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过来、过来!”
孟离霜放下手中的抹布,朝外头呼唤着她的人走去。
这是今日第几回了?
“你是……”这些面孔陌生得几乎让她以为彼此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口中的热络好似他们已非泛泛之交。
她不会不懂他们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吧?”来者兴奋地指指自己,挤眉弄眼地想让这小子忆起他们曾经有过的接触。
“我这个人记性一向不大好……”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佯装糊涂。
说穿了根本没印象。
“不记得我?我就是那日带你去领官服的人呀!记起来了吗?”
“好像有那么回事。”不过是说两句话,她哪会记得?
“这就对了嘛!早跟你说咱们认识的。”
是她的认知和别人不同抑或怎地?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她完完全全都是由他口中得知的,这也算“相识”吗?
“那你这回又要我领官服去了吗?”她顺着他的话问道,不至于让彼此太尴尬。
她知道他们的意图,无非是想与她攀交情,借此讨些好处。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奈何他们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
“没!哪来那么多官服可领,身子至多也只有一个呀!”他说着自以为有趣的笑笑,心底正打主意如何在他身上谋些好处。
就要进入正题了。她太明白事情会如何发展,这桩戏码一个上午少说上演过七、八回——他会扯到六皇子吧?
“对了,听刘二说你现在跟着六爷,你还适应吧?”
“一样是服侍人,又有何适应不适应?”他们不清楚她的下场,她可不。
事情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这一切是照着牧人里的指示,他要她进到宫里,她便进来了,虽然出乎意料地成了六爷身旁的人,然而她不会忘记的一点,那就是她应尽的本分。
打从跟随牧人里而行,她就有为他卖命的打算,她必须静静等待他的安排,少惹是非。
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她仍是无解。
不过这些人似乎存心找她麻烦,他们以为她有什么天大的本领,竟然可以在进宫第六晚便能服侍六皇子,想必她有什么管道或手段。
他们全都猜错了。
她不会想要飞黄腾达,若这是他们的打算,那她只能说他们打错如意算盘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能在六爷手边办事,地位就是不一样。”他眼中载满了憧憬,多想取而代之!
“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她眸光一闪。
太贪婪了。
如果这就是人的本性,那么人性至今她还真是看透了,攀炎附贵,阿谀谄媚,这就是人们汲汲营营的一切?
“阿离,你别装傻了,我就不相信……”
“我想,我该当差了,你不也是?”她睨着他,打定主意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我记得咱们是不该懈怠的。”
“你……”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算了,我先走了,你可别忘了我今儿个来找过你,别忘了我吴坚啊!”说着,人便往屋外走去。
原来他叫吴坚。孟离霜小脸上掠过一丝疲累。
“你还真是不懂得所谓的做人情唉!”
她一回首便迎上不知已偷听了多久的宸炘,她恭敬地欲向他行礼,“六爷。”
“毋须多礼,显得多生疏啊。”摆摆手,要她别在意那些无聊的礼数。
孟离霜也只好照做,安分地站在一旁。
宸炘睇了她一眼,真不明白她这样规规矩矩是为了什么?
他可是堂堂六皇子,她没必要这么疏离吧?老是躲得他远远的,仿佛要他不注意她的存在。
多少人得到这种机会不早巴过来了,岂会如此避嫌?难不成这正是她引人注目的手段吗?
唔!如果是,她倒表现得很成功,让他毫无所觉,以为是她天性淡然。
只希望他并没有想错,这项诱人的气质要是施展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成果想见不凡。
那双丹凤眼微眯,瞧她瞧出了趣味,他勾起唇瓣,“上次要你办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六爷请说。”
“我相信一点困难也没有,至少对你而言……”
真喜欢吊人胃口。她依然静默。
“持灯,今夜就由你来吧。”
“六爷只是要奴才持灯?”
她不笨。“是“只”要你持灯,但是,既然任务这么简单,对象当然可不能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说是不?”
她没有答话,倒是颈背的寒毛全随他温和的话语而直立。
“我安排了御书斋今夜由你持灯,该到的时刻,你可别来迟了呀!”
为王持灯?这下子他在想着什么,她可是完全模不着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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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斋
炮火摇曳,檀香的余烟缭饶,缓慢地蒸腾而上,在空气中散逸。
孟离霜在烛台之后默默地望着正专注批阅奏摺的路继尧。
她将视线落到一旁处理过及待开的奏摺,这才知那内有如此繁忙的事务需要处理,然而,批阅奏摺饼程中却不见他皱过一次眉,专注而冷静。
她不知道自己在桌前待了多久,直到他一个伸展的动作,悄悄地,她的眸子睐上了那张侧颜。
她不觉忆及那晚,他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时他脸上的孤冷所为何来?
明知道她不该想了解太多,又为何她总是会教他身上那股阴鸷冷凝的气息所吸引,想挖掘出埋藏在冷漠底下的过去?
定是宫中生活太平静,才会导致她胡思乱想。
他在奏摺上挥毫写下批示,然后搁下笔,他的大掌探向颈后,揉着疲疼之处,“一刻钟后唤醒我。”
接着他起身走进内室,在内室的椅榻上躺卧,霎时间,她深觉他浑身的霸气似乎全然消逸,此刻,他不再像个王,倒像一个平凡人。
缓缓收回视线,她看向尚未合上的奏摺,纸上飞扬的字勾住她的目光,她不由得欣赏起那刚毅中带着飘逸的字迹。
忘了自己看了多久,更忘了他方才的吩咐,她一径地沉浸于鉴赏中。
案亲尚未病逝之前也是个文人,只不过科举的弊端使父亲的寒窗苦读全然无用,成了旁人口中“百无一用是书生”,最后抑郁而终。
多可笑,再多的才情文章,终究只不上白花花的银票。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人生。
案亲在离世之前一再告诫她千万别与官场中人打交道,将人生看得释然,但她看得出来,他自己如何也放不开,释不下,否则也不会走得那么悲苦了。
孟离霜完全不知道她这番沉思全落入路继尧眼中,他已转醒半刻钟之久,一直凝睇着她的侧颜,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敢将他的话当耳边风。
六皇子要这样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何用?
发觉对方有动静,他闭眸躺回榻上,接着听见轻微的足音。
“郡王,一刻钟已过。”
他睁开双眸,慵懒的起身,“你可知,你让我多睡了一刻钟。”
“奴才罪该万死。”
路继尧见她咚一声跪于地,头颅低垂,姿态与一般奴才无异,但是,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驯被他捕捉到了。
这奴才并非心中惊骇而跪地求饶,这么做无非只是避免责难罢了。
“我可有说要降罪于你?”
“奴才自知该死。”
“真该死,你现下就不会跪在我面前了,起来吧。”好个虚情假意的奴才,会是宸炘刻意派来的?
“谢郡王开恩。”她缓缓站起。
“我记得,那天我已将你发派至六皇子身边。”虽然未曾多看一眼,但他确定那个瘦弱的身影是这奴才没错。
“六爷只是要奴才前来执灯。”对于他会认出她来,她深感诧异,当日他连身躯都未曾转往她的方向,又怎么认得出她?
“区区持灯的工作需要用到六皇子身旁的人?”他冷哼。
“奴才并非六爷身边的人,只不过奉命服侍于他。”而这一切皆是他安排的,是他让她被人要了去。
路继尧听出她话中的隐喻,勾起嘴角,“你这番辩白可是在向我倾诉你的忠诚,好让我心无芥蒂地让你留下?”
听出他的嘲讽,她再次跪下。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他沉静了许久,空气似乎因而凝室,那双凌厉而逼迫的注视在她的身躯上不住地来回。
“你知道,我一向不容许身旁的人有贰心。”
他低沉的声音撼动着她,孟离霜一抬眸,对上那双幽然的冷眸,浑身不禁一震,她连忙将头低下。
“我不会放任何危机于身旁,这点你要牢记。”他低低地将话说完。
“奴才不敢或忘。”
“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走到桌案前,对自己方才吸引她的字迹淡瞟一眼,取饼一旁的奏摺,开始批示。
包深露重,室内虽有火炉,仍然寒气逼人。
“郡王,请保重身躯。”孟离霜为他取未披风。
路继尧抬首,对她的体贴不置可否,久久,他终于接过她手中的披风,罩在身上,继续批阅奏摺。
孟离霜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多说一句话。
太可怕了,方才他那深深的逼视似乎宣告着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的一切伪装在他的冷睇之下竟薄弱得可笑。
他……不会察觉出她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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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可爱的小家伙终于平安归来了,哎!快跟我说说,昨夜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宸炘吊儿郎当地仰躺在主座上,嘴边有抹显而易见的恶劣微笑。
孟离霜只觉得想揍他一拳。
“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她垂下眸子,平淡地说。
“少害羞了,快说,六爷不会取笑你的。”宸炘仍吊儿郎当。
“真的没有……”她有些气虚。
“咱们都这么熟了,你甭与我见外,快说,别再吊我胃口了!”他在瓷盘内挑了颗葡萄,张嘴咽下。
“六爷,昨夜奴才不过是持灯……”她受不了地绞扯着十根葱指。
“要不要来一颗?”
“不了。持灯怎会有趣事发生。”
“这黑色珍珠真是酸甜沁人,你确定不要?”
“只是平常的差事……”
“来来来,别浪费了。”
孟离霜满脑浆糊。他现在在跟她扯什么?
“六爷,奴才确定不要。”
“啧!真是不识货。”他喃喃说着,又在瓷盘中挑了几颗黑亮晶莹的葡萄吃将起来,“真没发生什么,穆承德怎么会上门来要人呢?”
他的话使孟离霜如遭雷殛,浑身僵硬。
宸炘忽而正经地盯视着她,“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奴才真的……”
“够了。”什么都没做就能有这样的影响力,那么,要是她真做了什么呢?宸炘挑唇淡笑,他倒是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听见了吧?我方才说的,穆承德要你今后时辰一到便至御书斋持灯,不得借词推托。”
“六爷,奴才是您身旁的人。”她急切地道。
她不想与那个人有任何瓜葛啊!
“无所谓,反正你除了掌灯时刻,其他时间依然服侍我,那时我可以找其他的人顶替你,你好好去发展吧!”
发展什么?这儿是深宫,她不过是一介奴才,又如何能盼望自己对自身的处境有所安排?
“是。”束手无策,她只能任人捏圆捏扁了。
“别愁眉苦脸,你现在可是到郡王身边当差,就要鸿图大展了,何必如此留恋我呢?”他仍不忘调侃她一番。
“是,六爷。”她无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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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曜意国特使送来一封信,宸炘自拆开后,便一直愁眉不展。
“六爷,末时已到,您与郡王的对奕之约……”孟离霜在他身旁提醒道。
“未时——是吗?”宸炘的表情略带恍惚。“走吧……你刚刚说我与谁之约?”
他显然失神得完全没听进她的话了。“您与郡王的对奕之约。”
“喔,是了,带路吧!”他整整衣襟,让她在前头头路。
她默不作声地带他前往观景园。
在宸炘踏上亭台之后,孟离霜默默地退到他身旁。
她的视线不经意触及那霸气的男子,莫名的胆怯使她不禁藏身于宸炘身后。
她的动作换来路继尧眼神一凛。
“做什么这么畏畏缩缩,还不去拿棋盘。”
宸炘的话如赦令一般,孟离霜领了命便连连离去。
待她一走,路继尧便开口问道:“怎么,谁惹你不悦?”
“私事烦心,不足挂齿。”
“是吗?我倒以为那并非私事呢!”他凉凉地笑着,话语中隐的透露他得知某些事。
“你知道?”宸炘眯眼睨着路继尧莫测高深的笑容,疑问逐渐变成肯定,“你知道。”
“嗯哼。他状况如何?”瞧他失神的模样,看来他尚未打定主意要正式掀起这场爆廷内斗。
“被刺伤了肩胛,中了几记西域毒针,虽不至于致命,但情况……仍然危险。”说着,宸炘的脸庞又覆上寒意。
“你担心?”路继尧很明白他的挣扎为何。
“我没打算动手,至少现在仍没有道打算。”他坦承。
“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以为咱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不是吗?”宸炘看着他,苦笑片刻,“大概,再任他们这样胡搞下去,他的命也要丢了。”
路继尧不作任何表示,耳闻窸窣足音,侧首看着那缓慢行进的人影。
孟离霜刻意忽略他的沉冷注视,放下棋盘之后,慢慢地,她又退到宸炘的背后。
躲开他的注目已成了一种习惯,但究竟为什么躲,她不敢探究。
路继尧因她下意识的动作而眸光一暗,老实说,那副躲躲藏藏的样子让他看了很不愉快。
尤其是她老躲在他人身后,让他有种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的错觉。
她的举动挑起了他的不悦,令他想找个机会弄清楚原因。
“何时要走?”路继尧问苍宸忻,那双眼仍直勾勾地盯着闪避他的瘦小身影。喜欢躲?他就让他无处可躲。
“大概就这两日吧。”宸拆叹口气,神情带着忧愁。
“我会为你安排,别想了,他不会有事。”
然而,那个爱躲躲藏藏的人——你再也无法“没事”了!等着我一步步揪出你的底细吧,小伙子。
幽眸闪烁着侵略的狭光,刚棱的脸轻绽淡淡笑意,那笑容就如同欲展开攻击的猛兽,危险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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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照照跃动,清风徐徐吹拂,夜晚再次到来。
这几个夜晚,孟离霜不断感受到一种气势逼迫的难受。
路继尧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她与他靠近,肆无忌惮地将霸道的气息笼罩她,肆意的逼迫她。
是她想太多?
不,她很确定不是。
“干什么还杵在那发啥愣?你敢让郡王等,不怕被砍头呀?哇!不懂规矩!还真不明白你是怎么爬到这位子。”筌公公尖细的嗓音冷不防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知道他们是对她的受重视眼红,但他们不懂,她宁愿不要这虚假的光荣,也不愿面对那压迫人的感受。
“快进去吧!”
孟离霜无防备地遭筌公公由后一推,脚步一颠,差点摔跌在地。
“你……”她不明白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干啥啊?还不给我滚进去!”
孟离霜抓住他又要再次动粗的手臂,冷着声说:“我自己会走。”
掀开竹帘,她屏着气进到净莲池,庆幸浴池外有帷幕相隔。
“真会折腾,过来。”
“郡王,奴才身份低贱,怕会轻贱了您。”她急言道。
“说什么轻贱不轻贱,过来。”
他的嗓音醇厚动听,然而她不会蠢得听其依命行事,“奴才笨手笨脚、笨头笨脑,自知做不来服侍的工作……”
“还闲扯些什么?过来——我已说第三次了。”
孟离霜银牙暗咬,硬是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来到地边。
池水的热气使眼前的一切变得迷蒙,一个魁梧健硕的男子正背对着她,两只劲实的手臂横放在浴池边,披散而下的发覆在他的颈项后,几绺发丝不受束缚地落在浴池外,那股野蛮霸道的气息充斥在这僻静的浴池里。
“刷背。”
路继尧头也没回地扔了块布到她怀中,布上的水渍沾了她一身,孟离霜一时狼狈不已。
“郡王,奴才从不曾……”想也知道替他刷背她将弄得浑身湿濡,她试图婉拒这天大的“恩赐”。
“你不会?六爷什么都没教你是吗?”他缓缓地回过身,刚毅的脸在水气的蒸腾之下更是性格,深幽的眸子将她此刻的狼狈收入眼中,那对黑眸掠过一簇光并,森冷而逼人。
“六爷不曾让奴才服侍净身。”
“所以?”她希望他“比照办理”?
“奴才这就去吩咐其他人前来。”她不动声色地悄悄退了一步。
“谁要你多事,我就要你,过来。”语毕,他又背过身去等着。
孟离霜咬紧了牙,在心中告诉自己,就把他当成死尸来看吧!她向前跨了两步,蹲来,布一放上他宽厚结实的背,忽地手腕遭一股惊人的劲道拉扯,她整个人跌下浴池。
“唔……”怎么回事?
喝了两口水的她气怒地冒出水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双手倚靠着的是他的胸膛,而燃着怒气的眸子正对着他深邃的瞳眸。
就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双怒火烧燃的清眸他很欣赏。
他扯起薄冷的笑,睨着她,“你可真会玩把戏。”
她浑身窜起寒颤,赶紧收起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掌,往后退两步,故作不解地道:“奴才不知郡王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冷嗤,此时她所有的遮掩、逃避,他已然知晓原因。
“奴才钝驽……”
“你可真会同我玩把戏啊。”
“您是指什么?”
“指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
雾气染上邪魅的眼是怎生邪恶,孟离霜此时已完全领教。
她必须想办法月兑身才是。
“瞧,奴才早就说做不来了,这下弄脏了浴池,奴才其是罪该万死,郡王,奴才马上吩咐人为您准备另一池热水……”
她手忙脚乱地爬出浴池,湿沥沥的衣裳正贴合着她的体态,在经过路继尧身旁时,突然间右脚受到的拉力使她摔跌在地,她低喊一声,痛得泪盈清眸。
“你就老实招来便是,还玩什么把戏?”
他放开手,慢慢地自浴池爬起,甩掉长发的水滴,他一个跨落,跨坐在她的身躯上。
孟离霜忍着泪,无奈身上热气逼人、压迫十足的男性身躯完全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说,你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