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阴沉,风雨欲来,好不容易有个三天连续假期,眼看就将因为不稳的天候而泡汤。
窗内有个人的情绪正跟这样的气候相互呼应--庞千烨为了新企画忙得不可开交,从周五开完会后,就以办公室为家,一直工作到现在。
“哈啾!”
偌大的办公室里,庞千烨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模了模眉心,鼻塞的不舒服感教他很难专心。
“可恶!”
将那份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公文丢下,庞千烨心里十分清楚,除了感冒困扰着自己外,另外还有一个令他烦躁不已的原因--
周五的那场会议,那个小女人竟然缺席了。
为什么?她那天明明有来啊!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对她的感觉在他们再度相逢之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变化。这个小女人的身影已在他荒芜的心里发了芽,让他不由自主的对她那天的缺席感到失落。
她就像是一颗在宇宙流窜的陨石,突然撞了上来,在他的心中留下一抹深刻的印象。
这场游戏……他输了吗?
她夸下海口说要他的心,他真的就要这样沦陷?
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再因为这种愚蠢的热情,交出自己的心。
站起身,庞千烨蓦地感到一阵晕眩,不晓得是因为感冒的关系,还是因为今天还没进食。他往外面的盥洗室走去,打算好好洗把脸,顺便把脑中那些不该有的景象洗去,专心工作。
没想到他一拉开门,郝诗斋的小脸竟在瞬间映入眼帘!
“啊!”
郝诗斋怎么也没想到,庞千烨居然连周末都还留在办公室里办公。若不是朱天财要她一定要赶在星期六把新企画交给庞氏,她根本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
“妳来做什么?”即使庞千烨努力的想要表现得友善些,可是因感冒而显得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就不是很愉快。
“我……我拿公文来给您。这是昨天晚上我们熬夜做好的,为了不耽误星期二新工程的讨论……所以……”
她垂下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好奇怪啊!明明在昨天以前,她一想到他,就满心欢喜,心儿怦怦跳;可是自从听到他有了女友之后,每次想到他,就感觉胸口好痛……
“是吗……”庞千烨话还没说完,身形一晃,就这么倒了下去,郝诗斋连忙一把撑住他。
“小心!”天啊!他的身体好烫。
她撑着他的身子,肌肤相触,可以清楚的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郝诗斋终于正视他的脸庞,眉心纠结在一起。“怎么不休息呢?来,我扶你坐下!”
“我只是小靶冒……”
他坚持着,却任她以纤细的肩膀撑起他,顿时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教他心里原本那股浮躁感瞬间消散不少;然而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往沙发移动的每一步,他都觉得脚上似乎绑上了一块大石。
“快躺下,我来照顾你。”
庞千烨最后的意识是郝诗斋说的这句话,随后便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一阵又一阵的热度袭上身来,庞千烨觉得全身的筋骨彷佛被投入火炉煎煮般不舒服,像是一颗破了皮的水饺,在热锅里载浮载沉,内馅--内心已统统流露在众人面前。
烨!
谁?谁在叫他?
突然间,左边膝盖传来一阵拉力,他低下头一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黄玲玲正拉着他,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让他离开。
求求你别不要我!我承认我错了!烨!
“放手!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庞千烨想甩开她,脚底却像生了根一样,走也走不了。
烨,你要跟我订婚的,不是吗?
就当庞千烨想尽办法想摆月兑掉黄玲玲的时候,左手又被另外一股力量给拉扯住,他侧头一看,只见微笑着的成思玉也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逃走。
你别忘记我爸爸可是立委,他可以帮助庞氏集团行事更为顺利……
烨是我的!黄玲玲出口叫嚣。
不!烨是我的!成思玉不甘示弱的大声宣示。
不!是我的!
是我的才对……
两个女人争吵不休,谁也不肯放手,夹在两人之间的庞千烨,几乎要被分成两半……
他当年怎么会爱上贪心劈腿的黄玲玲?又为什么会为了顾全大局,招惹任性霸道的成思玉?
“统统住手!”
庞千烨终于怒吼了,黄玲玲和成思玉则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跋走那两个女人后,他的头部传来一阵清凉,减低他所有的不适感,连体内那股炙热的煎熬,也渐渐褪去……
庞千烨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他眨眨眼,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抬起头,一条浸湿的毛巾从额头上滑落。
这是……谁放的?
墙上大钟的时针指向三,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办公室里却灯火通明,他……睡了快一天?
不远处的办公桌上,除了层层迭迭的公文外,多了脸盆、毛巾跟冰块,外加一个便利商店的塑胶袋。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打开塑胶袋,只见里头是一些解热的冰敷袋跟几罐饮料跟水果。
“喀嚓……”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庞千烨连忙躺回沙发上,假装仍在睡觉,瞇着眼睛,想看看是谁这么好心照顾自己……
门一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硬入眼帘!
郝诗斋!
只见她端着一个小兵子,香气四溢,将锅子搁在一旁后,又从容的走近办公桌,将冰块倒进脸盆里。绑起马尾的她,脸上有几分倦意。
难道是她照顾了他一整夜?
庞千烨心中起伏不已,却不晓得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
以前他认识的女人,都只想从他这儿得到好处,从来没有想过要回馈他什么。他也想过,也许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只要有钱,不愁没有女人。
然而郝诗斋却打破了他这项迷思,成为第一个主动对他付出的人。
郝诗斋不知道庞千烨已经清醒了,仍细心的将另外一条毛巾拧吧,然后向他走来。
她蹲在他的身旁,冰凉的小手一手抚模着他的额头,一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模样煞是可爱。
烧退了?
郝诗斋确定再确定,总算安下一颗心。
下午她差点就被庞千烨吓死了,好不容易回过神,立刻去买了一些退烧用品跟食物--从小当惯了1台佣”,照顾过发烧的表弟妹,对照顾病人,她驾轻就熟。
日光灯将午夜的办公室照得通亮,躺在沙发上的庞千烨看起来似乎睡得正熟,规律的鼻息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郝诗斋的姿势从蹲换成了坐,而后托着腮,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充满传奇跟绯闻不断的男人。
他的确长得无懈可击,鼻挺眸亮,脸部线条刚毅,浑然天成的“桃花魅力”不言可喻。但没想到这么帅气而聪明的男人,睡着后竟有孩子气的一面。
“有多少女人看过你的睡脸呢?”郝诗斋托着腮帮子,自问自答起来,“如果我也是个什么大官的千金,或者什么财团的名媛,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会近一点?”
看着他的睡脸,郝诗斋心里痛苦跟心动交织着,她拿起他的大手,触着自己的脸颊,一阵温暖让她感动得想哭。
“我知道我很笨,记忆力也不是挺好的,一次关系可能也算不了什么,一晚的摩天轮之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还是有点……喜欢你……”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她是个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为什么要让她跟他有所交集,还爱上了他?
“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充满了你的影子……”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掌心那份温暖。“只要你愿意在心里留一点位置给我,我就很满足了;但是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我……”
“妳怎么知道我看不上妳?”
突然,庞千烨的声音插入。
“啊!”
内心话被听见,郝诗斋立刻涨红了脸,急忙向后挪动身子,眼见就要撞到桌角--
“小心!”
庞千烨连忙伸出大掌将她拉回,用力过猛的结果,两个人一起跌撞进沙发里,形成暧昧的姿势。
“对……对不起……”她有些紧张,粉女敕的脸儿上写满了害羞。
真的好丢脸,居然被他听见了……郝诗斋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庞千烨说起话来仍有些鼻音。对于这个小女人的告白,他心中只觉欣喜。“妳并没有做错事啊!”
“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更不敢直视他。“你、你当我从来没说过……”
“我怎能当妳从没说过?”他不放手,紧紧圈住她,感受到她柔软的胸口心跳狂乱,激动不已。“在我知道妳为我做了那么多之后,妳觉得我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你已经有了成小姐……”老天爷,他说的话句句都让她感动得想哭。只是,她太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异有多少。“她才是适合你的人……”
“以前,我以为女人都是一个样的。”他拥着她,坦然说出这些日子来心中的感受。“我与她们只是各取所需,无所谓『专一』,只是水帮鱼、鱼帮水的关系,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妳这样为我付出……”
如今两个人之间什么阻碍也没有,只有两颗紧紧贴近的心,引出最真实的话语。
“我曾经受伤得很深,从此再也不愿意付出真心;但是现在我发现跟妳在一起,感觉很轻松自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为没有看到她而烦躁,终于知道为什么跟成思玉相处的时候,会拿两个人来做比较--他的心早就告诉他,心属何方。
“我……”
郝诗斋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庞千烨的肚子突然“咕噜”的响了起来,让她忍不住笑了。
“我刚刚煮了泡面,你要吃吗?”她吐了吐舌,看起来十分俏皮可爱。
“嗯……好啊!”
懊死!身经百战、流连花丛数年的他,竟在遇上真爱的时候NG。
看着笑着走开的郝诗斋--谁想得到,那纤细的身子里竟会有着一颗温柔的心,让他不由自主的为她所吸引。
“你会不会吃不惯泡面啊?”
她端着泡面,一脸担心的说着。热气袅袅之间,她粉红色的小脸显得更为诱人。
“我常吃啊!”
“啊?”庞千烨出身不凡,应该吃惯山珍海味才是,这样的回答,有点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常常加班,睡在办公室里。”他接过香喷喷的泡面,解释说:“有的时候我的秘书下班了,我又不好意思叫警卫帮我买东西,就只好泡泡面来吃。”
庞千烨用筷子夹起面条,吹了两口,呼噜呼噜的吃下去,“有的时候不是没钱买,而是真的没有时间享受……”
“常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你每天都这么忙,更应该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有点心疼他这么忙。
“那妳愿不愿意来照顾我?”
突然,庞千烨提出了这样的邀约,一时间她惊愕得不知所措。
“我……”
郝诗斋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所有的电器用品全都停摆,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大概是这场狂风暴雨的关系,地下室的机械室又故障了。”他只得放下碗筷,心里颇为不悦。“我的抽屉里有蜡烛,暂时用一下,我去拿后面的紧急供电电灯。”
“哦!好……”幸好幸好,幸好有这么一场停电,让她有时间想清楚。
郝诗斋往记忆中的方向模黑前进,准备拿蜡烛。
“铃~~”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他无奈接起。不顺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总裁吗?”手机那头传来李胜男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匆忙。“抱歉打扰您,但是我有件事情一定要马上跟您报告……”
“什么事?”
“您要我调查郝诗斋,结果出来了,很令人意外。”
“怎么说?”一听到是关于郝诗斋的事情,他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
“郝诗斋的父亲出身地方望族,当年是跟家中的佣人私奔的。”李胜男一面说着,一面翻阅纪录,“后来两人似乎是因为财物用尽,开始争吵不断,后来在郝诗斋十三岁的时候,家中起火,两人双双葬生火窟。但根据调查,原因是她的父亲想带女儿回归老家,母亲不肯离婚,结果刺杀了男方,引火自焚……2
“什么?”
“郝诗斋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在潜意识里封锁了母亲对父亲持刀相向的一幕,却也因此有人格分裂的情况发生……”
“什么!”庞千烨对这个情报感到诧异,同时听到郝诗斋划开火柴的轻脆声响。
“根据她姑姑的说法,似乎只要点起蜡烛,就会引出郝诗斋另外一个人格,有人看到她常常穿着妖艳,到千烛屋跳舞……2
“砰砰!”
李胜男还没有报告完毕,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声,庞千烨立刻草草挂断电话,“胜男,待会儿再说,我有事情要忙!”
人格分裂?!
我被姑姑、姑丈领养,他们对我很坏,几乎把我当佣人看待;只有学姊对我最好。现在我搬出来住,虽然住的地方有时候会漏水、停电,有不友善的邻居会弄坏我的高跟鞋,还有骚扰电话……不过自由无价,我喜欢……
他记得在摩天轮上她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李胜男的调查无误,那所有的疑点就都可以解开了--
为什么那天她在千烛屋,会大胆说出她要他的心?
为什么隔天她来道歉的时候,是那样的憨直而纯真?
庞千烨缓缓的转过身,只见烛光摇曳,视线昏暗不明。
“我说过我要你的心。”
漂亮的波浪长发在烛光的照映下,漾着一股狂野的气息,小脸上有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水眸里全是胜券在握的得意,种种风情,教男人很难不注意到她。
“妳是谁?”他低声问。
“我是谁?”“郝诗斋”因为他的问题而笑了起来,纤细的肩头抖动几下,“我是郝诗斋啊!”
“不,妳是另一个郝诗斋。”庞千烨低声的说着。
“你知道我的存在?”“郝诗斋”睁大眼睛,随即又恢复成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这也难怪,你是庞氏集团的大老板,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妳想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郝诗斋”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很有趣,嘴上那抹微笑带着些挑衅之意,“你说,又是停电,又是孤男寡女的,在这种地方,我还能干嘛?”
“看妳这个样子,我想她心中的疑问已有了答案。”
“什么?”
“住的地方常停电,逼得她不得不使用蜡烛,但一看到蜡烛,妳们就人格转换,接着妳跑到千烛屋跳舞,给了那些搭讪的人电话,鞋子也因为整夜跳舞而严重磨损……”
“你很聪明。”“她”格格笑道:“事情全部被你料中了。也只有那个呆子,会真以为有骚扰电话和恶邻居。”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答案?”“她”扬起眉,同时发觉外面风雨已经停歇,天边出现鱼肚白。
“是的。”
“想知道答案,就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