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水镜深深地感受到物质的享受可以让人怠惰懒散的威力。
她的味觉已经被高级食材跟名厨手艺给养刁了,外头小餐馆的食物在她尝起来变成加了太多人工香辛料与味素的糟粕,只能勉强填肚子。
而逛夜市买来的白衬衫与牛仔裤,以前一向是她惯常的穿着,如今却怎么穿怎么不对劲。明明是合身的牛仔裤,为什么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而最简单的白衬衫也总是有些不服贴的棱角。
水镜叹了一口气,心底只觉得烦!
女儿芝卉是这么可爱,分居一年的时间若是到了,离婚势在必行,然而他真的舍得把女儿的抚养权给她吗?
虽然关龙骥允诺给她的优渥赡养费足够她十辈子也用不完,可是她却不太相信他真的会那么容易答应离婚。
和董仪琳言归于好以后,她才告诉好友她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的原因。
“他是变态!拿房子、钻石、珠宝送我,我拒绝他的收买,他居然想要非礼我……我就是为了逃跑才会掉到海里去!后来的事情我就没印象了。”
忆起他曾经想强暴她的往事,水镜余恨未消。
“你说,我该原谅他吗?”
“呃……”董仪琳搔了搔头,“这问题很难回答呢!听起来的确是关龙骥该死!可是……你们的婚姻状况却是很美满……”
看到水镜对她怒目而视,董仪琳自动消音。
不过……拿金钱利诱不成,竟用暴力想要得到喜欢的女子,真不知道关龙骥到底是个疯子还是变态呢!董仪琳想。
也许两者皆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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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居第三个月。
水镜已经逐渐习惯和关龙骥共进晚餐时的鸦雀无声。
他吃得少,专注地看着她的时间比较多,之前水镜会不悦地回瞪他,现在习惯了也就不以为意,只是心里很纳闷:依他这种阴沉个性,凭什么会让所有人异口同声称赞他是好丈夫?连江家长辈还有鹏翼都开口为他求情?
帮她解答疑问的是张玉玫,“很简单呀!因为先生爱惨你了,只要你撒个娇笑一笑,就算你开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会帮你摘下来的……”
看到水镜神情不豫,张玉玫连忙转移话题,“我觉得先生最近好像瘦了一点,神情也很疲倦,不晓得是不是公事太忙了?”
的确,被逐出家门的关龙骥恢复成婚前工作狂般的作息时间,虽然饮食有专人打点,但是他吃得少、睡眠少、咖啡喝得凶,几乎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会吗?我看他还好呀!”水镜口是心非地说。
整理琳琅满目的珠宝盒时,她发现了一张被秘密珍藏的光碟,带着好奇心播放出来,内容却是她意料不到的——
唯一男主角正是关龙骥,穿着睡袍的、刚出浴的、西装笔挺的、表情沉思的、拿起咖啡欲饮的……不同的时间、场合,零零碎碎的片段都是关龙骥,而掌镜者正是她自己!
数位摄影机让拙劣的门外汉也可以轻轻松松捕捉住清晰的画面。
“阿骥,看这里。”她听到自己甜腻的声音指挥。
数位摄影机也录下了她的声音。
“笑一个!”
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对着镜头,不!对着镜头后面的她露出深情的笑容,冷厉的脸部线条变得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阿骥你好帅哟!”她清脆活泼的语调听在自己耳里既陌生又熟悉。
“说‘我爱你’!”她霸道蛮横地命令。
“我爱你……”深情的双眼盈满笑意。
水镜不敢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失忆的她把一头猛兽教成温驯的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则去,而且还恶心死人的“爱来爱去”!
不算不算!
那个白痴女人绝对不是她!
被无意中发现的事实所震慑住,水镜的心情乱七八糟。
抬头望了一眼挂钟,已经六点了,今天晚上该回家吃晚餐的关龙骥还没到呢!心情烦躁的水镜冷哼一声。
之前不都是五点左右就早早回家?当然啦!她不是关心他,而是觉得稀奇,一个大男人没应酬交际,一下班就急着赶回家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他还是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身旁有红粉知己也是寻常吧!
话又说回来,如果关龙骥有红粉知己,或许离婚会比较干脆一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猜想的时候,关龙骥的座车回来了。
除了司机,车上还有两位不速之客。
一个是关龙骥的特别行政助理,水镜只记得他姓唐,另一个就是她的秘书林紫薇。
“方小姐,”急忙打招呼的是秘书林紫薇,“总裁今天身体不舒服,医生诊断是流行性感冒。”
“没什么,”关龙骥淡淡说:“回来晚了,抱歉。”
“吃饭吧!”水镜不睬他,转头对张玉玫吩咐,“跟厨房说再多准备两人份的晚餐。唐特助跟林秘书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谢谢夫人。”唐特助说。
水镜嘴角一抿没说什么,相对于林紫薇称她为方小姐,身为关龙骥心月复的唐特助不可能不知道她跟关龙骥正在分居的事实,却还是称呼她为夫人。
如果说林紫薇是皇后的人马,那么唐特助就是国王的人马了,两人各为其主。
晚餐时间,唐特助和关龙骥一样沉默寡言。
有其主必有其仆呀!
反观林紫薇还比较活泼,跟水镜聊了起来,跟她报告关龙骥生病、打点滴的事。
“你发烧到四十度?”水镜扬眉问:“那你回来做什么?”
察觉到自己口气不好,她放缓声调,“我的意思是,你该好好休息,不要这样来回奔波,反正要看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
必龙骥抬头,眼神有点涣散,“看你。”
水镜语塞。他的气色真的很不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阴影,神情疲倦,消瘦不少。
一顿四人晚餐,大家吃得安静无声。
“咖啡真好喝。”林紫薇说:“那……唐特助,你是不是要送总裁回去休息?”
“我是觉得……应该让总裁早点休息,这样来回奔波也不好;”文质彬彬的唐特助说:“不过还是要看夫人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留他就是了?”水镜挑眉,又好气又好笑。
丙然,会咬人的狗不会吠,一心为主的唐特助也不是简单角色。
“放心吧!我没那么没良心,毕竟这里还是关家产业不是吗?”水镜讽刺道。“我哪敢喧宾夺主赶主人呢?他要住下来就住一晚吧!”
“是!这是医生开的药。”唐特助得寸进尺道:“总裁就麻烦您照顾了。”
水镜不上当,扬声说:“小玫,那些药交给你。”她转过头来,“辛苦你们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那些药……”唐特助不死心。
“小玫有护士资格跟保母执照,你可以放心。”水镜冷冷地说:“她看得懂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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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上床休息的水镜睡得并不好,小睡一觉起来,已经是半夜一点。
一墙之隔的关龙骥、她名义上的老公正是让她睡不着的“万恶根源”。
水镜起身,喝了一杯矿泉水,先去探望睡得香甜的女儿,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踱进客房。
睡眼惺忪的张玉玫跟她报告,“先生刚刚又发烧了,才吃了退烧药。”
“嗯……”水镜沉吟一下,“小玫,你辛苦了,去睡吧!我会看着他的。”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去睡啰!”张玉玫深怕她反悔似地马上离开。
水镜啼笑皆非。
“真奇怪,你发的薪水比别人高吗?”她轻声问:“每个人都帮你说话,小玫似乎也巴不得我来照顾你好破镜重圆……”
床上意识昏沉的关龙骥似乎听见她的声音,睁开一双焦距涣散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方向。
“居……吗么……玛……力堤……”他在呓语,听起来不像是英文,像是法语。然后又是一串快速破碎的英文,“Thehope,thefear……thejealouscare…”
“什么?”水镜生气道:“说中文。”
“你……毁灭我……”他语无伦次喃喃低语,“希望……烦忧与妒忌……冰霜会融解……你的心……钢铁做的……”
又一串破碎的单字从他口中逸出,水镜有点印象了——是她最讨厌的拜伦,曾经在课堂上让她的英国文学报告吃了不少苦头。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水镜轻叱,“你睡觉吧!”
真是够了!
她伸手抚模他额头的温度。
还有点烫。
“……你的心是钢铁做的吗?”他问。
宾烫的大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已经冒出胡碴的下巴轻扎她细女敕的手心,纤长的手指抚过他瘦削的脸颊。
温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指间,他阴郁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心?”关龙骥问:“如果哀求可以……我会跪下……求你一千递、一万遍……”
可邻兮兮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意识混乱的他像受委屈的孩子大声指控,“你说过你爱我的!”
一向寡言的他怎么变得多话起来了?
“你烧坏脑子了!”水镜尴尬地想抽回手,他却紧握不放。
是“病中吐真言”吗?
坚毅的唇亲吻着她的手心、指尖,留下一阵温热的电流。
“水镜……水镜……”他喃喃低唤她的名字,低哑而悲伤,既甜蜜又苦涩,“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那些承诺都是空言吗?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的感情一字一句传递给她的是莫大的震撼。
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虚幻……
水镜只觉得心酸。
开口想辩解又阖上嘴巴。他只是一个意识不清楚的病人而已呀!
指尖轻触到一抹潮湿,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她颤抖的深吸一口气。
对一个脆弱的病人,她没办法强硬,心慌的她有不妙的预感。
这样被哀求,就算铁石心肠也会软化吧?
心底是有些恻然的,这个男人以他的方式在爱她。
虽然,那方式是不对的。
这些日子以来,更多的蛛丝马迹拼凑出她失忆时的婚姻生活。
她是被娇宠溺爱的幸福小女人,关龙骥对她是百依百顺。
“可是……该算的帐还是要算吧!”她对他说。“你这样闯入我的生活,对我做出那样可恶的事情,你毁了我的人生……要怎么赔我?”
她抚摩过他滚烫的双颊,擦拭他脸上的汗渍与泪水。
真的瘦了呢!
“‘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好?”她低声问:“值得你这样要死不活?”
蚌性矜持的她实在无法想像失忆的自己跟他相爱的情况。
心底微酸的感觉,像柠檬汽水的气泡般冒出,她错愕地发现一件事实——
她在妒忌!
嫉妒那个“失忆的自己”竟然如此被他所深爱着!
“水镜……”柔情款款的呼唤由他口中逸出,宛若轻声叹息。
一个踉跄,她被拥在他胸前,饥渴的吻像雨点般落下。
“唔……”模糊的抗议声被他的吻给吞没。
她的身体记得他的抚触,记得他的亲吻……
她的心脏像小鸟扑翅般心跳加速。
从看到那片光碟开始,那些出自她口中的甜蜜娇语一直萦绕在她耳畔,让她心绪烦躁。
火热的亲吻让她晕眩,像火上加油稍稍平息了莫名的焦躁后,又挑起更强烈的。
明明是陌生却又奇异的熟悉,席卷她的感官,迅速而猛烈到令她感到羞耻。
嘶地一声,她的蚕丝睡衣已经被撕裂到腰际。
“啊……”接触到冷空气的肌肤变得更加敏感,他的手在她最隐密细致的地方点燃火焰。
这个男人……是深爱着她的“丈夫”……
呼吸急促的她心脏几乎快跳出胸口,可以逃却没逃,她渴望好奇地想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爱他的妻子?爱失忆时的她?
“水镜……我爱你……”
她在他的与爱语中战栗,发出嘤咛喘息声,鼓励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意识不清的关龙骥完全照着雄性动物的本能在掠夺,猛烈而粗鲁地占有了她,水镜才刚刚适应他的节奏,第一次接触就戛然而止。
才刚刚攀上的高原,水镜在中颤抖。已经结束了?她的身体仍像满月的涨潮,浸润在的余韵之中。
他是病人呀……表现这样算不差吧?水镜迷迷蒙蒙地想。
可是她的身体还在大声抗议:告诉她还有最高的山峰等着她去攻陷去征服。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贪心的病人,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跟心爱的妻子共享鱼水之欢。
第一次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主餐……
他带着她登上了高峰,一次又一次。
月亮羞羞脸地躲了起来,在清晨蒙亮的时候,水镜申吟抗议。
“你是吃错药了吗?吃的到底是感冒药还是威而刚呀!”
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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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龙骥是在主卧室醒过来的。
乍然醒来,看见熟悉的房间,他的心情是宁静愉悦的,干净雪白的床铺上还有熟悉的香味,他闭上眼睛缓缓吸气,感觉仿佛是被妻子拥抱在怀中。
身上穿着久违的睡衣,是跟水镜同一款式的情侣装,他回到家了。
因为感冒被收留一晚。一抹苦笑浮现在他唇边,虽然不太愿意离开,还是得起来。
时钟指着十二点,他试着起身,除了肌肉有点酸疼以外,似乎没什么大碍,这个感冒来得快也去得快。
嗅了嗅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汗臭味,反倒还有沐浴乳的香味,关龙骥有点纳闷。
冲了个澡,刮好胡子换上休闲服,他定出主卧室,准备去书房处理公事。
“先生早,”张玉玫高兴地跟他打招呼,“你的气色好多了。”
必龙骥一颔首。
“昨天夫人照顾你一整夜呢!”
必龙骥有丝惊喜。
午餐的时候——
在庭园中磨磨蹭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水镜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面对关龙骥。
昨夜……不!懊说是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令她震惊了,原来……那就是情侣、夫妻之间的亲密关系。
完完全全不同于她所想像的强烈……
啊!她怎么会鬼迷心窍、意乱情迷的跟他……
接下来要怎么办?
经过昨夜,想必关龙骥会暗暗偷笑吧?
明明信誓旦旦的吵着要离婚,却在一夜之间“沦陷”!
可恶!
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的感觉比较多了!
“小玫说……昨天晚上你照顾了我一整夜?谢谢你!”他说。
听到他的道谢,脸泛微晕的水镜瞠大了双眼。
这个猪头!他是什么意思?!
原本有些羞赧的水镜瞪着他瞧。
一脸莫名其妙的关龙骥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询问: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不记得昨晚……不!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了?
水镜又好气又好笑又恼怒,也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昨天晚上说了些话,我听不太懂……好像是法语吧?还有拜伦的诗……你不记得吗?”她试探地问。
必龙骥苦苦思索,阳刚的眉头打结。
“算了!别想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水镜说。
枉费她昨天……不!今天早上费尽力气赶他去洗澡又赶他回主卧室睡,还七早八早洗起客房的床单,怕被人笑。
心里也正忐忑不安,怕他用昨晚……不!今天早上的亲密做武器,推翻一年的分居协议——她还不打算原谅他,就当作留校察看好了!
才分居四个月呢!就这样原谅他未免太没志气了!
想到那些火辣辣的镜头,水镜的脸也滚烫起来。
她开始考虑未来,以妻子的立场来审慎评估分居中的老公。
心中还有一点疑虑促使她开口,“对了,林秘书昨天怎么跟着你来?”
她没有吃醋,只是不想被当冤大头!什么事情都被瞒住。水镜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
“她拿新款项炼跟胸针过来。”关龙骥简短地说。
“给谁的?”水镜轻柔问。
“你的。”他答。
水镜轻轻点头,“我猜,她看到你生病,自告奋勇照顾你对不对?”
“对。”
水镜十指交叠,表情似笑非笑。
这个工作狂商业大亨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
虽说她一向厌恶舌粲莲花、口蜜月复剑的公子,可是,像关龙骥这样惜言如金,不懂察言观色的呆头鹅也实在是让人生气!
“是这样呀!送我的?不是送给外面的红粉知己?”她面带虚假的微笑问。
呆头鹅似乎也嗅到了一丝危险讯息,停箸谨慎回答:“真的是送你的,你可以去查以前的纪录。”
“不用了!”水镜冷哼,有种想欺负他的恶劣情绪。
他不记得了……
心情矛盾的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想起了小玫之前说的话:先生爱惨你了,只要你撒个娇笑一笑,就算你开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会帮你摘下来的……
来试试看吧!
“我想去旅行。”她说。
哪里都好,她需要喘息与思考的空间。
“好。”关龙骥答应了,“等等叫秘书帮你安排行程,北中南部都有我们的连锁饭店,知本那里也有温泉酒店……”
水镜瞠大双眼。开玩笑!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再听到别人叫我‘夫人’!”她有点动气。
忆起大三暑假她在日本东京半自助旅行的经验,她月兑口而出,“我要去日本!不要告诉我日本那边也有你的饭店!”
“……”关龙骥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真的有?”水镜不免惊讶,“算了!反正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准派人跟踪我。”
必龙骥脸色一变。
“放心吧!日本的治安良好,而且,我会用你的钱,投宿五星级大饭店跟最昂贵的京都旅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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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兑口而出说要去日本,是因为日本曾经有她学生时代克难自助旅行的美好记忆。
她需要喘息的空间与时间来沉淀自己的思绪,并思索下一步该走的路。
飞机起飞的刹那,她的心也似乎飞出了黄金打造的牢笼,得到了自由。
日本的初秋是美不胜收的景色。
缤纷枫叶有各种最丰富多变的颜色:橙、绿、橘、红、金黄、土褐,深浅不一,画笔难描。
由南到北,由繁华喧嚣的东京,到一望无际可见地平线的北海道,看山看海、观花观月。津轻海峡、琵琶湖、姬路城、东照宫……一路悠哉走来,没有任何经济压力的她却再也找不回以往自助旅行的洒月兑。她知道,心里已经有了牵挂,就像风筝飞得再高,地面还是有着丝线牵绊着她——一个可爱的女儿跟可恶的丈夫,组成的是一个家。
她把心情用越洋电话告诉了好友,开玩笑的说:“仪琳,怎么办?我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不事生产的米虫生涯,整天拿着信用卡刷刷刷,打扮得漂漂亮亮、吃山珍海味的奢侈生活了,正在考虑要不要赖给他养一辈子?”
董仪琳在电话那头放声大笑,“欸!你真是不老实耶!决定原谅他就说一声吧!这样折磨人家很不人道耶!”
“去!我们分居还不到五个月呢!再等半年吧!”
“哦——”董仪琳拖长音调,“有人在数日子了!”
“是啦!是啦!”水镜老羞成怒地反击道:“我认分去当我的贵夫人,你就可以跟江大哥甜甜蜜蜜亲亲爱爱了,对不对呀?‘大嫂’!”
“欸!谁是你大嫂呀!别乱认亲戚!”董仪琳不甘示弱地道:“本大小姐的身分证配偶栏可是空白的喔!”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亲来亲去爱来爱去,到底谁爱谁呢?只有当事人心里有数吧?
夜半醒来,在榻榻米的气味中静静听着外头呼啸而过的风声,孤单寂寞的感觉浮上心头。
一个人旅行的感觉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可是她却觉得落寞。
是什么事改变了她独立自主的个性呢?
她的任性得到关龙骥的包容,也让她确认“丈夫”不再是那个求欢不成、意图强暴她的恶魔,而只是一个不懂表达情意的笨拙男子。
只是那种深沉疯狂的爱情方式,是难以负荷的重量,她不懂。
思绪在夜风中漂浮盘桓,混乱的感觉开始慢慢沉淀——
神圣的婚姻中,除了情爱以外,应该还有许多重要的因素吧?
像是互信、互谅、荣誉或承诺……
明确的答案像闪电般出现——
水镜知道,她会原谅他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以爱为名,所有的伤害都会慢慢弭平吧!
如果说人生如戏,那么关龙骥应该戏剧性的出现,满头霜雪、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见心爱的妻子一面……
水镜为自己的妄想轻轻笑出声。
那个笨拙的男人不会有那么浪漫的举动的!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马上原谅你……”她轻抚心口低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小鸟般雀跃。
然而妄想只是妄想,现实人生不可能尽如人意。
远在南方岛国首都的关龙骥浑然不觉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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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了一个月,正确的说是四个星期的水镜从日本回来。
除了带回好心情以外,她还带回了努力Shopping的丰硕战利品,送给阿姨跟仪琳的化妆品、限量樱花香水、丝巾……给芝卉的小孩和服跟女圭女圭装,给小玫新款的Sony数位摄影机……至于其他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一时也数不清。
至于出钱的大金主关龙骥,只可怜兮兮地分到一个眯眯眼的日本女圭女圭镇纸,聊胜于无。
但是很明显的,大家都看得出来,水镜的情绪改善许多,对关龙骥也比较少冷言冷语。
虽然台北的天空阴霾,气温也逐渐下降,但是关龙骥脸上的阴郁也逐渐消失,慢慢地出现从容平和的神情。
水镜也慢慢了解他的人生跟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从小就没有同龄朋友互动,习惯于东奔西走漫游于国际都会与大人们斡旋,他的生活是数字与统计、开会跟报告,他所说的话是指示与命令。
在关氏企业中,他就是帝王。
以一个领导者的观点来看,从小受“帝王教育”的他是成功的统治者;可是从一个“人”的角度来衡量,他的人格养成是大大不及格!
有一次,水镜忍不住盘问他,有关那次强暴未遂的厌恶回忆。
那种先被他用金钱、别墅、珠宝“收买”的羞辱与身体被侵犯的恶心感觉,一直是她心中愤恨难消的疙瘩。
必龙骥的回答让她差点没破口大骂。
“我……问唐特助,女人喜欢什么?”关龙骥一脸困惑的说:“他说是钻石、房子……”
所以他就送别墅与珠宝。
“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真的!”
必于女人,他并没有太多常识,那些自动上门来的名模、女星,都是有价码的,送鲜花不如送珠宝,送珠宝不如送华厦……
讨好女人就是物质条件呀!
不知道老板要追求的是何许人物,唐特助给了一个惯常的答案。
结果——
深受羞辱的方水镜气极地转身要走,让从来没有追求过女人的关龙骥慌了手脚,想亲吻她、拥抱她的冲动就像发热病一样不可收拾,换来的是她更激烈的抵抗,然后就是落海的意外。
“……”深呼吸一口气,水镜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暴出青筋了,“我猜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说不要就是不要,违反对方的意愿霸王硬上弓就是强暴!”
必龙骥点头,脸上难得浮现羞惭的表情,像犯错的小学生般正襟危坐听老师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