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丽堂皇的夏宅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人人身着黑色服装,脸上挂着悲伤的表情,细语交谈着。
“真惨啊!一场空难竟然夺走夏家三个人的生命。”
“尤其是夏老跟夫人感情那么好,儿子媳妇又孝顺,居然就这么走了。”
“只剩下夏老跟两个孙子,老的老,小的小。夏老六十,鼎昌十岁,婉吟还是个娃儿,正需要人照顾啊!”
一个小小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之间,看来格外孤单,一个女人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安慰。
“婉吟,妳难不难过?想哭的话,就靠在堂婶肩膀上哭吧。”
小女孩都还没有动静,旁边一个亲戚就呛哭出来。
“妳爷爷好不容易把妳爸爸栽培成材,才要享点清福,就……”
“所以,妳要做个好孩子,以后要乖乖听妳爷爷的话。”
“妳要代替妳爸爸孝顺爷爷,可别惹他烦心啊。”
小女娃转头看着爷爷,他那严肃的脸皱巴巴的,好像变得更苍老一些。
自从知道爸比、妈咪与女乃女乃再也不会回来以后,她每晚都抱着小熊哭到入睡。爷爷没有小熊陪伴,一定更难过吧?
为了不使他更难过,她决定接受“建议”。
要乖、要听爷爷的话!
爷爷要她当个小淑女,虽然她比较喜欢爬树、打架、玩弹弓、当孩子王——
但是,要听爷爷的话!
爷爷要她有女孩儿样,从小就把她打扮成童话里的小鲍主,而且不许她多话。
虽然她不喜欢蕾丝花边、不喜欢蓬蓬裙,更不喜欢闭上嘴巴装文静——
但是,还是要听爷爷的话!
总之,一切行为的最高准则,就是——听爷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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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莫名的坚持,往往不容易改变,坚持会变习惯,之后就成了常态。
即便过了十二年,长成了标致少女,爷爷的喜恶仍左右婉吟的生活。
她的衣柜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塞满了华丽的蓬蓬裙、晚礼服。每次出门,都像要去参加英国社交季,不管小学、初中、高中,每个人看到她都会掩嘴偷笑,暗糗她走错了时代——
唉,好想哭……但,就算过了十二年,爷爷的话还是要照听不误!
爷爷还要她到隔壁聂家,跟聂女乃女乃学习花道、茶道、上流名媛该有的礼仪,以及新娘必修课程……
Well,虽然她觉得这些课有点无聊,不过,对此她都没有怨言。
除了聂女乃女乃就像她的亲人,给她生命里罕有的女性温柔之外,更重要的是——到聂家去,可以见到聂尔璇!
想到他,坐在床上发呆的婉吟,顿时神采飞扬了起来,芳心暗悸不已。
聂尔璇,比她大六岁,长得又高又帅,举手投足酷劲十足,尤其是他那双眼眸,那双深邃的、倨傲的、像冰冷琉璃般的眼眸,被它们一扫,心底最深层的情绪便会被猛地搅动,一股兴奋的战栗总会贯穿她全身,让她顿时不知所措。
她对他一见钟情,从小暗恋他到大,也从小偷看、偷听、偷探他到大,她对他的喜怒爱恶、所有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只可惜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孩子。
一个几乎没有实体存在感的小女孩。
他从来都懒得搭理她。即使穿着蓬蓬裙的她像水母一样,老在他身边飘过来飘过去,但他就是从没把她纳入眼里、搁进心里。
婉吟叹了口气,好沮丧!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把她当作女人看呢?
她看看时钟。啊,又到了去聂家学习礼仪的时间。
她离开房间,提着粉色包包——爷爷指定款,穿着蕾丝洋装——爷爷指定款,蹬着细跟凉鞋——爷爷指定款,梳着公主头——爷爷指定款,戴上飘着缎带的淑女帽——爷爷指定款,通过聂、夏两家侧门,走入聂家庭园。
见四下无人,她略嫌不耐地把乱飘的缎带往后塞去。
讨厌死了,这两条烂带子在她脸上飘啊飘的,搔得她鼻尖好痒!
她正想一把扯下帽子,将这些华丽废物丢进垃圾桶里安息,却不期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今晚上哪消磨时间?”夏鼎昌懒懒地问。
“随便。”聂尔璇更懒地答。“反正哪里都不怎么好玩。”
她瞪圆眼睛,迅速找定一棵大树当掩护,动作非常熟练。
她喜欢偷听大哥与聂尔璇的谈话。爷爷不许她跟外人太常来往,所以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只能靠偷听别人——尤其是他们的瞎聊来想象。
她发现,男人私底下讲话,又狠又直。他们批评别人的用语,刻薄又写实得让人想大笑,她总要很小心地咬住下唇,才不会被他们发现附近有个小“壁脚”。
尤其是聂尔璇,刮起人来,往往连皮带油,削肉刮骨,简直毫不留情。
虽然她本人就是常常被人嘲笑的“另类名媛”,不过听他批评其他自以为优雅高贵的淑女,总会让她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暗爽在心里。
“对了,我前几天看到你们家婉吟出门去上学。”聂尔璇想起那个像是从十九世纪初期的英国,跑到现代的盛装少女。“我说,她有什么问题?”
他像只贪恋日光的猛狮,侧身横在聂家后院的围墙上,远眺后山青岚。
婉吟心口扑通扑通。
耶,她的心上人在说她呢,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好好奇哦!
“什么『什么问题』?”夏鼎昌面朝外,也坐在围墙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妹妹,打扮成那样很奇怪吗?”
偷听中的她闻言,陡然一僵。
虽然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她也早被其他人讥笑了几百万遍,但被心上人一语戳破,心情很难不受伤。
“嘿,客气点,你说的是我妹妹。”夏鼎昌捶了他一拳,抗议归抗议,但也不是很认真。“不过,都那么大的人了,老是穿梦幻系礼服看起来真的很怪,不过我爷爷就是喜欢『优雅的孙女儿』,婉吟好像也很乐意从其所愿。”
“啊,心智年龄还停留在『小甜甜』年代的女生。”
“所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能随他们玩儿去。”夏鼎昌耸耸肩。
婉吟的手指抓紧了树皮,粗糙的树皮刺入粉甲下的女敕肤,那疼不比锥心还疼。
大哥乱讲!她什么时候乐意做这种打扮了?
她是为了讨爷爷欢心,不忍违逆他、不想让他难过啊!
“说句实话,同样是孙辈,我也很难决定我比较喜欢婉吟的待遇,还是我的待遇。”
夏鼎昌全然不知墙后有耳,径自他们的Men\'stalk。
“自从我爸死后,我爷爷对我就非常严格,至于婉吟则得到他全部的宠爱。他把我操了个半死,宠婉吟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一个被当工具,一个被当玩具,就是他们兄妹俩最好的写照。
聂尔璇悠然吟道:“别讲得那么娘,我无法想象你穿小马甲卖弄风骚的模样。”
两个男子笑到差点滚下墙头。
夏鼎昌边笑边说:“有一次我看到婉吟全副武装——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斜边淑女帽、蕾丝手套、粉红蓬蓬裙晚礼服,全部穿戴在身上,走进书房里,我乍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家里哪个古董洋女圭女圭突然会走路了。”
闻言,聂尔璇爆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狂笑。
婉吟眸里瞬间滚出泪珠。
连大哥也是这么看她的吗?一个变态的“古董女圭女圭上身癖”?
她早该知道,她在他们的闲聊里,不可能得到太高的评价。
但是直到这一刻,成了话中主角,才知道,原来被自己最重视的人刮,会这么难受……不只难受,简直是凌迟、是痛苦、是让她耳根热辣辣的羞辱。
“喂,哪有这么好笑?”夏鼎昌见他笑个不停,忍不住替自家妹妹说话了。“别忘了,这其中也有你女乃女乃的『教育』。”
“天底下谁不知道,你爷爷很哈我女乃女乃。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他巴不得共结连理。不过,我女乃女乃可没兴趣谈姊弟恋。”
聂家其实有些家庭问题。聂家中生代都健在,只是一个“忙于工作”,一个“乐在社交”,同时“疏于亲情”。一直以来,聂尔璇只跟女乃女乃亲近而已。
在他心里,他女乃女乃是女性楷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失意老头把走的。虽然她芳龄已经七十五,但欧巴桑指数绝对是“负一百”,为人风雅得很。
“你最好祈祷我爷爷把得上你女乃女乃,不然他会把年少初恋的梦想,投射在你跟婉吟身上喔。”夏鼎昌闲闲提点。
他猛然一怔。“什么意思?”
“我爷爷希望你娶婉吟,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聂尔璇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他可是早早就打好算盘。喏,你没看他都叫婉吟去跟你女乃女乃学东学西?”夏鼎昌拍了拍他的肩头。“先让孙女学习未来婆家的规矩,以后才好谈亲事。”
“亲事?”他愕然。“……我?跟婉吟?”
夏鼎昌郑重地点点头。
“什么跟什么?香蕉跟拔辣啊?”脏话月兑口而出。
他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耶!玩都没有玩够,就有人在肖想他跟古董洋女圭女圭拜堂,真是荒唐!
他打了个冷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夏鼎昌没看到他神色有异,径自说道:“你已经被『锁定』十几年,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吗?我可是早早就把你当作未来妹婿看待。”所以说,最辣的妞,他总是抢第一,就怕妹妹受委屈,呵呵。
是这样吗?爷爷为她想得真周到!
婉吟抓着树干的力道又松了些,泪痕犹在脸上,两颊已经害羞地红了起来。
今后,她应该更认真向聂女乃女乃讨教才是,毕竟她已经是聂家内定的孙媳妇,她注定要跟心上人结婚,相守一辈子……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聂尔璇猛然一啸。“我跟夏、婉、吟?”
哇,叫那么大声,聂大哥该不会是兴奋过度了吧?她羞怯傻笑。
聂尔璇转身,俐落翻下墙头,怒气冲冲地踱在自家草皮上。
“你说我跟你妹,那个无聊、无趣、只会傻笑、没有大脑、超级恶烂淑女作风,满身蕾丝花边缎带假花蝴蝶结的活动古董洋女圭女圭,被指定要、结、婚?”
他知道,男欢女爱可以随意挑,婚姻大事得视利益结盟。
但是,跟婉吟?跟那个夏婉吟?
Oh,MyGod!那绝对会是恶梦一场。
夏鼎昌跟着跳下来,追在他身后。“喂,你嘴巴别那么毒,她好歹是我妹妹,我看婉吟没什么不好,只是夸张了点啊——啊!”
他突然一顿,彷佛在某棵大树后面,看到了很眼熟的蕾丝花边。
聂尔璇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发飙。“我光是想到她睡在我身边就倒尽胃口!版诉你,我从小就不抱洋女圭女圭睡觉——”
夏鼎昌急着想转移话题。“对对对,你一向都抱无敌铁金刚睡觉——”
两道锐芒倏地盯死他。“你说什么?”
“我们要不要换个话题?”他明示暗示。
“何必?反正我不喜欢洋女圭女圭,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要我跟她结婚?门都没……”
“真的,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夏鼎昌用力努嘴,示意他看向树后的影子。
聂尔璇顺着他的方向别过头,但从他的角度,什么都没看到。
继续开炮!“我不晓得你爷爷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我家又不要求女乃女乃三贞九烈,要是你爷爷真的有心来段黄昏之恋也未尝不可,干嘛算计我去『和番』?”
“不要再——”夏鼎昌使眼色使得快抽筋了。
“都什么时代了,你爷爷居然希望在我身上实现年少梦想?笑话!我今晚要是梦见被蓬蓬裙闷死,还是被蕾丝缎带勒毙,一定是你爷爷害的。”
夏鼎昌走到另一边,看到婉吟的确就缩在大树后面。
她在发抖,全身剧烈地颤抖,彷佛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他以大树为中心,顺时针缓步绕着,婉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也一步一步小心移动。
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她大哥。
她不知道,大哥晓不晓得她暗恋聂尔璇,但被说得那么难听,不只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少女都会心碎。
太太太太、太难堪了!她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然而,她只是小心地避开大哥,却忘了分神注意,当她绕着大树走了半圈,一抬头,竟赫然与聂尔璇四目相对。
天哪,她最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最不想!
但她受伤的眼神已经对上他错愕的冷眸。
她看到了他,俊美的他、酷劲的他、迷人的他、毒舌的他、毫不留情的他——
罢才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像长鞭一样,再度抽着她伤痕累累的心。
婉吟慌乱倒退,就像做坏事被当场逮住的小孩,不知所措,唯一有感觉的,是眼眶逐渐变得灼热。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不然大家都下不了台。
她所受的礼仪教育,就是在任何难熬的时候,都能笑咪咪地帮大家圆过去。
“……婉吟?”夏鼎昌不确定地唤她。
“嗯?大哥,聂大哥,你们在这里?”要镇定!她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妳还好吧?”夏鼎昌问着,强烈怀疑她已经听到一切。
她看着那双似琉璃一般,错愕之后又恢复冷傲的眼眸,正毫无情绪地探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知道,聂尔璇正等着她的反应。她仓促地别开视线,告诉自己,别哭,不然会被狠狠嘲笑,她已经够难堪了,当然不能再自取其辱。
“我……”声音有点哑,她轻咳一下。“我怎么会不好?”
只不过是像一个活动的古董洋女圭女圭而已嘛,哪会有什么不好?
夏鼎昌左看右看,总觉得她神色有点怪异,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不过印象中,婉吟被教导成立不摇裙、笑不露齿的标准淑女,该笑的时候才掩嘴轻笑,不笑的时候,唇角也会保持上扬的弧度,很难看清她真正的情绪。
而此刻,她的嘴角的确是微微上扬的,只是有些颤抖。
三个人沉默着,两双男性的眼睛集中在她身上。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难为情的场面了。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离开,但就是使唤不动双腿,她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俏皮话来化解僵局,无奈她就是幽默不起来。
她的思绪全在不该打转的地方打转,唯一做得到的是硬生生地吞下泪水。
原来在心上人眼中,她并不是没分量,只不过她一直是个差劲到家的女孩。
她,没有一样好。
就算她全心全意想讨爷爷的欢心、就算她永远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她牺牲对自由的渴望、就算她有很多兴趣与梦想是爷爷不准她沾的,但她仍偷偷模模坚持学习,就算她讨厌死了这身会让她荨麻疹狂乱发作的衣服、就算她有满月复苦水无处泼——
也不代表她暗恋的男人会因而觉得“妳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我也好喜欢妳”。
他甚至觉得她过往所做的一切,都是疯狂的行径,还因而避之唯恐不及。
“婉吟,妳刚刚没听见……什么吧?”夏鼎昌见她没说话,不禁小心地问。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回他一个无瑕的微笑。
“我刚走过来。你们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这么怕被我听见?”她稳住发抖的膝盖,完美行礼。“我忘了东西,要回去拿,你们继续聊。”
聊她有多恶心,聊她有多变态、聊她到了叛逆的十六岁,还在装爷爷的小鲍主、聊她可以去演午夜时分在鬼宅里乱闯吓人的灵异洋女圭女圭、聊她……
她抬起头,猛然又撞进聂尔璇那双冰眸。
那么犀利的目光,彷佛可以透视到她的内心,他还唇角一勾,笑了,笑得极为残酷,他根本就是以毒舌为乐。
她猛然一震。
这一秒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点点的……不,不可能了。
她旋过身,动作稍急了些,险险摔倒。
夏婉吟,妳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为失言向妳道歉?期待他告诉妳,那只是玩笑话、男人间无聊的打屁,他很抱歉竟让妳听到如此不堪的评论?
她强迫自己扬着头,优雅地走开。
冷不防地,背后刺来冷冷的一剑——
“不管听到没听到,总之我从不说违心论。”
他的嗓音像Whiskey一样的醇,却也一样的烈。
“我不会娶妳,我的老婆可以是丑女,但绝不能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对对对,您说的是,小的的确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才怪!你等着瞧!
她身子一颠,但随即稳住,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不顾大哥的呼喊,她愈走愈快、愈走愈快,最后彷佛鬼在追她似的狂奔起来。
这是四岁以来第一次,她在人前跑步。
聂尔璇盘着双臂,倚在树干,冰样的眼眸锁定奔去的梦幻身影。
“她听到了,她一定是听到了。”饶是在外人眼中阳刚的夏鼎昌,一碰上自家妹妹,石头心也会变得绵绵软软。“尔璇,过去道歉。”
“何必?”他冷笑。
“你刚刚的话太伤人了。”
“事实本来就伤人,最不该的是你爷爷,把她当芭比女圭女圭来玩。”他回头往聂宅走去。“我看你妹是不会过来『学习婆家规矩』了,我代她向女乃女乃说一声。”
“你!”夏鼎昌为之气结。
即使是一起长大的拜把兄弟,有很多时候,他也模不透聂尔璇的心思。
很显然的,他也搞不懂自家妹妹的心事。
回家之后,只听管家说,婉吟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唤都不出来。
他心怀愧疚地交代,由着她去,要谁也别去打扰她。
棒天早上,还是没人应声,他们撞门进去,只看到一条打好绳结的被单,垂挂在窗边,房里满目疮痍。
如果不是有那条跷家用的被单挂在窗边,所有人真会以为这个房间被暴徒袭击过,而梦幻小鲍主被掳走了。
她的确听到了聂尔璇跟他说的话,完完全全,一字不漏。
夏鼎昌心疼想着,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一件件剪开那些礼服。
满地散落着破碎的蕾丝、扯坏的雪纺纱,就连延请英国老师傅亲手制的帽子,帽沿的花朵也都被狠狠地扯下来。
当初他不该起那个话头的,婉吟的心,如今比这些衣料更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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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灵巧避开所有追寻、飘然失踪的婉吟终于回来了。
她一身轻便衣裤,长发略削,差点让所有的人认不得她。
但那身装扮确实比过去更适合她。
“妳、妳、妳……”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看妳那是什么鬼样子?”
她吹了一个大泡泡。“满街都有的鬼样子。”
“还顶嘴!?”夏老拐杖一敲,震得所有人不敢动。
她笑咪咪。“不是顶嘴,只是爱贫嘴。”
所有的人都傻了。以前的夏婉吟,从不顶撞夏老,也不会这样讲话啊。
“妳妳妳、妳快去把那身鬼衣服给我换下,我不要看见妳这个样儿。”
“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婉吟妳要这样做、婉吟妳不能那样做。”她模仿他的口气。“对不起,我不会再为了让您开心,就当一辈子的哑巴跟傻瓜。”
“妳吃错了什么药?”
“如果爷爷不想看到我,大可以送我到寄宿学校,眼不见为净。”
“夏婉吟,妳想气死我!”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得了,别吼、别吼,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意见。”
被紧急请过来主持大局的聂女乃女乃,示意管家送上花旗蔘茶。
“我不要看到她那个鬼样子,我要她像妳年轻时一样,风采迷人。”
“谢谢抬举。”聂女乃女乃给其他人一个安抚的微笑,示意她可以摆平夏老的驴脾气。“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也没像婉吟穿成那样,层层迭迭,多不舒服。”
“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子才好看。”夏老坚持到底。
“你这是打扮芭比女圭女圭,还是养孙女儿啊?”聂女乃女乃笑若春风,揶揄着。
就在这时,聂尔璇走了进来。
眼角余光才瞄到他,她就立刻跳上楼梯。她还不想见到他,暂时不想,也许永远永远都不想!
然而,所有的人都呆滞住了,傻看她三阶一步的轻跃。
以前,没有人知道在蓬蓬裙下,那双腿有多修长、多矫健,也没有人知道原来那双腿可以跨开超过一步之遥,更没有人认识盛装底下那个鲜活蹦跳的少女。
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只停留在“正牌淑女”的阶段。
“脾气闹够了?”聂尔璇不改毒舌本色,开口刺刺她。
她忍不住回头一瞪。该死的他,一定要对她这么刻薄吗?
那双琉璃般的眼神也回视她,眸里没有惊艳,目光依然自傲,彷佛在说:因为妳暗恋我,怪不得我说的每一句话,妳都会放在心里。
再也不会了!盲目的崇拜、傻气的暗恋,她要统统抛诸脑后!
从今而后,聂尔璇是一个跟她没有关系的名字!
如果真要嫁给他,那才叫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