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宁静的暗夜,枪声不断响起,在空旷的海边显得更为清楚。
后龙海边有七个身材魁梧的恶煞,正拿枪扫射躲在灌木丛中的四个人,而且很明显的,屈居弱势的这四人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阿优,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史晴高在一片混乱中,一面注意迎面而来的子弹,一面朝离他最近的席优欣大吼,期望一向足智多谋的她能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想出办法。
“还能怎么办?只有拚了!”席优欣也吼了回去。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怎样?她又不会变戏法,三两下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但是……妈的,消息怎么会走漏的?
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这批毒枭应该是在离这里约十公里外,地形更为偏僻的海岸交易,所以今夜缉毒组动员了大批人力将那里团团围住;没想到标的物竟然早有警觉,改在这里交易──却好死不死让他们这几个夜巡的人遇上了!
他们原本把这些陆续从小船下来的黑衣人当成大陆偷渡客,正想上前去盘问,没想到对方马上掏出预藏在衣内的手枪,朝他们毫不留情的开枪;要不是他们反应快速马上闪人,怕不早成了蜂窝,和明天报纸的头条新闻!
席优欣五年前毕业于警专,原本只是个指挥交通的女警,但在因缘巧合之下,帮了缉毒组的人几次忙──其实也不是甚么大忙,就是她在执勤之际发挥了百米赛跑从不输人的腿力,将几个专门贩毒给学生的毒枭摆平了而已。缉毒组组长张氾文知道了这件事后,特地去翻阅她的资料,才发现她在校的成绩皆为优等!这样的人材会只当个指挥交通的警察,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平凡人,长得平凡,身世也平凡;这么个立志做平凡人的人,为何会选择进入事事都讲求荣誉、纪律的警校呢?
无关乎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她父母早在她国三时就已离婚,并且很快就各自拥有一个家庭;而归究其原因,“听说”是因为她在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几乎夺去她一条小命的重病,让这对夫妻为此反目成仇!
她在生了那场病后,对十岁以前的记忆全部消失,并且一改以前的甜美性格──这也是她的父母不能原谅对方的原因,认为是对方让自己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于是夫妻间的种种恩爱如昨日黄花,很快就相敬如冰,至她十五岁那年终于协议各寻春天;而她这个所谓的“爱情结晶”,很讽刺的就一变成为烫手山芋了!
这对夫妻在讨过后,为免担起不负责任之名,也为了不让社会多出一个因父母离婚而走上岔路的少女,一致通过让她就读管理严格的警校!所以自从她住进警校之后,她和亲爱的家人几乎就不相往来了──他们只是尽责的负起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用。
这就是她进警校的原因。
她很难过吗?不,她反而觉得自由极了!
她本来就很不喜欢和人交际,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感情也淡到了极点;她常在想,父母口中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真的是她吗?
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先天的感情缺乏者,对人群并没有甚么兴趣,也很少有事情能让她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所以无法想像自己会有那种可爱的性格。曾有朋友开玩笑的对她说,也许是她前世用情太多,所以连下辈子的感情都预支了!
也许吧!她并不在意,也懒得去想,她只想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过完她平平凡凡的一生。所以她选择了当指挥交通的警察──一个很平凡普通的铁饭碗。
在凑巧帮了缉毒组几次忙后,她觉得缉毒组的工作好像也很有趣,至少让她体会到不曾有过的刺激;刚好张组长也视她为可造之材,有意拉她进来,于是她就顺理成章的转调到缉毒组了。
经过再次的严格训练后,她的能力彻底发挥;在缉毒组的这些年来,她虽然也遇过几次危机,但后来都能化险为夷。且因为她和父母早少有往来,倒也不必担心有人为她操心,更肆无忌惮的缉毒惩凶,所以才四年的时间,就升上了小组长之职。
但今天这个局面……恐怕难善了!
“该死!”席优欣发现没有子弹了,朝另一边的黄荏臣问:“还有没有子弹?”
他拿出袋中剩余的子弹交给了席优欣,忽然吐出一句:“大概不成了!”
史晴高和庄世钦听到一向寡言的黄荏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稍稍分心慢了手上的攻击,紧张的竖起了耳朵,想听席优欣的回答。
席优欣不想说些空泛无用的话来安慰他们,当下的情势的确对他们四人很不利──人力和火力都不足,而对方却占有十足的胜算,并完全不打算让他们四人活命!
但他们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那就是寄望远在十公里外的同伴能早一点发现不对,然后会有所謷觉……
“阿高,你信甚么教?”席优欣在退换子弹的时候抽空问。
“我?基督教。问这干嘛?”史晴高没好气的回答。
都甚么时候了,还问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没甚么!”她凉凉的说,“不过,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向你的耶稣基督祷告让奇迹出现──不然就拜托祂带我们前往天堂吧!”
“该死!”庄世钦低声咒骂著;她说的没错,不想死就只能靠奇迹了!
但“奇迹”之所以会是奇迹,就是因为其出现机率之渺茫……四人明白活命机会的确很小,但面对敌人愈来愈强的攻击,仍不肯放弃,只在心中祷告,希望能像席优欣说的一样,有奇迹发生!
“可恶!我还没有把我那个香甜白女敕的未婚妻娶回去,就要死在这里,实在太可恨了!”史晴高心有不甘,恨恨的诅咒著。
“这样才不会害得人家一辈子守活寡呀!”席优欣边反击边优闲的说。
在这攸关生死的时刻,他们努力的想撇开死亡阴影的笼罩,故意说一些题外话来引开死亡时刻逐渐逼近的压力。
“问题是,在我们订婚时,我就把保险的受益人改成她了,要是我死了,不是就便宜她了吗?”他愈想愈不对。
“那你完了,搞不好她拿你的卖命钱去找另外一个男人,那你不是呕死了?”
庄世钦努力的藉此发泄他的紧张。
“可恶!”史晴高射了一枪,擦擦手心的汗,“要花,至少也要和我一起花才行!”
“阿高,你是吓傻了不成?都说是你的卖命钱了,你要怎么花?”席优欣也插嘴了。
“这……”他倒是忘了!
“加油吧!也许还有机会留著这条命回去,不要便宜了你未婚妻的那个野男人!”原本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也让他们扯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虽然这些玩笑话能稍稍提振他们的精神,却没办法掩饰他们的子弹已经所剩不多的事实……敌人察觉他们的火力减弱后,更是大步靠近他们四人藏身的灌木丛,火力攻击也更加不留情,非把他们一举消灭不可!
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最警觉的黄荏臣首先注意到敌人右侧后方亮起了一点一点摇晃的灯光……救兵终于来了!
与死亡闪身而过的强烈松懈感令他一改往日的寡言沉稳,兴奋的对旁边还没有注意到情况已经反转的三个同伴疯狂的做著手势!
起初,他们被他一反常态的举动吓到了,还以为他因为惊慌过度而发疯了呢,后来三人才发现了右后方的异常──当然,敌人也发现了,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十多个手持冲锋枪全副武装的组员由他们的后方包抄而来,手中的采射灯照向毒枭的眼睛,让他们措手不及的赶快遮住自己的眼睛,以抵挡这阵刺眼的强光。
同时,席优欣等四人的后方也有同伴,他们慢慢的向前环围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成功的困住了在场的七名毒枭──当然还包括船上的大批毒品!
“范成扬,你们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快放下你们的武器投降!”主导这次行动的张组长开始对毒枭头头喊话,一边谨慎的监视他们的行动。
一边注意场中情势的庄世钦对身旁赶到的同伴问:“你们怎么会及时赶到?”
妈妈咪呀,真是太险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真的要魂归离恨天了;这种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这一切都要感谢阿迪!”阿易抽空回答。
“咦,他不是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吗?怎么能够通知你们?”史晴高也好奇的插嘴问道。
曾迪是他们的线人,才十八岁,以前曾被坏人利用他的学生身分,贩卖毒品给在学的学生。他也是席优欣会转入缉毒组的原因之一──她在警校时,从没有想到毒品已经在学生之间流传起来,而且供应的对象竟然也是个高中生!因为阿迪的年纪很轻,她很关心这个父母疏于管教的孩子,常常到感化院探视他,而阿迪出来之后,竟然自愿深入毒窟当警方的线人!警方在初时也有些许犹豫,但因阿迪先前的身分的确有利于当线人,而且他们在一连串的调查后,发现他的确改变了不少,所以也就答应了。此后阿迪的确提供了不少消息给警方──今天这个重大的消息也是他提供的。
“因为我又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回话的是阿迪本人,“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有人走漏风声,所以马上换到了这个地点;我一知道后,就马上赶到张组长那儿转告他们,所以才能及时到达。”
“阿迪,你怎么可以来这里?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有危险的!”席优欣惊讶的看著他。
今天被逮到的毒枭个个是大哥级的人物,而且心狠手辣,要是让他们知道阿迪为他们通风报信,怕不想尽镑种法子宰了他!
“因为我很担心,所以才会亲自走上这一趟。”他对席优欣解释。
“你太胡闹了!要是让他们认出你来,你以后会有性命危险的!”她不接受他的解释。
“欣姊,没关系啦!他们应该也对我起疑了,所以才会瞒著我;我想他们心里应该也有个底了。”阿迪年轻的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她还想说话,但马上传来张组长愈形严厉的声音──
“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否则马上开枪!”张组长也没有耐性再和毒枭周旋下去了!
被团团围住的毒枭眼见已经没有办法了,互视一眼,才不情愿的将手中的枪丢下。警方的人小心的慢慢收拢队形,没想到这么一来却让一直藏在警员身后的阿迪暴露了行踪……
“可恶,原来是你!”其中一个毒枭认出了阿迪的身分,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内应,气愤的马上由外套内又掏出一把预藏的枪,瞄准了阿迪!
阿迪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身旁训练有素的席优欣马上反射性的挡到他身前,为他挡下这致命的一枪,并且精准的反击,也射中了开枪的人!
“欣姊!欣姊!”阿迪大惊失色,马上抱住中枪后倒在他身上的席优欣,仓皇的用手压住了她不断冒出暗红血液的胸口,急乱的叫著她。
张组长遇此突变也马上行动,开枪制止了其他毒枭的蠢动,并且马上押住了他们;而开枪的毒枭则被席优欣射中了右上臂,正捧著血流不止的手,跪倒在沙地上哀哀叫。
受伤的席优欣意识馍糊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神智离她愈来愈远;沉重的眼皮威胁著要合上,声音……再也听不见……
***
好痛!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感觉。
为甚么……她知道自己的胸口中了一枪,可是,为甚么连她的脸也好像是火在烧一样,热辣辣的一片烧疼?她想伸出手去抚模,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僵硬得动都动不了!
她受的是枪伤,为甚么她会觉得全身都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灼痛?
这是她再度陷入昏迷前的疑惑……
***
“老头子,你真的要让她就这样去吗?”一个苍老但有活力的声音发出疑问。
“唉,老太婆,这也是没办法呀!时辰已经到了,偏偏这个身体的皮肉伤又还没有复原……但是不让她现在回去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另一个老声无奈的说。
“可是这样也太……”
“不要紧的,我会每天帮她上药,她只要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复原了。”老头子这样回答。
“再不注重外表也有个限度呀!你这个死老头要一个女孩子顶著一张残缺不全的脸过日子,实在太残忍了!我看还是再缓一缓吧!”老太婆坚持著。
“老太婆,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老头子也不客气的发火了,“你知道她为了重回丈夫的身边等了多久?虽然我们暂时封住了她的记忆,减轻她的痛苦,但再不送她走,一切就来不及了!那我们还报甚么恩呀!”
“可是……”老太婆虽然知道老头子说的没错,但还是有些迟疑。
“别可是了,就这么办吧!我们马上送她离开!”
***
“哇──”莞翠大叫出声。
她一踏出王府后门,就看到前边的荒草堆里伸出了一只手,而其他的部分都被杂草盖住了──如果真有其他部分的话。
她又惊又怕,想靠近,又害怕会看到甚么可怕的东西……可是……如果那是一个病倒的可怜人呢?怎么办?她要不要上前去看清楚?
“莞翠!”
正犹豫不决的莞翠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失声尖叫起来。
“不要叫了,我是杨伯啦!”六十多岁的杨伯受不了她杀猪似的尖锐叫声,赶紧出声制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莞翠才止住了叫声。她泪眼汪汪的回头,看清楚的确是杨伯后,才可怜兮兮的叫了声:“杨伯……”她吓死了!
“莞翠,你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这么大吼大叫的。”他没好气的说著,“厨房的兰婶不是要你去帮她的忙吗?”
莞翠不理杨伯的责问,拉著他满布皱纹的手问:“杨伯,你看……那是甚么?”她抖著手指向茂密的草堆。
“甚么是甚么……”杨伯伸长了脖子,看向莞翠所指的方向;看清楚后,他也不禁瞪大了眼,口齿不清起来,“莞……莞翠,那个……那个东西看起来很……很像人的手……”
“杨伯,那本来就是人的手呀!你看这会不会是……那个呀?”
她直盯著那只手看,生怕那只手会突然动了起来──可是,不动的话不是更恐怖吗?
杨伯到底是见多识广,马上就回过神来,断然的摇头,“不可能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晋王府旁乱丢‘那个’!”胆敢在这里乱丢‘那个’,是不要命了吗?
“那……哇!”莞翠还想接话,下一刻却又发出那足以致命的魔音。
动了!那只手动了!
“别鬼叫鬼叫的!”杨伯不耐的瞪了她一眼,他也看到那只手动了一下──那就是活人了。“我过去看看!”他壮起胆子,向那只手走过去。
“杨伯,我也跟你过去……”她也想看看,可是她又好怕……
“可以是可以,不过别再鬼叫了!否则我没被那个人吓著,反倒是被你吓死了!”杨伯先说出条件,他可受不了一个早上发生这么多惊吓。
莞翠忙点头应允。
两人慢慢的移向那只手所在的草堆,小心的绕过那只手,拨开了及人腰高的杂草……
“老天!”
“哇──”
这回连杨伯都忍不住发出惊叫,何况是莞翠这个小泵娘呢?所以这次杨伯没有怪她。
他同情的看著这个躺在草堆中的人……那是一个姑娘,看不清楚是几岁──因为她的脸都是烧烫伤,更沾了不少脏污;衣服上有烧灼的痕迹,连头发也有部分烧焦了;若不是她的胸口还有起伏,他们恐怕会以为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杨伯看到这悲惨的情况,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不由得想起四年前王府的一场大火,他可怜的女儿也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是每次一想到女儿,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滴血。
“杨伯,怎么办?她好可怜……”莞翠摇摇杨伯,眼中充满了怜惜,看著这个全身都被烧伤的姑娘。
杨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莞翠,我们把她带回王府!”
“可是戴总管……”她也想这么做,可是堂堂晋王府岂能让一个身分不明的人随便就进去?
戴总管不可能答应的!
“他那边有我来说服。救人要紧,这位姑娘伤得这么重,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杨伯下意识早把这位姑娘和自己女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所以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莞翠两年前才进王府工作,并不清楚四年前王府曾发生过的事,自然也不懂杨伯现下的心情;不过看杨伯这么坚决,她也放宽了心,赞成了杨伯的提议。
“莞翠,来,我们把她扶进去。”杨伯看这个姑娘全身上下都是伤,也不知该从何处扶她,只好朝伤口较少的双手下功夫。
“嗯。杨伯,那我们要先把她扶到哪里呢?”两人小心的扶著这位身分不明的姑娘由王府的后门进去。
“你的房间隔壁还有一间空房,就先把她安置在那里吧!”让她独自一人,才不会惊扰到其他的佣人。
“好!”
***
“这是怎么回事呀?”杨婶质问著,丰腴的身躯威胁的逼近干瘦的杨伯。
“杨婶,你先不要冲动,先听我们说!”莞翠惊恐的扯著杨婶的衣服,想制止她对杨伯发飙;干扁的杨伯可经不起杨婶这壮硕的身体一压……
“那就快解释呀!我一路就听到大伙都在说你们两人刚带了一个全身是伤的姑娘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婶不耐烦的问著莞翠。
“杨婶,是这样的,我们在后门外不远的杂草堆里,看到有一个姑娘昏倒在那里,所以……”
“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杨婶责备的盯著莞翠,然后又把箭头指向丈夫,“老头子,你怎么可以随便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来?你又不是知道咱们王府的规矩!”
“老婆子,你自己看吧!”杨伯怏怏不乐的把杨婶推到床边,要她自己理解他会这么做的原因。
“天啊!”杨婶一看清楚床上躺著伤痕累累的人,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那些伤口一看即知是被火烧伤的!
她马上明白丈夫为甚么甘冒被处罚的风险,也要违反府规带她回来;如果是她的话,怕也没有办法放下这么一个可怜的人。
“老头子,你还没忘记?”杨婶流著泪问。
“唉,叫我怎么忘记?那是我俩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呀!只要一想到她死时连个全尸也没有,我就……”杨伯再也忍不住的老泪纵横了。
“那也是咱们宝贝的命呀!我们又能怎样?”杨婶无奈的叹气。
一旁的莞翠虽然听不懂,不过看气氛这么凝重,她也不敢插嘴,只是静静的听著。
“如果那是宝贝的命,我认了!但是今天既然让我碰上了这件事,也许也是上天注定要我救她一命,以弥补当时我没办法救出宝贝……我自己尝过失去女儿的痛苦,又怎么忍心让别人和我一样这么痛苦呢?”他哀凄的说著。
杨婶听了,泪流得更凶了。不只是丈夫心疼,她也是一样难过;成亲二十多年,她就只生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谁能想到只相处了短短的十六年……但不认命又能如何?
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摆月兑了那种撕心的痛楚,没想到遇上一个同样遭遇的姑娘后,她心底的伤又被挖了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忘记女儿的死!
“请李大夫过来了吗?”她擦了下眼泪,哽咽的问。
李大夫是王府的专属大夫,长住在府内。
“刚刚要阿庆去找李大夫过来,应该快到了。”杨伯眼睛还是离不开床上的人。
“那戴总管大概也接到消息了。”杨婶喃喃的说。
“嗯。”
“我们一起求他吧!”杨婶忽然这么说。
“老婆子!”杨伯惊喜的看著妻子。
她点点头,看向床上的人,泪又流了下来:“至少……至少也要把她的伤治好了,才让她离开。”唉,她可怜的女儿……
“好,不愧是我杨长宏的妻子!”杨伯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心情顿时大好,笑咧了嘴。
杨婶也被丈夫夸红了脸,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莞翠羡慕的望著杨伯夫妇,他们平常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在紧要关头总是夫妻合成一气,真是羡煞人!
木门咿呀的打开,进来了两个中年人──前面是李大夫,后面是戴总管,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李大夫快步来到床边探视病人,边看边摇头叹气。“莞翠,你过来帮忙!”
“是!”她连忙答应。
“还有你们。”李大夫指指其他三人,“要谈话到外面去谈,我要帮这个可怜的姑娘疗伤,不要妨碍我。”在他心中,病人最大,他可不管这个姑娘是甚么身份,进不进得王府。
只要是病人他就医,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就这样,戴总管三人被赶了出来。
“杨伯,你这样不是让我为难吗?”听完了杨伯的解释,戴总管也面有难色。他刚才也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也大概了解杨伯会这么做的原因,但王府的规定他也不能不管……
“总管,你就行行好吧!至少……至少也要等她伤好了再让她离开呀!不然岂不是害了她一条小命?”杨伯恳求著。
“这……”唉,把伤得这么重的人赶出去的确是太残忍了,但王府的安全又不能不当一回事……“好吧!不过等她伤好了以后,还是要请她离开这里!”他郑重声明。
要他真狠下心把这个全身都是伤的姑娘赶出王府,他还真做不出来。
“这是当然!”杨伯忙点头。
“杨伯,你不要说我不通人情,我实在是不得已的!王爷出兵攻打南蛮,府中的一切事情我都要照顾到,不能出任何差错……”他也是很为难的,身为王府的总管,责任也更重,所以他不得不诸事小心。
“总管能笞应留她下来治伤,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怎再敢说甚么呢!”杨伯诚心的说,杨婶也在一旁直点头附议。
“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照顾她吧!”他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谢谢总管,谢谢!”杨伯夫妇千谢万谢的,感激不已。
***
“李大夫,怎么样了?”杨伯紧张的问走出来的人,他和妻子已等了好一会儿了。
李大夫叹口气,“她身上的伤口我已经全包扎好了,那只是轻微的烫伤,不碍事。不过……”
“不过甚么?”杨婶急问。
“她的脸全毁了!即使日后伤口痊愈,还是会留下严重的疤,一辈子都没办法去掉!”唉,可怜的姑娘……
杨婶吓呆了,这要她怎么活下去呀?姑娘家最重要的脸……
杨伯却不当回事,“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脸……就算命吧!”如果连医术高明的李大夫都这么说,可能真的没甚么希望了。
他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好了……
李大夫赞同的点头,“我要莞翠跟我去拿药,照三餐让她喝,直到高烧退下清醒过来。以后,就是那些外伤的问题了。”他简单的交代。
“谢谢大夫,我们知道了。”
“莞翠,我们走吧!”李大夫回头唤著在疗伤过程中从头到尾都红著眼的莞翠。
“是,李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