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一声停笔令下,我死命地写了最后一句,见班中全部同学也停下手来,我才在老师瞪目向我时掷下了笔。
季初回过头向我笑了一笑,我向她吐了吐舌头。
终於考完试了,我自觉已耗尽了全身最后一分气力,整个人像裂开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但心头却是满高兴的。
邻居小朱对我说:
“我们可能会遭枪击的。”
“吓?”我很惘然。
“美国宾夕凡尼亚州有一问中学,考完升班试后有个学生忽然狂性大发,拿出点三八口径来福自动步枪击毙十五名同班同学。”
“他一定考第十六名吧?”我苦笑说:“现在他变成第一名了!”
小朱忧心仲忡地说:
“希望我们不会遭受同一命运吧!”
“我就肯定不会,因我大概是考临尾倒数那几名了。”我看看小朱:“至於你嘛……有没有穿避弹衣?”
小朱用双手抱着头,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着他,小朱真是多愁善感哦!
老师收集完试卷离开课室后,我也收拾笔盒,忠平、季初和校花一同步至我桌前,我拾起头笑盯着他们说:
“怎样?想围殴我吗?”
“去——玩——罗!”三人齐声对我笑嚷道。
我开怀地笑了起来,也大声嚷着回应:
“去——玩——通——宵——罗!”
我拉好书包的拉链,想站起来,双腿突然发软,令我又一坐回座位上。
我有点尴尬地笑着说:“刚才考试时实在太紧张了,所以——”话未说完,三人同时向我伸出手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的心裏忽然有一阵感动。他们在考试前、以至整个考试期间也不问报酬地照顾着我,虽然考试结果谁也不能预测,但我有这样一群奸朋友,我还有什么怨言、什么遗憾呢?
所以,我没有选择抓着谁的手,而是发嗔似地说:“你们一齐拉我起来呀!”
三人听到我这样说,齐齐抓住我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虚月兑的我从座位抽起来,我顿时感到自己在考试时所失去的力量、我的“碎片”,一下子拼合了回来。
“去哪裹玩才好?”我兴奋地问。
“总之就不在学校啦!”校花娇憨地伸了一个懒腰,微侧着身子的她尽显了美好身段,看得我差点又趺回座位上。当我逼令自己把视线栘开,有意无意又触及了植瑶的座位,她一早已离开课室了,不知道她会去哪裏?我想,她今天应该不会有很丰富的节目吧。
……但这已经不是我需要知道的范围了……
⑤③⑤
我们四人离开学校,先去快餐店医肚子才开始活动,校花和季初自告奋勇地替我和忠平买饮品。只剩下我和忠平独对时,我才问忠平: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吧?”
“没事了!有事的话医生也不让我出院吧?”忠平轻松地说。他刚好赶及在考试开始前出院。
“她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你吗?”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谁呀?”
我静默了一秒钟才说:“植瑶。”其实我不想提起这名字。
“她没来过。”忠平很忠厚地说:“临近考试,也许她没法抽空吧。”
“也许。”我掀了掀嘴角,从喉头绽出了一句。
“你不要怪责她吧。”忠平仿佛明白我在想什么。
“没有,我怎会怪责她——”我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二点点吧,我承认有一点点,因为有时她的举动真是太过分了。”
“她始终还未完全适应这裏的环境,我们应该尽量帮助她的。”忠乎仍是一脸热诚地说。
“我只是怕我们正在……好心做坏事。”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忠平可会明白我的话?
这时候,校花和季初捧着一大堆食物、饮品回来了,我想向忠平说得更明白一点,但也不能不暂时停口了。
我们几个坏学生由中午十二时开始,一直玩至晚上十时,忠平首先喊倦才完结一整天的节目。老实说,经过整个考试期间的摧残,我想各人身心俱累,只是兴奋起来什么也不顾了,梢梢冷静下来,疲态便慢慢从身体内渗透出来了。
从卡拉OK离开,我和季初顺路,忠平拜托我送季初回家,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一路上,我和季初说回刚才考完的那份试卷,我才发现自己答错了不少。本来以为自己答对了的问题,岂料给季初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回答得错漏百出。
我感到很颓丧,难道我又会考得一塌糊涂吗?
巴士到了季初家附近,她对我说:“我自己下车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
巴士抵站,季初下车,旁边的座位空置,我突然不安起来,赶忙冲下巴士。
我走到季初身边,她见到我,不怎样意外地笑了。
我解释说:“我还是不放心。”
“因为你答应了忠平吧。”
“思。”我不自觉地点头了。
“你对忠平真好。”季初的眼睛瞪着我,发出淘气的光采。
我知道自己上了季初的当,笑着说:
“当然,我自己也担心你的安全。”
季初微笑了一下,与我并肩走着,微凉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
“即使今次大考考得不好,今年还有几个机会啊。”我说:“我一定会顺利升班的!”
“如果今次考得不好,我和忠平、校花他们下次才向你进行地狱式的训练吧!”
我心裏重新燃起了希望。“麻烦你们了!”
季初微笑着:“不用客气!”
到了季初家楼下,她叫我早点回家,我对她说了一个藏在心裏很久却不知该不该说的话题:
“植瑶的歌唱比赛,明晚便举行了。”
“我知道,她给我的入场券中有写明。”季初的表情平静。
“……你会去吗?”
“我有点事,可能去不到了。”
“哦。”我听到季初不去,心里反而安定了点。
“阿定,你呢?你会不会去?”季初反问。
“我也不去了。”我答道。
季初无言地点点头,与我挥挥手后便走进了大厦内。
我把双手插进裤袋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季初说了一个谎话,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清楚自己该不该去,一分钟之前的那句“我也不去了。”只是我和季初同仇敌忾的一种表现了吧。
⑤⑤⑤
周六晚上,独自乘搭渡海小轮到了大会堂。
从钱包裏拿出入场券来看了看,我再度向前迈步,将票子交给了收票员。
入座的时候,会场已经黑暗了,歌唱比赛还未开始,我在票务员的引领下找到了座位,然后,我也马上发现了身边的座位坐着季初。
她仿佛也有一点愕然。
我呆了半秒钟,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季初知道我将会问什么,不待我开口,她已在我身边小声地说:
“我来看她怎样输掉比赛。”
“我也是。”我对她说。
就在这时候,舞台上的红色绒布拉起,比赛终於揭幕了。
虽然,我和季初口裏也逞强,但两人心裏却不是那样想。
参赛者一个一个出场表演,终於,静待的时刻来临了,司仪叫植瑶的名字。
终於轮到植瑶出场了。
我见季初礼貌地鼓掌,我也鼓掌了,直至植瑶步出了舞台,我竟然也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植瑶,努力啊!
我听到自己心裏一直这样大声叫喊着。
随着音乐声,植瑶准确无误地唱出了第一句来,我的心便放松大半,没有人错拍子,便是成功的一半了。
在静谧的气氛中,植瑶跟随着悠扬的琴音唱出悦耳的歌声·,她的声线就如清澈见底的湖水,所有观众都屏息聆听植瑶的歌声,终於,她唱出歌曲的最后一个高音,以完美作结。
全场顷刻响起了巨大的掌声,我和季初更是由衷地为她鼓掌。
植瑶会否得胜呢?我心裏不禁开始期待赛果了。
十五名参赛者终於全部表演完毕了,评判们计算奸赛果后,由司仪在台上宣布。
第三名,是由XX女书院黎水恩夺得。
亚军,由XX中学陈霆东夺得。
宣布冠军得主了——。
我在台下一直偷偷握紧了拳头:心裏不断大声喊着植瑶的名字……司仪口中吐出的却是另一个我不熟悉的人名。
我整个人呆住,好一阵子才能反应过来——植瑶落败了。
由於对她夺取壁军的期望甚高,我根本有信心宣布季军、亚军时不会听到她的名字,所以当宣布冠军时却听不到她名字,我的失落戚比其他人
骤然多了三倍。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接下来,冠军学生领奖,唱出得奖歌曲,直至比赛落幕,我也是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度过的,直至会场的灯光亮了起来,我才知道比赛确实已经完毕了。
臂众们开始散去,我这才看到那几个中二新移民女生就坐在隔一行的前排位置,我听到其中一个问:
“我们还要等植瑶吗?”
另一个有点不屑地用国语回答:
“等什么?她见到我们也没面子,我们见到她也没瘾头。”
接着,几个女生便一哄而散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我们走了。”
季初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站起来跟在我身后离开了。
我俩默默地走出大会堂,我不想使她觉得我心事重重,我转过头微笑问她:
“我们乘搭地铁回九龙,抑或坐渡海小轮回去。”
季初只是不发…曰地凝视着我。
“怎样啦?”我给她看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回去吧。”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我苦笑。“那到底乘地铁,还是小轮?”
“徒步就可以了。”季初认真地说。
“吓?”
季初回头望望大会堂那边。“回去看看植瑶吧!她不会那么容易离开的!”
轮到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季初。
“记得我曾经戴了个假发吗?”
“……是啊。”
“植瑶也是一样,不过她自己不知道吧了。”
“……”
“替她月兑下来吧。”
“……”
“替她回复原来的自己吧。”
“……”
“去啊!”
“……”
我噗哧地笑了出来。
季初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向我用力扬手。“去!快去!”
我笑着一转身,便快步赶回大会堂。我可以感觉到,季初一直在后面目送着我·
我跑得更起劲了。
⑤⑤⑤
我想回到会场内,但遭到上作人员的拦截,我唯有声称自己遗下了钱包才得以顺利进入。
推开会场的大门,偌大的地方哪有一个人影呢?就在我以为植瑶已离开时,我的视线无意中见到最前排的座位有一个瑟缩在座位裹的身影:
我寂然无声地走进去,的确在季初意料之内,是还未离开的植瑶:
“植瑶。”
我轻声地唤着。
植瑶颓然坐着,本来眼圈赤红的她抬头看到回头的竟然是我。当时,她眼中积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我本来对她还有一点防范的心也软弱下来了。我走到她身旁坐下,希望能陪伴着她一起悲伤·,
植瑶很不容易才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沙哑: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不,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什么也没有的吗?现在,你起码得到个永远的回忆。”
一听到这句话,植瑶先是笑笑点了点头,然后,她终於流下了眼泪,一边哽咽地说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就像灰姑娘突然被放进皇宫裏,我看到周围五光十色,所有人都在吹捧我,竟然以为我根本就拥有那个地方,乐极忘形地玩过了十二时。我竟然为了别人一两句虚无的赞美就丧失了自己。”
“——都已经过去了!”我一直以悲喜参半的心情静听着她剖白自己的内心话,当我知道她根本从未放弃真正的自己,我用沉稳的声音回应她。“你始终是我熟悉的植瑶。”
我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向她勉励地笑笑。
植瑶的神情也转悲为喜了。
这个时候,清洁场地的大婶走进来了,我对植瑶笑说:
“我们边走边说,不然会给大婶们像垃圾般扫走了!”
“奸啊。”植瑶提起精神站了起来。
我俩走出大会堂,面前便是维多利亚海港,微凉的海风迎面吹来,我俩一同走到堤岸前看着尖沙咀灿烂的霓虹夜景。
我看看身旁的植瑶,她正闭上双眼,让海风随意扑面。
我一直偷偷看着她,直至她张开眼,发现我在注视她的脸。
“惨了!”我摇摇头叹气。
“什么事?”她模模红脸庞。
“你今天很美丽!”我趁其不备说。
“……唔该。”她又说错了。
“唔驶晤该!”我嘻哈笑着。
“阿定。”
“不用说我英俊了,我不会上当的。”
“可以拥抱一下吗?”
“啊?”
“友情的拥抱。”
我听到她这样说,便主动地把她轻轻拥进怀裏,深深庆幸,一切雨过天青,我熟悉的植瑶回来了。当感到衣袋裏的手提电话震动起来,我才轻轻放开了她。
我俩相视而笑。“快接电话呀。”她说。
“多数是老妈子问我何时回家,她很怕我会离家出走。”我边说边取出电话接听。“喂。”
“阿部定。”
忽然听到一把女声对我这样称呼,我整个人马上呆住了。
“阿部定,你还在吗?”
我默然半晌。“你奸……很久没见了。一她就是我的旧女友,只有她会用“阿部定”来叫我。
我转校,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她,我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碰上她。
“想告诉你。”
“思。”
“我爱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电话千扰或是什么。
我看了植瑶一眼,她正面露着“是什么人呀”那种询问的笑容。我感到心情更紊乱了。
“阿部定,你听到我的话吗?”
“唔。”
“我——爱——你!”
她深呼吸一下,坚定而字字清晰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未成年爱345》系列之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