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婷,稍安勿躁。”慕容铮匆匆从府内赶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交给连建澄,“这是临江王亲笔手书,连将军先看看再做决定。”
连建澄赶紧接过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并抖的写着几个字——
已无大恙,勿起争端,免教他人渔翁得利。
他犹豫一阵才说:“姬明烟擅长摹写客种笔迹,焉知这不是她写来骗我的?”
慕容铮笑道:“你们王爷知道你会有此顾虑,所以请你进去细谈。你知道他和阿眉现在都不便出行,如果连大人不怕府内有陷阱埋伏的话……”
卑未说完,连建澄已急忙忙冲进慕容府。
此时姬明烟正捧着药碗喂药,突然见连建澄闯进来,她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将一勺药喂进轩辕策的嘴里。
“建澄,你布置了人马在外面?”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便猜出来人是谁。
“是,王爷,在慕容府外有一百一十二人,另有三百余人正往这边赶来,京城外,金将军派来的人马有三四千人,已经得到消息,随时待命。”
轩辕策看了一眼姬明烟,“我就知道金沧海说只派了八、九百名士兵随行护卫是哄我的。”他转头看向贴身诗卫,“你们也真是大胆,非要让我背个逆臣的罪名才行吗?把人马都撤了吧。”
连建澄征了征,“可是王爷,您现在身受重伤……”
“我受伤的事情大概已经传到皇宫中了,小皇帝和季道远这会不知道正怎么偷笑着,你想让他们等着看我的好戏?”轩辕策虽然面色苍白、说话无力,但是气势依旧,“出去,把人都撤走。”
“可是这里……”
“我中箭只是意外,谅慕容家也不敢真的动我,否则他们的百年家业也就别想要了。”冷冷地斜睨着他,“城外的士兵,没有我的命令也不许擅动一步。”
“是。”他恨恨地瞪了姬明烟一眼,咬牙威胁,“若是王爷有了闪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板着一张脸出去了。
她捧着药碗苦笑,“建澄现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
轩辕策皱着眉头,“他太莽撞了,若此时我们两家火并,无论哪一方有伤亡,皇帝那里都来趁势打着平内乱的旗号,顺理成章地剿灭另一方。”
“他是担心你,所以也不能怨他。”她端着药碗一点一点喂他吃完药,“不过你在慕容府养伤的事情,现在外面肯定是知道了,若是季道远或者皇上问起来,该怎样解释才好?”
“理由随你们去编。”轩辕策重新躺下,胸口的疼痛让他眉宇一直纠结不展,“我最多在这里住三天,三天后我就得回我的王府。”
“我倒认为你一直住在这里更好一些。”姬明烟淡淡一笑,“如果你回去了,季道远必然会藉故登门探望,若是他们想对你不利,也更好下手。可是你若留在慕容府,他们会一直猜测担心轩辕、慕容两家联手,便不敢造次。”
他微微勾起唇角,“你想得很深远,看来这一回我要听你安排了。”
她帮他掖好被角,“我说过,慕容家不是你的敌人。”
“我也说过,我喜欢棋逢敌手的感觉,我一直以为慕容眉会是我今生难遇的敌手。”他忽然从被子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我从未想过,我会和“他”联手。”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中必然还有好多问题,等你身子好点了,我再一一告诉你。现在你该睡了。若是伤口疼得厉害,我叫大哥帮你弄些止疼药来。”
“不用,我宁愿让伤口一直疼着。只有疼着,我才能保持清醒,才能不让你跑掉。”他微微张开眼睑,深深凝视着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正如轩辕策和姬明烟所料,慕容府门前的异动果然惊动了整个京城,那忽然而至的百余名死士竟忽然散去,让看热闹的某些人大失所望。
季道远果然登门造访,以代陛下询问事发原因为由向慕容归鹤质询。
慕容归鹤客气地将他迎进府,淡淡回应,“没什么大不了的。犬子阿俊与临江王起了点冲突,不过此事已经化解了。”
“听说临江王就在府中做客,不知道可否请出一见?”
轩辕策入京之后,一路跟踪监视他的人着实不少,他在慕容府前中箭倒地之事早已传到季道远的耳朵里,这老狐狸此次亲自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确认他的伤势轻重。
慕容铮却接过话来笑道:“让丞相大人操心了,临江王是受了些轻伤,我已经请大夫帮他包扎过,更请有专人照料,不碍事的。而王爷刚才说不想被人打扰,违我们都不得入室探望,今天可能也不能见丞相您了。”
季道远听得此言,便知道轩辕策受伤不轻,否则以他的狂妄傲气,必定不会留在慕容府养伤,更不会不出来见人。
虽然没有看到双方两败俱伤,但是轩辕策若是命丧慕容府人的手中,也不失为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如此一想也就不急着见轩辕策本人,装得好心似的宽慰了慕容府上下一番,传达小皇帝的口谕——“臣子们和睦相处,勿起纷争。”然后喝了杯茶才走。
赵雅婷在旁边松了口气,“这晚上算是过了关了,但是轩辕策那边……若是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
慕容俊板着脸说:“我会提着自已的头去找他“请罪”的。”
“有你三姐在,轩辕策不会动你。”慕容哲阴阳怪气地笑,“你不用怕,过些日子你还得叫他一声“姐夫”呢。”
“胡说什么!三姐志向高远,才不会和乱臣赋子混在一起!”慕容俊涨红了脸为姬明烟辩白,“她恨轩辕策恨得要死,否则怎么会把自己的腿弄伤?”
“若真恨得要死,就不会抢着去服侍他了。他们两个人在江南鬼混在一起那么久,没准你三姐早就委身做了他的女人了。”
二哥的话惹得他气不过,抽出随身长剑一指二哥的咽喉,“不许你再侮辱三姐一句!若不是你和大哥无心仕途、文武不精,三姐怎么会委屈自己这么多年,不仅身份姓名无法公诸于众,还要改扮男装,苦读诗文,连个好好的女人都做不得。”
“阿俊!我几时求你为我打抱不平了?”姬明烟身着一袭白衣忽然出现在大堂的角落,神情冷唆。“人各有志,二哥的志向不在官场,你不应以世俗之见强求于别人。”
虽然她为自己说话,慕容哲却哼哼两声,并未领情就转身走了。
慕容俊对这自私自利的哥哥恨得牙痒痒,“他一天到晚除了养马遛狗,什么正事都不做。三姐你帮他说话做什么?他这纨绔子弟,是我们慕容家的败家子。”
“闭嘴,那是你二哥,是你的兄长,轮不到你来教训!”
姬明烟很少对弟弟如此疾言厉色,她陡然动怒,慕容俊虽然心中不服,也不得不乖乖噤声。
此时慕容铮悄悄走近,拉过她,“让我看看你的腿。”
“我本以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没想到现在还能勉强走几步。”她被他搀扶到旁边坐下,拉起裤管,露出那条仍然狰狞可怖的伤疤。
慕容铮单膝跪在她身前,很认真地再检视了伤口一番,“虽然不见得能像以前那样,但是还可以再恢复得好一些,至少自由行走没有问题。你在家里住的这些日子好好按照我说的方法调养锻练,再过些日子,行走时就不用藉助拐杖,更不用坐那张讨厌的轮椅了。”
“真的?”姬明烟惊喜非常,“谢谢大哥。”
“是大哥要谢谢你才对。刚才阿俊说的对,若不是我和二弟不够争气,父亲不会把希望都压在你的肩膀上。”他抬起头,满含歉意,“阿眉,你这一刀还好是误伤在腿上,若是真的一刀断送你的性命。你想过爹娘、兄弟们,该有多伤心吗?以后还是不要再做傻事了。”
“知道了。”她只有在这兄长面前才会露出几分小女儿的依赖柔顺,“大哥,轩辕策不会有事吧?”
“我刚才不是已经帮他看过一遍了?他呼吸平稳、气血畅通,情况没有我一开始预料的那么糟,你不必担心。”慕容铮停顿了下,又小声问“阿眉,你想好了吗?以后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她微微夔眉,“以后的事情……世事难料,我只想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你是说陛下那里,还是季道远那里?”他笃定她和轩辕策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冲突。刚刚给轩辕策诊治时他已醒了,视线一直都凝在妹妹的身上。那眼神是如此专注和深情,看在他这过来人的眼底,岂会不知这两人已经感情极深。
“陛下年幼,能掀起的风浪都是季道远一手推动,季道远若知道我没死,必然会来找慕容家的麻烦,万一他察觉我是女扮男装,一定还要治我的欺君之罪。这个人是慕容家的大敌。还有……东辽那边,我一直放心不下,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慕容铮一笑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也帮不了你,战场上的事情我更爱莫能助。好在你身边现在有个轩辕策,你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
“大哥,我知道你的立场也很为难。毕竟雅婷是公主……”
“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是公主,但也不会助纣为虐。”赵雅婷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赶来插一句。“我早就看季道远不顺眼,但是皇兄在世时就极为器重他,现在小皇帝都把他当“仲父”看待了,我说什么他们母子俩也听不进去,只好装聋作哑。”
“所以,轩辕策也许是我们扳回一城的希望。”慕容铮望着妹妹,“阿眉,也许我这么说也是给你压力,但是慕容家的兴衰荣辱,真的就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她垂下眼睑,手指交缠着衣角,语气慎重答道:“我……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