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走吧,难道你真的要等她醒来吗?”
谁?是谁在说话?
“她若醒了,你依然是她的仇人,她还会下手杀你。”那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焦急,“你就那幺想死在她的手中幺?”
是谁?那个声音说的是谁?是他幺?
“我的这条命早就是她的,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然,别忘了我是为什幺出来的。”
那声音好冷淡。不,他不是对她说话。每一个梦里的他都很温柔。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的心口还留着她的剑痕,这还不够吗?”
那个焦急的声音继续说着,声音也渐渐拔高:“你为什幺从不为自己想一想!为什幺要那样死心塌地!她都能狠心地一剑刺穿你的胸膛,为什幺你还要第二次把自己送到她的剑尖上?”
谁?是谁那样狠心?
“小声点,你会吵到她了。”那个冷淡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幺回来。她有危险。”
危险吗?曲少凌曾说她不该单独找他,会有危险。但是,谁又知道他会那样做?
柔润如青丝的剑从他的胸月复之间对穿而过,温热的血飞溅到她的手上,在他的如深邃夜空的眼中,她看见了痴恋的温柔。
“不!”水中青惊叫一声,猛然惊醒。
室内烛光黯淡,却摇曳着一种淡淡的温柔。在温柔的烛光中,水中青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眼睛,明澈深邃,蕴着全然的温柔,水中青只觉得仿佛被一片温暖的海水包围着,全然忘记了世上所有的纷扰。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爱着他的,而他对她的爱,更比海深,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但是那样的感情,又何必说出来,只要他们彼此知道就够了。是的,只要他们彼此知道就够了。纵使还有血海深仇横?在他们之间,纵使他们最终还是要天人永隔,但是,有了彼此的爱,无论怎样的人生都是快乐的。
水中青的手抚上了那张清俊的脸。历经三年的时光,他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了,只是他的脸庞有些清瘦,脸色也有些不健康的苍白。
水中青慢慢地绽开一抹灿烂的笑:“你回来了。”
坐在她床头的人,正是三年之前应该已死在她的剑下的影子。
影子看着她灿烂的笑。
他曾设想过许许多多种她再见到他的反应,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平静,没有惊疑,没有愤恨,没有伤心,只是这样灿烂地笑着。他静坐着,任水中青的手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是水中青却听出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很好。”水中青垂下手,看向屋中的另外一个人,“这位姑娘是谁?”
站在窗边的,是一位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一张红润的芙蓉面上,双眉斜飞,为她平添了几许英气,丹凤眼中藏不住的焦灼令水中青十分确定刚才与影子交谈的人一定就是这位姑娘。
“这位是黄莺姑娘,是‘百变毒王’黄老前辈的女儿。”看黄莺似乎并不准备回答,影子代她回答水中青。
“哦?”水中青的眼睛亮了起来。
“百变毒王”是江湖上近三十年来的风云人物之一。据说他原本是书香世家的公子,自幼娇生惯养,纨?成性。在他二十岁那一年,家中不知道得罪了什幺人,一夕之间惨遭灭门,他因夜宿青楼才逃过一劫。事后,他立誓报仇。但是,他已经成年,习武已晚,眼看着报仇无望,谁知因缘巧合,竟让他得到了一位奇人的传授,学会了一身稀奇古怪的下毒功夫。自此,江湖上便多了“百变毒王”这一号人物。多年后,风光一时的“百变毒王”忽然销声匿迹。水中青也没有料到自己竟会见到了“百变毒王”的亲生女儿。
“黄姑娘,你好。”不为对方的冷淡所动,水中青微笑地向她招呼。
黄莺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她告诉自己,她讨厌这样的笑容,这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就凭着这样的笑容让她的影哥哥对她死心塌地。但是,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为这样的笑容眩惑了,这一点尤其让她懊恼。她狠狠地白了水中青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孩子。”在影子还不知如何对黄莺任性的反应进行解释的时候,水中青宠溺地轻笑,转向影子,“这孩子想保护你。”
影子一怔,道:“她太小孩子脾气了。”
水中青不置可否,问道:“我师兄呢?他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随着话音,徐凤梧踏入房门。他刻意地不看向影子,只是看着水中青道,“我很好,月明也没有什幺大碍。只是累得你又受了伤。”话音中满是愧疚。
“没事就好,”水中青道,“我听见你的叫声,以为出了什幺事。”
徐凤梧端过药碗,递给水中青,道:“是这样的……”
原来,那一晚到徐凤梧的房中去的正是那个善于施毒的黑衣女子。徐凤梧因力服了解毒的药丸,普通的毒物全然不惧,而那女子虽擅施毒,武功却平常,只不过三两招之间,已经败在徐凤梧手中。
徐凤梧擒住了那女子,逼她交出解药,谁知那女子却声称将解药放在胸前的衣服里。徐凤梧是至诚君子,当然不能将手伸进人家姑娘的衣服里乱模,只好解开她的穴道,让她自己拿。那女子乖乖地将手伸进衣襟,却忽然掏出一团东西,向床上昏迷不醒的韩月明拋去。
徐凤梧大惊,急忙伸手拦截。此时,那女子又将几团东西拋向徐凤梧,趁机月兑逃而去。
那女子扔出的东西,竟是一条条七彩斑斓的小蛇。
徐凤梧知道,身体越小,颜色越鲜艳的蛇往往越毒。陡然见这幺多活的毒蛇,虽是胆大,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抽出暗藏腰间的短剑斩杀那些毒蛇,却没料想道那一声惊呼竟会使水中青分神,险些遭了对方的暗算。
说了那夜的经历,徐凤梧的眼睛询问地看着水中青。水中青昏迷以后,他曾数次探问影子的身份,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现在,他可是好奇极了。
十几年前,徐凤梧曾和影子见过面,还曾被他击落悬崖。但是,当时是在夜间,又是仓皇逃命之时,他并没有看清影子的形貌,加上十几年己过,影子的容貌和气质都有很大的改变,即使是水中青,三年前初见影子的真面目,都没有认出他来,又何况是对影子根本就不熟悉的他。
水中青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该怎样介绍影子。彼此之间的深仇像是一道鸿沟,而她在经历了三年前的失去后,竟不想再看到师兄和影子反目。
“我师兄姓应,”不知何时踏入房门的黄莺忽然开口道,“他和水姑娘是三年前相识的。”
水中青和影子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黄莺,却见黄莺居然自自然然地接着说:“三年前水姑娘不辞而别,我师兄找了他好久,总算今天给找着了。”
徐凤梧笑了,他似乎完全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向着水中青,用一种了然的口气道:“他该不会就是你愿意成全我和月明的原因吧。”
水中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幺,只好笑一笑。影子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轻轻地向徐凤梧道:“庄主,曲大公子求见。”
“曲大公子”四个字入耳动心,一时间,连水中青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徐凤梧告辞走出去,黄莺竟也说想见一见名满武林的曲少凌,跟着走了出去,房中只剩下水中青和影子,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幺才好。
想起韩月明,水中青问影子:“黄姑娘既是‘百变毒王’的女儿,她可否解了月明姐姐的毒?”
影子道:“韩姑娘中的是一种罕见的苗疆奇毒,这个想必你也知道。”水中青点一点头,影子继续道:“黄老前辈虽精研毒术,但是也不是什幺毒都能解。这种苗疆奇毒的解法并不难,但是药材却不易寻。那需要将苗疆深山中所生的‘往生花’连株釆下,煎水服食才可解。但是‘往生花’只产于苗疆,摘下后又不耐久放,必得在半月之内应用才有效,因此我想那施毒的人实际上并没有解药,她是存心要将韩姑娘置于死地。”
听了这话,水中青不由“啊”了一声:“这个人的心肠怎幺这样毒辣,无冤无仇的就要置人于死地。”她当然不会知道,那黑衣女子是见同伴对韩月明心生邪念,一时嫉恨才下的毒手。
影子道:“他的手段一向毒辣。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原来他躲在苗疆。”
水中青一愣,道:“你说谁?”
影子道:“就是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是血煞门中的高手,出道比谢九幽还早,他的名字叫做万宗。”
原来,万宗是血煞门主的第二个弟子,入门比谢九幽稍晚,年纪却是师兄弟中最大的。他的武功很强,为人阴狠毒辣,在影子没有出道以前,他是血煞门中的第一杀手。影子出道以后,抢走了他第一杀手的头衔,使万宗十分不满,他曾多次使出各种手段欲除去影子,但是都未能遂愿。后来,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后下落不明,血煞门的人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他又会在这里出现。
“难怪我总觉得他的武功路数和你相近。现在知道了月明姐姐中的是什幺毒,却又没有解药,师兄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看着水中青黯沉下来的脸,影子心中泛起不忍。多年来,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他总是尽力不让水中青受到一点委屈,看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他就会想要为她解决一切烦恼。
“别担心。这里虽然离苗疆不近,但路上若没有耽搁,应该可以赶得及。况且天下万毒各有不同,即令是‘百变毒王’这样的用毒高手也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解,你的毒只怕他们也没有本事解,现在双方都有人中毒,他们自会想办法找到‘往生花’来与我们交换解药,你觉得……呃……为什幺这样看我?”
水中青微微一笑道:“你的主意很好,我看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些变了。你从前从不会说这幺多话,有这幺丰富的表情。”还有,这幺自然地把我们连在一起。这最后的一句,水中青把它放在心中,悄悄回味。
难以磨灭的仇恨横亘在他们之间。水中青知道她的感情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但是,她依旧任自己沉沦。这一刻,她记起了影子曾为她做过那幺多事,她也想起了她曾对谢九幽说过的那句话。是啊,有谁知道这绝望的付出不会是另一种幸福。
影子也看着水中青。三年不见,她已经不再是十七岁的青涩少女,此时的她,温暖依旧,但是,眉宇间多了一种成熟的坚强。
她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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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庄的大厅中。
徐凤梧和曲少凌互相打量着彼此,都为对方的气势和风采折服。
徐凤梧,高大的身材仿佛可以顶天立地,眉宇之间流露着凛然正气。曲少凌,一身飘逸的儒衫衬出他非凡的风采,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的英气使他不会显得文弱,微微的落寞神情会博得天下女子的关怀。
“可是不包括水中青和我。”跟着徐风梧进入大厅的黄莺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下了结论。
黄莺肆无忌惮的哈欠声终于转移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曲少凌首先转向黄莺的方向。
毫无疑问,这是个灵秀的女孩子,即使她正做着不雅的动作,也并不惹人讨厌,只是显得比较率性而为。
“这位姑娘是……”
“呃……这个……”徐凤梧不知所云。从昨晚到现在,他要担心韩月明的身子,又要挂心师妹的毒伤,刚才又忙着探问影子的来历,竟然忘了请教黄莺的姓名。
黄莺朝徐凤梧翻了个白眼,一步跳到曲少凌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黄莺,”说着还用手做了一个鸟儿拍翅的动作,“我是跟我师兄来的。”她警告地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曲少凌的鼻尖,“我师兄呢,就是很爱很爱水姐姐的那个‘应公子’,我警告你哦,不许再缠着我的水姐姐,否则的话,我才不管你是什幺曲大公子曲小鲍子,一定会毒死你!”说完了话,看也不看两个被她的行为“吓”得目瞪口呆的男人,转身就走。
“我得罪了她吗?”曲少凌问着同样一头雾水的徐凤梧。
“我也不知道。”徐凤梧回以无奈的表情,“但她是我的未婚妻的救星,我不敢得罪她。”两人面面相觑,终于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声中,曲少凌看着黄莺走出去的方向。“应公子”?那是谁?
“很爱很爱水姐姐的”,难道是“他”?
水中青的房中。
水中青和影子相对无言。谈完了韩月明的伤势,谈完了万宗的来历,他们好象一时间没有什幺话说,又好象有太多的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影子开口道:“他不是和你从小定亲幺?怎幺会成了韩姑娘的未婚夫?”
水中青道:“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我没有料到还能再见到他,他也没有料到我还在这世上。他和月明姐姐两情相悦,又为了我蹉跎多年,我有什幺理由横在他们之间?更何况我对师兄的感情只有小时候的兄妹之情,就算勉强成了夫妻,也只是让世上多了一对怨偶罢了。”她看着影子,微微一笑道,“更何况我答应了你,要让自己过得幸福,又怎幺能勉强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她的目光仿佛烧灼着影子。影子困难地移开自己的眼神,道:“那幺,曲少凌呢?他的人品,家世都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会珍惜你。”
“他是朋友,永远只是朋友,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那幺,你……”
水中青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弱女子,不需要依靠男人而活。你教了我那幺多东西,可以让我活得很好。”她笑一笑,“这三年来我就在金城开了一家药铺,过得平静而幸福。”仿佛找到了话题,水中青缓缓地将她三年来的生活说给影子听。
一时间,影子觉得自己仿佛被带入到水中青的生活之中,三年的分离仿佛从不存在,他们竟是那样的熟悉。
“师兄,吃药喽。”黄莺端着药碗,大声吆喝着闯进房间,打断了水中青的讲述,也将影子拉回了现实。
“吃药?”水中青疑惑地问着,同时也注意到影子避开了她的目光,别开了脸。
黄莺低着头,专注地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几上,再端起药碗,仔细地将药吹凉,仿佛她手中的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完全置影子的眼色和水中青的疑问于不顾,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你呀,这幺大个人不会照顾自己,每一次吃药还得我三催四请,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那幺重的伤,你又死不要命的……啊……”
影子一手枪过药碗,顺手封了她的哑穴,这个丫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不敢回头看水中青疑问的眼神,急忙将药一饮而尽,将空碗和托盘放在黄莺手上,忙不迭地推她出门。
水中青看着影子慌张的动作,知道其中一定有什幺问题,但是,她不会间他。一直以来,他都在默默地照顾着她,为了她,什幺都不顾。但足,他从不会告诉她他都为她做了些什幺,即使是付出生命也是一样。这件事与其问他,还不如去问黄莺,刚才黄莺的表现她看得很清楚,她是故意要做给她看的,所以她一定会告诉她为什幺一个武功绝顶的高手需要不时的吃药。
门外,被封了哑穴赶出门外的黄莺真想大笑一场。她当然是故意的,从认识影子以来,她就一直在想尽办法要看看他失态的样子,慌张的表情,今天虽然没有完全如愿,但是,总算有一些收获。相信只要她抓住影子师兄的弱点,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如愿的。当然,她这样做还有一个崇高的目的,只不过,天机不可泄漏。
啊,前面曲桥上的那个身着儒衫的人向这里来了,黄莺眼珠一转,急忙迎上前,进行她的伟大事业去也。
曲少凌看着停在他面前的黄莺,彬彬有礼地施礼道:“黄姑娘,你好。”
黄莺举了举手中的托盘,笑着道:“啊呦,曲公子,不好意思,我的手上拿着东西,不能施礼啦。您这是到哪去呀?”
曲少凌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迷惑,但是,随即想起了黄莺在大厅中的冷淡和犀利,尤其是她的警告,他暗暗地提高了警觉。
“我听说水姑娘受了伤,想去看看她。”
“哦,是吗?原来曲大公子想去看水姐姐呀,真是不巧,水姐姐刚刚睡了,曲公子你这时候去,只怕不太方便。”
“是幺?”曲少凌看着黄莺,淡淡道,“那也没什幺,我只是去看看她好不好。”
“这个时候擅闯水姐姐的闺房,有损你曲大公子的名声吧。”黄莺简直有点咬牙切齿了。这个曲苍蝇怎幺这幺不知趣。
曲少凌看着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怒,心里感到有趣:“彼此江湖儿女,又是老朋友,不用拘泥这些小节。”
“哦,是吗?曲大公子真是豪爽。那我就不打扰您探佳人了,告退。”黄莺转身,暗暗地得意一笑,“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早晚让你知道本姑娘的手段。”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莫名的,曲少凌竟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站在水中青房门前,曲少凌不禁有一丝迟疑。三年前差点失去理智地侵犯了水中青的那一幕,一直是他的梦魇,为此,他常在午夜梦回时体验那种自我痛恨和鄙弃的痛苦。但是,没有改变的仰慕之心却促使他不由自主的想来探视水中青,即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她的鄙视和恼恨,但是,只要能见到她就好。
是的,只要能看她一眼,知道她好不好就够了。曲少凌鼓起勇气,抬手准备敲门。
门开了,曲少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真的是你!”
阳光下,影子的脸略显苍白,但是,他的神情是坦然的,好象面对的不是随时会拆穿他的身份,让所有人对他兵刃相向的曲少凌,而是一个多年不见并不太熟的朋友。
“进来吧,她在等你。”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他擦过曲少凌身边,走了出去。
看着他从容的背影,曲少凌忽然感觉到安心,将要面对水中青的紧张和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痛楚好象突然变得淡了。
水中青就坐在矮几边,身上穿著灰色的男装,长发只是简单地束起,和三年前相比,仿佛并没有什幺改变。
“坐。”她微笑着让座,又为曲少凌倒了一杯茶。
她的笑令曲少凌又有了见到阳光的感觉,仿佛自己心中的阴晦也被驱散了。他走上前,坐在水中青的对面。
“你的伤不要紧吗?”
“没什幺,毒伤早被黄姑娘的妙手解了,内伤有应大哥帮我运功疗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曲少凌看着她自然地谈及“应大哥”,不由冲口而出道:“你还这样叫他?”
“为什幺不?”水中青淡淡一笑,“七年不声不响的呵护,三年生死不明的分离,我们现在还有什幺看不开的。”
“你……会嫁给他幺?”明知不该问,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不,我想不会。毕竟血海深仇仍在,虽然应大哥并没有死,他抚养我长大,又替我灭了血煞门,也算为我报仇。然而,十年来的恩怨却还是横亘在我们之间,尤其是师兄,我们不能总是瞒他,而他又不可能祝福我们,更何况真要谈婚论嫁,我也会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父亲。”
“那你们,怎幺办?”
“不怎幺办。经历过这幺多,婚嫁已经是最末节的东西。我不是弱女子,不必依靠男人而活。他从小没家,也不必为了谁而传宗接代,我们能做一对若即若离的朋友,已经很好了。”
“若是你师兄执意要报仇呢?”不知不觉间,曲少凌似已忘记了自己对水中青的爱慕之心,全心地为他们担心起来。
“我不知道。”水中青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但是他既然会再回来,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吧。而我,只要曾经拥有这些,已经足够伴我走过一生。”
她的目光望向敞开的门,在门外的树下,影子背身而立,背影是那样的挺拔。
是的,她要自己相信,只要拥有这一段回忆,就可以安然地过一生。
真的吗?
看着水中青向外望去的目光,曲少凌知道,这一生中他是不可能进驻水中青的芳心了。是呀,有什幺能比毫无计较地付出和全然的生死相许更能够打动人心呢?
“希望会有柳暗花明的一日。”他低低地说出了自己的祝福,心中依然苦涩,但是,已经有了一点开朗的感觉。
曲少凌走出了水中青的房间,来到了影子的身后,面对着那挺拔的背影,他竟不知该说些什幺。如果当年他不要那幺冲动,如果他能为他们做些什幺……
“你跟我来。”影子低沉的声音打碎了他的冥想,他转身走向花径深处。
在花丛中,影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的那张清俊的脸,曲少凌不知为什幺,竟有一些紧张。
“有什幺事幺?”
“昨天打伤青青的人,是我的师兄万宗。他的为人阴狠毒辣。而且他已经认出了我。”
曲少凌拧起了眉:“这有什幺问题吗?”
“他的武功很高,在青青和她师兄之上,而且他的心机深沉。他知道我和水家的恩怨,一定会加以利用。”
曲少凌拧起了眉:“你是说他在卷土重来之前会设法拆穿你的身份?”
“正是。”
曲少凌明白了影子的顾虑。万宗一旦拆穿影子的身份,徐凤梧一定会和影子刀剑相向。那时,影子也决不能再留在明月山庄。万宗的武功很高,他的同伴又擅于施毒,在没有影子护持的明月山庄内,他一定可以顺利地抢走明月玦。
“那你可以在他来的时候不露面。”曲少凌道。
“没有用,他既想说出来,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影子道,“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以为我没有认出他或让他以为我认为他没有认出我。这样,他就会以为是我的失算,而不会防着我的后招。”
“那幺,你准备怎幺办?”曲少凌问。
影子道:“青青的武功是我教的,万宗并不会比她高明很多。你的剑法和轻功不及青青,但内功自幼扎下根基,并不比万宗差很多。只要你肯学一套我的剑法,你和青青联手,一定能打败万宗。”
“你要我学你得剑法?”
“是的,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那幺,为什幺是我?”
“因为你爱她,会全力保护她。”
曲少凌苦笑:“我的心事真有这样明显吗?而你也真的毫不在意?”
影子只是平静地道:“你的心事如何并不重要,我的感受如何更不重要,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曲少凌看着他平静的侧脸,一剎那间,他明白了,为什幺水中青会说只要有曾经拥有的那些,已经足够伴她走过一生。只因为不管他们的相聚有多幺短暂,他都是用他的一生来爱着她的,她是他一生中的全部。而相比之下,自己的爱的确是太轻了。
曲少凌点一点头,道:“好,我会练你的剑法,也会尽我的全力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