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整个眷村进入了睡梦中,就连官巧耘和小虹也已经熟睡。
辟家的大门却嘎吱地轻响,一道颀长的身影踏了进来,头上有着修剪整齐的黑色短发、脸上戴着黑框眼镜,那道身影没走入自己房间,反而进了邻房。
就着窗口洒下的银色月光,他细细审视床上那张娇俏的睡容。
白天生龙活虎的,夜里,沉入梦乡的她好恬静,小巧的红唇、俏挺的鼻子、弯柔的细眉、两排浓密睫毛,收拢起白天炯亮的双眼。
他脑中响起敬堂说过的话--
“敬尧,等你下次回台湾,我介绍小多的姊姊和你认识,她叫做小虹,是个甜美的女孩。”
他听得出来敬堂有意思撮合他和小虹,只是,他没有恋爱的打算。
爱一个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毁灭,他见识过了!看看这些年来,爸爸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他更是直接承受了那份伤害。
爸爸把还在襁褓中的他带到日本,继承了女乃女乃家传的和服店,把自己的痛苦宣泄在染布上。
、那疯狂的绝望造就另一种美,渲染华丽的和服造成一股风潮。
女乃女乃在世时,他还享受过亲情的温暖,可女乃女乃死后,他变成孤独的男孩。
他独自度过成长岁月,大学毕业后,用自己的方式进入樐炯?牛?箍??佣嵝缘男?埂Ⅻbr />
樐炯?攀怯烧角暗牟品ё?投?伞Ⅻbr />
一九五二年,日本财阀急速转型成企业化,在樐靖?坛懈敢抵?埃瑯木集团走的是正派经营路线,可樐靖?不短粽饺诵裕?棵坑巫哂诜?杀咴怠Ⅻbr />
而近几年,樐靖?粗刑ㄍ逖蟹⒌谋臼拢?复沃赜盟?刺ǎ?蛭??兄泄?说难?常?先菀捉?猩?浮Ⅻbr />
这一回,巧的是他的最新目标,正好是敬堂的学长,他才会利用敬堂拉关系。
“你若是见到小虹,也会喜欢她。”
他的脑海中又响起敬堂说过的话。
当初敬堂不断跟他提起小虹、赞美小虹,他八成让敬堂催了眠,才会开始在心底描绘小虹的模样,不知不觉悄悄期待与她相见。
但真见了面,初时他完全否定敬堂的说法,什么甜美?呿!说她是凶悍的小老虎还差不多。
可小老虎有她单纯的一面,她善良的个性,让他在欺负她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爱怜。
他拂上她白净的脸庞,婴儿般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把手收回来。
她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若是知道他在夜里偷袭她,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呵!想起她生气的俏模样,他竟然温柔地笑了。
原来,失去爱的人仍会有爱的感觉,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早啊,沈妈妈。”
“早,小虹。”
阳光拂照大地,带给万物无限的希望。小虹一大清早便起了床,看起来精神抖擞,她来到厨房和官巧耘打招呼。
“昨晚睡得好吗?”
“嗯。”小虹伸个大大的懒腰,感觉好舒服。“我作了个梦。”
“梦见什么?”
她梦见沈敬堂回来看她,他的眼神好温柔,宽厚的手也好温柔,不断轻拂她的脸庞。
“我忘了,但是个好梦。”她傻傻的笑,不敢讲出这个梦。
“是好梦就好。”瞧她一脸甜甜的笑容,官巧耘也被感染,嘴角不自觉上扬。
“哇,沈妈妈,妳在煮什么?好香哦!”炉上的锅子传来阵阵香味,吸引小虹的注意。
“是味噌汤,虽然敬尧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我总觉得早上喝咖啡对胃太刺激,所以煮了味噌汤,希望他喜欢。”
“沈妈妈偏心,脑子里想的尽是他,都没想到我,”小虹故意嘟着嘴撒娇起来,把官巧耘逗得开心。
“那是因为小虹不偏食,沈妈妈煮的妳都爱吃,沈妈妈省掉烦恼,还要谢谢妳呢!”女孩有女孩的好处,会陪着她跟她撒娇,真好。
“什么嘛!沈妈妈干么谢我?倒是我贪吃,应该给沈妈妈饭钱!”
“呵,瞧妳说的,妳再怎么吃也是个女孩家,能吃多少啊!”还好有小虹,若没有她陪在身边,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敬尧。
“那是我还没发挥真正的实力,要当淑女是不能吃太多的,我想给沈妈妈留个好印象。”
辟巧耘宠溺地看着她。“我已经够喜欢妳了,小虹。”
“真的吗?”
“真的,所以妳一定要拿出妳的本事来,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虹开心的直点头。
“来,我舀了一碗汤,妳如果饿了可以先开动。”
“沈妈妈,我来端就好了。”
“不用了,才一碗汤,沈妈妈来就行。”两个人为了端一碗汤争相挤到炉子旁。
就在此刻,厨房门口来了一个人,他颀长的身形造成一道阴影,朝两人兜了过来。
小虹和官巧耘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啊,敬、敬堂?!”官巧耘大声惊呼。
这一次,确确实实是沈敬堂回来了,整齐的黑色短发、黑框眼镜,还有他惯穿的衣服。
“沈敬堂?!”小虹也惊诧得不敢相信。这发型、这眼镜……
“很像吧?”讥讽的语调,沈敬尧一开口,声音就泄了底。
“是你!”小虹怒不可遏。
“昨晚和大原学长碰面前,我先去染了头发,还换了副平光镜片,衬衫是我从敬堂衣橱里拿的;怎么样,这么一来我们俩是不是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知他是有意模仿成沈敬堂的样子,官巧耘心抽痛了下,两眼泛起薄雾。
“我这样乎,任何人见到都会以为我就是敬堂,瞧,就连生我们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他就真的这么恨她?恨到以见她痛苦为乐?
忍无可忍,小虹冲上前去。“你搞什么鬼,沈敬尧?”
“哈,我的确在搞鬼,因为妳们不喜欢活着的人,所以我把死的人带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他出现后,就处处要惹沈妈妈伤心,这真是够了!
“怎么?难道妳从来没想过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那个妳早已遗忘多年的另一个儿子?反正妳对他没有一丁点感情。”沈敬尧逼问自己的亲生母亲。
“还有妳!难道妳不曾希望敬堂大难不死,就小多一个人罹难就好?”他再转而质问小虹。
“你!”小虹气得抬起手用力挥过去。
但他反应迅速,她的一巴掌从中被捕截。
“你质疑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沈妈妈也一并怀疑?沈妈妈怀胎生下你们兄弟,她怎么可能乐见你们其中一个死掉!”没打到他,可他阻止不了她连珠炮的吼声。
“敬尧,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啊!”官巧耘无力的垂下双肩。她自做自受,种了什么样的因,活该有怎么样的下场。
看她流泪,他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他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
“沈妈妈,不要理他,他疯了!”小虹拉起官巧耘,狠狠将沈敬尧推到一旁,在离开厨房前,不忘再回头补一句。“就算你把外形弄得跟沈敬堂一样……”
“我也不可能是敬堂。”他有自知之明,替她接了下面的词。
“你知道就好!”丢下这句话,小虹带着官巧耘离开他的视线。
辟巧耘带着红肿的双眼出门上班了,小虹却还留在客厅,她在等沈敬尧。
沈敬尧一定出房门,她便冲上前去。“要怎么做你才会放过沈妈妈?”
他略嫌冷淡的眼神从镜框下看她。“妳想替她求情?”
“求你的大头鬼!”她一时冲动,又怒吼。
“哼。”他冷冷一笑,脚步再起,眼见要出门了。
“等一下!”小虹知道她冲天炮的个性需要改一改。“我、我们……商量商量。”
是她自己开口说要商量的哦!
他收回脚步。“我倒有个建议。”
“说说看。”如果不是为了沈妈妈,她才不愿意求和呢!
“妳暗恋敬堂--”
“谁暗恋沈敬堂!”他还没说完,她便急于否认。
没诚意。沈敬尧看着她的眼神透露出这个讯息。
“欸,好啦,我听你把话说完。”见他失了耐心,小虹赶忙拉住他。
“刚才我说到哪里?”他故意问。
“就说到我……”
“什么?”
“暗恋沈敬堂啦!”她飞快开口,咕哝地一语带过。
呵。沈敬尧心里又是微笑又是叹息。
“我想妳不会这么好心,单纯代替妳妹妹来这个家,除非妳有什么企图。”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心机那么重啊。”发现自己阻止不了嘴快的毛病,小虹干脆摀起嘴巴。
“到底要不要让我把话说完?”
嗯嗯嗯!她现在有求于他,不能太嚣张。
“妳一直暗恋着敬堂,但是敬堂死了,不如……”
他故意把话说到一半,让人心急死了,到底怎样嘛!
“不如我顶了敬堂的缺。”
“什、什么意思?”她听完后,一时傻住,弄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我不介意当敬堂的替身。”
吼!“你不介意我介意!”他什么意思啊!把她当成那么随便的女人?
“妳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把我误认成敬堂。”沈敬尧故意提醒她这件事,当初,对于她暗恋的对象,她不但认错了,还差点吓晕过去,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沈敬堂还有个双胞胎兄弟,现在我看你,一点也不觉得你们两个人像。”
纵使他彻头彻尾打扮成沈敬堂,她也不可能再认错了。
“昨天晚上,我和大原学长回去他的母校。”
什么?他干么忽然转开话题?
“我陪他『玩』了快一整夜,他所参与研发出来的小机器人真的很厉害,两场足球赛对决下来花了整整四个小时,”
她知道老板最大的乐趣在于他的小机器人,为此老板经常玩通宵,也疏于管理公司,但他干么跟她说这些?
“妳知道去年在维也纳举行的FIRA中型足球机器人赛,是谁拿了冠军?”
“我知道啊,就是沈敬堂和老板的学校嘛!”老板不断在大伙面前说这件事,想不知道都难。
“对。和哈尔滨大学对决的冠亚军赛,台湾让世人大开眼界,一举夺下冠军。大原学长虽然挂名顾问,事实上却是这场战役的功臣,在研发的过程中,他投入很多心力,一些新的功能也是他研究出来的。”
“这跟你进入公司有没有关连?”她害怕地问。他眼里所流露出来的精明,让她惊觉到他还拥有她所不知道的另一种面貌。
沈敬尧微微一笑。“今年三月,日本东京涩谷音乐厅涌进了上千人潮,妳知道他们除了欣赏东京爱乐的演奏,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他改变话题的速度真快,从老板的小机器人又转到什么乐团,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演奏会的指挥,妳知道那次的指挥是谁吗?”
吼,她根本不懂音乐,问她等于白问!“谁?”
“是个机器人。”
天啊!所有的点开始连成一个面,她总算有点知道他想要透露什么。
“日本想拿下二十一世纪机器人的产业天下,每个集团都想瓜分这块大饼,樐究瓷系氖谴笤?Сさ难蟹ⅰ!包br />
“你、你做了什么?”完了完了,她再怎么聪明也料不到这一点,老板的乐趣和专长,竟是他汲汲想猎取的。
“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说服他以公司的名义,将他的发明拿去申请专利,妳可以想象我费了多少唇舌,因为大原学长认为那是团队的心血,他无意独占。”
“那当然,老板是个好人,他才不像你!”小虹忍不住瞪他一眼。
“是,他是个好人。”讥讽的笑容出现在唇边,他反问:“但是好人的下场是什么?他不擅经营,公司快关门大吉;还有我这种坏人虎视眈眈地想陷害他。”
他总算承认自己别有用心。“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求他的信任,等他完全失去戒心,他需要资金,我就给他,等樐镜墓扇ü?耄??淖ɡ?餐ü?耍?揖突嵋运?簧镁???衫?滤??绞焙驑木接手一切,专利,等于落入樐镜目诖?!包br />
“你果然是个魔鬼!”
“哈哈!”他从来不否认,只是外人太容易为他所骗,只有被他并吞过的企业主才会知道,他是个噬人不见吐骨的魔鬼。
“要什么代价你才肯放手?”
她还是这么不自量力,不惦惦自己的斤两就埋头往前冲。但就是这股冲动、这股热情,让他不自觉被吸引。“这个代价,恐怕妳付不起。”
“你又没说怎么知道我付不起?”
呵呵,他可爱的小老虎啊!他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她会挺身而出,根本没想到自己才是被锁定的目标。
“我想想看,”他走近她,在她还没留意到他想做什么的时候,手指已拂上她红女敕的唇。“妳说,从一个吻开始怎么样?”
一、一个吻?
这个建议听在小虹耳朵里好像他要求的是她的一条命。
还有,他的手,干么一直抚模她两片唇瓣?他看她的眼光,好像她是道美味的点心……
“喂、喂!”她伸手打断他轻薄的举止,但是,止不了那酥酥麻麻的感觉。
“怎么样?”他笑得有点坏的看着她,知道刚刚下得饵成功机率很大。
“一个吻你就放了沈妈妈和公司?”如果真是,她可以慎重考虑。
“妳以为妳的吻这么值钱?妳是日本最红的女明星,还是台湾当红偶像?”他笑她未免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吻换这么大的代价。
好过份哦,这样子说她。“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妳可以先说一个交换的条件。”
“吼,那我要不要拿张集点卡啊,注明十个吻之后加送一杯珍珠女乃茶?”有没有搞错?“这样我很吃亏耶!”
“妳又不是没和男人接过吻,有什么好吃亏的!”在日本,十来岁的小女生有过性经验都不算什么了,一个吻算是小Case!
她、她就是没跟男人接过吻嘛;除了小时候被爸爸亲过--但她死也不会讲。
“妳不要吗?不要就算了。”
“喂喂!”她不想屈服,可沈妈妈红肿着双眼的一幕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好啦,我愿意,先一个吻。”
“好。”他作势就要吻上她的唇。
“等等!”小虹突地喊停,仰头把覆在额前的刘海拨开。“我是说吻我的额头。”
呵,沈敬尧费了好大的劲压抑才没笑出来。“妳让我吻妳额头?换什么?”
“先换今天晚上和沈妈妈共进晚餐。”她才没这么笨呢!
“五分钟。”他给她三个字。
“五分钟能干什么?喝碗汤也不只这个时间吧!”难道她光洁亮丽的额头就只能换来五分钟的晚餐时间?呿,太过份了!
“不要拉倒。”他现在占上风,由不得她讨价还价。吻一下额头就想换一顿晚
餐,她当他是小孩子那么好骗?
可恶。“好吧,”小虹把脸擦了擦,朝他凑过去。“脸颊,轻啄一下哦!”她还郑重申明。
“十分钟。”他憋住狂笑的冲动。
“什么,十分钟?!不行不行,十分钟只够扒一碗饭,谁说吻我的脸就只值这么小的代价?”有没有搞错啊,她的脸粉粉女敕女敕的,一颗面疱、粉刺都没有。
“在我认为,不是嘴对嘴就不叫吻。”他这辈子最痛苦的自制,居然是不能在她面前好好大笑一番。
“嘴对嘴?那不成了人工呼吸?”小虹很不甘心,一直嘀咕。
“妳到底要不要?不要就放弃,我不想迟到,我们日本人可是很有时间观念。”
“背祖忘宗!”小虹在背后偷偷骂他,他忘了自己是中国人,还敢以日本人自居,呸!
沈敬尧回过头。“我走了,需要我帮妳请假吗?”她看起来一副不准备上班的样子。
“等、等等!”脸好红哪,她一出声喊他,便困窘的垂下脸,怎么也不肯再抬起来。
这样的她,不像平日的小虹,却比平日的小虹更加可爱。
“到底如何?”他心里居然有一种期盼,犹如期盼父亲回头、母亲突然出现。
他枯死多年的心,居然又开始活蹦蹦地跳了。
小虹像慷慨赴义的烈士,抬起头。“嘴唇,换今天的晚餐。”
“没必要表现得像是要上断头台吧!”沈敬尧忍不住发笑,她被迫迎向他的姿态,真的很有趣。
“少啰唆,要吻就快一点!”她凶巴巴地催促。
唉,她这样/怎就让他暂时忘掉仇恨,痴痴地恋上了?!
“先说好喔!一个吻换一顿晚餐,而且不许摆臭脸,要正眼看沈妈妈说话,还要称赞她煮的菜很好吃……”
她真的很多话,而且条件一大堆;但他却不准备听下去,在她一连串的话中,他用嘴堵住她。
“喂--我还没准备好……”抗议的话语被吞没在他口中。
等她准备好大概也过了一天!他开始好整以暇慢慢地品尝这个吻。
他知道这是她的初吻。
她单纯、生涩的反应让他清楚明白,他是攻占她朱唇的第一个男人。
不是别人,也不是敬堂。
“呜~”好奇妙,这就是接吻,她应该讨厌、应该狠狠推开他,叫他带着他的深仇大恨滚下地狱的!
可,他的唇吸吮着她的,有些霸道,但有时又异常温柔。发现她已无力阻止的时候,他的唇就改变侵略的方式,转而慢条斯理地亲吻。
舌头描绘着她唇形的弧度,再趁她失神之际,轻轻诱她打开牙齿,滑进她口中。
“嗯!”他居然把舌伸进了她的嘴巴。
饼份,没说可以用舌的--但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么多了,因为接下来,小虹全被那奇特的感受吸引住了。
原来,这就是舌吻……难怪每一个爱情小说都要为它耗上一整页。
“钱小虹是个甜美的女孩。”
脑海又想起敬堂说过的这句话。敬堂说的没错,但有一点敬堂永远不会知道,那就是小虹的吻,小虹的吻和她的笑一样甜美,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