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如无精打采地转动手中的圆珠笔,摊在面前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这就是这几天来她的工作状态。
“林姐这两天怎么啦?”小梅用手挡着嘴悄悄地问坐在她背后的芬姨,和前些日子的她判若两人。
“大概是小两口吵架了吧。你看那些天她老公天天来接她,这几天却不见人影。不是夫妻吵架还会是什么呀。”芬姨目光锐利地分析着林景如。
“八成是。”老韩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哪像我们这些经过了多年风雨的老夫老妻,看他们那时的热乎劲,现在还不是得归于平静。”
“我倒觉得他们像是情侣间的吵架。”对于林景如的异常,小梅有不同的看法。那时的林姐幸福得如同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现在的她却失魂落魄,不是情侣吵架是什么?她和她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情侣?”芬姨和老韩面面相觑。小丫头在说什么呀?结婚了哪还是什么情侣?
“景如,你做的这份上个月的报表是怎么回事?”办公室主任把林景如刚打印完交给他的报表丢到她桌上,脸色难看得出奇,吓得小梅、芬姨、老韩一干人等噤若寒蝉,“你做的这是什么报表?你看看,总额差了整整两个零。”胖胖的手指敲打着报表结尾计算出的金额数。
林景如拿过报表核对了数据,发现自己真的写错了。
“这要是交到财务科,款子拨下来,到时公司的损失就大了,你知道吗?”主任语气非常沉重,“景如,最近你是怎么啦?工作注意力这么不集中。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没想到他一直最器重最放心的人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主任。我这就重做。”林景如内疚地看着向来对她关心备至的主任,着手修改报表。
“景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是心情不好的话我准你假,回去休息休息也好。”他可不希望员工抱着情绪来上班。
“我没事,主任。不用回去休息,真的没事。我保证再也不会有类似的错误了。”她不想回家。回家看到他,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那好吧。但是不允许你再犯错误。”主任是过来人,哪会不明白她的烦恼。他只要她工作的时候打起精神就好。
主任一走,小梅就凑上来,“林姐,你和老公吵架了?”不然他们这个办公室工作最认真的林姐怎么会被主任抓到小辫子。
“没有。”要是吵得起来倒好了。她觉得自己在严旭与那个叫毓敏的女人间一点立场也没有。如果说过去严旭与毓敏因为爱交往,那么现在和她结婚又是为什么呢?只是那一纸婚书吗?
“景如,外找。”公司的同事扯着喉咙喊她。
“哦,来了。”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小梅,林景如走入公司专门接待外人的会客室。这会儿有谁来找她?韵文现在忙着在家照顾宝宝。旭吗?他在上班啊?
坐在会客室的那抹纤弱的身影看起来很熟悉,“请问——”林景如向背对她看着窗外的人问道。
“啊,你好。”乔毓敏转身向她打招呼。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的?”奇怪,她是怎么知道她工作的地方的?
“抱歉,冒昧来找你,林小姐。我上次听旭说你在这家公司上班。”
乔毓敏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的柔美,可林景如听得刺耳。
旭?叫得还真亲热。
“我们又不熟,你来找我有事吗?”她不会是找错对象了吧。要找也是去找她的旭。林景如有些不耐烦。
“林小姐,我知道我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不合时宜,但是,我真的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谈谈。请你给我些时间好吗?”
乔毓敏的哀求让林景如心头一软。她就是吃软不吃硬,“好吧。但是要快一点,我还有工作要做。”
“好的。”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林景如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她没时间和她蘑菇。
“林小姐,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和旭的关系了吧。”乔毓敏拿起咖啡匙轻轻搅动,动作优雅而迷人。
即使已经从严旭那里了解他们的关系,但是从她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林景如“唔”了一声不接话,心里却在滴血。过去的情人找现在的老婆,她是什么用意?
“林小姐,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这些年来都忘不了旭。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乔毓敏的话像把利刃,狠狠地插在景如的心头。好,好你个严旭,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可恶的混蛋!林景如脸色铁青。
像是没有注意到林景如的变化,乔毓敏接着说:“林小姐,我是真心爱他的。虽然和现在的丈夫结婚了,但是对于旭的心却从没改变。你——能理解吗?那天我们能重逢是冥冥中注定的。为了他,我想和现在的丈夫离婚。所以我也求你,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们重归于好,可以吗?”乔毓敏抓着林景如的手激动地说,那蕴藏着深情的眼神让林景如无法直视,“我知道他是因为你,所以无法接纳我,所以,请你帮助我可以吗?”
帮助?!呵呵——她是不是该大笑三声,她要她帮助的方法就是要她把老公给她吗?
“好!我可以放手。”林景如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只要严旭自己告诉我他要和我离婚,我就立刻放了他。”说完头也不回起身离开。
为什么他解释了那么多还是没用,反倒进入了僵持的冷战中呢?Shit!严旭一个下午呆坐在书房里,怎么也想不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瞪一张空白的设计图纸,眼看客户要求的交稿日期就要到了,他却什么灵感也没有。
到底他要怎么做她才会结束“冷战”?毓敏和他之间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他们还是朋友啊。当她告诉他她现在不幸福的时候,基于朋友的立场必心她总可以吧,怎么也没办法袖手旁观啊。景如一向不是小气的人,为什么在毓敏这件事上就不能体谅他呢?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乍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严旭,哪位?”
“旭,是我!”乔毓敏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头。
“毓敏?是你!有事吗?”
“旭。你现在——方便吗?”
“有事吗?”毓敏的声音有些颤抖,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他今天打我了。我从家里逃出来了,旭,我没办法再和他生活下去了。”毓敏哭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那该死的男人竟然打女人。
币掉电话,拿了件外套就要出门,走到玄关正好碰见刚开门进来的林景如。
“景如,我要出去一下。”严旭边换鞋子边说着。
“嗯。”林景如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又道:“我现在是去毓敏那儿,她出事了,被她老公打了。”终于有点正常的表情了。听到他说要去毓敏那里,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趁热打铁道:“你要不要一起去?”或许这是个改变他们现状的一个转机,而且她去的话将来也不有什么误会。
让她去?林景如一愣,他们老情人见面她去干吗?“我不去了,你去吧。”他不是想当着她的面和那个女人再续前缘吧。她可不要自取其辱,但是,“等等,我去,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让自己去也许就可以死心了。不是有人说一个人的退让好过三个人的纠结吗?心死了,那么她就可以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中了。
毓敏告诉严旭的地址是一家宾馆。当严旭和林景如赶到时,见到的是半边脸红肿坐在床沿正在哭泣的乔毓敏。
“毓敏,老天!怎么会这样?那男人疯了吗?他怎么可以打你?”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差异可不是用来打老婆身上的,严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林景如亦是非常震惊。对于所谓的家庭暴力她是听别人说过,在电视报纸上也看过类似的报道。但是——真实的人摆在面前时,她还是对同样身为女人的乔毓敏表示同情。
“旭——”毓敏颤巍巍地站起,扑到严旭怀中,哭得是令人哀切。
不想景如误会的严旭,扶着乔毓敏坐回到原来的位置,问道:“他人呢?打了你就跑了吗?要不要报警?”
“不——不要,我怕——不要报警。”毓敏恐惧地看着严旭。丈夫对她咆哮挥手的那一幕是她永远都不想再想起的可怕经历。
乔毓敏抱着严旭痛哭流涕的时候,林景如的心抽痛着,仿佛有好多针刺着,可看到毓敏软弱害怕的表情,她顾不得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暧昧,只担心乔毓敏有没有事。
“你吃过药吗?有没有冰敷过?”她白皙的脸庞上五根手指印让人触目惊心,甚至有些青黑,半张脸肿得很厉害,嘴角还隐约有血丝渗出。
乔毓敏用手捂住脸,摇摇头嘶哑地说:“没——没有。”
她为什么担心她?她是她的情敌啊,情敌受伤她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她还告诉她她要抢她老公……
“旭——你——在这儿照顾她,我去药局买药。”不待严旭反对,景如就匆匆跑出房间。
“她——”乔毓敏不敢相信,让自己的丈夫和过去的恋人同处一室,自己则去给情敌买药,林景如——是什么样的女人?
同样惊讶的还有严旭,景如就这么让他独自留下来而不担心他和毓敏旧情复燃吗?她在想什么?
买完药回来的景如顺便问宾馆服务员要来了冰块,让毓敏吃下药拿着毛巾替她冰敷,“这药你一天吃三次,一次两颗。”她平静地叙述药物的用法。
“毓敏,他为什么打你?”严旭问她。
“我——因为,我告诉他我爱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乔毓敏的回答让另外两人一怔,景如更是停下冰敷的动作,过了好一会才继续。
严旭正色道:“毓敏,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不可能的。”说话的时候他望着景如,却心疼地发现她回避他的目光。这女人就这么不信任他对她的感情吗?
“可是旭,我爱你呀。你知道我现在过得多痛苦吗?我每天面对自己不爱的男人,还要担惊受怕,怕他打我,怕他……呜……”
毓敏止住的泪又流出眼眶,滴落到了景如的手上。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林景如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她现在知道自己在骗自己,她根本无法面对一个女人当着她的面向她丈夫告白,更何况她还是旭过去的情人,她想悄悄地走开。
“景如,你别走。”严旭抢在她前面一把拉着她,而后看向乔毓敏,“毓敏,我有话要对你说。”在她抽抽噎噎止住哭声后,他道:“毓敏,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把你当成一个朋友来关心。我希望你知道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的妻子。”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林景如说的,看她不置信地瞪大眼,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爱她。”
“旭,你——不再爱我了吗?”乔毓敏哭得宛若梨花带雨。
“对不起,毓敏。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这是今天他来想对她说的心里话,“你,好好保重吧。”他能做的仅只于此。
离开宾馆回家的路上,林景如沉默不语,让身边的严旭有些火大。真是的,这女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发愣也该有个限度吧。他当着过去女朋友的面说爱她,她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反倒一副沉思的模样,好歹说句话吧。
被严旭牵着走的景如突然停下脚步,直直望进他眼中,“你干吗那样骗她?”
什么?!她在说什么鬼话?
“你为了让她死心也没必要那样子骗她啊。”还拿她做挡箭牌,林景如有些生气。
严旭哭笑不得,现在他是不是该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比较好呢?平生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告白,当事人竟然认为他在利用她欺骗别人,“有这个必要吗?”老大不爽的他口气也不甚好。
“我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你是为了让她死心的话,不用拿我做借口。”说什么他爱她,起初听了这话,她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但是——这个大骗子怎么可能爱上她呢?他们的婚姻只是因为喝醉了将错就错的结果,现在就更没必要说爱了。她笃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所以对严旭的话深表怀疑。
老天,你怎么只给了她一副女人成熟的身体,却没有给她相应的智慧呢?直到现在严旭惟一肯定的是他老婆的情商大概只有负分。他悲伤得要抱头痛哭。爱上这个愚蠢的女人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一肚子的无名火没处发泄,惟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出气筒。而林景如这个当事人理所当然成了他的灭火器,毕竟是她惹他发火的嘛。一把捞过老婆的小蛮腰,二话不说地在她唇上印上了他的处罚。
“唔——”他发疯啦?竟然对她的嘴唇又啃又咬的。虽然不是很痛,但林景如气不过地捶打他结实的肩背。
抓过她两只不安分的手,严旭加深了他的惩罚。满意地感受到景如逐渐软化,小手环上他的颈项……
“这是罚你怀疑自己老公说的话。要是下次再犯,我可不会轻饶你。”满意地看着她又红又肿的唇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乖乖听话。
可怜的林景如在被吻得晕头转向后,仍旧没有想明白一件事情:他说他爱她,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