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久了,握着老婆的手时,就像是自己的左手握着自已的右手,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娇软无奈的女声久久回荡在耳畔,程誉蓦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季礼哲家的客厅里。
他环顾四周,宽敞的室内没有一个人,只有几个空酒瓶堆在沙发脚下,提醒着他昨夜的宿醉。
“好痛……”他抱着脑袋哀叫,然而心中却怎么也挥不去梦中若璃那双幽怨的眼睛。
是巧合吗?昨夜怎么又做了同样的梦?自从他那人怒气冲冲地从家里搬出来后,一连几天,相同的梦靥都困绕着他,只要一闭上眼,若璃的身影便会进入他的梦中,以哀怨的调子向他诉说那个有关左手和右手的寓言。
“讨厌。”他低咒,不知是在骂她抑或是骂他自已。不应该再想她了,是她提出要离婚的不是吗?程誉,你在舍不得什么、留恋什么?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准备活动一下睡得酸软发疼的身体;正在这个时候,季礼哲拎着早点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把早点放到他面前,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毫不客气地道:“你到底准备在我家赖到什么时候?”
程誉掩饰掉心情的波澜,一把抓过早点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道:“我没地方可去,又没有钱,你叫我去睡大马路啊?”
季礼哲毫不同情地嗤笑了一声,“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以为是谁造成的?”他一边抓起烧饼大嚼,一边问:“对了,你和小嫂子,真的非离婚不可吗?”
一听他提到若璃,程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扯了一下,有种屈辱感。他极不自然地撇撇嘴,道:“是她提出要离婚的。”
“她提出要离婚,你就陪她离哦?!”季礼哲没好气地瞪他,“那你自已呢?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想法,要离就离咯。”他竭力使自己的口气听来满不在乎。
季礼哲瞪着他,心中实在很怄。没见过这么口是心非的男人!他叹息一声,“程誉,你不能老是这样。”
“我怎样?”程誉挑衅地抬起眼,正好,他也想知道。
“你明明很舍不得若璃,为什么不肯承认呢?程誉,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季礼哲直视他的眼,“你爸死的时候,你也很后悔吧?后悔没有来得及跟他把一切都谈开来,后悔没来得及说一句你爱他。现在呢?你又预备重蹈覆辙了吗?你预备跟若璃比谁比较狠心,谁比较嘴硬,最后弄到离婚收场是不是?为什么对你越是在乎的人,你越要使斤全力把他们推远?”
程誉咬着牙怒瞪他,无法否认他的话令他有种被剥光了衣服般的狼狈。半晌迸出一句:“你别扯上我爸的事,他跟我们现在谈的话题没有任何关系。”
“哦?是吗?没有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季礼哲步步紧逼。对程誉,他可是不想再客气了,这小子欠人把他骂醒!“程誉,程爸的死还不够让你了解到什么是‘追悔莫及’吗?他在世的时候,你为了气他,把所有的烂事都做绝了。故意考不上大学,故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交往,反正他想要你怎样,你就往反方向去做!结果呢?你有日子好过吗?你从中受益了吗?你没有!你差点玩死你自己!”的确,在程妈妈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亲眼看到当时的程誉有多颓废多糟糕。
程誉说不出话来。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骂,然而他却找不到一句理由来为自己反驳。
季礼哲见状,微微放缓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苦,可是程誉,解决痛苦的办法不是让自己沉溺在痛苦里,那样你永远都出不来的。你爸已经死了七年了,你还要为了他装坏人装到什么时候?”
听了这话,程誉有些自嘲地咧开嘴,“或许我天生就是个烂人。”也许也正因为如此,若璃才想要跟他离婚。
“妈的。”这男人这么不可理喻吗?季礼哲忍不住小声咒了句,“如果你那么执意地想当烂人,谁都拦不住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伤害了若璃!你爸在的时候,你故意和那些女人纠缠不清,你心里难受你想发泄,我管不着,可是现在你爸已经死了七年了!你再这么疯下去,他在天上看得到吗?只有若璃会看到,也只有若璃会为你伤心!这样对待一个爱你的女人,你不觉得太过残忍了点?”
听到这儿,程誉的表情变了,他泛起了有些苦涩的笑,“她已经不爱我了。”他没有忘记在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她脸上坚如磐石的表情。只要一想起那画面,他的心就羞辱地疼痛着。他一直以为她爱他比他爱她更多,他一直以为是她离不开他。可是那天,她竟然如此冷静地告诉他她想要分手!
她不再爱他了吗?是的,她不再爱他了!这项事实是他这辈子所受过的最大的屈辱,于是他口不择言地攻击她,并像个败俘似的从那令人卒息地家中逃了出来。
然而,直到此刻,他的心里也并没有好过一点,除了羞辱,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名的痛楚压力一直欺压着他,让他觉得胸口难受,呼吸困难。曾经数次在情海中沉浮,可这种强烈的感觉却是头一次,这是他的妻子带给他的吗?
他摇摇头,他不知道,更不想承认,长长吐出胸中一口闷气,他伸手到茶几上去拿咖啡,可不知怎的手指颤抖,咖啡打翻在地。
季礼哲无奈地翻翻白眼,感叹道:“失恋又失婚的男人哪,连行动也不灵光咯!”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嘲笑他?程誉气冲脑门,吼道:“我没有失恋,更没有……好吧,就算我失婚了,我也没有失恋!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完了,我对她也已经没有感觉了!”他像是要说服他、但更像是说服自己地加重语气。
“是吗?为什幺找觉得你对她依然情深一往,甚至比当初更爱她、更离不开她?”季礼哲拿起另一杯咖啡啜饮,存心要气死他。
“你……”他怒极反而平静了下来,按着抽痛的额头哀叫:“拜托,有止痛药吗?我被你气得头都快炸开来了。”
想不到季礼哲却回他一句:“我怎么知道哪里有药?我又不是你老婆。”说着,竟然端起早点,移师到餐桌上去吃,丝毫不管他的死活。
“你从不头痛吗?”他在他身后大叫。
“我头疼的时候我老婆会帮我冰敷。”他回过头冲他坏笑,又道,“没药吃你就忍一忍嘛,又不会死。对了,你要我帮你办的事我已经搞定了,律师今天下午就会去跟若璃谈。”
“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他装着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挥了挥手。
季礼哲又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等事情成了定局,再想反悔可就来不及了哦。”
“你烦不烦?我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程誉气极地抓过身旁一个靠垫就冲季礼哲砸过去,后者敏捷地伸手接住,突然大叫:“咦?这是什么?”他手往靠垫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一个酒红丝绒的小盒子来。
而程誉的脸色墨时涨得通红,“还给我!”他扑上去抢夺。
季礼哲一面躲闪他探过来的魔手,一面用膝盖顶住他身子,一只手打开了盒子。“哇……好漂亮的珍珠耳环!”他惊叹,用手指将它捏了出来,放在程誉眼前摇啊摇,“这么漂亮,是送给我的吗?唔,我可没有耳洞。”
“该死的你!快还给我!”程誉吼得脸红脖子粗,奈何季礼哲在美国学过擒拿术,硬是以巧劲把他隔在三尺之外,让他近不了他的身。
“啊,还有!这是什么?”季礼哲又是一阵大惊小敝,“这还有一张小纸片!唔,让我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季、礼、哲!!!”
季礼哲展开纸条,开始拿腔拿调地朗读:“亲爱的老婆,结婚七周年快乐,愿你水远美丽……这是你本来要送给若璃的?”这下他不得不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看向一脸怒容的程誉,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她呢?如果你早点把这个送给她,说不定你们不至于——”
“她根本没有给我送她礼物的机会。”程誉冷声道,表情阴郁,“她想离婚,已经想了很久了。这一点我敢保证。”
“那你呢?”季礼哲锐利的眼直视着他。
“我?”程誉愕然。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婚。
“你不是说自已对她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吗?那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离婚?”他尖锐地一语戳破他的罩门,“承认吧程誉,你爱她比你所以为的更多。”
程誉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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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璃,我煮了虾子面,汤头很鲜,你好歹吃一点。”
罗茜满头大汗地端着一碗而从厨房里出来,见若璃又坐在沙发上发愣,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璃猛然回过神来,看见了罗茜,抱歉地泛起浅笑:“罗茜,我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罗茜放下面碗,双手叉腰冲到她面前去教圳她,“小璃,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程誉那个臭男人,值得你为他绝食自尽吗?”
“我真的吃不下。”听她提到程誉,若璃眼神一黯,连忙扯开话题:“罗茜,你回来了这么久,却一直留住这里照顾我,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我想,你应该多去外而走走,会会老同学什么的……”她的声音逐渐小下上,因为罗茜瞪着她的凶恶眼神简直像要把她吃掉。
“小璃你听着,在你和程誉的事没有解决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罗茜一字一顿地正色道,“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才算完。我了解你,小璃,你的心太软。只要程誉那个家伙回头来找你,好听的话说个一两句,你马上就会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迫不及待地再回他的怀抱。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罗茜,我……”她本想说自已绝对不会回心转意,却被罗茜打断了话头:
“小璃,我要你记住,像程誉这种人渣,他去坐牢也好,去睡大马路也好,你都不能可怜他。否则,你会跟他一辈子纠缠不清的。”训话完毕,罗茜拍拍手,“好了,现在你把面吃完,之后我带你出去走走。相信以你的美貌,很快就会有男人为你着迷的。”
“罗茜,我——”她被她的强势命令堵得说不出话来,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啊!程誉来了!”罗茜尖叫着跳起来,跑去开门之前,又特意回头嘱咐她.“记住,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
若璃好笑地摇摇头.但心中却有如波涛汹涌,激动的情绪霎时淹没了她,真的是程誉回来了吗?这么多天不见,他还好吗?有没有瘦了?有没有再出去跟人打架?哦,程誉……她想念他,想念得几乎快要疯掉!
罗茜说对了,她是心软,不管程誉怎么对她,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弃对他的爱恋!离开他的这些天,她觉得自已心痛得都要无法呼吸了……
“你是萧若璃小姐?”
中年男子刻板的声音响在她头顶,她蓦然抬头,发现来人并不是程誉,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中年男子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自我介绍:“你好,萧小姐,我是季礼哲先生的私人律师,他委托我代程誉先生处理——”
“受理离婚是吗?”罗茜蓦地插进来,“小璃你告诉他,你同意离婚,但是你要程誉名下的所有财产。”
“罗茜!”她阻止她的胡闹;却听得那男子道:“不,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处理离婚的,我来只想办理一下财产的让渡权,程誉先生委托我将他名下的两千万遗产全部转到萧若璃小姐名下。”
“两千万?!”
片刻的静默后,罗茜率先叫出声来:“天哪,程誉那小子哪里来两千万这么多钱?他的遗产不是全给他败光了吗?”
而若璃吓得呆愣在原地,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律师解释道:“据我所知,程先生从未使用过他的遗产,这两千万自他继承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好端端地躺在保险柜里,从没有任何人动过。”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罗茜结结巴巴地问道,“可是,程誉他一直有在做生意,而且一直在失败……他中了彩票?还是程氏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分红给他?”
“这当中的细节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负责把这两千万转给萧若璃小姐。”律师有些好笑地瞥了罗茜一眼,然后径自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文件和一张支票,推到若璃面前:“萧小姐,你只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上你的名字,这两千万就归你了。”
“我……”若璃惊得瞠目结舌,完全无法消化眼前发生的一切,罗茜在一旁催促:“签啊,签啊小璃,签了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想想看,两千万耶,你会变成全市最有钱的女人!快签啊,别担心,这些都是程誉欠你的!”
最后一句话直直扣入她的脑海,提醒了她,她蓦然站起身来,大叫:“不!程誉没有欠我什么!这些钱我不能要!”叫完,就往门外冲去。
“小璃!小璃!”罗茜在她身后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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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别再睡了,看是谁来了。”
季礼哲聒噪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吵嚷,程誉在狭小沙发上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继续大睡。
“程誉,快起来!”季礼哲的声音不放弃地继续扰人清梦,“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待会可不要后悔哦,若璃来了。”
下一秒钟,程誉噌地坐起了身子,焦急地四处环望着:“若璃?她来了?她在哪儿?”
见状,季礼哲忍不住笑出声来,凋侃道:“还说你对她已经没感觉了,瞧你那副紧张的样子。”
程誉神志未清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张大眼,却只看到季礼哲可恶的笑脸。他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不禁恼羞成怒地低叫:“你无不无聊啊,用这种法子吵人睡觉!”
“现在是大白天,你本来就不该睡觉,而且我没有骗你——”季礼哲突然移开自己高大的身子,“若璃真的来了。”
程誉蓦然瞠大了眼,门口站着的娇弱身影令他霎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是她!若璃,她真的来了!
他无法平复自己内心受到的强烈震撼,面前站着的倩丽人儿真的是她吗?是那个让他伤透了心的女子?是那个夜夜人他梦中的倩影?一时之间,他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感到鼻子一阵酸酸的,眼泪几乎要掉了出来。天啊,他多么恨她,又是多么想念她……
若璃缓缓地走进来,坐到他对面,望着他英俊却藏不住疲累的脸庞,眼眶不禁红了。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好想扑入他的怀中,紧紧的、用力地抱着他,再也不放开,然而,她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道:“程誉,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
“等一下。”季礼哲举高双手打断他们,“我去对面超市买个东西,去去就来,你们慢慢聊。”
他走后,程誉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告诉自己,面前坐着的,是已经不再爱他、铁了心要和他离婚的妻子。于是,他板起脸,声音冷硬地道:“你来找找有什么事吗?”
他冷漠的表情令若璃一阵心酸,她只好呐呐地说:“程誉,我不能要那笔钱。那是你的。”
“你跟了我七年,也受了不少苦,于情于理我都该给你一些补偿。”他面无表情地道。
这话令若璃不悦地皱起了眉,道:“程誉,当初是我自愿嫁给你的!现在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也不能要你的钱!”
“分开”?这两个字如两根针细细扎入程誉的心坎里。如此绝情的话语,她竟能说得这么轻巧,又痛又怒之下,他气得口不择言:“那你就当是买彩票中到头奖。我这个惹人嫌的老公别的本事没有,就只能给你钱做为补偿了。怎么?你连这个也不屑要?”
“程誉!”她气愤地提高声音。程誉水远是程誉,他随口一句话就能把别人伤得体无完肤。“无论如何,我不会要你的钱!如果你坚持要给,那我就把支票从窗口扔出去!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吧!”她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虽然我们没能走下去,但还是……祝你幸福。”
说完,她掩着脸,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程誉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无法形容心中此刻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用刀子割开来一样的痛,她走了,居然还对他说“祝你幸福”,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女人了,这感觉令他周身寒冷,战栗不已地害怕。
就顺她的意离婚吧,他多想潇洒地这样想。可是,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扣击着他的心脏,他不想放手,他不想离婚。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想。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立刻抓起,忘情地叫道:“若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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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掩面奔下楼梯,在街角处正好撞上了季礼哲;他全无防备,一包东西被她尽数撞翻在地上。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俯拾捡;再抬头时,不由惊讶地叫道:“是你?”
“是我。”季礼哲无辜地对她一摊双手,“和程誉淡得不顺?”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立即知道程誉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摇摇头,替他捡起了东西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办膊。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咖啡吗?”季礼哲笑容可掬地发出邀请,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之后她随他来到最近的咖啡馆。坐定后,季礼哲对她说:“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她讶异地扬眉,看着他把一个小盒了推到她的面前,微笑道:“打开看看。”
这情景何其熟悉,程誉向她求婚时用的就是这一招。她半信半疑地打开盒盖,眼前顿时一亮。
那是一副小巧圆润的黑珍珠耳环,在咖啡馆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高稚的光泽,看起来美极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惊讶地看向季礼哲。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对你表示爱意。”季礼哲笑弯了眼,又补充道:“事实上,这副耳环是程誉送给你的。”
若璃闻言立刻把盒子推回去,“我不要他的钱,当然也不会要这个!”
“你又误会了。”他无奈地叹口气,这一对宝贝都同样固执,无怪乎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再仔细看看,盒子里有张纸条,这是程誉为你准备的结婚七周年礼物……看到了吗?”
若璃双手颤抖地展开那张小纸条,程誉龙飞凤舞的字迹霎时印人眼帘:亲爱的老婆:结婚七周年快乐,愿你永远美丽幸福。程誉
她合上纸条,心中又酸楚又欣慰,泪水不觉挂了满腮,原来他还记得……可是,太迟了。
她把纸条照原样折好放回盒中,推回到季礼哲面前,“请你替我还给他。”
季礼哲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郑重地道:“我敢打赌程誉还是爱你的,但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事实。”
若璃摇摇头,“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是没有缘分一起过一辈子。”其实,能和他一起七年,成全她少女时期最狂热的炽恋,她已经很知足了,如今,不只是程誉,连她都找不回当初热恋时的那种心情了。
季礼哲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也许吧。缘分的确是很捉弄人的东西。像住以前,我根本不认为自己会结婚,可是现在,我不仅拥有婚姻,而且还生活得很快乐。”
“你和程誉不一样,他根本不需要婚姻。”
“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季礼哲反问道,“若璃,我不否认程誉是个差劲的丈夫,但是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手指拨弄着咖啡杯中的银勺,表面上竭力维持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其实,她又何尝舍得离开他呢?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的爱侣,怎么能说分开就分斤?那感觉就好像硬生生从自己身体上切下了一个部分,鲜血汩汩的疼痛,她爱程誉呵,分开后才发现她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加爱他;可是,她已经不能承受这份爱所带给她的伤害了。还是放开手吧,只有这样,才是对彼此郜好的决定。
“好吧。别人的家务事,我没有插嘴的余地。”季礼哲点点头,手指轻扣着桌面,“说实话.程誉耶家伙也的确是不可爱,如果不是认识他太久,太了解他,说不定我也会哪一天气得跟他绝交呢。”
若璃扬眉,有些诧异。怎么他开始抱怨起程誉来了?
季礼哲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继续道:“程誉的性子,与其说是讨人厌,不如说是太想保护自已。你别看他平时口滑舌甜的,其实他心里很苦闷。从他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知道笑是什么滋味、程家家规很严格,程爸爸更是铁血政策的拥护者,所以他家里总是阴沉沉的,没人说笑。程爸爸和程妈妈的婚姻也是如此,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相敬如冰’。”他特意加重那个“冰”字,教若璃听得拧了眉头,这些事,程誉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过?看他成天嘻嘻哈哈的,她还以为他一直过得很快乐!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所以长大后他才要加倍把它笑回来。”季礼哲小小开个玩笑,又道,“十七岁那年,程誉爱上一个女孩,她叫——”
“佳伲,我知道。”她迅速接口。这名字是她七年来的梦靥,她怎敢或忘?
季礼哲点点头,“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快乐,我感受的到他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可是,因为那女孩是念美专的,所以程爸爸很反对他们来往。程誉为这事和他爸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程爸爸气不过,就私下去找那个女孩,给了她一笔钱,并答应送她去美国念艺术学院。”
“而她答应了?”若璃有些为程誉不平,这算是背叛吗?可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
他点头,“佳伲的家境不好,她那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是程誉不能理解。他跟我说,佳伲如果需要钱,可以来找他,他认定是他爸爸威胁了她。那段时间,他变得很疯狂,连续换了好几个女朋友,都是做给他爸看的。”
“这就是他憎恨爸爸的原因?”若璃问。
“还不止。就在同一年,程妈妈也走了。”
“走了?”是去世了吗?她有些害怕得想问又不敢问,“什……什么意思?”
“她有一天突然离家出走,留下一封信说再也受不了这个家。这件事只有少数的局内人知道,稃爸爸要面子,把这事压下去了。”他想起当时程家的混乱,至今还唏嘘,“所以可以这么说,程誉十七岁以后的日子,其实是在单亲家庭里度过的。”
若璃微喘着,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程誉……原来他经历过这么多不快乐的事,而他却从来不曾向她提起。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呢?这别扭得让她心疼的男人啊……
“一直以来,程誉和他母亲的感情都更好些,可是没想到连她也抛弃他。那段时间他的状况真的很糟糕,他恨他父亲,觉得是他夺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们父子的关系,从那时候开始真正恶化起来。他不愿回家,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可是就连我也阻止不了他糟蹋自己。”季礼哲悠然叹息,“他酗酒,飙车.跟人打架,换女朋友,还故意把书念得很烂,那时所有人都认为程家没希望了。可是他老爸还是逼他,逼他上大学,念商科,继承家业。”他苦笑,“我从没见过一对像他们这样的父子,总是像敌人一样把对方逼入死角。”
“可是……可是爸爸也是为了他好呀……”她发现自己的辩解是那样的脆弱无力,一颗心早已倒向程誉。拥有一个和他脾气相同的老爸,又都不懂得沟通的艺术,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情形……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让你知道,程誉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其实心里头,是很在乎你的。”他道,“你以为他真的有那么多婚外情吗?你跟他一起生活七年,不会不知道他有洁癖吧?他怎么能忍受去碰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那些只是报纸上的八卦而已。其实,他宁愿到我这里喝啤酒过一整夜,也不愿意去和那些女人应酬,可是人前,他就是爱扮浪子,气坏所有关心他的人,也给了媒体瞎写的空间。他爸在的时候,他扮给他看,他爸死了,就扮给你看。”见若璃的表情又惊又惑,他也忍不住叹气,“我知道这很荒谬,不过别怀疑,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要靠伤害一个人来表现他对那个人的在乎。程誉就是这样。”
若璃死瞪着面前的俊雅男子。他说这些话,仿佛天经地义般自然,可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程誉是爱她的?程誉从来不曾真正背叛过她?一时之间,她觉得整个头都要爆开了,无法承受这扑面而来的太多事实,仓皇之中,她问道:“那么佳伲呢?他结婚后继续跟佳伲来往,这又怎么说?”
此言一出,季礼哲也沉默了。半晌,他摊摊手,扯出无奈的笑容,“这你要问他了。佳伲一直是他的死结,他都解不开,我又怎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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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婆感情这么好呀?连接个电话,都不忘叫她的名字。”香槟色的CD墨镜后是弯弯的笑眼,坐于程誉对面的女子风情万种,长长卷发染成金铜色,散在香肩。她用涂着银蓝色蔻丹的纤指抓起面前的咖啡杯,没发现程誉正紧盯着她的十指。
几年不见,她更漂亮了,妩媚得令所有男人都为之心跳加速,可是对着这样一位美人,程誉的心中却无比平静。面前的女人是佳伲,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然而此刻他心里只浮现出若璃那洁白如葱心的手指和小巧透明的指甲。
程誉在心底咒骂自已,他一定是疯了,自从做了那个左手握右手的梦之后,他竟然到处拿别人的手和若璃的手作比较。
“为什么会想要回国?”他客套地问着,避开她关于若璃的问题。
“回来开画展呀。”佳伲耸耸肩,“你都不看报纸的吗?”
他摇摇头。现在出了这种事,他哪还有心情去看报纸,“看样子,你发展得很好。”他由衷地道。
“倒是你,听说生意做得不太顺利。”她俏皮地挤眼。
“是吧。”他心不在焉地应着,没工夫想她是如何知道的,而这时,她突然迸出一句:“程誉,你不爱我了。”无限委屈的结论式语气,却仍是笑眯眯地弯着媚眼。
程誉愣了一下,直觉地认为这问题不适合此刻讨论;而她却执意要往下说:“你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当初那种激动的感觉,听我说话也不认真。怎么?终于发现自己的老婆比较好了吗?”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他给她最安全的回答。
想不到她笑得更为甜美,“我也没说不是呀。只是伤心少了个男人为我疯狂而已。”
一听她开起玩笑,程誉登时放下心来,“你的追求者够多了,不缺我一个。”她说得对,他的确已经不爱她了,对着她的时候,他心里满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而这另一个女人,却即将要走出他的生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发觉心中被悔恨填满。季礼哲说得没错,再一次,他尝到追悔莫及是什么滋味。
仿佛感应到他的情绪,佳伲无巧不巧地恰在此刻问道:“若璃最近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初恋男友的太太是个怎生的人物。”
顿时,伤口被挖开了,程誉的表情像斗败了的公鸡,“我们……正要离婚。”“哦。”她一点都不奇怪地点点头,“坏男人,你伤了她的心吗?”轻巧地问出,换来程誉的深深叹息伤心?是比伤心更伤心的绝望吧……绝单到她已经无法再爱他,无法再忍受两人一起的生活。程誉闭了闭眼:他造了什么孽,将一段原本好好的感情毁坏成这个样子?
这时,听得佳伲又道:“程誉,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学会怎么爱一个人吗?”
程誉愕住。面前的女子为何有此质问?
佳伲轻捋垂落前胸的卷发,柔声道:“程誉,你知道吗?当年即使你父亲没有来找我,我也正准备和你分手呢。”
巧笑倩兮的话语,将程誉打入震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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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聊天吗?”当晚,当季礼哲正坐于电脑前,按下电邮的发送键时,突然发现程誉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他房门口好一阵子了。
“哦。”程誉走进来,神情竟有几分局促,“你在忙吗?”
“没有。给老婆发封电邮,已经OK了。”他指指床垫,要他坐下说话,“终于想通了?是离还是不离?”
“今天,我见过佳伲了。”他答非所问,表情很困扰。
“她何时回来的?”季礼哲愣了一下,随即道,“喂,你该不会是对她又爱火重燃了吧?”
他摇摇头,“比这更糟,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爱她了。”
“SOWHAT?”今晚的程誉像温吞水,他说话的方式简直急死人。
“我还发现,我真的爱若璃。”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仿佛连自已也不可置信似的,“而且我直到现在还爱着她。”
季礼哲一拍大腿,“她是你老婆,这是应该的!你不爱她,干吗跟她一起七年?”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他更迷惑了。“我还以为自己对她已经没感觉了……”
季礼哲笑了,“基本上,这类问题的解答可以归结为一个字:贱。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可贵,可是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他问得惶恐,换来季礼哲眼神锐利的凝视:“问题是,你后悔了没有?”
“后悔了。”他苦笑,“早在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了。”
“那你还撂下这么多狠话,把事情越弄越糟?”季礼哲翻白眼。程誉的这种烂个性要是不改一改,十个萧若璃也给他气死。
“我不知道。”他表情更形苦闷,“一见到她,我就控制不了自己这张嘴。”
“天啊。”季礼哲抚着额头哀号,“程誉,你永远学不会怎么对待你爱的人吗?”
此语一出,程誉愣住。好熟悉的问题……“她也这么说。”他有些失神地呢喃着。
“谁?若璃吗?”
“佳伲。”程誉苦笑,同一天从两个人嘴里听到同样的质问。
季礼哲有些不可思议地扬起眉,“她到底跟你谈了些什么?”居然能让他在一天之内由老虎变乖描。
“她告诉我,当年即使没有我父亲的反对,她也准备要跟我分手。”程誉低叹,“你相信吗?她说的就和你一模一样,说我不懂得爱,说我爱得太自我,太自大。还说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实在很苦。”今天佳伲的话让他倍感挫败,却又不得不警醒,他真的不懂得怎么爱人吗?
“她说得没错啊。”季礼哲两手一摊,“只是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时候,门铃响起,季礼哲站起身,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走到玄关去开门。
程誉在原地坐了三秒钟,也立马站起来跟上他。这么晚了,不会是她了吧,若璃很少在晚上出门,然而,他的心仍然因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激动起来。她……还会来找他吗?
门一被拉开,门外娇客指着季礼哲的鼻子就骂;“程誉,你要死了,怎么会搞到离婚呢?”然而,当她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程誉时,她扁了扁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在季礼哲没有跟她计较,事实上,他更多的是震惊。“程葳?!”他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来人,“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站着?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德国吗?”
的确,门外的红衣女子光鲜水女敕,明艳照人,加上那天字第一号的凶恶表情,不是程葳还会有谁?
程誉也楞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到你要离婚的消息,所以就马上赶回来了嘛。”程葳发现站在季礼哲身后的堂哥,立刻扯起两个大皮箱冲了过去,在越过“障碍物”季礼哲时,还不忘抱怨一句,“你挡在他前面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可别护着他哦!”
我哪有护着他?季礼哲朝天翻个白眼,但还是连忙把她让进来。程家人蛮不讲理都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打算跟她争辩。突然,他发现程葳身后还有一个人。这是个斯文的俊男,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这位是……”季礼哲询问地看向斯文男子。
“这是我老公啦。”程葳边说边扯过程誉的胳膊,“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生拉硬拽着他往里厅走。
那斯文男人冲他友好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你好,敝姓宋,宋明骋。”
“啊,我想起来了。”季礼哲顿时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程葳说过非君不嫁的……宋明骋?”
宋明骋笑得有些无奈,但眼神中藏不住怜爱;他点了点头,“她做到了。”正在此时,客厅里却传来程葳气急败坏的大嚷:
“大笨蛋!”
季礼哲与宋叫骋惊异地对望一眼,连忙关门进屋。到了客厅,只见程葳正怒势汹汹地双手叉腰死瞪着程誉,她带来的几个皮箱东倒西歪地躺在脚边。
“葳,怎么了?”宋明骋连忙上去揽住程葳的肩,柔声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发火不能解决问题。”
程誉抬起头,望向两人亲密的姿势,微讶、“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问得很是粗鲁无礼,程葳眼中怒火一闪,又要开始发作,宋明骋却用眼神阻止了她。之后,他搂着她在程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眼直视程誉,真诚地道:“我和程葳已经于前年冬天在德国汉堡结婚了,没有事先通知你,真的很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程葳不以为然地翻翻白眼,又对程誉吼道:“死程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你还有些问题没有想通?”
“我说没想通就是没想通。”他双手捧住头,内心烦躁无比。的确,今天和佳伲的一席对话之后,他的整个大脑就乱成一窝粥,有太多未解的问题待想,实在受不了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妹子在他耳边咋呼。
“有什么想不通的?反正你们今天闹到离婚的地步,就肯定是你的错。你要是还不肯认错,那就是错上加错!”
程誉无话可说。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有错,他不否认,可问题是,他要怎么去改错?
程葳叹了口气,直视程誉有丝迷惑的双眸,道:“哥,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可是婚姻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而不顾别人的感受。哥,你太自私了,若璃那么爱你,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你呢?你珍惜过她的爱吗?你真心回应过她吗?拜托你好好想一想,扪心自问看看,在这段婚姻里,你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吗?”
一席话说得程誉心哩有如巨浪翻腾。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次数之多,容不得他不反省。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若璃的感受吗?他忽略了她、伤害到她了?
一时间,脑海中翻涌的尽数是他们这些年婚姻生活中的点滴片段,他越回想就越惶恐,越追忆就越心惊。这些年来,若璃一直深爱着他,陪伴着他。在他事业陷入谷底的时候,她对他不离不弃;在他悲伤失望的时候,她始终默默支持他、安慰他。她忍受他的自私和大男子主义,忍受他的多情和欺骗,而他呢?他又做了些什么?他给她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一副空虚无心的躯壳。到了最后,他甚至连舒适无虞的生活都给不了她。
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若璃为什么会选择离他而去。以他这样对待爱情的方式,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忍受?她已经忍得太久太久了呵……
程誉的头垂了下来,他把脸埋入双掌之中,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没话说了?”程葳看着他自责颓废的样子,不由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太重了,她起身坐到他身边,手抚上他微微颤抖的脊背,“哥,我知道你还爱堂嫂,去求她回心转意吧。”
“没有用的,太晚了。”他的声音埋在掌心里,低哑得犹如哽咽之声,符璃,他欠她人多太多了,事到如今,她还会回头吗?
程葳再度不忍心地开口:“哥,事情不址你想的那么糟,只要若璃还爱你,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去找她吧,去跟她说对不起,向她要求重新开始。哥,你可以的。”
“我觉得不妥。”这时,宋明骋突然开口插进话来,立刻遭到程葳的怒瞪。然而他还是继续说下去:“程誉,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对若璃做了些什么,但有
点我可以肯定,你的确伤害到她了,而且伤得很重。不然她那么爱你,她怎么可能舍得跟你离婚?”
“明骋……”
“程葳,你别插嘴。”他眼一扫,说也奇怪,原本嚣张得二五八万的程葳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季礼哲忍不住笑出声来。
婚姻真是门有趣的学问,每对夫妻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连母老虎一般的程葳都被宋明骋收服了,爱情中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开始想念自己远在日本的爱妻。再看程葳这一对小夫妻,两个人虽是坐离了三尺远,但眼神仍时不时地胶在一起,柔情地对视。
爱情再绚烂华丽,却终要归于平淡,而温馨恬淡的相知相守,才是一段爱情和婚姻最为完美的结局和归宿。这样的道理,程誉他可会懂?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宋明骋平缓叙述的语调仍在继续:
“当年的我也跟你一样,对于太轻易得到的感情,总是不懂珍惜。那年我大学毕业后选择去德国发展,一来是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二来也想借机摆月兑当时一直缠着我的程葳。”他此语引来程葳一阵不满地叫嚷,他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可是程葳——你知道的,她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在我飞到德国的第二天,她也搭飞机追来了。当我收到她从机场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差点没昏过去。”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好去接她,再找地方把她安顿好,我当时觉得她十足是个累赘,对她的态度恶劣得很。可是程葳——葳,你过来。”他手一招,程葳立刻像只乖巧的小猫咪一般偎了过去,紧挨着他而坐,“这丫头就好像听不懂什么叫拒绝似的,一直跟在我后头跑。在德国的那几年里,我也曾跟当地的女子发生过感情纠葛,然而她还是不在乎,依然缠着我,依然等着我。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她,可是慢慢地,时间久了,我竟然发现她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她了。”程誉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只见宋明骋脸上挂着微笑,仿佛深深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而程葳的眼睛里已经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那是幸福的泪水。
他又把视线停留在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曾几何时,他和若璃也是这般紧握对方的手,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依偎在一块,说些不着边际却甜得腻死人的情话……那些单纯又美好的日子到哪儿去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愿意相拥,就连偶尔的十指交缠,感觉也平淡得好像左手握右手?
而如今,那感觉又回来了,见不着她的日子里,他才发现思念是那样揪心,而他竟然傻得直到此刻才发现她对他有多重要!
“我说——”片刻的静默后,季礼哲接过了话头,“你们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吗?在恋爱的时候,当你第一次握着心爱的人的手时,那感觉就好像是触电一般,好得让你无法用语言形容;然而结婚久了,再握着老婆的手时,感觉就好像是——”
“左手握右手。”在自己的意识能够做主之前,程誉发现自己已经月兑口而出。之后,他和季礼哲同时愣了一下。
“你听过?”季礼哲问。
程誉没有回答;脑中却又浮现出若璃当日说这话时脸上哀怨的神情。他早该察觉的,她是那么爱他,却又爱得那么绝望……他心头一阵绞痛,这时,听得季礼哲又道:
“左手握右手,感觉平淡无奇,甚至根本就毫无感觉。可是如果有一天,当左手再也握不到右手的时候,那一定会是全天下最残酷的惩罚。人若是少了一只手就会残缺,而左手和右手一分开了,心就会残缺。”
听了这话,程葳忍不住留下了感动的泪水,她哽咽地问着宋明骋,“你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啊,就像左手握右手咯。”他故意逗她,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更拥紧了她,两人四目相投,流转的眼波中氤氲着缱绻柔情。
而程誉——他像是一具被人施了定型术的人偶,久久呆愣地坐着。他没有流下眼泪,心中汹涌已极的情绪甚至夺去了他流泪的功能。季礼哲的话如暮鼓晨钟,震得他两耳微微鸣响。
一旦左手和右手分开了,心便会残缺……他猛地站起身,没有对任何人解释一个字,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哥!你要去哪里?”程葳也急忙站起身来,想要去追他,却被季礼哲一手拦住:
“让他去。”
“他是去找若璃吗?”程葳焦急地道,“他现在情绪这么激动,只怕会弄巧成拙……”
“那就不关你们的事了。”季礼哲耸耸肩,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不能不跟你们提一下。”
“是什么?”宋明骋扬眉。
“自从前年开始,程誉一直在用我借他的钱做投机生意——没办法,他打死也不肯动用程伯伯留下来的那笔遗产。不过这小子天生不是经商的料,我给他的六百万全赔了,一分不剩。”季礼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环肩,眼中闪着算计的笑容,“他现在身无分文,又被老婆赶出家门,哪来那么多钱还我?”
“你该不会是想……”程葳警惕地瞪着他,她已经隐隐嗅到阴谋的气味了。
“宋兄,听说你现在是整个欧洲闻名的知名脑外科大夫吧?医生这一行一定很好赚,只要随便动动刀子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季、礼、哲!”程葳气结地大吼。
“干吗大呼小叫的,我只是亲兄弟明算账嘛。”季礼哲表情无辜地摊开双手,“再说,如果不是因为程誉这小子欠我钱没有还,我干吗那么多事收留他在我这里白吃白住啊?”
他那好似自已亏大了的表情令宋明骋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明白了,好说,好说,都是自家人嘛。”说着就伸手到皮包里去翻找支票。
而程葳则是快要被气昏过去的瞪着季礼哲,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季礼哲!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