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舞是由父亲口中得知自己已被许配给君泽的事情。
她先是震惊,而后惶恐,拉着父亲的衣袖问:“为什么,爹?你这么希望我出嫁吗?我还小啊。”
夏宜修为了能攀上吴王这门亲而喜上眉梢,“孩子,王爷不是要妳现在就嫁过去,只是先将亲事定下,几年以后,等妳成人再正式让妳过门。”
初舞气鼓鼓地说:“爹为何不问问我的意思?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嫁过去?”
他被她说得一愣,“怎么?妳有什么不愿意的?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过去的,王爷妻妾好几房,却只有君泽这么一个儿子,能看上妳做他的儿媳,那可是妳天大的福分。”
初舞却不同意,“为什么我嫁给他就是我的福分?我是比较喜欢君泽哥哥,可是……”
“既然妳也喜欢君泽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小孩子家,这种事情现在还不用妳来操心。”夏宜修声调转而柔和,“初舞,自从妳娘去世,只剩下我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为父也不想妳出嫁太早。但是,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提早为妳安排好后半生的生活,我也算对得起妳娘临终的嘱托。”
“可是……”她心中隐隐有股不安。
“老爷,吴王府派人来传话了,说是他们少爷要请我们小姐过去赏花。”
夏宜修笑着推了推女儿,“妳去吧,难得君泽少爷也和妳这么投缘,过门之前多见见面也好,你们年纪小,不用拘束。”
初舞迟疑着,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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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君泽在梨花树下等她,见她身影已至,高兴地对她挥手,“初舞快来看,这是今春这两株梨树开得最好的一日,我知道妳肯定喜欢。”
初舞本来是快步走来,但视线碰到梨树旁所站的另一人时,胸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堵堵的。
“雾影,你昨天画的那幅『子夜梨花图』一定要给初舞看看。”君泽全然没有发现她的神情怪异。
这是自从他和初舞订婚的事情确定之后,和她第一次见面,难免紧张尴尬,所以极力掩饰,即使他平时向来沉静,今天也不免显得有些话多了。
雾影淡笑道:“我那几笔丹青算什么,可不敢辱没了夏姑娘的眼。”
“二弟太客气了,你的妙笔就算是大师也未必比得上呢。”他毫不吝惜地赞美着。
初舞垂下头,对两人欠身行礼,“君泽哥哥好,雾影……哥哥好。”
君泽笑说:“今天怎么这么多礼起来?”
雾影似笑非笑,“夏姑娘叫得太客气了,在妳的君泽哥哥面前,怎么可以叫别人『哥哥』呢?”
他的脸登时红了,“二弟,在初舞面前别乱说话,她年纪小听不懂。”
“既然听不懂,我说了也无妨,不是吗?”幽深的眼波投注在她的脸上,“夏姑娘是来找我大哥的,那我就先行告辞了,你们慢聊。”
“你别走啊,”君泽本来就是觉得自己单独见初舞会有些尴尬,才拉上雾影在这里陪他等,见雾影竟然要走,不由得月兑口相阻,“还说一起去看你的画,你走了就没意思了。”
“真的要看?”他定定地看着两人,目光其实大都停驻在初舞的眼中。
她缓缓抬起头,迎视着他,“既然君泽哥哥说雾影……公子画了幅好画,那我也要看看。”
雾影的眉梢扬起,“既然如此,我就只好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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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子夜梨花图”刚刚进入视线,就将她的目光牢牢锁住。
“怎样?二弟是不是画得很好?”君泽还在旁边鼓吹力捧。
初舞呆呆地看着那幅画。这竟然是一幅画?这明明是有生命的一棵树。
那秀颀挺拔的树干在夜色中妩媚妖娆,犹如正在婆娑起舞的少女腰肢。满树的梨花也不似白天的压枝雪色,被月光映出另一层淡黄的光芒,每朵花柔弱动人,每个姿态都栩栩如生。
她不由得月兑口而出,“画得真好!”
“能入夏姑娘的眼,是在下的荣幸。”雾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君泽忙说:“既然初舞喜欢,不如二弟你就将这幅画送给她好了。”
初舞满心期待地转过身,也有此意。
不料他微笑地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她既失望又错愕。
雾影只是扬起脸看着那幅画,“因为这是我极珍爱的东西,画里有我极珍惜的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拱手转让给别人。”
君泽本来替初舞为难,暗暗责备二弟不给自己面子,但听他这么一说也立刻恍然大悟,反而责怪起自己,“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太鲁莽了。不过,看二弟画得如此动情,你画的人应该不会是你去世的亲娘吧?”
他只是微笑,并不直言回答。
“想不到雾影公子还是个多情的人呢。”初舞哼哼着,只好放弃索画的念头。
“多情自古空余恨,我但愿自己是个无情人。”雾影低声轻语。
三个人忽然一起沉默了片刻,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君泽打破僵局,“下个月是父亲大寿,初舞妳会来吧?”
“嗯,也许。”即使没有将要订亲之故,父亲也绝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巴结王爷的好机会。
“那最好了,到时候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可以给妳看。”君泽说:“每年父亲大寿都能看到群臣和圣上送来的贺礼,去年竟有国外的贺臣送来一头白象,那白象和间房子一样大,妳若看到定然觉得有趣。”
“是吗?”初舞本想附和他的心情也露个笑脸,但是身边那双黑眸对她的凝视令她心头乱跳,以致他的话她根本无法用心地听下去。
“少爷在呢。”门外走进两个华服少妇,“我们正想去找君泽少爷,可是刚才楚管家说少爷在画室,我们就到这边来看看。”
“有什么事吗?”君泽客气地一问。这两个少妇都是父亲的妾室,但是与他向来不是很热络。
两个妾室争先恐后地说:“下月王爷大寿,想来向少爷请教一下嘛,王爷到底喜欢什么?这几年我们送王爷东西,每次王爷都不是很高兴。”
君泽一笑,“两位姨娘太多虑了,其实对于父亲来说,贵为王爷,富有一方,那些虚礼他从来不会放在眼中。”
“是啊,就是这样我们才会头疼。”一个妾室瞥了眼站在角落的雾影,“哦,原来雾影公子也在啊。”
雾影对两人躬身一礼,“我先告辞。”
他没有任何解释,率先离开房间,即使君泽在后面叫他也是头也不回。
“听说他是从关外来的,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虽然那妾室说的声音很轻,但已走出房门的雾影还是听得很真切。
当年她们情敌的儿子,如今飞上枝头成了王爷的“养子”,而她们跟随王爷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任何子嗣,也难怪她们会如此酸溜溜的,口无遮拦。
雾影一边冷笑着,一边慢慢走出园子,忽然间身侧有人拉住他的衣角。
“你等等。”
轻细的声音让他顿住脚步。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跟来。
“夏姑娘有什么事吗?”他固执地不肯叫她的名字。
初舞咬咬唇,“为什么要走?你这一走,让君泽哥哥很难堪的。”
“有吗?”他一挑眉,“妳倒是很为他着想啊,不愧是未来的小王妃。”
“你故意气我。”她将嘴唇咬得更紧,“我并不希罕这个王妃的身分。”
雾影依旧淡淡含笑,“希罕君泽这个人就好了,他性格平和、温柔体贴,的确是好丈夫的不二人选。”
初舞瞪着他的眼,目光中尽是说不出的焦躁和气愤,“是吗?你心中倒是替我筹划得很好啊,谢谢你了!”
她抽身要走,却被雾影拉住手腕,“妳若是没有那么急着回去,我带妳去个地方,如何?”
她本应拒绝,只是他语气中的那份惬意潇洒,半挑逗半认真的邀请,竟让她无力将手抽出。
呆呆地看着他,依然是那双幽邃的黑眸,依然是那抹难以捉模的笑容。只是,这一次的笑颜竟像是为她而展。
会吗?
心动,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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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的小山算不上什么美景,但,却是全京城的最高处。雾影带初舞来到这里,山风飘飘将两人的衣襟吹起,额前乱飞的发丝让她的心情陡然开朗了许多。
“这里真好。”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雾影问:“哪里好?”
“好高,可以看得很远。”初舞环视四周,“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向下望过,原来周围的房屋人群竟可以变得这么小。”
“这就是帝王的感觉。”雾影悠然道:“所以在金銮宝殿上,帝王才要坐得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
她随口笑应,“你喜欢站得这么高,莫非也想做皇帝啊?”
等了许久,才听到他嘲讽的轻笑,“皇帝算什么,就因为皇帝是天下之主吗?我只做自己的主人,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
初舞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只觉在他的目光中有种深刻的东西难以捉模。
“你,怎么会成为王爷的养子?”她终于当面问出口。
他一笑,“妳猜?”
“讨厌,不说算了。”她娇嗔一声,“才不希罕你说不说。”
“妳老爱说反话。”他取笑道:“明明心里想知道,却拚命说不希罕。王妃之位也是如此吧?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嘴上也说不希罕。”
初舞赫然转身,狠狠地瞪他一眼,“别以为你就能看透人心,你错看我了!”
“哦?是吗?”他幽然一笑,“看不出夏姑娘年纪轻轻也有很深的城府,难道王妃之位不是妳想要的?那妳想要的是什么?皇后?”
她的神色转为黯然,“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说说又无妨。”
“我,我想到外面的世界去。”
“嗯?”
“就是,到人们常说的江湖中去,到平常人的世界里去,我想过和他们一样无拘无束的日子,只是我知道,爹肯定不会同意。”
雾影微微挑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说我爹为什么不会同意?”
“是说妳为什么想过这种平常人的日子?”
初舞叹气道:“以前我们在立县,日子虽然清苦一点,但是爹娘和我都过得很安逸,可自从娘去世,爹进京升职,一切似乎就都不一样了,如今居然还要我嫁入王府。以前我听小鸟们说牠们飞到三江四海的故事,听得最入迷,也想过那样的生活,现在,不可能了。”
“听小鸟说故事?”他的眉骨一沉。
她急忙掩口,“不是,我是说,听娘讲小鸟的故事……”
雾影转笑道:“其实平常人的日子也不是妳想的那样简单,他们有他们的烦恼,妳若真的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说不定比现在过得还辛苦,不如养尊处优地做个千金小姐、王府贵戚就好了。”
“不要。”她翘着唇角,“千金小姐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我不要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那种走路都透不过气的方寸院子里,也不要每天都是绣花论诗、纸上谈兵地过日子。”
他定定地望着她,“这是妳的真心话?”
初舞垂首,“我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些话。”
又是片刻的沉默,接着他轻声问:“若我告诉妳,我能将妳的梦想变成真实,妳相信吗?”
“真的?”她惊喜地抬头,但,还是充满怀疑,“可是……我爹肯定不会答应的。”
“只要妳答应我一件事,我自然有办法说服妳爹,也说服王爷。”
“什么事?”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衣袖。“你快说!我一定答应你。”
“只要妳……听我的话,”雾影慢声低语,“不,或者应该说,只要妳跟随着我,我会保护妳的安全,也会给妳一方妳想要的自由天空。妳愿意吗?”
那声音如魔幻般充满了蛊惑,他的眸光从未像此刻这样浩瀚美丽。
她缓缓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是那样从未有过的温柔顺从,“我,愿意。”
相视一笑,初舞在这一笑中已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他,这个她其实还并不了解的少年。
那时她已经意识到,此后的岁月里,她将与他,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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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一卷书,凭栏而坐,君泽的姿态本来是很惬意从容的,但偏偏他的表情是一片苦恼烦闷。
沉默很久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雾影,我是不是上次说错了话,惹恼了初舞?”
雾影就坐在他对面,随手拨弄着琴弦,搭话道:“怎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差人去邀初舞过来,几次她都拒绝,如果不是我得罪了她,还能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们要定亲了,她姑娘家矜持些,不好意思总往这边跑吧。”
君泽想了想,“应该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否则上次她就不会来了。父亲也说不会给她压力,带话过去说会等她三、五年,初舞那样爽朗的性格怎么会因此扭扭捏捏,避而不见?或许……”他的眉峰低垂,“是不是初舞心中不想嫁给我,所以故意躲我?”
“你想太多了,不过,你的确不了解她……”
雾影话里有话,让他一下转过头来,“怎么?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她的心中并不甘于平凡。早早地关进深宅大院,为人妻母可能并不是她的梦想。”
君泽怔怔地想了许久,“是吗?我倒不曾想过……”
他继续拨着琴弦,“这种事也不用想太多,反正三、五年后你们就要成亲。”
“但我,不想她不快乐。”君泽沉思许久,霍然起身。
雾影抬眼看他,“你去哪里?”
“我去找父亲,暂缓定亲,不能因此束缚了初舞,再过几年谈婚事也是可以,只要……她心中有我。”
他伸手一拦,“不好。”
“怎么不好?”
“王爷是为了让你开心才为你定了这门亲,你自己去说退,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这番好意?初舞的心意我也只是猜测,你若是不放心,为什么不登门去问问她自己呢?也算表示你的诚意。”
君泽展颜道:“是啊,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太沉不住气了,我这就去找她。”
雾影目送他走,淡淡一笑。
指尖拨动琴弦,再响起的是一首“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邀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
“即使当年你娘在这里,也不曾对周围的人动过这么多的心思。”
环佩声响,一个衣着雍容的贵夫人走了进来,面容肃冷,眸如寒冰。
雾影起身长揖,“夫人。”
斌夫人盯着他看,“你进府到底是为什么?王爷已收你为养子,你却不肯尊他为父,君泽为人单纯,易受挑拨,你叫他一声『大哥』,他便肯为你赴汤蹈火。”
“夫人未免把我想得太坏了。”雾影微笑道:“我来,只是奉母亲临终遗命,并没有别的企图。王爷肯收我为养子,也是我的荣幸,不叫王爷为父,是因为我自惭形秽,自觉还不配高攀。而夫人的公子的确心地纯良,我尊他为兄,也是因为对他的景仰所至,如果夫人觉得不妥,我可以改口。”
“你若改口,让君泽和王爷知道,会误以为是我逼你。你想在我面前耍这种小阴谋,还没那么容易。”贵夫人冷笑道:“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若是你在王府不能安分守己,我绝不会放过你。”
雾影低垂眼睑,“夫人的警告我会放在心上,小心行事。”
吴王匆匆而来,神情喜悦,刚要进门,看到那个贵夫人愣了一下,“夫人怎么在这里?”
斌夫人表情淡淡,“来看看君泽,他刚巧出门,所以和雾影公子聊了几句。”
“君泽出门去了?”
雾影回答,“是的,他担心初舞对婚事有所顾虑,所以亲自登门去问初舞本人的心意。”
吴王叹口气,“这孩子还真是痴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贵夫人冷笑一声,抬脚走了。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雾影,“她没为难你吧?”
“夫人是多尊贵的人,怎么会为难我?”他笑得有些暧昧,“早就听说过您家的河东狮吼,我还以为会是个粗鲁女人,没想到会是如此的雍容华贵,难怪当初娘斗不过她。”
“你娘离开我,倒不全是因为她。”吴王再叹气,“你娘自命清高,不肯与别人共事一夫,再加上外人对她的闲言闲语让她承受不了,所以才一走了之。”
“只怕外人说她的,不只是闲言闲语吧……”雾影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吴王悚然一惊,“雾影,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身上,有没有……”
“有什么?”
“有没有继承你娘的……”他一咬牙,“继承你娘的魔力?”
雾影神秘地笑道:“王爷用词总算客气,在别人口中大概不是魔力,而是妖法吧?王爷大可放心,无论我有没有继承娘的魔力也好,妖法也罢,都不会危害到王爷和王爷的亲人。”
“这么说,你的确是有那种……本事?”他微微变了脸色,“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娘,您是第二个知道的。”
吴王忙说:“除了我,再不要告诉其它人了,否则你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的。”
听到他的保证方才展颜,一拍额头,“你看我,差点忘记了,我来是想带你去看看,我刚叫人给你准备好了新房间。你现在住的那间客房太不成样子,我已经叫他们把西面的跨院给你收拾出来,你就住那里,吃住同君泽一样。”
雾影似笑非笑,“王爷不用对我这么好,更不用觉得心中有负于我,王爷越这样做,反而叫我心中越是不安。因为王爷对我多好一分,我在王府中的自处就多难一分。”
吴王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是担心夫人,我会去和她说,都已经过了十几年,她的醋坛子也该扶正了。”
“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夫人的口舌,我,终究只是王爷的『养子』。”
悠长的感叹声后,吴王的脸涨得通红,月兑口而出,“若是你希望我公开你的身世,或许我──”
“王爷误会了,我绝没这个意思。”雾影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如果做了,就不可能回头,有些话一旦说了,也不可能收回。人人都知道我是王爷的养子,这本没什么,如果王爷突然改口,世人对您的评价可能会给王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来这里,绝不是想给王爷找麻烦的。”
吴王困惑地看着他的笑容,“雾影,直到现在我依然搞不明白,你为何会来这里?你似乎总是隐藏着很多秘密也不肯和我说,难道你我的关系依然不能让你托心交付吗?”
“知无不言的境界并不是最完美的。”雾影的笑容似乎从不会改变,“王爷,让一些秘密永远成为秘密,不是更好?我一再对王爷表示,我来这里绝无恶意,王爷难道不信?”
“信,却难免不安。”
“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他扬起手腕,“请王爷带路,我现在很想看看我的新居。”
说起新居,吴王暂时放下了那些不安,一边往前走一边滔滔不绝,“那座跨院是我当初出生的地方,三十岁前我都住在那里,如今让给你住是再合适不过。今后等你成家立室,我会再给你另辟宅第。”
成家立室?雾影低着头,又看向脚边的影子。
一个虚幻的影子会有能够装载它的房间吗?
冰冷的,触碰不到的影子,何需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阳光,而他的阳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