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那样的打法、那样的骂法,终究还是会累的!
穆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小泵娘,居然会有这么高强的武艺,然而说高强并不足以形容他和她对招的感觉,或许用诡谲奇特来形容会更恰当,因为他无法将之归类为他所知的任何门派。
她的功夫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她的脾气也是绝无仅有的,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小小的嘴巴啃到烂。
就在两人纠缠一个时辰之后……
“你再不赶快把手铐打开,我就断了你的手臂!”
几乎累趴到屋瓦上,殷冬雪的气力已然用罄,却仍动不了穆渊一根寒毛,她很气,非常气!
“妳再怎么凶,钥匙也不会回来,除非妳和我一起下去找。”
“我怎么知道钥匙是不是真的掉了?”
气死她了!他居然将钥匙掉到破屋里了!
这个神捕根本和蠢蛋差不了多少!
“我没必要骗妳,而且我也没那么无聊。”
论体力,他略胜一筹,所以她现在气喘吁吁,他还有余力撑着下颔,笑看着她喘息不已。
殷冬雪呆愣了下,的确,现在这么生气,好像也只是她的损失,而这个男人却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
她瞪住穆渊,红唇翘到半天高,不得已,她眉一皱,选择下去找。
锵的一声!才迈开脚步,她又被扯了回来。
“你!”她怒瞪着他。
“要走就说一声,没说我又不知道妳要走了。”
“你眼睛瞎了,不会自己看吗?”
“妳嘴巴不是没事,可以说的,不是吗?”
“可恶!”气又攻心,原本苍白的脸色一眨眼又涨红。
“还要继续打吗?”他气定神闲地问。
闻言,殷冬雪即使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们俩即使打到死,大概也解不开手铐,唯一的方法就是只有找到钥匙。
思及此,她将亟欲爆发的怒气吞忍下来,自牙缝哼道:“我要下去了!”
“妳要下去,那我呢?”
“喂!”他是故意的,她知道。因为她似乎看见他在笑,忍!她知道现在只有忍。“一起下去。”
“什么?”他假装听不清楚。
“我们一起下去找钥匙!一、起、下……”
殷冬雪话末说完,穆渊已经拉住她的细臂往下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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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齐进入屋子之后,问题又来了。
“掉在哪里?”
屋子里好乱,殷冬雪根本无从找起。
“我想想看。”穆渊眼睛向上瞟,又看看一屋子破败的杂物,“嗯……大概在那个位置吧。”
殷冬雪狐疑地看了穆渊一眼,并望向他指着的地方,即使满月复不满也得屈就,于是她往那方向走去……
锵!
“我要找钥匙!”这回被手铐拉回去,她已晓得补上一句。
“这样吗?好。”
穆渊开始配合殷冬雪,她走到左边,他就跟到左,她要弯腰,他就将手伸长,她要转身,他就跟着转过身子,只是……
“你为什么不找?”找了老半天,殷冬雪很不耐烦地问。
“因为我不是很急。”
“不是很急?什么意思?”他现在正和她铐在一起,他居然说不是很急。“哼!等我找到钥匙,等我……”等她找到钥匙,打开手铐,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这个可恶的蠢蛋!
转过身,她把怒气发泄在眼前的破家具上,把椅子掀到半天高,又把半张桌子扔到远远的后头。
乒乒又乓乓,一间破屋子就像要被拆了似的。
看着一脸阴鸷且杀气腾腾的殷冬雪,穆渊忍不住地笑了。他微微扬起唇角,紧盯着她的背影。
这个小女圭女圭真有趣,她的心思明明就不复杂,却满脸的阴沉,就如同快下雪的天际一样;最有趣的是,像她这样年幼……
不对!虽然她穿着毛绒且厚实的衣裳,让人看不出身体的曲线,脸蛋儿也只有巴掌那么大,但是……
“妳几岁了?”他将脸凑近她。
回瞪他一眼,殷冬雪没回应,仍继续低头找钥匙。
“妳几岁了,小女圭女圭?”
“你再这样叫我试试看!”殷冬雪的手刀已触及穆渊的腰。
“不要我这么叫妳,那就告诉我妳的名字。”每每对上她的眼,他都能从里头看到一种浑然天成的特质。
那是一种野性,不受任何羁绊的野,而且野得极美!这是他今早在京郊遇上她时,那匆忙的一瞥中,他便已完全领受。
她就像一只小狐狸,顾盼单纯却又霸道,姿态可爱却又讨人喜欢。
“没必要。”但最后她并末攻击,而是选择收回手,弯下腰,继续将满地的杂物掀得满天飞。
“那么妳告诉我,妳为什么要跟着我?”
一听,殷冬雪再度抬起怒眸看向他。
“别跟我说妳不是跟着我。”他俯下脸,好笑地瞧她。
“我是跟着你,那又如何?”她撇撇嘴。
“为什么?”
“因为你是京城神捕!”
“那么妳跟着我,跟着京城神捕又想做什么?”
“我要……”拳头紧握,须臾间她又松开,“可恶!钥匙到底在哪里?”
即使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要找的人,但是没将手铐解开,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打赢他。
现在的她,跟一只被绑住双腿的兔子没两样,连跳都有困难!
“依我看,大概没希望了。”他耸耸肩。
没希望?殷冬雪看见穆渊腰间挂着的剑,迅速探手一抽……
“这手铐是百炼钢制的,如果硬要用剑砍断,大概会两败俱伤。”他的大掌稳稳地抓住她正搭在剑柄的小手。
“只要能把这该死的玩意儿弄掉,我管它伤不伤。”她硬是要抽,无奈穆渊施压在她手上的内劲极沉稳,她甚至连自己的手都抽不回来。“啐!”
忍不住怒意,她干脆朝他的手背吐了一口。
见状,穆渊摇摇头,从前襟模出一条帕子擦着唾沫,“要不要接受我的建议?”
“哼!”
“我们找锁匠,如何?”
锁匠?殷冬雪两眼顿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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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这副手铐是特制的,得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一
“没办法。我没这本事打开,您找别人吧。”
“这副手铐哪儿制的?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想找那师傅学艺。”
“大爷姑娘,您们这是在出难题考人吗?这种材质的手铐,拿锅炉锻它个三天三夜大概会融化,只是您们两位的手大概也烤焦了。”
不成、不行、没办法、找别人、太难了……
吼!走遍京城各大锁铺,居然没一个锁匠弄得开这副鬼手铐。
夜都已经深了,走在街上,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熄了灯火,人也跑得精光。
“你快给我打开!打不开我就杀了你!”已失去耐性的殷冬雪,抓住一个正巧经过锁铺前的路人就威胁他。
“唔……别杀我!泵娘别杀我,求求妳!”那人冷不防地被扯住衣领,过于惊慌之下,手上的东西掉了下来。
东西一洒,臭味立即散开。
“别以为你吓得拉屎,我就饶了你!不开是吗?看我不……”她伸出去的手猛地被抓住,一回头,看见的又是那个男人。“你做什么?”
“妳眼花了?他只是个乞丐。”穆渊说。
“乞丐?”
殷冬雪看见那人穿着破烂,捡起地上的东西后,神色仓皇地跑开。
丙真是个乞丐,而眼前这家店也早就关了。
可--恶啊!
殷冬雪咬着牙,晃了晃头。“哪里还有锁匠?快点找!”
“能找的都找了。”
“不可能!快点再找!”她不管穆渊的脚步快慢,执意要走快,所以她的手往后被拉得老长。“快点把这个玩意儿弄掉!要不然我……”
她一边喃言,一边继续往前走,只是越走越慢,最后走到墙边,然后蹲了下来,整个人靠到墙上。
“妳怎么了?”
因为她突然蹲下,所以几乎被拉着的穆渊不得已跟着弯下腰。由于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他稍微接近她一点,她都会语出威胁,所以这回他也没靠她太近。
维持拉长手臂的姿势一会儿,她却没有任何后续动作,他不禁怀疑地缓缓走到她面前……
炳,不会吧!她居然……
下颔枕在膝盖上,脸偎在肩膀上,一根大拇指塞在嘴巴里,她……睡着了?
“小女圭女圭。”
“唔……”
大眼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吐息均匀,小小的身子抱成一团,她的模样就像一只熟睡的小动物。
穆渊伸出手触及她的脸颊,他确定她真的睡着了。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眨个眼却睡沉了,这真是夸张啊!
细看她如婴孩般的睡颜,他不由得笑了。
带着笑意,他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举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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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猎-头熊,大概也没那么累吧!
“唔嗯--”
殷冬雪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翻个身,拥住身旁的柔软,顺便嗅了嗅味道,一股从没闻过的……味道。
“喝!”她猛然惊醒,像只蛐蛐儿从床上跳起来,立即往刚刚抱着的东西斩下一把手刀。
啪!
原来吞没她的手的,不过是一床柔柔的棉被。
她还以为是他呢!收回手,她啐了一口,跟着看向四周。
这是间宽敞干净的房间,房里除了摆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剩下的就是她身下的这一张床,以及床上充满那男人气味的软被。
眉头一皱,殷冬雪立即跳下床。
这时,她发现手上的手铐居然不见了,而她手腕上还包着伤药。
在她睡着的时候,那个人去找锁匠把手铐打开的吗?她困惑不已。
气一凝,她开了门就奔出去,只是这一冲,却差一点儿撞上正要经过门口的妇人。
“啊!泵娘,妳醒了!”看见殷冬雪,妇人这么说着,很显然她昨晚已经见过她了。“姑娘,妳要出去吗?”
“他在哪里?”
“谁?”
“那个男人!”
“男人?妳是说渊少爷吗?”
渊少爷?“我要找的是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京城神捕!”现在她的手没被手铐给限制了,再次和他交手,谁胜谁负还不晓得,不过她有信心一定会把那个男人打得稀巴烂!
闻言,妇人笑了。“妳说京城神捕?是呀,渊少爷他……”
“神捕快回来--”
熬人话声未落,一道女子的呼叫声霍地自宅子前头传来。
殷冬雪不禁望向声音来源,也在这时,她的手忽然被人拉住。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妇人。
“居然和妳说话说到忘记。姑娘,妳能不能帮我个忙?”她忽然变得很慌张。
殷冬雪不自在地抽回手,没有回答,只是盯住她。
“我家男人不在,宅子里头一个男人都没有,夫人刚刚老毛病又犯,她把老鹰给放了,现在她人……哎哟!拜托妳跟我来!好吗?拜托!”说着,妇人又慌张地要拉住殷冬雪的手。
不喜欢和人接触的殷冬雪,早已动作灵敏地退了一大步,站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
“姑娘,若是妳帮不上忙,那就拜托妳去外头叫几个男人来。”
虽然殷冬雪近似嫌恶的反应让人疑惑,但妇人真的很急,所以说完这些,她便不再央求,自顾自的赶去宅子前头。
殷冬雪站在原地看着妇人焦急的背影,一会儿,她再看看自己的手。
难道这里的人都喜欢牵手吗?这个妇人和那个男人都一样。
在纵马山上,她从没和人牵过手,即使是教她武功的爹,她连碰也没碰过他的手。
人的手,滑滑热热的,和那些鸟兽一点儿都不一样,和人牵手的感觉,有点像是……
“神捕快回来!”
本来还怔愣着,可宅子前面又传来一声呼叫,殷冬雪霎时惊醒,跟着脸一沉,迅速往妇人走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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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来,你在那个地方,要我怎么过去哪!”
“夫人,危险啊!您赶快下来!会摔着的!”
“神捕你快过来啊!为什么我怎么唤你都不听?你不理我了吗?”
“夫人,您再怎么叫都没用的。”
“谁说没用?他会过来!如果他还惦着我,就会听我的话,不会不理我!”
“哎呀!夫人!拜托您醒醒,醒醒好吗?”
两名妇人,一名在高高的树上叫,一名在低低的树下喊,只是嚷归嚷,她们两人的视线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交集。
因为树下的妇人虽然一直看着树上的妇人,但树上的妇人却一直看着树梢顶端的……老鹰。
老鹰的脚上烙着铁环,看起来应该是被人豢养的,而她却喊牠……神捕?
来到前头,殷冬雪看到的竟是这么怪异的景象。
她这样声声叫着神捕,莫非那只老鹰就叫神捕?不可能!她爹不会要她来偷这只老鹰的什么东西,更不会让她千里迢迢来杀一只老鹰。
“啊,姑娘,妳来了。妳叫人了没?”
熬人发现殷冬雪站在后头,于是开口问,只是问了却不见她回答,所以她又说:“我家夫人脑子有病,常常会发作。没事便放了那只老鹰,还会跟着爬到树上;但是之前她发病爬到树上,纵使少爷不在,起码还有我家男人可以帮忙,可是现在他们两个都不在。要不然这样好了,姑娘,妳在这里帮我看着,我到外面去找人来帮忙……”
熬人叽叽咕咕地说着,殷冬雪却没有一句听进耳里,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然放在树梢上。
“姑娘?”好一会儿,妇人才察觉她根本没在听,于是自然而然地又想拉她的手,引她注意。
“别碰我。”视线不离树梢上的那只老鹰,殷冬雪冷冷地说。
不得已缩回手,妇人心底不禁嘀咕着。
这时,殷冬雪却问:“屋檐上挂着的是什么?”
“啊?”妇人一时不能意会。
殷冬雪转过头看着妇人,捺不住性子地再问:“屋檐上到底挂了什么?”
殷冬雪锐利的目光看得她心慌,妇人连忙看向她指着的地方,“妳说那个笼子吗?那里面装耗子啊,昨天我男人从田里捉来的,说是要下菜,但是放在地上怕被长虫给吞了,所以就先吊了起来。不过,那笼子跟我家夫人……”
别开头,殷冬雪看向那只老鹰。
她对树上的妇人根本没兴趣,她在意的只有那只老鹰,那只被人豢养而失去往日锐气,却抛不开猎捕天性的老鹰。
因为长久末振翅高飞而两翅下垂的牠高踞在树顶,为的就是那笼子里的耗子!只是如果想扑鼠,那么肯定会撞到屋檐,伤了自己!
“神捕过来!回来我身边!”树上的妇人又喊,并且移动身子,往岌岌可危的细枝方向移动。
“夫人!不行啊--”
就在妇人叫喊的同时,殷冬雪足下一蹬,轻盈的身子飞也似地上了屋顶,跟着,她灵巧地向下一翻,单手攀住屋檐,迅速取下挂着的笼子,接着她将笼子往地上抛去。
啪嚓!笼子未落地,树上的老鹰已拍动大翅,极快地往笼子俯冲而下。
大概是距离过短,当鹰爪抓住笼子之际,老鹰和笼子都已双双落地。
见状,殷冬雪飘然下地,她一记掌风,划破了竹子编制的笼子,让里头的耗子逃了出来。
乍时,鼠窜,鹰扑。
吃吧!活着的、热着血的比较好吃!
殷冬雪带着笑意,看着老鹰精准地一爪嵌进耗子柔软的肚月复,牠一爪箝制一只,将其压在地上,开始啄食。
“姑娘妳……”妇人看了这情景,不免惊吓,而她的眼角余光却在这时瞥见一道身影从树上落下,不由得惊声尖叫:“夫人……”
熬人的惊叫声尚未结束之前,殷冬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树的方向纵身飞去。
身形娇小的她伸长手臂,如豹子扑兔一般。
咦?以为会落在她手上的妇人,却被另一双手臂给接了去。
是他!
援救落空,但往前冲的力道却不能立即停止,殷冬雪穿越了穆渊的身下,在即将撞及树干之前,细腰一折,腿顶在树干上,旋即一蹬,她转身再次飞越穆渊的上方,落在远远的彼端。
好完美的身手,叹之弗如!穆渊不禁暗赞不已。
然而,怀抱着妇人的他还未将人放下之前,喉头竟被落了地马上又朝他奔来的殷冬雪给一把掐住。
“纳命来!”
殷冬雪的五指紧紧地扣住他的咽喉,只是,这攻势却也仅止于一瞬间。
因为……她的脸颊居然在这时被人像掐小娃儿一样地用力掐住。
好痛!
“妳……”是从树上摔下来的那名妇人正掐住她的脸。
“姑娘家不可以这么凶,以后会嫁不出去呢!”妇人不仅捏她的脸蛋,还顺便告诫她。
这情况来得太突然,殷冬雪不禁怔愣住,原本扣在穆渊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
“放我下来。”妇人抬头跟穆渊说。
让妇人落地之后,穆渊关心地问:“没事吧,娘?”
“当然没事!罢刚人家姑娘要救我,你插什么手!”白了穆渊一眼,妇人看向一脸阴晦的殷冬雪,采出手拉住她的纤腕,笑说:“还没吃早膳对吧?来,咱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