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朱门大户,今日变成了断垣残壁,惟有残墙中的梅花,重重迭迭,一年盛过一年。
据说,雪沁山庄被血洗之后,镇上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也没有人敢重建这里,这儿,俨然成了一座废弃的鬼宅。
他的记忆虽然也布满了尘埃,但却忍不住将尘封在心中的往事取出,轻轻触模。
那个眉心有痣的女孩子,他仍旧不知道她的名字……现在有了爱妻,又即将有儿有女,自己实在不该再想起她,但那毕竟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子呀,他实在忘不了。
“飞龙,”曲安安掀起车帘,疑惑道:“怎么不走了?别忘了,大年三十之前我们得赶回姊妹坡呢!”
身子沉甸甸的,一路上的颠簸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好几次,她都怀疑自己是否会提早生产?
敝只怪她太爱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在家安养,一听今天是他爹的祭日,便无论如何也要跟他回乡来扫墓,对那双地下亡灵聊表做儿媳应有的孝心。然而到头来,却苦了自己!偏偏这可恶的男人一点也没发现她的辛苦,一路上心不在焉,屡屡发呆。
“妳躺着不要动,”殷飞龙回头道:“我去买些馒头来,路上充饥。”
他跳下车,却没有往卖馒头的铺子走去,反而不知不觉驻足停留在当年那个女孩“跳房子”的地方。
红色的痣,红色的袄,像原野上跳跃的火焰……一想到她与全庄人的惨死,他就痛楚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曲安安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来到他的身后轻声地问。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思索着,是该对妻子坦白的时候了,她一向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责怪他心中承载的初恋吧?“有一个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呵呵,该不会是你从前的心上人吧?”曲安安打趣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间……应该不在了,如果她是这庄里的人,应该在那一夜就被『飞鸠子』残害了……”他剑眉微凝,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他的珍藏,“我惟一拥有的,是这个。”
“这个?”曲安安定睛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的雨花石,当年她玩『跳房子』的时候用的,”他双肩微抽,似在嘲笑自己,“我甚至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眉尖有一颗红痣。”
“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她?”不知为何,她忽然纵声大笑。
“是的。”他错愕地回眸,不知她为何发笑,也弄不清这是真心的笑还是冷笑--难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了?
“她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抚一抚发,她悠然地问。
“她……”只见过一次面,说真的,的确没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她心肠很好,那一年我想进山庄去见我爹,可看门的不帮我通传,还骗了我……是她帮了我,”
“哈哈哈--”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半晌,她说了一句让殷飞龙非常吃惊的话--
“那个看门的,是不是留着两撇胡子?”
“呃?”他惊奇得身子都僵了,“妳怎么知道?!”
“那是看门的王二,你被骗了!一般让他传话都要付银子的,你付了银子吗?”她学着女女圭女圭嗲声嗲气的口吻,完全是殷飞龙当年听到的语调。
“妳……”他颤抖得几乎不能言语,“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呀,”曲安安缓缓道,“我娘原是雪沁山庄庄主小姐的女乃娘,我爹是庄主的管家,所以我经常在这庄里进进出出的,幸好我跟妹妹们一直住在外婆家,否则那个可怕的夜晚,恐怕我们也难逃此劫。”
“这么说……”他瞪大眼睛,却还是处于一片迷茫之中。
“飞龙,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她望着那一簇墙头的梅花,忽然问。
“听纱纱说,有一年妳到北方进货,是我救了妳,”但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那次是我们多年以后的重逢,”她指了指朱门的台阶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儿。”
“在这儿?”怎么可能是在这儿?他完全胡涂了。
“那一次,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我娘让我穿了新的大红袄,”她转过身,目光晶亮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还在我的眉尖点了一颗胭,脂、红。”
殷飞龙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飞龙,那颗雨花石,在这么多年以后,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曲安安笑盈盈地朝那个呆若木鸡的人摊开掌心。
顿时彷佛有道闪电划过他的身体,如同当年他们初遇时的那样。
缘份,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全书完
*看了大姊曲安安的狡猾钓爱,敬请期待绿乔新月缠绵系列姊妹坡之二《跑堂的,好水!》及姊妹坡之三《下厨的,搞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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