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抹矫捷的身影射入池中,水花飞溅,沉在水中的她被一双刚健的膀臂圈抱着托出水面,喘上一口气,睁眼便看到他凝视她的目光!
“想躲到池子底下吗?”乌亮的眸子弯笑,他抱着她靠到了假山旁。
“叱翱……”她叹息着,唤着他的名时,已然心悸不已!
“你还记得我!”七年前,从狼穴中被人捡出的他,还不会与人攀谈交流;七年后,他虽能以言语与旁人交流,却还留着那份习惯,抱着她时,唇已贴至她的耳边,面颊轻轻一蹭,耳鬓厮磨,如同昔日桥上相拥的亲昵举动,一下子消除了七年光阴的间隔,他与她,彼此间似乎都不曾存在过隔阂!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摩他的脸,在心中描绘了千百遍的熟悉轮廓,他,依旧没有变,也依旧记着她!偎依在他怀里,重拾昔日的感受,他的体温还是暖暖的,透进她的心坎,漾开一丝柔情,慰藉孤寂了七年的芳心!
“不要再躲着我了……”乌眸里一丝气恼,他伸指勾起她颈项上坠挂的那块璧,定定地瞅着她,“我等你,在桥上!”
“桥上?”她轻笑,朦胧了目光,忆想着他在那座鹊仙桥上独自苦等的景象,心中几分恻然,“在桥上……等了很久?”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她笑他:“傻瓜!”笑时,眼底却有水光闪闪。
“你不来,我砸了桥墩,毁了那桥!”握紧拳头,他恼她似的眯紧了双眸,蛮野的光芒闪过,微尖的齿咬了她的耳垂,忽又探出舌尖卷了她的耳垂,微舌忝。还是……贪恋着她的体香。
鹊仙桥……断了?!
她轻叹,又觉耳上一热,心口怦怦急跳,急忙侧过脸避开那炙人的唇。
“你……”乌眸凑在她面前,带着好奇与探究,又如狼崽般可爱的少年,直率地问:“不喜欢吗?”
这种事,也来问她喜不喜欢?!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当真羞红了脸,嗔怪地睨他一眼,见他还是十分困惑,倒也明白了他这率真又不受世俗约束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哪怕学了与人交流的正常法子,骨子里却是丛林的孩子,一眼瞧着喜欢了的,来抱抱又亲亲,于他,也是十分自然的事,却不知,在常人眼里,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兀自闹了个大红脸,恼又恼不得,她只得稍稍推开他,飞快地游到池子另一端,躲在横卧岸边一块巨石后面,擦干沐浴了的身子,匆匆换穿好衣物,幸而她早早斥退了侍从,四周确也无人,这才放下心来,从巨石后面转出身,抬头见他站到了岸上,衣衫上还淌着水渍,便急忙上前,帮着拧吧他的衣角,关怀之情自然流露,他似是感受到了,笑着挽了她的裙带,“解了它,系在我腕上可好?”当年她送他的绮罗裙带,他至今还惦记着。
“这……不妥!”他的指尖绕到了裙带上,却被她旋身躲开,若是被人看到她的裙带系在他的腕上,那还了得!在皇宫里,事事都得小心!
“叱翱,你怎的也入了这宫中?”方才见了他,她的心都乱了,此刻定下神来,她才问到了正事。
“宫中?”看看不远处一座座气魄雄伟的宫殿,叱翱答得令人哭笑不得:“我是骑着马来的。”
吉光也凑着热闹,昂首长嘶一声,突然刨动蹄子,嗅到风中捎带的一丝血腥暴戾的气息,它正向主人示警——有外人闯入!
“圣上?!”
阳光下折射的金甲光芒,御前侍卫随天帝匆匆赶到,媚君心惊慌了一下,急急往后退开几步,与叱翱拉开距离。当天帝穿过柳荫,走到天香池边时,她笑靥妩媚地迎了上去。
天帝看了她一眼,阔步走到叱翱面前,将他从头看到脚,“你,驯服了吉光神马?”
叱翱凝视着天帝的血色瞳人,一只手缓缓伸出,吉光驯顺地上前,鼻子嗅在他的掌心上。
他不言语,但意思却很明白——吉光确实驯服于他!
“很好!”
天帝看在眼里,心知这人绝不是一个庸才,但凡身怀武艺、足以担当武将之职的人才,他绝不错过,一概收来为朝廷尽忠效力!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天帝问。
“叱翱,江湖人士。”一句话,答得干脆利索。
“叱翱?好名字!”这名儿听来称心,天帝当真要赏赐他,“驯服神马,朕重重有赏!说!你想要什么?”
圣上开了口,谋得一官半职又有何难!“我要……”叱翱也不与他客气,伸手一指,竟指住了默然站在一旁的媚君心,“她!”
“什么?!”天帝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人竟当着圣上的面,要圣上的女人?!随驾的侍卫惊愕地打量着他,暗自揣测:这人是年少无知呢,还是少年无畏?
“我要她!”
叱翱的手伸得直直的,无比坚定地指着媚君心,被他指着的人儿却大惊失色。
天帝眼中噬血凶光暴涨,铁石般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你,再说一遍!”
叱翱敏锐地觉察了这个霸气男人眼底蹿起的怒火,杀气迫来,他缓缓收回指着媚君心的手,大步走到天帝面前,盯着那双血色瞳人,无比悍勇地答:“我、要、她!”
“混帐!”
天帝勃然大怒,铁拳猛砸出去,如同那日击毙猛虎般,无比凶残的拳头砸向面前这人的太阳穴。
叱翱猛地伏子,避过凶暴的拳风,双手撑地,身如弹丸般轻巧一跃,纵身反扑到天帝背上,张口就咬他的颈侧动脉!
天帝骇然一惊,弓背反手扣住叱翱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叱翱整个人被他凌空抛出,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凌乱了的黑发下,一双乌亮的眸迸射凶光,锐利、凶野的目光罩向天帝,一阵低沉、愤怒的嗥声滚动在喉头。
天帝惊愣住了,这般原始的攻击力,超出常人的体能、技能,这般凶野的目光,这少年像极了丛林中的狼!
“快住手!”
媚君心五内如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张臂抱住了天帝如弓般绷紧了的身躯,护在他身前的姿态,实则挡去了他的攻势,感受到狂怒杀气的她,真的好怕!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叱翱,怕这无辜少年也像当年的佶哥哥一样,为她命丧黄泉,她必须阻止这二人的搏斗!
“你想要我?”挑着眉梢,以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叱翱,她的脸上竟浮了讥笑,“像个野人似的,也不照照镜子,凭你也配得上本姑娘?”她不屑地讥笑,转眸望向天帝时,眼波又妩媚之极,“我是圣上的女人!我只属于他!”
娇哝的笑语,任是精钢百炼,也得化为绕指柔!——天帝紧绷的身躯果然松弛下来,杀机淡去,拥着怀中美人,粗犷一笑。
叱翱呆站在那里,看着偎依在天帝怀中的她,神色有几分困惑。
避开那双敏锐探究的乌眸,她微拢了睫帘,遮掩眼底几分无奈。
“朕的美人儿,果真是倾颜无双!”
天帝抬高她的下巴,满是激赏之色,倒也不怪这涉世未深的少年被她的美色迷惑,——媚颜倾天下,却被他独自霸占了去,人人都得羡慕十分!
被迫仰起脸来,掀开睫帘,她正视了那双血色瞳人——血腥的囹圄!美目中簇绽焰芒,她笑睨着人的神态,竟是如此的明艳娇媚,诱得天帝猛然将她抱起,再度紧绷的身躯,弓般蓄满了霸占欲!“她是朕的新宠,不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觊觎的!”破鞋丢了倒也罢,这美人在他眼里可非同一般!“换做其他物品,朕还能赏你些甜头!”这少年也不是俗流,除了兀刺,又来一个足以担当武职的人才,如若不能效力于他,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毁了!
叱翱看着他怀中之人,见她始终避开他的视线,他心中明了几分,缓缓走向天帝,面对这凶残霸道的君主,他突然道:“我要当官!”
“当官?!好、很好!”天帝怒气全消,一掌拍到少年肩头,交付重担,“朕封你个屯骑校尉,领禁卫军衔,秩俸六百石,掌殿司马门,夜缴宫中。”
门卫屯兵,是一个武职,是皇帝的禁卫兵士,叱翱这身本领当真得了圣上赏识。“啪”地抱拳,他跪下领旨,“末将即刻上任!”
“好!爽快!”
最是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厌恶没有半点本事只会吹嘘奉承的武将,朝中确实缺了些能令他赏识的大将之才,今日招得一个,天帝心中痛快,低头再看怀中美人,目光中竟也有几分急切。
见了这暴君眼底汹涌的,媚君心陡然心惊,匆忙避开视线,下意识地把目光挪到叱翱身上,看他紧抿了唇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犹有几分受伤的神色,她见了,心头隐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