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真是个讨厌鬼!”抱怨着的阿良让江节有同仇敌忾的亲密感觉。
阿良是江节住寝室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在小学的时候不是同江节一个班的、所以对自己灰暗历史的不了解,使江节对他有种微妙且没有隔阂的亲近,再加上阿良本是个大刺剌的男生,两人很快成为好朋友。
小学时代的宿敌陈艳,在中学里还是江节的同学,讨厌的个性在中学时代也不见收敛,唯一的区别是,她不再针对各方面开始有所好转的江节,而钊对起阿良。
今天,担任纪律委员的她把阿良上课看漫画的事报告给了老师,书得阿良被拙了中学生才有的操行分,令他愤愤不平了一天。
“她一直就是个讨厌鬼。”江节十分认同阿良的评价,两人坐在寝室楼的天台上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
周五的傍晚,学校里的学生大多回家度周末去了,校园在夕阳之下有种令人心慌的冷清。
“江节,你这个周末为什么不回家啊?”阿良躺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散慢地跷起腿,一边问坐在旁边的江节。在老师没有过来统计未回家人数时,他们有一段自由时间可供消磨。
“我不能回家啊。”江节闷闷地回答,
“不能?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阿良问。
“我跟你说过了,李沐雨不是我爸,”江节再一次提醒好友,“我爸早就不见了。”
“嘿,他养着你,他就是你爸啊。”阿良的口气里有着令人失笑的老成和武断。
江节望向开始沉暗的天空,心情也灰了大半。上个星期回家时,李沐雨高兴地对他说,单位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周末要和这个女人共度。既然李沐雨不在家的话,回家的举动就没有了意义。
江节对能抛下他而和陌生女人去度周末的李沐雨很不满,甚至觉得很委屈。
但李沐雨对他说:你要乖哦,所以江节觉得生气也不敢说出口,毕竟李沐雨是大人嘛。
“嘿,那儿有人!”旁边不了解他心情的好友突然弹跳起来,指着不远处楼下的停车棚。
“什么?”江节奇怪地顺着手指望过去。
“他们在干嘛?”在黯淡的光线下,只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凑在一起。
阿良诡异地眨巴着亮亮的小眼睛:”是高年级生哦。我们去看看。”他拉着江节往楼下跑。
“算了,会被骂的,那制服是对面楼的高中年级。”两人跑到楼下,蹑手蹑脚地接近教学楼后的停车棚时,江节害怕了。高中生对刚入学的初中新生来说,有着和大人差不多的威慑力。
“可是会有好戏看啊。”生性大胆的阿良却不以为然,他硬拖着江节的手往前移步,两人挨到最接近车棚的软学楼背面,躲在墙后偷偷往车棚里面瞄。
由于寂静,里面的人发出的奇怪声音能清晰地传入耳朵,其中有女孩子的口音。”不要啦,会被人看见。”她压低嗓子,举手推搡在自己身上模来模去的男生。
“没关系,不会有人看见的,这时候谁还会来这里啊!”男生安慰着,低下头舌忝女生的脖子,手钻进她的制服裙子里去,女生也是半推半就不是很挣扎的模样。
墙边的两个小偷窥者屏着呼吸,并睁大了眼睛。”啊!”在女生的裙子被撩起,粉白的臀部袒露寸,阿良突然尖叫了一声,棚内两个正要开始纠缠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僵滞了举动,齐齐地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江节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拉着阿良的手拼命地往后跑。
两人一口气冲回寝室,关上门呼呼直喘气。
“都是你不好。”江节埋怨,
阿良捂着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很是委屈:“我不是自己想叫的啊,不知怎么就叫出声来了”。
“你说他们……在干嘛?”江节惊魂甫定,方才疑惑。
阿良奇怪地盯着江节:“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啊?”江节看着神秘兮兮的好友,还是一脸不解。
“就是大人的事啊。”
“什么?”
“是睡觉啦。”虽然阿良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装作很懂的样子应付着江节的疑问,
“睡觉?他们为什么不去床上啊?还有,为什么要月兑女生的裙子啊?”江节一想到那粉白的,不禁有些心慌,脸也莫各地烫起来。
“因为因为因为……”阿良支支吾吾,搔乱了头发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他们在干睡觉的事,电视上有演啊?你没看过吗?”
“是吗?”江节除了看成蛋超人外,很少看其他电视节目,当然咸蛋超人不会演一男一女睡觉的事。
两个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地研究喝半天,还是毫无收获。
最后阿良好笑着:“我爸藏有专门讲这种事的书呢,有图片的,可惜我只看到他拿出来过却不许我看,将来去偷一本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哦,好!”江节兴奋地连连点头,求知欲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他从来不知道“睡觉”原来还有其他的意思,他觉得闷。很无知,比阿止还要笨,这种想法在青春期开始前就让逐渐逞强起来的心理难以接受了。
这晚对江节来说有点特别。他蜷紧在小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出现抱在一起的学长学姐,他们抚模彼此并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那女生白得眩目的臀部,像块带吾光芒的阽纸一样贴在视网膜上,怎么也扯不掉。
“睡觉”的事……
他突然想到车沐雨那句“和一个阿姨一起睡”的话,隐约地提醒他这两者似乎有某种关联。“睡觉”,阿姨,和李沐雨这个周末的“抛弃”,成长中的心中有所察觉这二者的因果关系,让他觉得不安,类似于看到妈妈摆在客厅里的行李箱,预示一种即将到来的失去。
这种不安前所未有的顽固,困扰了江节整整一个早期,以卒于周末看到如约来接自己的李沐雨时,脸不禁绷得像水泥砌墙,让兴致勃勃的人模不着头脑。
由于业绩的良好,公司给李沐雨配了一部小车专门跑业务,对汽车销售人员来说是件很体贴的福利,当然李沐雨也能用它来跑跑私事,譬如每个周末按江节回家。
一般来说,江节对每周一次的返家都会表现出巨大的热情,放学后,就早早地待在学校门口等李沐雨的到来。而这次,李沐雨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人,才见小少爷拎着书包慢吞吞地出现在门口,板着个熟悉的债上脸。
“怎么啦?”李沐雨猜测,他不是被同学欺负就是被老师批评了等小孩子的家常事,安慰一下就应该没事。
江节没有理他,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李沐雨苦笑,他想起公司里那些阿姨的话。难道青春期开始了?江节除了身高长得有些快以外,面目依旧充满稚气,噘起嘴的时候和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被同学欺负啦?”
“……”
“被批评了?”
“……”
“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
“揍你自己吧!”
不耐烦的口气让因工作而有些倦意的李沐雨差点光火起来,搞了半天,这小债主原来是在和两个星期都没有见面的自己呕气啊,真是莫名其妙得可以!
“好啊!不过揍之前,总得让我明白明白吧?小少爷?”
江节咬起嘴唇,他明白自己理亏,但心中的不安和委屈没地方发泄,憋在肚子里就特别难受。
“李沐雨,以后每个星期都得来接我,要不我就不理你了!”最后,他把不安做了个直截了当的结束,说出口的却还是孩子话。
李沐雨一怔之下笑了,腾出手来模模他的头:“想我了吧,小子?”
“才没有呢!”江节还不知道什么叫死鸭子嘴硬,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委屈被这么轻轻地一模都给模光了。
“好,没有就没有,那就不要绷着个脸了,我们去买些好吃的吧。”李沐雨笑得更厉害了,不过在嘴上还是饶过他的。
江节终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于是,对话开始朝常见的模式上发展。
“李沐雨,我要买机器人。”
“好,怎么?不要咸蛋超人了?”
“不要了,我要电视上那个会动的饥器人。”
“……好。”
“李沐雨,我的零花钱比阿良的少。”
“呃?三百元还少?!”
“可是,比阿良的少。”
“你要这么多零花钱干嘛啊?学校里的生活费用不是全缴齐了吗?小子,你知道我当中学生那时,每个月才……”
“我就是要加零花钱!”
“……那家里的脏碗你来洗,我就加。”
“零花钱零花钱零花钱零花钱零花钱……”重复的次数呈N次方递增。
“0K……吵死了……加二十吧?”
“加一百。”
“一百?小少爷啊,我长工资还没这么快呢?!”
“一百一百一百一百一百……”重复的次数继续呈N次方递增。
中学生和小学生果然有区别,至少这小混蛋已经学会什么叫要无赖,李沐雨叹息着这样想道。孩子不能太宠溺,否则有百害而无一利,任何一本教育书上都会说这样的话。
在江节无故耍脾气的时候,李沐雨就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宠了一点,但迎上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瞳时,他板脸的时间矩得对江节根本不起任何恐吓作用。于是,在江节开始学会用自己思想决定行为时,他就尝到教育失败的恶果了。
到公司去还车。两人一走进办公室,李沐雨的同事哥们看到跟在后面的江节,冲着他开玩笑:“哟,儿子,跟老爸回来了啊?”
闻言江节又动了火气,别过头下去理睬他们,李沐雨骂他没礼貌也没有用,他就是讨厌别人说自己是李沐雨的儿子。
李沐雨无奈,让他待着,自己去拿东西。
“李沐雨的儿子长得还挺好看,你们来看,两人有点像,真的是李沐雨的亲儿子吗?”
同事们好奇地围过来看江节,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才是李沐雨的儿子呢!”他冲叫得最响的小何吼。
小何扮个鬼脸继续逗他:“好啊,有这么个老爸真是太好了,又帅又能赚钱,对人又好,如果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吧,我不客气了啊!”
江节马上涨红了脸,把肩上的书包一把拉下来就朝小何扔过去,把刚进门的李沐雨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发什么火,顺手朝他头上摄一巴掌:“你怎么回事啊,这么没教养的?!”
江节扭头就往外跑,让李沐雨的同事们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唉,这小子……”李沐雨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我去追吧,他好像很生气,对不起哦。”小何吐着舌头连忙道歉,也要往外跑,被李沐雨一把拖住。
“没关系,你不必理他,这死小子的脾气被我惯坏了!”李沐雨咬牙,他才觉得不好意思呐。“闷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了!”
至于怎么“教训”,李沐雨真没有什么概念,追着前面不远处走走停停的少年,他恍惚回到一年多前的光景,那个木讷而寂寞的孩子除了略有长高外,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
“李沐雨!”孩子突然转头对他笑,笑容纯净如泉,没有生气的痕迹。
被呼唤着名字的人无故地随笑而把怒火烟消云散了,他不得不恨起自己的软弱。
“李沐雨,我要那个机器人。”江节说,手指点着街边橱窗里的样品。
“哦,好……”
两人凑近脑袋,一起盯着橱窗玻璃后面有着华丽金属色彩的玩具机械。
“李沐雨,”江节把目光从玩具转向李沐雨的脸,“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的,虽然你不是我爸。”一本正经的话让李沐雨愣忡了好久。
江节又笑了,他欢快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往后招手。
“李沐雨,你来追我啊,快来啊,看你追不追得上我啊?”
在黄昏霞光里奔跑的少年,像精灵一样闪烁着美丽的光芒跃动在视线中。李沐雨静静地看着,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侧头凝视橱窗玻璃里自己的映影。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阴险的欺骗下背负一个少年的未来,却变得这样的心甘情愿,几乎到了沉溺的地步。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李沐雨撒开大步跟了上去,牵住精露的手,一同回家。
中学生江节成长的烦恼,从身高问题开始分散到各个方面。譬如重点学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成绩竞争,本来不关他的事,可是没想到进了中学,各项成绩居然有往上冒的趋势,半个学期后的数学测验结果高达八十多分,名列全班第一,进步的速度令他自己都有些惶恐,麻烦也接踵而来。
由于进步得快,老师理所当然地会给他安个什么职务以示鼓励,于是江节很荣幸地当选上了数学小老师,既然是数学小老师,自然学习应该不能太差,要不会被知其底细的同学笑话,所以他只能舍弃小学时代课上休息的习惯,以便有足够的成绩不要让自己的班级排名再现小学时代的没落。
于是,到了中学,江节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一个晶学兼优的好学生,虽然他自己并不怎么愿意。
还有一个烦恼来自自己的外表,这是江节最迷惑不解的事。
对于外表逐渐重视起来的中学生,开始意识到异性的重要,特别是提早发育的女同学,已经学会整理自己的容貌,对于衣着和发饰之类的要求,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剔程度,也逐渐留意起周围出众的男生。
这本来也不关江节的事,可没想到有一天何薇薇悄悄地告诉他,寝室里的女生在夜谈时都一致推选他为最佳男友,理由是模样帅成绩好,而且又很酷。
江节听完后瞪大了眼睛,追问何薇薇什么叫最佳男友,选来干嘛的,使何薇薇红着脸捂着嘴跑开了。
这件事很快成为一个笑话,在众女生中广为流传,以至于往后的几年内让江节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恨不得踢自己两脚。
但是,最大的烦恼却来自他现在实质性的监护人李沐雨。
江节心里很清楚,李沐雨实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连什么最远的亲戚关系也是编出来哄人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沐雨如果有一天要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江节十分的害怕,害怕有一天回家,李沐雨和妈妈一样突然不见了。他不想再尝温柔的欺骗,也不知道如何让李沐雨明白自己的这种恐惧,已经长大的自己,不可能像小学生一样直接索取李沐雨的慰藉。
面对李沐雨,他过于早熟地学会了羞涩,就连回家的时候机李沐雨一起睡觉也变得小心起来,不像从前那样随意地钻在李沐雨的怀里。
对于这个,李沐雨只是笑着说他长大了,需要人身距离了,可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回事。
成长中的头脑会带给江节各种各样复杂的麻烦,通常没有解决的办法,却又不得不意识到问题的困扰,使他对于长大觉得不那么值得期待了。
但是不管定否期待,成长的速度没有因为他的烦恼而减缓,它在江节身上留下的痕迹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深刻。
等到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江节的身高已经在李沐雨的肩膀上了,稚气的面目也开始变化为轮廓分明的少年形状,口音从清脆向着粗沉发展,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是标准的少年架式,让李沐雨欣喜的同时也心有失落。
成长中的少年变得敏感而难以取悦,他不再愿意把什么事都说给李沐雨听,对于偶尔的训话也开始爱听不听地敷衍之,发脾气的次数也增加了,常常赌气一连几个星期不回家地闹别扭。
李沐雨回忆自己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所以不会有所计较,在他心目中,江节还是那个坐在夕阳里孤独地反覆唱一句歌词的小孩子,他没有想过小孩子会长大,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当然,还有些让他意想不到的行为。
这天,在替几个客户办完购车手续后,李沐雨从公司回家换衣服准备赴约会。
年纪这么大了,女朋友还是无法固定,最大的原因就是江节的问题,人家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要养,通常都会打退堂鼓,因为抚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经济上更是让人无法不在意的。他不知道那些女人把他当成好人还是傻瓜,不过无法接受江节的话,他只能放弃她们。
罢换好衣服,电话就响了。
李沐雨提起电话,才听了对方没几句话就气得差点吐血。电话是老师打来的,说是要找江节的家长谈谈,江节被查到在寝室里藏黄色书刊,要接受学校的严重警告处分。
他扔下电话就立即驱车赶到了江节的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就看到脸色发白,看到他就转红的江小少爷。
年过半百的校长看这位家长很年轻,训话起来也重了许多,拿着那本满是图片的杂志,指着李沐雨的鼻子责备:“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孩子看呢,你是怎么教育的?家长行为不端正的话,对孩子的成长会有影响的,这次处分必须留档以示警戒等等。”
李沐雨看着实在很过火的杂志,不禁急了,一个劲地道歉,希望学校能从宽处理,孩子毕竟还小,留些处分下来会影响他的前途,回去一定加强教育绝不放松等等,好说歹说磨了半天,只差没有跪在地上了,才见校长叹息后点了头,算是放过他一马。
来不及松口气的李沐雨,回头扯住江节的衬衫领子一把拖出学校,扔上车直奔回家,一路没有跟他废话过一句。
瞧着李沐雨铁青的脸色,江节知道今晚可能会很难熬。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难过”会很惊人。
罢踏进家门,李沐雨就把门一关,把手里的杂志用力扔在江节面前,忍着火气质问:“嗯哼,你真有本事啊,哪里弄来的?!”
江节抿着嘴不肯开口。
“好小子,毛还没长齐就给我看起这种东西来啦?!”李沐雨积压的火气在对方的沉默中爆发了,想到刚才那校长的话他连血都喷得出来,但眼前这小子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死样,让人觉得不给点教训就太对不超他了。
李沐雨在屋子里晃了一阉找到一个网球拍,把柄一调,街着江节就抽了过来。
江节没躲,眼睁睁地乔若,他压根儿就不信李沭雨真会打他,直到腿上一阵麻辣辣的疼痛真实地传来,他才暴跳起来。
“李沐雨,你打我?!”满腔的不可思议,江节瞪菩怒火中烧的人,委屈和愤怒像遇热的气体一样在体内膨胀,比疼痛更难受。
“早该打你了,死小子,平时太惯着你,就知道你会学坏厂今天他绝不能心软了,接到电话那一刻起的担心焦虑,不让这小少爷知道知道,他根本不了解别人怎么为他操心的。
上又挨了沉重的两下,江节硬是没躲,咬牙切齿地盯着李沐雨,直到李沐雨略一停顿,他转身冲向门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前眼泪就奔涌直下,冲着追到门口的李沐雨声吼:“李沐雨,我讨厌你!”然后把门紧紧锁死,趴在床上失声恸哭。
李沐雨丢下手中的网球拍,听着传来的哭声不由头痛如裂。他第一次动手打江节,虽然是善意的教训,但感觉并不好。
哭声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无声。
李沐雨上去敲门,没有动静,知道现在正是呕气时间也不再坚持,他坐在客厅里抽烟,想那小少爷肚子饿了总会自己跑出来的。
瞧着地上的成人杂志,他愣着,然后不由想笑,无法想像江节看这种书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单纯是好奇,好玩?反正不会是想解决需要吧?可江节是个发育中的男孩子,对这种事好奇也是正常的。李沐雨想到这点,又觉得自己不该发那么大的火,于是心里有点不安了。
再去敲门,对方依旧不理。
李沐雨悼悻然,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还没有吃饭呢,连忙去厨房弄食物。等煮完粥烧完菜出来,小少爷的门还是关着。扭动门把手,居然已经开锁了,想来就等着他去哄了。
李沐雨反而不敢直接进去面对江节生气的㈡光,踌躇了半晌又恨起门己的心软,明明廷那小混蛋的不对,凭什么现在搞得自己像是做错什么事似的心慌意乱?!可取了饭菜进去,一看到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里的人,心慌意乱就更乱了。
“吃饭喽,江节。”本想硬起来的脾气也软弱下来。把食物一一摆好,坐在床沿边伸手去拍那缩紧的肩膀,却吓得床上的人直往里蹭,李沐雨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疼起来。
“肚子饿了就长不高喽。”凑近头发纷乱的脑袋,他开始使着平时常哄他的伎俩,可就是没有得到理睬。“好啦,是李沐雨不好,不该打你,现在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不好?”
终于行动静了,不过也只是晃晃脑袋,似乎在拒绝李沐雨的抚模。
李沐雨无奈的苫笑,站超身来准备离开,看来小少爷还得折腾一段时间。
“你打我……”见他要走,江节才说话了,张口就是怨慰的指责。
“是我不好啦,我道歉怎么样?要打回来也可以啊?”听到小少爷发话,李沐雨连忙凑上脸,极尽温柔地安慰,全然忘了打他的原因。
“哼……”江节扒起脸,泪痕犹存,愤怒地睥视着李沐雨。
李沐雨被瞪得心虚,连忙端起饭碗送到他面前:“要生气也等一会儿吧,先填饱肚子再说,好不好啊?”
肚子早就饿扁了,闻到粥乔,江节觉得李沐雨的话很对,想拿碗,却大叫起来:“好痛!”
李沐雨慌了,想刚才己一一在气头上,而他又没有打孩子的经验,会不会下手过重了点啊?
“哪儿哪儿,很痛吗?要不要上医院啊?”
“……”江节指了指身后,嗫嚅着。
“让我看看。”李沐雨抱起江节放在膝盖上,然后仲手去扯他的裤子。
“不要!”江节突然紧张起来,拉着裤子不让月兑。
“你放手啊,让我看一下就行,如果打坏了可真麻烦了。”李沐雨正心急呢,哪注意到对方猛然涨红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只管去扯裤子。
“不要就是不要!”江节也卯上劲了,挣扎着要从李沐雨的膝盖上下来。
“嘿,我说小子你这会儿害什么噪啊,你看那书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啊?”李沐雨终于发现了;江节发红的脸色,不由乐开了。
“要你管啊!”江节恼羞成怒,拾腿想去踢人,结果又痛得龇牙咧嘴直哼哼。
“我不管你谁来管你啊?!”李沐雨火大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揪紧着。“过来,趴好,没揍够是不是啊?!”
看到李沐雨的脸一板,江节有些害怕,咬着嘴唇磨蹭了一会儿,只能乖乖趴在床上让李沐雨月兑裤子。白上两道鲜红的印痕挺刺目的。李沐雨直皱眉头,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手指一碰到皮肤,江节那有些夸张的叫声让他难过起来。
“谁叫你干坏事!”他啐了他一句。
江节埋着头不敢哼唧了。李沐雨起身去拿毛巾,端来脸盆泡热水,然后一把把地敷那红肿的皮肤,希望能缓和这小少爷的疼痛。
“那书……不是我的。”江节在舒畅的温存中咕喽。
“呃?”
“是阿良的。他说……我是好学生又是班干部,被查到的话老师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所以,我……就说是我的。”
听着这话,李沐雨真是哭笑不得:“嘿唷,你还真他妈的讲义气啊?!”
江节扮个怪脸,“嘿嘿”地鬼笑。
“那书你看了没有?”李沐雨揉着他的转头问他。
小少爷慌忙躲开他的目光,埋起头又不吱声了。
“你这小子……”看他默认的样子,李沐雨气不打一处来,撂起毛巾朝那上又是一下。
江节这次没叫,因为不怎么疼。“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啊……那上面的人还没你好看呢。”所以他不怕死地又嘀咕了一句。
李沐雨顿时无语,转过来一想,突然醒悟,直接一巴掌又朝着那瘘了上去:“你把我跟那些家伙比?!你这死小子!”
江节闷笑,脸憋得通红,连忙把从对方手下挪出来,要不谁知道还会挨几下巴掌。
“我说得没差啊,就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比他们大吧?”他边笑边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完后,李沐雨会发飘的。
丙然,李沐雨一脸被惊吓的模样,嘴张得快塞得下鸡蛋了,愣了半晌后不由气急败坏,两手就往躲在被子里的头模去,想掐这小混蛋的头颈:“臭小子,居然给我学会开荤话了啊?!你真不想活了?出来出来!让我掐死你算了,省得给我出去丢脸!”
“有本事你来掐啊,嘿嘿嘿,掐不到啊掐不到——”江节把头缩在被子卷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连身上的痛楚都不觉得怎样了,不过没滚几圈就被李沐雨按住动弹不得。
“我就不信不能把你这小乌龟揪出来!”李沐雨坏笑着,隔着薄被子搔江节的身体,他知道江节是个很怕痒的家伙,果然没几下小乌龟就把被子扭得像条吃坏肚子的虫子。
两人正在开心地胡闹时,电话铃突然大作。李沐雨一怔,突然跳起来大叫数声:“呀,惨了惨了,这下全完了!”跺跺脚连忙奔出去接电话。
江节奇怪,伸出脑袋仔细听着客厅里的讲话声,李沐雨好像在一个劲的道歉,软绵绵的声音让人听着不爽。
“怎么啦?”等到李沐雨苦着脸进门,江节就问他。
李沐雨笑得比哭还难看:“完了,看来我注定要打光棍了。”
“那有什么关系。”江节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你这死小子,还不是被你书的,把这事搅和得让我连约会都没去成,真想再揍你一顿。”
江节阴下脸不说话了。
“开玩笑的啦,是我不好,忘了时间。”李沐雨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收口,端起快凉掉的粥喂他。“快吃饭吧,饿过头了可不好。”
江节慢吞吞地咽着粥,目光闪烁,盯着李沐雨的脸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李沐雨,你会结婚吗?”
“废话,”李沐雨笑了,“谁不结婚啊?!”
“如果你结婚了的话,我还能和你一起住吗?”
李沐雨怔了怔,他无法回答,这是个很现实的难题。
“那时你一定不要我了,对不对?”认真做出这种判断的江节,令李沐雨刮目相看。孩子长
大到有足够思考问题的能力了,不是吗?
“你一定会扔掉我的,对不对?”看着李沐雨沉默下来,江节的推测也越来越尖锐。“所以你以前跟我说的一直会和我在一起的话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李沐雨听着这句句的“对不对”怎么有指责的味道,可他没有做错什么啊?恋爱结婚生子,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就算是江节的存在也不能妨碍这些事的必然发生啊,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有些地方没有跟江节说明白,让他误会了。
“江节,你听我说,”李沐雨放下手中的碗,握住那双冷冷的手,以对成年人的正经口气进行解释,他觉得江节应该能明白了,“不管我有没有结婚,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如果要扔下你
我不会等到现在,你明白吗?”
江节看看他,又看看握着自己的手,点点头。
“我会一直供你到大学毕业独立为止,这点我保证。结婚和这没有关系,我没有骗你任何事,也不会突然离开你,除非有一天你觉得不需要李沐雨了,那就是我们应该分开的时候,你明白吗?”话说得很清楚,他觉得江节应该能听得懂,可是对方却在使劲摇头。
“可是,结婚了,李沐雨就不是我的了。”
李沐雨失笑,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跟一个孩子说话,只有孩子会固执地认为一个人应该属于自己的,像玩具一样。
“李沐雨能和我结婚就好了。”江节喃喃低语。
李沐雨不禁抚掌大笑起来,想这小子根本是白看了黄书,他连性的基本内容部没有弄清楚,这小笨蛋!
江节眨巴着眼睛看他笑,不知所谓。
“江节是不可能和李沐雨结婚的,江节将来会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然后会生出一个小江节,就像你爸妈一样,才会有你啊。”李沐雨想了想,给他一个粗略的解释。
“我不要漂亮女孩子,我只要李沐雨。”江节却固执得很。
李沐雨又一次无语,开始反省自己对这个小子的教育中,好像漏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他记得中学里有开生理课啊,怎么还会造成江节这方面的是非不分呢,回头他得打电话去学校问问。
“呃……”他努力思考着,怎么把这种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人类生息方式给江节解释清楚,而这种清楚也只在他有了自身需要才会逐渐了解的,现在徒劳的解释只会让他的思想更迷乱。
“反正长大了,你就明白了。”最后,李沐雨想草草地结束毫无建树的讨论。
“可是,等我长大了,李沐雨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江节前所未有的执着起来,他不喜欢这种含糊而没有保证的答案,就死缠着问题不放。
李沐雨看着他焦急的神情,不由皱紧眉头,他想不通这小子没事想这么远干嘛呢?!
“不会。”为了摆月兑纠缠不休,李沐雨又一次下了保证。
“那你就不要结婚。”江节反应快得令人惊讶,虽然要求提得孩子气似的过分。
“结婚和这没关系!”李沐雨耐心地再次说明。
“有关系!”江节火大地叫起来。
“有什么关系,你说?”李沭雨苦笑,想不通争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江节扁起嘴巴,他回答不出,只得卷着被子背过身去对着墙生气。
“我真想揍你,李沐雨。”他闷在被子里嗫嚅道。
李沐雨无奈而温柔地笑,虽然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但有时也觉得挺累的,特别在争论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时,而江节似乎最拿手的就是在这方面给他折腾个没完。
他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事,要了解一个孩子并不比了解一个成人容易,现在他深有体会,特别是这种半大的快速成长中的孩子。
伸手理着他露在被子外面柔软的头发,不禁叹喟:江节,你何时能长大啊,长大到足够对离别不再害怕。因为这是迟早的事。
似乎在回应这无声的感慨,江节突然别过头,从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一把搂住李沐雨的颈;脖,紧得让李沐雨差点窒息。
“李沐雨,今晚我们一起睡,好吗?”
“哦……好。”
少年的成长就像灌浆中的稻穗,从沉睡状态向着饱满的活力醒觉,仿佛要许多年,又仿佛在二仅之间。
江节加快着身体成长的步伐,接受着骨胳筋络、头脑思维发出迅速抽长的信号,让他欢喜又不自觉地抗拒。他抗拒若自己无法和别人相同的一部分,隐晦地随着周围一起成长的少年们,开始了青涩的情爱课程。
进入三年级后,由于成绩没有下滑过,直升的事缺少了昔日的窘迫,他过得轻松而自由,每天要跟一大帮男孩子去球场上发泄过剩的精力,他现在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将,常常代表学校去参加各场友谊赛,在球场上雪洗小学时代无法得到重视的耻辱。
自从江节参加了足球队,身为好友的何薇薇就义不容辞地做了足球队的啦啦队长,每场比赛都跟随,并且在每场比赛中,她部坚持不懈地尽职为每个人加油鼓劲,但足球队里的每个少年都知道一个公开的秘密:何薇薇是他们江节主将的女朋友。
奇怪的是江节自己好像不知道的样子,他对何薇薇的笑容从小学时代起就没有改变过,但问题在于他对其他女孩子是难露笑颜的,所以逐渐敏感起来的少女少男们有这个误会情有可原,只是对江节来说,何薇薇和阿良汐什么区别。
令他恍然大悟的是,由于陈艳的介入。
陈艳对江节来说一直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她在江节的小学时代扮演着一个让他惊恐到需仰视的角色。她的聪明,良好的家世,在同学中受欢迎的程度,甚至身高都曾让小学生江节产生过羡慕,合着嫉妒及憎恨为一体的复杂情绪。
但进人中学后,她的优势在不动声色地被削弱,或者说江节本身的成长使他不再受到被她注意的压迫,她留给他的形象,也就只能用阿良的评价来概括了:讨厌鬼。而且这个讨厌鬼了解他在小学时代的一切糟糕事,除了无意识地避开她,江节没有其他想法。
但好几次看到陈艳静静地蹲在赛场边看着自己时,让他又慢慢疑惑起来,并有些惶恐地认为,陈艳可能会像在小学时代一样尖刻地抨击自己,而事实上没有。
也有好几次,当他踢球进对方的球门时,他看到陈艳激动地在场外双脚直跳,口中拼命地喊:“江节,太帅了!好样的!”漂亮而白皙的脸上满是可爱的红晕,格子图样的制服裙子飘扬起来,像朵盛开的花。
尖细的声音数年来没有太多改变,江节依旧能把它从众音中分辨出来,所以有一刹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时会盯着她猛瞧,对方还他一个恬静的笑容和一个做成“V”型的手势。
他没有看到何薇薇黯淡下来的脸色,即使所有的男孩女孩看得懂这场青春悲喜剧,江节也只是在自己的疑惑中把球踢完,回去就什么都忘记了。
江节的迟钝只是由一个原因造成的,他自己正烦恼的事夺走了对这些方面的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他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们会成为朋友吗,很好的那种朋友?艳。”
反覆地看几遍,没怎么明白,最后他拿给何薇薇看,谁知何薇薇看了一眼后就气得脸色通红:“陈艳给你的情书拿给我看干嘛?!”随后一个星期都没有理睬他。
令人震惊的事是,陈艳的这封信原来是情书!
江节不明白为什么在小学时代一直叫自己“矮老鼠”的女生,怎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突如其来的青睐让他在收到信的时候起,就掺杂了不知是得意还是厌恶的情绪,还有点诚惶诚恐。
不知所措中,他在周末回家时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沐雨。
李沐雨边开车边乐呵呵地听完,然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拍了一下他的头皮,用惯常的口气批评着他的做法:“小笨蛋!有女孩子追求的大人样了,怎么还净干傻事啊?”
江节怔愣地看着李沐雨问:“陈艳要追求我?为什么?”
李沐雨笑着反问他:“我怎么知道?!那你呢?觉得何薇薇好还是陈艳好?”
江节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不知道。我觉得她们都没你好呢。”
对于这种不着边际的回答,李沐雨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再去纠正,不过望着开始有这方面烦恼的江节,心中总有股淡淡的悸动,孩子长得真快的感慨又一次涌在脑海里。
“不管怎么样,今后不要再把一个女孩子的情书,给另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看这种蠢事啊。”李沐雨只能这样叮嘱他。
“何薇薇喜欢我吗?”江节认真地问。
李沐雨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不明白江节为什么在这方面看起来总是像少根筋似地,让人吃不消。“对啊,小少爷,她看到你有别的女孩子的情书会很不高兴的,所以说这种呆事就不要干,知道吗,会伤人家女孩子的心。”
“哦,”江节领悟般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我该怎么办呢?她已经生气了啊?”
李沐两听出点兴味来了,笑问:“你是喜欢何薇薇的喽?想哄她开心?”
江节一个劲地点头:“她是我朋友啊。”
“那你就不要理睬陈艳就行了。”李沐雨高兴地替江节出了主意。
“我本来就不想理陈艳的。”江节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把信取出来,从车窗里狠狠地扔了出去,报复似的快感媲美小学时代常幻想的咸蛋超人扯她的马尾辫。
李沐雨瞥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你要和何薇薇做朋友可以,我不反对,但不要干坏事哦,如果敢做些对不起人家女孩子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江节瞪大眼睛:“什么坏事?”
“嘿唷,你别给我装蒜,我就不信你还不懂。”李沐雨乾笑着,眼前的小伙子长得快和他差不多的个头了,他当然不相信他别处没在发育,偶尔从洗衣机里撩出的短裤上发现的一些可疑的斑迹,都能告诉李沐雨,小伙子发育正常。
江节在他的笑中脸色泛红:“你讨厌啊你!管好你自己吧,三天两头换女人的大流氓!”
“你在我面前害什么羞啊,又不是大姑娘,你别老装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来唬我,下面那个家伙的事我可比你清楚得多。”李沐雨笑坏了,江节害羞的样子比他小学的时候还要可爱。
“你你你……这大流氓,你当然清楚喽,你就不会管好自己那玩意儿!”江节语无伦次地叫嚷着,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我管不好自己,我会负责的,你呢?拿什么去替人家姑娘负责啊?”李沐雨一把握住揍来的准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我是个成人,而你还只是一个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
江节收回手,咬着嘴唇不出声,每次聊到这种事,总是以他的哑口无言告终。他已经不想再跟李沐雨说,他脑子里除了他,谁都装不下。
可惜李沐雨总把这事当笑话看,说他还像小孩子一样有恋父情结。
他本想回嘴:你哪是我爸啊?我要有也是恋李沐雨的情结。
结果这想法刚在心头一冒,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硬生生地把话给吞回肚子里了。他明白害怕源于哪里,它像一根尖锐的针时常扎在神经上,提醒他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可乱想。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下面那东西的第一次遗精,竟然是躺在李沐雨怀里时发生的,吓得他当晚就把短裤扔到垃圾堆里去,以后死也不敢再和李沐雨躺一张床上了。
因为他问过阿良的第一次是怎么回事,阿良红着脸对他说梦里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穿衣服,像黄书上画的那样尽用手挠他下面就出来了。
他愣着,然后又问阿良:“都是女的吗?”
阿良奇怪地盯着他:“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是男的,那是变态了。”
就这词把江节的脸色吓成惨白,浑身直冒冷汗,他连忙岔开话题,从此不敢再提这事。
年纪不小了,已经可以分辨正常与不正常,特别在这一方面,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告诉李沐雨,他的遗精和他有关啊,甚至连以前胡乱的亲昵话也觉得难以敌口了。
成长的烦恼越积越多且越来越古怪,它们像灰色的乌云,时常压抑在江节神采飞扬的眉目之间,而身边的人根本是一无所知。
“江节,你要读高中了,给我认真点啊,女朋友的事我不管你,不意味着你可以放松学习,听见没有?”
“知道啦,李先生——”不耐烦的回应后,江节趴在车窗口,眼光呆滞地扫着飞驰而退的风景,无法言喻的烦恼渐变成忧郁呈现在脸上,只是在李沐雨眼里还是个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年郎,还带点吊儿郎当的颓废,和一般的中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和江节的缘分怎么会越续越长?李沐雨常常会这样想,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了,甚至连无意中冒出没有必要这样下去的想法,都会觉得有罪恶感,因为太适应当个父亲的成就感了?还是和江节的生活已经让自己迷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时他会害怕那个早已不知所踪的女人突然回来,顺理成章地重新要走江节。
李沐雨已经无法了解自己,也不愿去深究,就算江节从来没有喊过自己一声“爸爸”之类的称呼,但江节在心中的地位,恐怕和亲生儿子一样的重要了。
“李沐雨,你说,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啊?”江节飘忽的问话打断了李沐雨的思绪,对着窗外的话音在风中颤抖。
“你是指恋爱方面的吗?”李沐雨问。
江节顿了半晌,然后点头。
李沐雨笑:“打个比方,想想你见到何薇薇会有什么感觉?”
江节又顿了半晌,回答:“很高兴啊,整天想和他在一起,听到他的话就高兴,哪怕是骂我的……永远不想和他分开,还有……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心里就很难受。”
李沐雨大笑:“那就是啦,原来你已经这么喜欢何薇薇啊?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还真会装,平时看你一副不开窍的傻样,原来早就是把心给人家女孩子啦?!”
江节没笑,也没有一贯的羞恼,背对着李沐雨红了眼角。
“李沐雨,你是天下第一号大笨瓜!”他在肚子里狂骂。
江节的恋爱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给他出主意的李沐雨。
在扔掉陈艳的情书后,他居然还是放弃了何薇薇,和陈艳成了“最好的朋友”,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知小酷哥江节的脑袋进了什么水,尚且不论从小学时代开始的感情,身为校花的何薇薇容貌和品性皆在陈艳之上,使很多人都开始觉得江节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江节行为的古怪还在于,如果说他和何薇薇根本没有过明确的交往倾向,但和陈艳的开始明显地倾向于了异往的范畴,而且大方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和江节一贯在这方面的懵懂和内敛有很大的转变,也是众人跌破眼镜的另一原因。
作为好友的阿良现在见了江节就没好脸色,整天叫嚷着要和他绝交,不过这事没真正实施在行动上,毕竟江节替他背过黑锅,在考试场上没有少给小抄。
虽然学校禁止早恋,但萌动的青春热情可以使任何禁令成为一纸空文,校园暗地里双双出入的情侣成为校园生活的一道重要风景,也成为学生们闲聊时的一大谈资,他们稚女敕的悲欢离合单纯而感性,演绎起来满具戏剧色彩。
在初中时代的最后一个学年里,校花何薇薇成了被人同情的女主角,而江节扮演了一个让人羡慕又让人蔑视的陈世美似的角色,两人烂俗地成为众青春剧中常见的一个桥段。
江节不知道何薇薇怎么看他,但何薇薇对他的笑容已经带有客套的意味,她高傲地保持距离,来谴责他的不懂珍惜。
江节有苦难言的伤心,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不想拿何薇薇做为实验晶,来探测自己心中对李沐雨的渴望会不会得到转移,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很有可能会失败,所以残忍地选了不喜欢的陈艳,来掩饰不能为人所知的倾向的工具。江节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完全是成人的情感思维,而且很自私。
不管怎么样,使江节快速成长的初中时代也接近了尾声,不同于小学时代的结束,他的成长烦恼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而有些重要的变化不能整天挂在口上,让李沐雨去安慰让别人了解。
所以等到高中生江节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完全是一副带有超出年龄的成熟,又充满青春暴躁压迫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