她再也无法静立在那里,一侧身便欲从他身边遁走;他比她更快,一臂收紧,就将她揽入怀中。她急了,手腕快翻,右手大力推向他左肩,是不偏不倚的一拳!
此拳用上了九分内力,连在水中也未失力道,而她又一向力气惊人,他若不松手,就只好承受重击了。
但他没退,她一出手就后悔了,恨不得能为之化解。然而他虽未抽身,却以内力将拳力劈开大半,往左侧弹开,一时水花激溅,弄得两人发间全湿。
她未及睁眼,已感觉他贴上她;她的双手被夹在两人胸间,面颊则埋在他肩下,他将她压在池壁上,与她毫无空隙。
“别再出手了,我不会还手,如果内力化解不及受伤了,小凝会难过的,我不希望这样。”他低哑地说。
她发不出声音,被他热烫而密不透风的怀抱弄散了思绪。
“小凝是如何回吻我的,我这两天无时无刻都难以忘怀……”
他耳语:“小凝的心跳得这么快,我听见了。”
她无法开口,他又说:“但小凝逃开了,可知我是什么感受?”
她的心疼痛起来,敲击得好重,好疼。
“小凝不想称王了,我居然会松一口气,实在讽刺……”他喑哑的声音也是疼痛。“我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但是从上山以来,没有一步是照着我的计划定的……不,该说是我做得太成功了,把自己都输给你了。”
“曲唯兄……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放弃整个推选,但我不能对时间的迫近视若无睹。对仇映宫的攻势视若无睹,小凝说过。永远不会原谅害人的人,那我告诉小凝一切真相之前,能抓住的我都要抓住……我要确定小凝是我的,什么王道什么国法,什么秘密都夺不走。”
他双目虽被遮住,面容上的决心却一清二楚。凝儿不记得他曾如此毫无掩饰地展现思绪……
她是他的?
什么都夺不走?
她应该要吓坏了才是,或者气愤填膺,大受侮辱,但……自己整颗心翻转了过来,一种几近狂喜的感觉席卷而来。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不安与戒惧——什么真相?他会告诉她什么?
这更提醒了她自己的欺骗,让她一想到就全身发冷的漫天大谎……
“曲唯兄——”
他没有给她机会,他的脸压了下来,埋入她发间,接着热烫的舌尖就舌忝上了她的耳垂。
“啊——”她惊叫,眼前如同炫了一道光,呼吸停滞。
“小凝不要怕……”他的话语揉进她耳中:“我的身子,也不会说谎的,听听看。”
下一瞬间,他的舌尖入了她的耳,她脑中轰然一声,只能听见他……
若非是他紧紧压着,她早已滑入池底。
冰凉的池水似沸腾了起来,他的手抵在她脸侧的池壁上,只有身躯从头到脚紧贴着她,他什么都没做,只有他的舌……
“小凝在颤抖……不要怕,我不会动手,不会碰你的衣衫,只要你说停,我一定停,我只是要确定……”不知是他的气息热,还是他的话语更热,他的舌在她耳际徘徊,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陷入他的胸前,只因世界似乎在融化。
“小凝学什么都学得很好,只要是你热切想学的东西。来。”
他低下头来,鼻尖摩挲着她,让她屏息。“吻我。”
凝儿仿佛被魔咒牵引着,她睁大的双眼从那片黑带下移到那形状俊俏的双唇,那份柔软的湿热感仍留在她耳际,上次销魂的记忆又不请自回,她不自觉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下唇。
仿佛能看见她,曲唯有力的喉结滚动。“来。”
她不再犹豫,仰首贴上他那话声方落微启的双唇,舌尖循着回忆探入他口中。
他在她头侧的手握起拳,有力的身躯在战栗。
天!她无法思考!当她这样碰触他的时候,她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与他给她的感觉……她想停,也不能停……
不知何时,主控权又被他取走,仿佛他再也无法忍耐,他似乎比上回更加火热,吻尽她每一寸甜蜜,她的身躯被热热麻麻的绵力轻抚,像是他的手在每一处撩拨,竟是他浑身上下无法克制而进发出来的内力。
当她埋进他胸前不住喘息,才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惊得差些蹦离他的身躯。
他抬起头来,身躯毫不放松地抵着她,那被遮住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黑布。“你……”
她要挣出他的怀抱,他的双手准确握住她的手腕,更加密实地贴紧,两人身躯的截然不同,此时明明白白地对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