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虽然被这一场火烧了不少处房舍屋宇,但整体损失并不大,以曹尚真的财力来说,重新修缮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开销,可他偏偏不肯修房,任由破损的房屋难看地伫立在城中整整一月有余。
皇后自从知道摄政王竟然放火烧了曹府后,大为震怒,将龙四叫到深宫训话,据说几度气得手脚颤抖,几乎昏厥,于是龙四以摄政王重任实不堪负荷为由,暂时住在庆成老王爷的旧宅子,近一个月都闭门不出。
朝中此时人心惶惶,众说纷纭,有一股极大的舆论漫天飞舞,人人都在传说,这是曹丞相重新出山的大好时机。
甚至连皇后都两度亲临曹府,力劝曹尚真重新掌管朝政,但是——
此刻他笑眯眯地坐在一张软榻旁,抱着膝头,听儿子清脆地为丘夜溪背诵《忠臣英烈传》中的篇章。
曹一修声音清润,吐字清晰,小小孩子背起古文抑扬顿挫,令丘夜溪向来如磐石一样冰冷的严母脸上,也露出温柔的笑容。
“故,后人云,诸葛孔明,乃世间良才,为相多年,安身修政,尽心辅主,实乃千古一人。”
丘夜溪点了点头,“一修以后长大了,就要做诸葛孔明这样的臣子,明白了吗?”他偷偷瞥了眼父亲,小声道:“可是一修想做爹这样的臣子。”她把脸一板,“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像诸葛孔明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臣子,为什么当初不能帮助刘备一统天下?因为他其实既不识人,也不会用人,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白白浪费了蜀国的大好地形,到最后一事无成,就落个虚名而已,爹不一样,爹会识人,也会用人,所有不听爹话的人,爹统统让他们好看,所以咱们茯苓国才有今日之局面。”丘夜溪听了一瞪眼,“这番话是你爹教的吧?去,回你书房,把这本书重抄一遍。”
看着儿子委屈地离开,曹尚真忍俊不禁,伸臂搂过妻子,“你身体刚好就这么操劳,就算不可怜儿子大病一场,也该为自己着想。头还疼吗?要不要再给你熬锅鸡头汤喝?”
她在这段日子以来,慢慢想起自己当日是在地震发生的一刻从楼上跳下才逃出生天,但也许是跳下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头,所以她迷迷糊糊地想去找曹胆,却阴错阳差地走了别的路,以至于和曹胆错过,最终昏倒在山路上。
曹尚真听说之后万分心疼,下令厨房天天炖鸡头给她喝,说是吃头补头,直把她补得看到鸡肉就恶心。
此际,她生怕他再端来鸡头汤害自己,白了他一眼,指责道:“就你这样护着他,他才会有这么多的歪理邪说,忠臣被他说成笨蛋,你这个奸臣倒像是千载难得的贤才了。”
他得意地笑着,“我的儿子当然要以我为楷模,否则可就糟了,唉,你不知道一修有多乖,当初我以为你走了,在房中大哭一场,这孩子就在那么冷的冬夜里坐在门口整整陪了我一夜。”
丘夜溪闻言眼眶一红,低下头去,故意用冰冷的口气说:“你就会骗我,若真的心痛我,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去抱那个跳舞小妖精?看你那色迷迷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还有当轻浮浪荡子的本事呢。”
“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激起你的真心啊,当日在你床边我不是和你说了?”他急忙去吻她的唇,即使她拼命躲避,却也躲不开他那恼人的嘴唇和双手。
“夜溪,以后不许再离开我,无论你去哪里,我们两个人都一起同行,要死,也死在一起,好不?”他一边追索着她身上那久违的温暖,一边喘着气向她祈求。
“我还能逃到哪里去?还不是一辈子要被你赖在身边。”她的呼吸紊乱,到最后分不清是被他的手指剥落了衣裳,还是自己扯开了他的外衫。
“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找你,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派去龙城的大夫回信说,你娘暂时无大碍了,过些日子我就陪你回龙城去看岳母大人。”
“京城这边呢?局势还未定下,皇后不是求你……”
两个人纠缠着,嘴上仍不忘讨论国家大事。
曹尚真一边“做事”,一边冷笑,“那个没良心的太子,不念我当日对他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想一箭双雕除掉我,我若是回头去帮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夜溪,你若是劝我去帮他,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就让你当。”
“我不会劝你去帮他的。”这一回,她答得坚决而干脆。
原本以为是龙四下令放火,但是曹胆当时就在前院,认出了太子,所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两人。
曹尚真倒没说什么,丘夜溪听了简直气得要死。
平时太子看上去虽然顽皮,但总是对他们“尚真哥哥”,“夜溪姐姐”叫得亲热,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阴险卑鄙的小人。
一个想害死她丈夫的未来君主到底有多危险?光是用想的就很可怕,尚真再有本事,也是人臣,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这太子小小年纪,心肠如毒蛇,就算她有一颗赤诚的忠君之心,也绝不会轻易许给这个毒蛇皇帝。
曹尚真见她如此回答,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连连赞许,“我的夜溪终于懂事了,不再一味的愚忠。”他的嘴唇掠过她脸颊伤痕时,特意停留了下,在那处伤痕上细密地反复吻过。
丘夜溪被他呵得痒了,只好推开他的嘴说:“好了,早就说过这里不疼了,我的头也不疼了,我身子都已经好了。”
“那不行,好不好要我亲自检查之后才能做定论。”他哼哼道,望着面前这张失而复得的娇美容颜,依然有种如在梦中的晕眩感。
也许是龙四被他们的真情感动,抑或许是他被太子出卖后的万分失望,就在曹府着火之后的第二夜,他派人送来一个药瓶,并附上说明,告知如何将丘夜溪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
虽然揭掉面具,但是她最初强行撕面具时留下的伤痕一时间还未去除,曹尚真发誓,一定要找来最好的药材把她脸上的伤痕修复,并对龙四的行为始终耿耿于怀,若不是丘夜溪说龙四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曹尚真本想在适当时机找个理由,再狠狠陷害一下他,让对方永远不得翻身。
“这府宅你真的不修了吗?”丘夜溪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激情,一时间有点难以承受,只好尽量找话题引开丈夫太过猛烈的“攻势”,曹尚真勾着唇角,邪邪一笑,“当然,我这曹府可不是白白让人烧着玩的,一定要让纵火犯掏出银子来给我修府。”
她讶异道:“难道你要让太子给你修府?”
“太子自然不肯,但是皇后娘娘已经赶着要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拨出二十万两给我们修府了,我说你怕吵,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龙城去看岳母时,这边再修也不迟。”
“奸诈。”她并起两指用力一戳他的胸口,“连皇后娘娘的银子你都要赚,这点小钱你还掏不出吗?”
没想到曹尚真负痛叫了一声,引得她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碰到你以前的伤口?”
他趁势笑着压倒在她的身上,柔声说:“没事,那些伤口无论大小,都是为了你而流血,就是流光血也甘心,你也不要替娘娘心疼银子,谁让她养出那么一个败家儿子,这也是她该付出的代价,日后还有她头疼的事呢。”
丘夜溪虽然心中恨太子无情,却改不了担心茯苓国前途的习惯,如果龙四不干摄政王,尚真也不肯回去当丞相,就剩下皇后一人独撑大局,能行吗?
她正想劝他几句放下仇恨之类的话,忽然耳朵被他碰了一下,她用手一模,一只耳环挂在了耳垂上,那圆润的手感异常熟悉,毫无疑问,就是他送她的那一对耳环中的一只,而另一只,就在她的怀中,一直贴身携带。
她接着翻找出来,递给他,“把这一只也给我戴上吧。”
“你不是不喜欢戴这些首饰吗?”曹尚真很是意外,又很是惊喜,连忙接过来将它戴上妻子的耳垂上,一对耳环终于与它们的主人“重逢”了。
丘夜溪柔柔一笑,“我总觉得它们是段传奇,我想,也许有了它们的见证,你我真的可以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那是……一定的。”他的语音在吞没她红唇的刹那消失。
爱这个女人,已经爱了二十几年,他是无论如何也变不了心了,不仅今生变不了,期待来世,也还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到她。
相携,再百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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