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爱娃娃 第三章
作者:恩鹤

臂看台上,左玦儿一身轻绸红衣,不满的撇着特别抹红着朱的小巧艳唇,一双羊脂白玉般的柔荑死命地绞扭着与衣裳同色的丝巾,一对略微红肿的杏眼泛着几许泪光,恨不得从双眸发出数支利箭射向那个陷她于水深火热中的混帐家伙!

彷佛心有灵犀似的,对面擂台上原本背对着她与她大哥交谈的男人蓦地转身,似笑非笑地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那双邪魅的丹凤眼更是挑逗地眨了几下,没对她起作用,倒是把她身旁的姊姊迷得七荤八素,忘了今夕是何夕。

“玦儿,人家雷表哥在跟妳打招呼,妳不回礼就算了,怎么摆个脸色给人家看?今天是妳的大好日子,怎么整天哭丧着脸呢?”左二姊不高兴心上人的翩翩风采只博得妹妹的白眼,跳出来为雷君毅抱不平。

自数年前第一次见到雷君毅的那一刻起,左二姊就为君痴迷,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雷君毅为人虽风流,却秉持不动良家妇女的原则,以免女祸上身。

她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倒也懂得强摘的瓜不甜的道理,还不如搞好两家的亲戚关系,保持往来,所以她硬把这份眷恋压入心底。

如今雷君毅与她的小妹牵扯上了,虽不至于嫉妒成恨,心生怅然也是在所难免。再见心上人的千般疼宠和小妹的不情不愿,不禁暗自不满;哼!人家求都求不到呢,还摆什么架子!

她想哭都哭不出了,还笑?

左玦儿一双美眸更显哀怨了,穿得像元宵夜的大红灯笼似的,脸上的妆铁定不逊于某种动物的臀部──看是没看过,她是从书上看来的。

发髻上沉重的黄金饰品把她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脖子也快断了!在场的上千人纷纷对她行注目褛,教养差点的则是对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呜……好丢脸哦!她不要比武招亲啦!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出家当尼姑!

而且,她为什么非要给那家伙好脸色看不可?左玦儿的红艳小嘴噘了起来,以示不屑。

这场比武招亲的规则是──只要是弱冠之年以上、而立之年以下,家中无妻无妾者皆可参加,但上擂台者必须连打三十场不输才可进入决赛,生死擂主不予以负责。

其它几个条件也就算了,唯有连打三十场这一点,当别人是无敌金刚吗?也因此,在擂台赛进行了一天又两个时辰后,仍无一个参赛者有资格参加决赛。但这可不表示没有最后的优胜者──雷君毅这小人就是!

原因是他是“特别”的,所以可以不用打直接进入决赛。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作梗,前些天他们以为她睡着了,就肆无忌惮地在她闺房的小厅里密谋这等丑事,却不知让她听了个八、九分。

表面上是大哥提出应给雷君毅优待,实际上却是雷君毅要求大哥这么说的。这下如了他的意,看他四平八稳地坐在擂台上,比主人更像主人,他一心只知道欺负她,叫她怎么笑得出来!

雷君毅不是不知道她那张小脸揪得像一个肉包子的原因,只是事情都进行到这地步了,实在是骑虎难下,而且,女圭女圭的人也是他志在必得的!

可是……她不怕脸上的粉块掉下来吗?

不过掉下来也好,浓妆艳抹实在是不适合她,掩盖了她清灵出尘的绝佳气质。

若不是怕着外人看到她那美好的气质,他是决计不会任她那些姊姊在她脸上大做文章的。

恼人的是,她那打扮得过分艳丽之姿仍是有绝佳的诱惑效果,否则那么苛刻的条件,上擂台的人却是只多不少呢?

真想把她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可惜他有雷家的面子要顾,至少要做做样子,不能太恣意妄为。

看见左玦儿一副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模样扭过头去,雷君毅再也禁不住地轻笑出声,她一定是在为他的不劳而获而闹别扭。

那天他与左家长子谈话时,她以为他不知道她是装睡的吗?只是他故意耍了点小手段想逗逗她,那笨女圭女圭还以为逮着了他的小辫子呢!

照他雷二少的本事,犯得着用上这等不入流的小计谋吗?对付那些软脚虾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不过看到玦儿那张扭曲的小脸,恐怕在她心目中他才是软脚虾吧!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他一展身手来扭转女圭女圭对他的不良印象吧!

“各位,就让小弟来领教这位兄台的功夫!”大牌就是要到最后才出场。

比武招亲的结果是不必说的了,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雷君毅一举夺魁,而且他赢得极漂亮,一人连败三十七名参赛者,风风光光赢得俏佳人。

但不知是何原因,准新娘子丝毫不见喜气,反而哭丧着一张俏脸,与准新郎喜上眉梢的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过谁管他,现在看婚礼庆典最重要。左家在当地也算得上颇有名气的大户人家,如今搞了这么大个排场为女择婿,想必婚礼的仪式也颇有看头吧。

“呜……”左玦儿万分沮丧地伏在桌上自怨自怜着。

在雷君毅的故意搅和下,她早就没心情为娘亲过世的事哀悼了,现在她最需要担心的是随之而来的婚礼。

长年陪在病弱的娘亲身边,对于爹娘间形同陌路的疏远关系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虽然爹从未在物质上亏待遇她们母女,甚至她们吃的、用的都要比那些姨娘、兄姊好得多。但是娘每次发病,只有她陪在身侧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若是嫁与人妻就注定要接受丈夫的多情,忍受丈夫的冷情,那么她宁愿不嫁!

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子,特别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然后一辈子操持家务、相夫教子,至死方休。

如若她不识字,如若她没读过书,也许她会认为爹娘间的相处模式是正常的,更是理所当然的,而她也会毫不在意地让长辈们做主,把她嫁掉。

但坏就坏在她见识到了与她所在的小小空间完全不同的一个广阔天地。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效法李大叔……呃,是诗仙李白那样,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尝尝各地的名产小吃;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看看各地的民俗风情,领略一下大漠风光……但对现在来说,这一切一切,无疑是幻想。

梦想虽遥远,还有成真的一天,而幻想更惨──白日梦!

她知道,阻碍她幻想变梦想,梦想成真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身为女子的身分,而丈夫则是阻碍她前进的最大绊脚石。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子愿意让妻子抛头露面、四处游历的?既然现在没有这等好男人,父母的疏离又使她彻底寒了心,独身就成了埋在她心底的小小愿望。

娘亲在弥留之际,说她这一生无愧于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个生而不养的女儿,因此在临去之前,她一定要帮她达成一个愿望。

她含着泪说除了让娘永远不离开她以外,她没有任何愿望。不知是否看出了她深层的渴望,娘咳嗽着说若她不提出一个愿望,她死不瞑目。

为了让娘走得安心,她说出了心底的秘密,本以为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会令娘为难,没想到娘居然笑说:“这容易!”

娘亲教了她一个方法,要她对外宣称娘亲的遗言是:一定要找个爱她的人才嫁,否则宁愿出家也不出嫁!如若有人为了娶她而说爱她,只要她认定对方撒谎,抵死不嫁就成了。

“若还是有人逼我呢?”娘亲的方法还有一些小小的漏洞。

“妳就哭给他们看!”左夫人决定在临终之际放肆一回,她这一生是完了,但她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与她走同样的路。

“今后,一旦有不如妳意的事就哭,哭得越伤心、越凄惨越好。”等遇到真能忍受女儿的耍赖和哭功的男子,想必也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吧。

多好的计策呀!她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可是这么完美的办法一遇到那个叫雷君毅的小人──他强烈要求她称呼他“雷大哥”,她即使是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屈服于恶势力之下。不过在她的思想中他可管不到她了吧,就算她要叫他雷大坏蛋,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不过,偏偏就是遇上这个雷大坏蛋,那么完美的计划登时无用武之地。

想到在雷君毅的“轻轻”一吼之下,她就连“哭给他们看”这绝招都使不出来,左玦儿更是颓丧了。

唉!这几年来她明明没以前那么胆小了呀,与以前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吓得跳起来的她相比,现在的她都敢偷溜出去逛大街了。

那天她明明哭得很卖力,眼看爹就要在她的哭功之下投降了,却被那雷大坏蛋的大嗓门一吼,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让她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更气人的是,他的嗓门还没爹爹的大呢!

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似乎也发生过,不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唉,她还是先烦恼三天后的婚礼吧。

既然能够放任妻子出门游历的男人还没出生,她也就不必存着侥幸心理认为她未来的郎君就是其中一个。

呜……她实在是不想嫁人,可看雷某人的架式是不会允许她退婚的,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执着于她?

依他的条件,想挑个大家闺秀,甚至皇亲国戚想必都不成问题。可他偏偏认定了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子,哼!不过他想娶,她还不想嫁呢!她这个小女子可是有伟大理想的。

但是三天后的婚礼怎么办?赶那么急,也不怕惹人笑话……

咦?赶、那、么、急?!

嘿嘿!这下给她找到漏洞了吧!

只要她在娘亲去世的百日内拖着不拜堂,那么婚礼势必要延到三年后,而在这三年里,她就可以找到更多的方法来逃婚,甚至直接出家都没问题。

真是个好主意!娘,多亏您在天上保佑女儿,否则女儿怎么想得出这么绝妙的办法呢?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心情豁然开朗的左玦儿马上动手收拾行李,准备包袱款款逃婚去也!

虽然她是很怕被抓回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若她继续留在家里,意图用各种借口阻止这场闹剧的发生,想也知道她必定会投降在雷君毅的吼叫声之下。

狈急了都会跳墙,把那个有一点点胆小的左玦儿逼急了,她也会做出一些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行为。

而且她只是在外面躲上三个月,就能轻轻松松的把问题拖延到三年后,如此简单易行,她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众人忙于婚事、疏于防范的情况下,左玦儿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秘密通道溜出左宅,逃婚去也!

娘,妳在天有灵请继续保佑女儿,女儿会乖乖为妳守孝的!

此时的雷君毅呢?正在作他的新郎梦呢。

若他知道他那乖巧、胆小的女圭女圭居然敢在紧要关头放他鸽子,想必会非常后悔当初没有把“捉奸在床”这戏假戏真做吧。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同理,没离家出走过的左玦儿也看过书册。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左家的书房里那成千上万的书籍却教会她许多事。

左光堂建造那间书房的目的就是告诉世人左家人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换句话说,就是附庸风雅。

因此,也不能强求他收藏书籍有什么方向,反正就是市面上有什么书他就买什么书,所以左家的书除了一些必要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外,流行的通俗读物也有一大堆,而这类书又以话本为主。

比起那些之乎者也的经书,市井间的话本小说自然更吸引左玦儿。

从那一段段引人入胜的小说情节中,左玦儿也学到了许多在大宅子中绝对见不到的东西,人心险恶就是其中一项。

她已经把值钱的饰物、钱财贴身藏好了,还换上了一身下人的衣裳,手和脸也做了适当处理,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接下来她不能乱闯,她只是想离家几个月好把婚礼拖到三年后,还不急着直接出家呢!

因为听说尼姑是不吃肉的,一个人只吃青菜不吃肉那多可怜啊!她可不想自己的脸色也变得像青菜那样的。

所以凶险的地方不能去,陌生的人不能理,思来想去,她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而且那是一个绝对没人想到的地方。

“蝶儿、蝶儿!”

济南城另一户大户人家──莫家后花园的围墙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踮着脚尖站在两块迭起的大石上,双手努力攀着围墙,欲引起园中一个小丫头的注意。

“天啊!玦儿小姐,妳怎么在那上头?”那个名唤蝶儿的小丫头见到正攀在墙上的左玦儿,整张脸吓得发白,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嘘──不要吵!”左玦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使她单手攀墙的姿势更形惊险。“蝶儿,妳不要大叫,会引来别人注意的。”

“好、好,我不叫,玦儿小姐,妳快下来。”蝶儿不敢刺激她,轻声唤她下来,并连忙打开通向外面的小门。

“嗨!蝶儿,妳好吗?”左玦儿轻快地打着招呼,丝毫不察自己方才的举动差点把别人吓出病来。

“玦儿小姐好。”危机解除后,蝶儿也就不那么在意她的迟钝。“小姐在绣房里,蝶儿带妳过去。”

虽然蝶儿与她服侍的主子──莫家小姐莫袭云情同姊妹,但她却恪守婢女的本分,在日常言行上绝不踰矩一步。

不过当她的小姐有啥过于幼稚的举止时,那又另当别论了,对待主子的好友左玦儿她也是如此。

左玦儿与莫袭云的相遇实属偶然。

大约一年多前,左玦儿为了见识一下书中所描述的掌中戏,偷溜出左宅。正当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慕名已久的掌中戏时,一个偷儿扒了她的荷包。

迟钝的她当然没啥感觉,但同在看戏的莫袭云则反应迅速地追上去抢回荷包,还把那个明显比她高、比她壮的偷儿狠揍了一顿。

看见莫袭云的英姿,左玦儿万分崇拜加感激。由于小时候身体虚弱,她不适合习武,但是她却非常羡慕有一身好功夫的兄姊们,现在看到她的恩人也有一身精湛的拳脚功夫,叫她如何不激动呢?

两人当下一拍即合,连同随后赶来擒拿主子归家的蝶儿也顺便巴结……咳!是结成莫逆之交。

这段小女儿间的纯纯情谊也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持续至今。

莫袭云和蝶儿可称得上是左玦儿十六年来唯“二”的朋友,因此逃家之际,落脚地首选就是莫家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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