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入冬,天气渐次增寒,从小就在雪地里东奔西跑的雪鹦,对于这样的天气倒是很欢迎。
不像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的叫她差点想月兑光衣服,跳进水池里凉快一下。
“小鹦,妳不冷吗?”跟她一同等在杜母门外的丫鬟小圆冻得鼻子红通通,一双小手来回不停的摩擦取暖。
“不会啊!我家乡那里比这里要冷上好几倍呢!”
听到她这么说,小圆眼中的崇拜又加添许多。
“好厉害喔!难怪妳都不会被少爷那张冷脸吓到。”
;退奸啦!只要假装没看到就行了。”
“就算没用眼睛看,光是感觉少爷站在附近,就够吓人了!”
“有那么恐怖吗?”雪鹦狐疑的看着她。
看来这只狐狸果然够厉害,把大伙全都骗倒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恐怖,只是比较狡猾奸诈而已。
雪鹦好想把事实公诸于世,不过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弄不好还会激怒那只狐狸,到时候她想月兑身就难了。
嗯……还是奉行大干娘常说的那句“闲事莫管”好了!
“我听老夫人说过,以前少爷不是这个样子的。”小圆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听说以前少爷是个温文有礼又懂事的小男孩,五官长得俊朗清秀,很是得人疼爱。”
有可能吗?雪鹦不敢相信。
“然后呢?他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好象是在一次意外落水之后,少爷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落水?那跟他个性的转变有什么关系?雪鹦偏头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屋内又传出了熟悉的怒骂声。
“杜剑轩,你给我回来!”
又来了!为了传宗接代这个大问题,最近这阵子,老夫人总会把少爷单独找进房好好谈谈。
不过每次都没有什么结果,而且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包准可以听到温婉和蔼的老夫人,爆出不合乎她气质的吼声。
每次都这样,杜家上上下下几乎都习以为常了,更何况是常跟在他们后头的小圆和雪鹦,她们甚至可以很有默契的一起低声倒数。
“五、四、三、二、一--”
当她们数完时,房门准时的打开,然后里头走出一个脸色阴沉的杜剑轩。
“你这个不肖儿子,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杜母追出来,揪着儿子的袍子不放。
“娘,妳这是在强人所难。”杜剑轩冷漠的表情难得闪过一丝不耐。
“我叫你娶妻生子有什么难的?你又不是长得不能看,论家世、论相貌,你样样都不输人,为什么就这件事你……”
“我去核对帐目。”他顺手拎起在一旁看好戏的雪鹦走人。
“杜剑轩,这是你对娘的态度吗?”火冒三丈的杜母气得没注意到儿子异常的举动,反倒是一旁看好戏的小圆看得目瞪口呆。
敝了!少爷不是不喜欢碰女人吗?可是他刚刚竟然……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杜母原地来回走动,行为举止失去了平常的从容优雅。
“难不成他打算终生不娶?这怎么可以,我们杜家的香火可全靠他传续啊!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逼他成亲才行。”
杜母嘴里喃喃念个没完,眼角余光看到小圆愣在一旁,立刻要她也加入想办法的行列。
“小圆,妳在发什么愣啊?还不快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逼轩儿结婚?”
“老夫人,您不觉得奇怪吗?”小圆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什么事情奇怪?”
“少爷他刚刚……”
“怎样?”
小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索性比给她看。
杜母这才恍然大悟的拍拍自己脑门,“啊!妳不说我倒还没想到!眼前就有个这么好的人选,我竟然还一直往外求助?”
“老夫人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小鹦,我要把小鹦收来当媳妇儿。”
“这样好吗?”小圆觉得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好?”杜母怨怪的睨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最好别破坏这桩好事。
“小鹦她只是个丫鬟。”善良的小圆只能吶吶的点出事实。
“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替我们杜家传宗接代,就算她是乞丐也无妨。”杜母现在已经是狗急跳墙,顾不得其它了。
另一方面,被拎着走的雪鹦一进到书房,立刻大发雌威的抗议。
“放我下来,你这个浑蛋,把我当成什么了?”
“妳说呢?”杜剑轩忽地放手,让她的小屁屁狠狠的跟地板亲吻。
噢,痛死人了!她一脸幽怨的站起来,模模自己的小屁屁,嘟着嘴说:“我又不是东西。”
杜剑轩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重复她的话。“对,妳不是东西。”
她奇怪的看着他,嘴里傻傻的附和,“对啊!我本来就不是……”
等等!她的眼珠子猛地瞠大,瞬间明白了他的话意。
“你骂我!”
“是妳自己说的,我只是重复妳的话。”他的眼底盈满了笑意。
这几天他被逼婚逼得心烦,唯有逗弄她才能让他的心情好转。
“你--”她握紧双拳在身体两侧气呼呼的舞动,却怎样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因而更气了。
“咦?”他突然手抚着下巴说:“我发现妳生气的样子很可爱耶!”
“嗄?!”他这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吗?
哼!她才不让他称心如意呢!她鼓着双颊,继续维持生气的模样。
“很好,妳就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好让我画下来。”说完,他还真的去拿出文房四宝来。
不会吧?他真的要画她生气的模样啊?
一时之间,她忘了要生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饼了片刻,他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一边举手招她过去看,一边在底下落了款。
“是我耶!”她看了好生佩服。
没想到他的画功这么精湛,又快又好,画像中的人栩栩如生,彷佛可以从画中走出来,跟她这个正主儿面对面谈话似的。
“不错吧?”杜剑轩也很得意,这是他这几年最好的作品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旁边画只鹦鹉?”她提出疑问。
“啊!我忘了把字写上去。”才说着,他便已飞快的拿起笔在鹦鹉的上面写上两个字。
雪鹦一边看着他写,一边念出来,“傻、子……”兴奋之情迅速在她的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的气愤。
“你--”她伸手想把画抢过来,可惜慢了一步。
“想要画,就过来拿啊!”他将画高举,等着她过来抢。
他爱极了她俏红的脸蛋,特别是她生气时鼓起的脸颊,好似里头塞了两颗卤蛋,让人好想咬一口。
“给我!”她果真如他所愿,气呼呼的上前抢画。
她一定是气疯了,才会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忘了自己的对手是一只奸诈的狐狸。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打开,那只狐狸早已披回虎皮正坐在案后,他手上的画瞬间飞到屋梁上。
而她呢,像个疯婆子似的,正高举着手,以金鸡独立之姿定格站在原地。
“小鹦,妳在干么?”突然闯进书房的不速之客正是杜母。
“呃……”雪鹦尴尬的收回手,放下脚,很蹩脚的掰了个理由。“刚刚少爷问我会不会跳舞,所以我就……”
“哦,这样啊,那很好啊!”杜母直冲着她猛笑,那笑似乎还带点特别的意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娘,我刚刚已经跟妳说清楚了,我……”杜剑轩以为母亲又是来跟他啰唆婚姻大事,怎知这会儿母亲大人的目光焦点竟然放在小鹦的身上。
“嗯……不错、不错!”杜母绕着雪鹦打转,口中念念有词。
般什么啊?杜剑轩不悦地揽起浓眉。
“轩儿啊,我看你最近跟小鹦奸像处得还不错。”
什么意思?杜剑轩戒备的瞪着母亲,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表示意见,母亲就单刀直人的说出了重点。
“我要你娶小鹦!”
青天霹雳!
要她嫁给那只死狐狸,倒不如让她死了吧!
趁着黑夜,雪鹦包袱款款,就准备一走了之。
至于娘的玉佩……唉,看来只好把皮绷紧一点,等着回山上吃娘的竹笋炒肉丝。
脚下一蹬,她轻松的翻上屋顶,快步的在上头行走,脚步轻得宛如猫咪一般无声无息,逃跑的计画异常顺利。
可是,就在她只差一步就可以翻越外墙,离开杜府的时候,耳边却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听这声音好象是杜剑轩,不知道他在跟谁谈话?
避他的,就算他跟鬼说话,也不关她的事!
可是不知怎地,她的脚好象有了自己的意识,竟然不听大脑的指挥,直直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好吧!她得承认自己是有点好奇,反正时间还很多,留下来听一下也无妨。
“师父,你可终于回来了!”杜剑轩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徒弟要成亲,做师父的当然得回来喝杯喜酒。”即使是揶揄,冷鹰的口气依然偏冷。
“你又不是不知道徒弟我最讨厌那些麻烦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成亲?”
“你想要违抗母命?”
“明的不好违抗,只能想办法暗中动手脚了。”
“这不是你最在行的事吗?每每不是把人家闺女整得七荤八素,就是故意摆威势吓姑娘家。”
“这次不一样,比较棘手一点。”
“为什么?”
“她很特别,我不希望把她吓跑。”杜剑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挣扎与矛盾。
“哦?她是怎么个特别法?”
“她……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虽然委身当丫鬟,却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矮人一等,她甚至敢为了一张画出手跟我抢。”说着说着,杜剑轩的声音竟然透着一丝笑意。
“还有呢?”
“她一眼就看穿我的伪装,好象我脑子里想什么,她都知道。”
这话说得实在夸张了点,如果她真的能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恶整。
“听起来,她倒是很适合做你的妻子。”
“别开玩笑了,师父!”
“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是不像,不过我实在没兴趣跟个女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其实那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不、不,我还是向往师父这样单身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女人在旁边啰里巴唆的,多好啊!”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冷鹰的口气突然变得恶劣。
“莫非师父曾经娶过亲?”
他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她人呢?”杜剑轩不怕死的继续追问。
冷鹰沉默不语,黑暗中只听闻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似乎在压抑熊熊的怒气。
“跟人跑了?”杜剑轩话语刚落,空气中立刻弥漫紧张气氛,不多时就响起了交手过招的声音。
显然,杜剑轩刚刚那两个字已经惹火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啊,看你这个样子,我就更不想娶老婆啦!”
这个杜剑轩,跟人过招竟然还可以说出这种话,也不怕火上加油,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师父取了那条小命。
在暗处偷听的雪鹦不苟同的摇摇头。
不过,既然他有这么坚定的信念不想娶她,那么她也用不着这么急着离开,只消在一旁看他们母子斗法,而她伺机想办法拿回玉佩就行了。
炳哈,就这么办!
“怎么会这样?”
一早起床,杜剑轩就被家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布置给吓了一跳。
“轩儿啊!我已经请算命师看过,后天是个好日子……”
“娘,这未免也太快了吧?”他拧眉打断母亲的话。
“怎么会?我还嫌慢了呢!我本来是计画今天就把小鹦娶进门,可惜今天日子不好……”
“娘……”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说了就算,你等着当新郎倌吧!”杜母专制的说完,又忙着去张罗喜事。
杜剑轩见没有自己反对插嘴的余地,眉头顿时纠结成死结。在苦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之下,他采用了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逃!
他借口杜家在外地设置的商行出了状况,也不当面跟母亲说一声,就跳上马车离开,只差遣一个下人回府禀告。
这下子可差点把杜母给气炸了。
只见她捂着心口,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嘴里频频喊着,“不孝子……”
接着,杜母一连好几天躺卧在床,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听闻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传出老夫人病危,即将远离人世的消息,让杜城频频派人快马加鞭去催杜剑轩回来。
在等待的期间,杜母曾经不只一次把雪鹦叫进房里,一脸幽凄的对着她说:“是咱们杜家福薄,没能将妳这么好的媳妇儿娶过门。”
见她这样,雪鹦简直是哭笑不得。
如果老夫人知道她其实是女儿国的人,将来很有可能会带着她千盼、万盼的孙子跑掉,相信她就不会再说什么她好的话了。
现在她只希望那只狐狸不会突然变笨,被这种蹩脚的谎言给骗回来,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眼前的老夫人。
所幸,杜剑轩没有变笨,也从不认为向来身体康健的母亲会突然病危,唯一的可能就只是想要逼他回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随时派人注意着家里的状况,以免是自己判断错误。
只是,一个月过去了,他在外地急速扩展了商行的规模,并增添了新商行生意,每天从早忙到晚的结果,不但让他暂时忘了婚事的困扰,还让杜家的产业足足增加了一倍有余。
可是,他也快累瘫了。
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再说,他实在很怀念在家逗弄小鹦时的乐趣,于是他决定回家,一方面再跟母亲好好恳谈一番,另一方面则是看看那只“傻子鹦鹉”现在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