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卫靖华抬眼,迎上卫靖祎的灼灼眸光。
“我知道。”卫靖华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很多人已经告诉过我。”
“除了这些事外,他还私下收受回扣,图利厂商,第一个就是他的岳父大人。”卫靖祎其他未说完的话尽在不言中。
卫靖华又喝了口咖啡,像在沉思些什么。“你打算要彻查严办?”
“不该吗?家族企业不该纵容这些毒瘤,有上百年根基。”卫靖祎扬眉笑了,笑得人畜无害。
“虽说我早有此意,但毕竟卫铭冲是三堂叔的独子,他一定会告到女乃女乃那里去。”
“那就让他告状吧!证据确凿,女乃女乃不会护短。”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卫靖华微微眯眸。
“有时候为了保护某些人,你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卫靖祎也不否认。
“你确定?即使会惊动女乃女乃?”
“若不确定就不会来找你了。”他挑眉,微笑。
卫靖祎再肯定不过的态度让卫靖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靖祎,你真的变了。”卫靖华感叹。“这样很好。”总算有人能打开他紧闭的心门,他乐见其成。
“是她的功劳。”明白他的意思,卫靖祎轻声道。
“既然如此,何时能让我见见未来的弟媳妇?”
“只要你有空,随时欢迎。”
“是呀!得先等我腾出时间。”卫靖华很夸张的叹气,这两个月他几乎天天住在公司里,忙得天翻地覆。“老三已经被女乃女乃抓回国了,卫铭冲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
“靖彦?”卫靖祎微讶。
“是呀!他以为能逃到哪里去,既然没有良心的抛弃兄弟,扮大黑脸的事就交给他,当做惩罚。”卫靖华轻哼,眼底笑意盎然。“不过,靖祎,有件事我必须先提醒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卫靖华再认真不过地看着他。
“嗯?”
“你和卫铭冲这件事已经闹到女乃女乃那里去,女乃女乃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卫靖华的语气,不用猜也知道绝非好话,卫靖祎挑挑眉。
“她说——”卫靖华顿了顿,“她说绝对不允许那女人进卫家门。”
眸心倏地一缩,卫靖祎不置可否的哼了声。
卫靖华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表情。“你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不惊讶。”他耸肩。依女乃女乃的个性,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为奇。
“你打算怎么做?”卫靖祎的态度分明心底早有算计。
“你猜猜。”卫靖祎朝他微笑。
笑容太和煦无伤,让他不禁记起小时候每每卫靖祎动歪脑筋时都会绽开这样的笑容,他聪明的置身事外。
“不知道,也当我没问题。”卫靖华撇得干净,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帮凶。
敛下浓密织长的眼睫,卫靖祎笑容更深。的确,卫靖华还是别介入得好,以免下场凄惨,偏偏这计划非他不可。
“你别紧张,我只是请你帮我带句话给女乃女乃。”
“什么话?”
“我非宇瑶不娶。”他坚定的表态。
“嗯。”听见这回答他也不惊讶,二弟的个性本来就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如果女乃女乃不允呢?”
“不允?”卫靖祎长腿优雅交叠,笑得如沐春风,眼底幽光一闪而逝。“为了你的心脏好,这答案还是别问吧!”
***
五日后。
卫靖祎走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长廊,在桃花心木门前停步,他犹豫了下,才轻敲两下门。
“进来。”房内传来略哑的嗓音。
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卫靖祎推门进入。
“你这孩子,都回国这么久了,终于肯来见我了吗?”摆摆手,推开佣人送来的人参茶,卫氏大家长——家族最高掌权者林淑芳笑看眼前的俊美男子。
“女乃女乃,是我疏忽了。”他微笑。
“疏忽?我看你分明是故意不来,怕我念你吧?快到我身边坐下,让女乃女乃好好瞧瞧你,一去美国就是两年不回来,可把我想死了。”卫女乃女乃拍拍身旁的座位,笑容满面。
她唯一的儿子意外身亡的时候还不满四十岁,给她留下三个宝贝孙子,她虽疼爱却不纵容,含辛茹苦地抚养三个兄弟长大,最担心的就属靖祎这孩子,他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她都不禁怀疑是否双亲骤逝给他的打击太大,连带影响他的个性,直到现在,她仍清楚记得听见噩耗后,大大睁着眼睛却掉不出来泪来的小靖祎。
“女乃女乃,不瞒您说,这次来见您,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卫靖祎在她身侧落坐,不疾不徐地开口。
一道精芒从卫女乃女乃眼中疾闪而逝。
“傻孩子,跟女乃女乃客气什么,有话就直说吧!”她慈爱地拍拍他的手。
“女乃女乃,卫家什么事能逃得过您的眼睛,既然您明明知道,何必要我直说?”卫靖祎当然明白是卫女乃女乃存心装糊涂,他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闻言,卫女乃女乃轻拍的动作停下,一双老成的精明眸子灼灼地看住他。
“这么说,你是为那件事来。”卫女乃女乃脸色不豫,轻哼。“还道你良心发现,想到要来看女乃女乃了,原来另有目的。”
“女乃女乃不是请靖华带话给我?”
“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以为已经表示得够明白,还是靖华没把话说得清楚?”她敛起笑容,不悦。
“女乃女乃,怎么?靖华没带话给您吗?”他温和笑着,轻轻回道。
“靖华?”卫女乃女乃皱眉。“你托他说什么?”
“女乃女乃,我非宇瑶不娶。”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决心。
就算他没来见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一通电话也能找到他的人,非要靖华带话给他这招分明在闹着脾气,这一点,他当然明白,他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卫女乃女乃眯眼,震慑人心的威胁迸出,难怪靖华不敢把话带到,他又不是不想活了。想她丈夫跟儿子离开得早,大部分时候是她带着小女圭女圭们撑起卫氏企业,一个能对抗虎视眈眈的董事会及家族里狼子野心的女人,怎会是省油的灯?
这孩子,是存心气死她的?!
“如果女乃女乃不肯收回那句话,答案……”卫靖祎缓缓起身,向来温文的俊颜浮现一抹坚决。“是的,恕我不能答应。”
“你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违背我的意思吗?”卫女乃女乃凌厉反问。“无论如何,那女人别想进卫家大门。”
“这就是女乃女乃的答案?”卫靖祎不温不火,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
“我的决定绝不会变!”见他神色太过平静,仿佛早料到她的答案,卫女乃女乃心中不禁狐疑,若他明白结果不会改变,那么他有为何要跑这一趟?
“别急着恼女乃女乃不近人情,你也得回头替女乃女乃想想,如果让那女人进了卫家大门,卫家的颜面要往哪里搁?未婚生女也就罢了,那孩子还是铭冲的,这事传出去只会让人家笑我们卫家不伦不类,说我不懂管教儿孙。”终究是自己疼爱的爱孙,短暂愤怒过后,卫女乃女乃软下语气,动之以情。
卫靖祎不语,只是垂下浓密长睫,掩去情绪。
“她和铭冲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给压下去,女乃女乃不答应也是为你。”
“不是宇瑶的错。”他只轻轻回了这句话。
宇瑶若真有错,也是错在当年她太年轻,遇人不淑。
“你……“卫女乃女乃抬头狠狠瞪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声。“不用你说,我心知肚明,是铭冲太不像话。”孟宇瑶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即使靖华都把事情压下来,跑来哭诉的明绣也把铭冲恶劣行径全说了。
不过靖祎也不是抓到铭冲的辫子,眼明手快地把他给办了?这件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从小在卫家长大的你还会不明白吗?为了整个卫家,有时不是谁错的问题,而是能与不能。”话到这里归出总结,决定不会变更。
她对孟宇瑶没有偏见,只是就事论事,是她没那个命,卫家万不可能接受她的。
“我明白女乃女乃的意思了。”卫靖祎神色不变,朝她深深一鞠躬。“多谢女乃女乃这些年的照顾,我走了。”
这算什么?!
他的举动让卫女乃女乃攒紧眉,她瞪着他。
“我明白卫家规矩不可废,我来只是确定女乃女乃的意思,既然女乃女乃做出最后决定,靖祎遵照女乃女乃的意思。”
真的遵照才有鬼,真的遵照就不会摆出这种姿态,这孩子分明来时就已有想法。
卫女乃女乃也不吭气,等他自己把话说清楚。
“我们卫家人才济济,有大哥和三弟在,卫氏不会有问题。”
只有靖华跟靖彦?!
“那么你呢?”卫女乃女乃何等精明,立刻听出话中玄机。
“卫家少了我一个无关紧要,可宇瑶却只有我一个,没有我在身边,她无人可以靠。”提起孟宇瑶,向来淡定的眸子微暖。“既然卫家容不下她,那么我只有离开卫家。”卫靖祎目光灿灿,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离开卫家?!这是什么话?!
“好啊!般了半天,你是在逼我!”怒上心头,卫女乃女乃霍然站起。
“不是我逼女乃女乃,逼我的人是女乃女乃!”事已至此,没有回头的余地,卫靖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就是你打定的主意,我若不允就离开卫家!”卫女乃女乃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尖怒道。
“女乃女乃,我确实如此打算。”卫靖祎诚实以对。
“你……为了那女人,你真可以放弃一切?!”
“是的。”
还真的毫不犹豫啊!
“好!你走!别以为我会轻易受威胁!”重重跌坐回椅子上,卫女乃女乃又愤怒又难过,为了一个女人,亲手拉拔大的孙子可以连家都不要了!“你走,现在就走,就当我没你这孙子。”
见女乃女乃激动难受的模样,卫靖祎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是这盘棋,非得这么走才有赢的可能。
“女乃女乃,对不起,让您伤心了。”他上前两步,在卫女乃女乃腿边半跪了下来,握住卫女乃女乃满是皱纹的手。
“你也知道我会伤心,那你还敢说出这种混账话?就当我白疼你了。”卫女乃女乃怒道着他,眼角隐有泪光。
“女乃女乃,其实我更舍不得您,爸妈死后,我最亲近的人就是您了。”卫靖祎低哑诚恳地道。
“既然如此,你还——”
“女乃女乃,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要求……”
“别说了,我宁死也不会妥协,让孟宇瑶进门这件事,你休想!”卫女乃女乃用力抽回手,别开脸不再看他。
“女乃女乃,我话还没说完,”卫靖祎薄唇扬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只要女乃女乃肯见宇瑶一面,那就足够了。”
“见她一面?卫女乃女乃狐疑。
“只要女乃女乃肯见宇瑶一面,我绝不会再拿离开卫家这句话惹女乃女乃伤心。“卫靖祎轻声说道,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片坦诚。
他刚才是故意先拿话激卫女乃女乃,最后才提出此等要求,要不,依女乃女乃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见宇瑶的。更何况他有信心,等女乃女乃见了宇瑶及小贝,肯定会喜欢上她们的。
原来如此啊……
卫女乃女乃深深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这才知道自个儿被算计了,他刚才都只是在演戏,存心激她罢了,在商场打滚多年,她竟没看出他的小把戏。
“你——”
“就见一面,女乃女乃。”
“你都敢拿这些话赌了,女乃女乃不见她不行了。”卫女乃女乃意味深长的说。
被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却也令她更好奇孟宇瑶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居然让靖祎如此费心心思。
“女乃女乃果然还是最疼我了。”卫靖祎黑眸染上笑意,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说穿了,他也不敢保证此计一定成功,他是真的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