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寒终于回来,带着一脸的倦容。
然而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些想问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结果跟平时电话里一样,只有简单的你问我答。
“这几天很无聊吗?”
“还好。”
“伤口还会不会疼?”
“嗯,有一点。”
“我有说过别再抽烟喝酒的吧?冰箱里怎么还会出现啤酒罐?”高寒动作熟练地翻动着锅铲,没有回头,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封雪皱着眉头沉默。那是蒋阿姨晚上回家后,她自己出去买的。可是自己有答应过他什么吗?就算是买酒的钱,也是自己的,没有问他要过。
出乎她意料的是,高寒没有就此多说什么。他将青菜装盘后,关了火,端着最后一道菜来到桌旁,“算了,那些啤酒我会处理掉,以后也别再买了。”盛好饭后,他轻声说了句“吃饭吧”。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全是高寒到家后现做的。而封雪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蒋阿姨并不是每天都来,至少高寒在家的时候,做饭洗衣都是他自己动手,隔一周才会请阿姨来做一次大扫除。
让风尘仆仆的高寒做饭给自己吃,封雪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明明说了“吃饭吧”,高寒却没有动筷,而是移了椅子到封雪的旁边,拿着汤匙一脸认真地想要给她喂饭。
惊讶之余,封雪瞪着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我只是伤了右手,又没有断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封雪扬起下巴,带着挑衅似的神情迎上了高寒的目光,但高寒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碗和汤匙放在封雪最顺手的位置,坐回原位,开始沉默地用餐。
尽避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封雪还是觉得有些懊恼。从眼角余光看过去的时候,高寒的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用过晚餐后,高寒开始收拾碗筷。封雪坐在位子上没有动,高寒也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
望着高寒几乎算是单薄的背影,封雪有些茫然若失。
上一次看别人洗碗仿佛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记忆里的背影是妈妈的,自从离开了家里,每餐之后洗碗的那个人就成了自己。
不过那个时候就算做这些原本不喜欢做的事情,也是开心的。因为是为自己喜欢的人而做。
那么,高寒呢?强硬地带她回来,只是为了照顾她吗?
“你的比赛,怎么样?”封雪突然开口。
斑寒转过头来,像是有些意外她也会对自己的事感到好奇。
“……嗯。”但高寒的回答实在是简单。
因为迟到而输掉一局,艰难地赢了比赛的事,以及事后没有参加同队的庆祝活动匆匆赶回来的事,都没有必要说出来。
遍心似箭——他第一次懂得了这个词的含义。
收拾好碗后,高寒转过身来,一边擦着手,一边道:“听蒋阿姨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医院复诊?”
封雪看了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一眼,没有说话。
斑寒没有追问为什么,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说:“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
封雪抬起头看他。
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原本就只是小伤而已。但这样的自己,看上去很可怜吧?所以才会被接来这里。
“希望可以早点好起来。”高寒走到她面前。
封雪笑了一笑,淡淡道:“我也希望。”
何必问那么多呢?反正时间也不会太长。等石膏一拆掉,恐怕她不走,主人也要赶她走了吧。
封雪跑到书房用电脑看电视剧,而高寒坐在小方桌旁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情形确实有点怪异。
封雪故意把声音开得很大,她也知道高寒不时瞥过来看他,但仍是无动于衷地任男主角在那里哇哇大叫。
——她的《你好上帝》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弱智男主角手术后渐渐提高了智力,跟女主角在使性子,因为女主角忘了回来看他。
她听到高寒走过来的声音,却没有抬头。
男人走到她身后,平淡的语气听不出生气,“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封雪瞄到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十点过两分。
“你要睡就去睡,不用管我。”她头也不抬地说。这个男人凭什么干涉她的生活?啧!真是讨厌!
斑寒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离开。
封雪向他的背影投去轻蔑的一瞥,弯了弯嘴角。
谁知高寒既不是回到棋盘旁继续下棋,也不是走出书房,而是拖了一张椅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封雪身后,坐下。
封雪呆住了。
斑寒收回液晶显示屏上的视线,转眼看她,“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封雪恼怒地皱起了眉,“你在干什么?”
斑寒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我看你笑得那么开心,这部片子一定很不错吧?我陪你看,不过看完了就要去睡觉,好不好?”
封雪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睨着高寒。他的脸上一点也没让她看出阴谋的存在,但她才不信高寒会有兴趣陪她看言情剧!
剧情怎样发展的,她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了,只是满怀气恼。还有背后那个男人的气息不时地骚扰她,让她心慌又烦躁。
“……这两个男的,哪个是男主角啊?”高寒像个好学的学生,满脸困惑地提出疑问。
“比较像弱智的那个。”封雪咬牙切齿地说,然后忍无可忍地撑着电脑桌,想站起来。
斑寒只愣了一下,就急忙起身扶住了她,“怎么了?”
封雪猛地抬头,狠狠瞪向他,一字一顿地说:“如你所愿,回去睡觉。”
男人怔了一怔,沉默地垂下了眼睛。
见高寒默认了,封雪更是火冒三丈。她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耍手段?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斑寒抬起眼来,深邃的目光让她一时间哑然。
他仍然没有动气的样子,只是淡淡道:“我扶你回房间。”
封雪挥开他的手,满心的气恼让她涨红了脸。她冲高寒怒目而视,“我还没残疾到那种地步吧!”
她动了真怒的样子果然让高寒踌躇了。封雪再瞪他一眼,模到一旁的拐杖,用尽全身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门边——
“那么,晚安了。”
斑寒低沉的声音让她扶着门把的手顿了一顿。她闭了闭眼,在心里狠狠地骂:白痴!
然后开门出去。
那天晚上,封雪在客房里辗转反侧,好久都不能入眠。
一想到隔壁房间的那个人,心里面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又重又沉。
其实自己不欠他什么,他更不曾欠自己什么,是什么让事情演变到如今这个局面?
也许这个问题是连隔壁的那个天才都无法解答的疑问吧。
带着说不出的心烦意躁,封雪将近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