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使尽吃女乃力气重重一击,手已感觉不到痛意。
她昂然抬首瞪视着他,“不忍妾身独守空闺,但造成妾身独守空闺的祸首就是你!你难道只能找出如此差劲的理由?”
董君廷瞪大了眼,为她的转变。
“难道妾身看来就是如此不安于室、水性杨花之人?!”
“我并非此意……”最初的震惊渐渐退去,董君廷扬高了眉,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发标的模样。
“住口!”江蓠再也忍无可忍。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爹!
从他应对兄嫂的举止看来,他的应对进退及礼节机智是没问题的,风度翩翮,措词乍听之下温而有礼,实际隐含反攻之势——爹说得没错,他的独子有能力,偏偏不愿为之。
经商她未曾亲眼看过,不敢妄下断语,但依爹所说,相公该也是有天分的。
可惜——他任才能生锈,恣意做他的闲雪野鹤!
每个人有权选择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尤其当他身为一个男人之时,但凡事有为、不可为,端看他肩上所背负的重量。
说好听些,相公的行为是淡泊名利,符合当今国教之教诲;可实际上呢?
案母在,不远游。他做到了吗?他让至亲终日悬他在心,无一日可安;他假想之名行可鄙之事——
什么逍遥自在!那是无牵无挂的人才有的!
人生在世,有多少人真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径行己事?
他,董君廷——她江蓠的夫君,却只是一个可鄙的、自私自利的男人!
或许她真是个保守的传统女子,无法了解他的想法;她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如此不负责任,成天只想着将自己该负担的重量推给别人,以为别人希罕吗?
“我江蓠的夫婿竟是一个面目如此可憎的人,我为爹感到悲哀!”
面目可增?董君廷克制住模自己脸的冲动,对眼前的女人刮目相看,她凛然的傲姿一反柔弱清丽的形象;现下谁再说她柔弱可怜,他会把那人从月出楼往下丢!
“悲哀?”他饶有兴致地挑高眉,没有丝毫被辱骂之后该有的反应。
董誉永很想吹声口哨,却怕引起江蓠的注意,只有忍住这,继续当个隐人在一边看堂兄吃获的模样。
“是!”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江蓠继续道:“你今年已二十有八,该是为爹忧解劳的年纪却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可曾想过爹的年岁已大——”
“爹是老当益壮……”董君廷不知死活地开口,眼底带着笑意。
没错,他是故意撩拨她,想看看她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你住口!”她神色更加严厉。“一句老当益壮就能将你的不肖掩盖过吗?”
“我没……”
江蓠截断他未完的话,“爹的身体即使再强壮,毕竟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你为人子真能无视爹鬓边新生的白发?”
董君廷实在令她太失望!
什么为她着想、不忍她独守空闺——
相公想得最多的是他自己!他根本视她为累赘,一个甩不掉的大包袱,即使她远在家乡都是他心中沉重的枷锁,所以他要甩掉她!谤本不是见鬼的什么为她着想!他着想最多的是他自己!
可笑!她竟还径自编织着将来的美梦。
董誉永真想鼓掌呀!骂得好啊,堂嫂!君廷是该有人敲敲他脑袋了。
见江蓠激动得不住喘气,酥胸上下起伏,挨骂的董君廷也很想为她鼓掌喝彩。
这跟那个彬彬有礼的女人真是同一个人吗?还是江萨有双生姐妹?
沉静微笑时的江蓠很美,予人静谧安详的感受若庙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而此刻大发雌威的江蓠也很美,那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普通人不会对庙里的观音塑像有非分之想吧?
让礼教层层包裹住的江蓠清雅秀丽似白莲,而此番冲破礼教规范的江蓠却娇艳动人若芍药,不会让人有低俗之感,反增添了些许活力的美艳。如此截然不同的性质,竟出现在同一女子身上?
哪种性格是她的本性?
朝正训人训得欲罢不能的江蓠拉开一抹微笑,他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拉起她的手察看,已经整片红肿。
“回房去,我替你擦药。”他睨了一眼一旁忍着笑的堂弟,“也该让誉永解放一下,免得他闷出内伤来。”
“董君廷你——”
她没时间说完,董君廷已经一把抱起她堂而皇之地轻功一展往芝心苑而去,留下后头的狂声大笑。
衣裙轻微的摩擦声令董君廷抬起头来,屏后走出一白衣丽人,就如同在月出楼初见的那朵白莲,肌肤透着洗浴饼后的粉女敕色泽,娇艳欲滴,有淡淡的香味传来,眼也消肿了些,只剩浅浅的证据证明她曾痛哭过。
梳洗过后的她看来是恢复了平时的自持,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腼腆。
看来沐浴的时间足够令她整理心情,恢复平时那个江蓠。
“妾身逼才失礼让你见笑了。”她就站在屏边,没有举步的打算,身边的小麦仍是面色不善地瞪视她心目中的败家子姑爷,防他有若防贼。
适才见他带着哭泣得双眼红肿、凄惨不已的小姐回房,她差点拿菜刀杀了他!却还是让他驱使去为小姐张罗沐浴——是为了小姐,才不是听他的命令哩!
丙然是恢复平常了,他无声地叹息。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美丽,董君廷心想,他以前究竟不满什么呢?或者与其说是对江蓠的不满,倒不如说是对这般委曲求全的女人感到不满。
但这样的不满,已给适才那一巴掌完全打散。
“喂,你干吗一直盯着我家小姐?没看过女人呀!”小麦一步挡在主子面前遮去董君廷探询似的目光。
“小麦,不得无礼。”江蓠轻声地道。
“没关系。”董君廷笑道。“身为一个千金小姐的侍女,你言语实在太不加修饰。”
“哼,干脆说粗鲁不更好?”小麦无法喜欢他。
他把小姐当什么啦?尤其一听小姐说到他可能还要再次远游,她更是讨厌他到底!
“小麦……”
“无妨,我不会因为这缘故便把她丢出董府。”董君廷说道。“不过我有话要跟你家小姐说,你先出去。”
“怎么可以——”小麦张大了眼,“不行,小姐!怎么可以让你和这败——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江蓠闲言不禁松眉微笑,“小麦,他是姑爷。”
“姑爷也是男人呀!”小麦瞪着他;还是最不负责任的那种男人。
“他是我相公。”江蓠说着,脸色黯了下来;他并不要她。“你出去吧!”
“可是……”
董君廷好笑地见这小侍女让江蓠三说四请地才肯悻悻然出房门去。
江蓠仍是站在屏风旁,“有话可以说了。”
“过来,坐下。”董君廷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对面,微笑地对她说道:“我不习惯抬头看着人说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生得俊俏、教养良好,笑容自然没有猥亵之感,反而是更添其飘逸尔雅之态。谁说人生而平等?董君廷就依着他这副好相貌不知捡了多少便宜、省了多少事。
江蓠柔顺地依言移动脚步坐到他对面,捧起他倒的茶细细啜饮。
挑起眼角看他,江蓠不懂他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
他想休了她吗?
“我知道我错了,也已经在深深的反省。”说谎不打草稿。
但这足够让江蓠瞪大了双眸,不相信他会说出这话。
董君廷微笑地望着她,“我想,我们是缺乏沟通。”
“仅只二日,相公莫忘今日以前犹处处回避妾身上江蓠小口地啜着水,低头回想自己刚刚到底吼了相公些什么话——
若非相公实在太过分,她也不会失了分寸。她脸红地推诿责任,绝不相信适才有若泼妇骂街的女子正是自己。
但是董君廷丝毫不动怒又勇于认错的表现稍稍拉回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觉得他并非一无可取之处。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是我的不是,但我改变主意了。”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自得地玩着手中的杯子。“让我们从头开始吧!”
看来江蓠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无趣女人,性格仍有可塑性——嗯,将她拐出董府与他一同游遍天下该是个不错的主意。改变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呵呵,就让老爹作一阵子美梦也好,免得江蓠又要说他不肖——他只是想要争取一点自由,而老爹……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忽略了爹已经年过半百这个事实,但他是真的认为誉永及引元会代替他做得更好。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他没有悲天烂人的多余情操拿来施舍予自己以外的人,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他长年在外游荡,并不只是师父的影响,更多原因是他性格之中的自私自利;他从来都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想要”的并不多,可一旦兴起这念头便是非拿到不可。
他不需要董府庞大的资产绑住他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华丽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爹说他并未看清自己的方向才会有这想法,或许吧!老人家的话有他一定的经验作为基础。他也确实未曾想过自己需要什么,只是知道自己不想要束缚。
抓着这分意念,他翻过这山到那山,越过这水到那水,一座城接一座城,寻找他所需要、所缺少的一部份。可这样长久下来,他……也有些累了。
或许这个一方面视他为夫、敬他若天,另一方面却又敢指着他鼻子骂他面目可憎的女子能给他一点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横竖他是没有目标的,暂且留下来也耽搁不到什么要紧事。
“改变主意;从头开始?”这八个字她都懂,但为何却拼不出来它的意思呢?
“是啊!”董君廷起身捞起她一绺微湿的发,低首居高临下望着她仰起的脸,“我改变主意,我要你。”
“呃……”江蓠勉力不移开目光,但却无法控制脸上的潮红。
她虽习惯与男人谈论生意,却不代表习惯男人如此的靠近。
“你并非我不要的……董府的一切。”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江蓠倒抽一口气,圆睁着眼。
他在她的唇边厮磨道:“闭上眼,从新开始……从洞房花烛夜开始如何?”
江府
已去世的江老太爷有一妻二妾,生育了三男二女,其中老大江艾、老三江菱及长女江菱是正妻所出,二房仅育有一子,江蓠则是三房所出,却也是最受江老太爷宠爱的女儿。
十一年前江蓠之母去世之后未久,江老太爷也跟着离世,江府便由长子江艾继承;江艾才能平庸,守成不易又挥金如土,虽有江大夫人压制着儿子的挥霍奢侈,但毕竟是个逾花甲之年的老人,始终力不从心。江老太爷的丧期满了之后约一年就因心力交瘁而过世,自此,江艾等兄弟更加肆无忌惮,江府败坏的速度有增无减,百到江蓠的出嫁才稍稍挽回颓势,主因是董府那笔聘财。
但好景不常,仗待着妹妹嫁入董府,江府花用更凶,事事讲究排场,笙歌达旦的情形时有所见;外表风光的江府其实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急着带回江蓠自是有他的道理;若江蓠具有所谓经商天才,她为娘家奉献是理所当然;若只是空穴来风的夸大谣言,也可趁谣言正炽时聘个好价钱——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有利可图。
但问题是,董府不放人。
“又没见到人?”江荃四周有数名婢女为他偏着风,消去一点暑气。
江艾不悦地瞪了那只知玩乐的弟弟一眼,径自坐下。“若你能见到,你去。”
“别这样说。”江荃坐直身子,一边的婢女立刻放了颗葡萄到他嘴边,喂他吃下。“董府不肯放人是意料中的事。”
“哼,那只小老鼠一嫁了人便了不起了!想她以前那副畏缩的模样看了就倒胃口,跟现今的态度真是天美地别!”江艾气愤地接过婢女奉上的冰镇凉茶一口气灌下,忿忿地将空茶杯击上桌面。五年以前她在他面前还不是大气不敢吭一声?现在有了靠山根本不将他放进眼中,以往还只是仰他员息、看他脸色的人,居然一跃在他之上!
“大哥,别生气。”江荃享受着婢女的服侍,一边问道:“听说董君廷出现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江艾皱起眉低咒一声。
董君廷的神秘是他惟一的筹码,如今他出现了,他还有什么借口抢回江蓠?
“若是江蓠这么说,应该没错吧?”江荃没把大哥的怒气放在眼里,“但这也奇怪了,为何迟迟没见他在外露脸?昨日徐福递了名帖要拜见董君廷,给一口回绝了……大哥确定董君廷身体健康?”
“他那样叫有病,全天下没人是健康的了!”什么体弱多病,放他娘的屁!“走路稳健、说话有力,病在哪儿?”
“那为何不出来露脸?”江荃狐疑地想。
“我哪知道!”江艾哼了一声,拿起一边的茶杯,“手断了是不是!还不快添茶?一点也不机灵!”他不屑地道。“八成只是个败家子,靠江蓠为他挣钱花用。”
挥退了喂他葡萄的婢女,江荃深思地接过茶,“大哥说的也有可能……”
“不过若董府只靠江蓠岂不更好?老头子迟早要死,到时整个董家还不都是江蓠的?而江蓠她——姓江哪!”血缘的关系怎也斩不断。
“想得美!”江艾嗤笑一声,完全忘了对方也是自己这一条船上的人,“江蓠的儿子姓的可是董啊!”
“结擒五年无出……照律法,董府可以休了江蓠,为何不休呢?”江荃知道大哥就那副德行,也不打算多费力气与他吵,还不如将气力用来想个把董府钱财全拿到手的好办法。
“老头子哪敢!防我跟防贼似的!”江艾挥了挥袖子揭去从身体里冒出的热气。“他们董府有了董君廷那个败家子,哪敢把江蓠这棵摇钱树扫出门?”
“那至少也该纳个小妾吧!”
“你管他那么多!”江艾不耐烦讨论他人夫妻之间的闺房事,“你说要怎么把江蓠抢回来?那丫头有了靠山竟敢反抗我了!”
“大哥,若江蓠能把董府掌握在手中,对我们不是更有利?”
“她大权在握却不理会你,也是没用。不如将她抓回来还有用得多。”江艾完全不认为江蓠会站到他们这一边,惟有将她抓回江府这个世界,她才会是从前那个任他摆的江蓠——江府三房庶出的小女儿。
“江蓠终归是个女人家。”江荃却不认同他大哥所说,细细的狭长眼睛闪着坏主意。“现下她是因为身边有老头子跟董君廷帮衬着,才敢不听大哥你的话,若有朝一日她身边的男人都不在了……她能靠谁?还不是得乖乖转头求我们帮助?”
“她身边的男人可多了——等等,老二你是说……”起先犹未注意到江荃话中意涵的江艾靠过身来,“办得到吗?还有董誉永、董引元那两个讨厌的家伙?”
江荃笑了笑,“老头子就不必管他了,再活也没有多久,咱们只要注意其他……个男人……当然最重要的是董君廷。”
“你——有把握?”江艾的眼底闪着贪婪。
“此事需从长计议。”其实是还没想仔细;起坏念头他行,但若要拟个详细计划嘛……他便没那样擅长了。“首先我们得保证江蓠生不出董家子孙。”
案仇子报,没完没了。
“这还不简单?去药房买个药让人混在江蓠的膳食之中不便解决了?”江艾说得没一丝犹豫,完全没当他口中正在设计的那个人是他的同父妹妹。
江荃不愧是他亲兄弟,笑得没半点迟疑。“那我便让人去做了,至于其他的事就让我再合订合计。
“好,就交给你了!”
两兄弟哈哈大笑,谈得尽兴,满脑子只想着即将入账的大笔财富。
小心拉开夫婿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江蓠欲起身梳洗;今天有个小问题需她去解决,是昨天便答应了码头督工的。越过了睡在外侧的男人,她赤足踏上了地,拎起绣鞋草草套上,小麦也正好端了盆清水进来。
“小姐,早。”小麦将水搁在木架上。
“小声,相公还在睡呢!”江蓠压低了声音。
小麦鄙夷地望了眼绣幛垂下的床铺;晏起——小姐嫁来五年可没一天晏起过呢!配不上小姐的纪录再加一笔。
拧了毛巾,小麦递给了主子,拿起梳子开始梳理主子那头乌溜溜的秀发,没几下便挽起了简单的偏梳髻,簪上支金钗便大功告成,然后接过主子用好的毛巾放回盆里再拧一次递回给她。
“小姐,今天要穿什么衣裳?”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又是白的。
正擦脸的江蓠迟疑了下,想起昨晚相公说的话:白色的衣裳适合你,但我想见你穿其他颜色的模样,一定很美。
她下了决定,“樱花颜色的那件。”
“啊?”小麦失手把挂在臂上的衣裳砸下了地,还不小心踩了一脚,但她没时间理会,很迅速地冲至小姐身前一把拉开她衣襟——
“小麦?!”江蓠大惊失色忙躲开小麦的狼手。“小麦你这是做什么?”
好险,没有。小麦吁了口气,照实说:“我以为小姐跟姑爷圆房了,才会变得这样怪异。”
江蓠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低声斥道:“小麦!太不庄重了……”
“比起小姐的贞操,这不算什么。”小麦回头捡起让她丢到地上的白色衣裳,另外从衣柜里拿出去年过年老爷子送给小姐的那件樱花色衣裳;式样比起时下袒胸露背的薄丝衣物是要保守多了,但却能衬托出小姐优雅的气质。
“小麦——”江蓠又羞又恼,“相公是——”
“是小姐夫婿,小麦知道。”小麦满意地为主子更衣。现在她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检查小姐胸口是否有红印子;厨房的婆婆说,若是圆了房,小姐胸口就会有红红的印子,像虫子咬的一般。
哼!那败家子哪配得上她家温柔贤慧的小姐?
“那天小麦才一下没注意,姑爷竟然想吻你——急色鬼!”
她不满,非常不满,观察姑爷愈久就愈不满,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厚着脸皮让老爷子一天骂过一天,就是整天在府内闲荡不思振作,反而是小姐要继续去理会那些看也看不完的账,还得处理城里商号的问题。至于城外较远的多是堂少爷均分。像是现下,誉永堂少爷便快马加鞭赶到北方去处理出问题的牧场了。
而姑爷做了什么?大概就整天缠着小姐,延长小姐处理事情的时间吧!
江蓠这下连脖子都红个彻底了,她知道小麦说的是哪天,因为小麦泼了他一壶茶……
可那壶茶泼得有些迟了,因为早在那前几天,她的贞操便已给了那说要与她从新开始的男人,何况是一个吻?
“相公不是……”
“小姐,你别为姑爷说话了。”小麦压根不听,拿件红色被帛在小姐身上比了比,觉得不好,又转身翻找衣箱;她记得有条女敕黄色的摆在箱子里。“哼!也不想想光天化日之下的,竟然就在花园的亭子里——哼哼哼!还好小麦茶水送得快,不然不就让姑爷得逞了?真是还好。”
呵呵,一想到败家子姑爷当时难看的神色,她就高兴得快要飞上天去!
本来嘛,想染指她家小姐也要看有没有那本事!
傍小麦一提,江蓠的脸更红了,看着屏风上的鸳鸯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小麦没注意主子的异样,为小姐系上璎珞玉饰之后说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堂少爷正在膳堂等小姐。”
堂少爷——江蓠的心一跳,“哪个堂少爷?”
正找着帷帽的小麦狐疑地里向主干,“还有哪个?当然是引元堂少爷啊!”
小姐忙糊涂了吧?誉永少爷不是去北方了吗?
“哦……我以为是誉永回来了。”江蓠稳下自己的心情。
对了,誉永去了北方……这代表她此后出门都必须与引元同行……
她该怎么面对引元?怎么说,才不会让两人更形尴尬?
小麦望着小姐出神的样儿,忽然俏皮一笑,“小姐,原来你喜欢的是誉永堂少爷?”
猛然回神,江蓠愕然,“你胡说什么!”
“不然怎会这么想念誉永堂少爷?他离开还没几天呢……”小麦咧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将帷帽拿在手上。“小麦不会说出去的。反正小姐和姑爷还没圆房呢,只要和老爷子说一声,不会不允——”
“小麦!”江蓠脸一沉,“这话让相公听到教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不要再胡乱瞎猜。我与誉永并无暧昧,惟有兄妹之情!”
“是……”瞄一眼垂下的床幔,小麦自然把这一笔账算到某人头上。
“走吧!别让引元久候。”
江蓠离开之后,床上以为仍在睡梦之中的男人翻了个身,双眼精光灼灼,哪有睡意?
急色鬼?听到小侍女的说辞,他差点露出马脚而笑出声来。亲吻自己的妻子便叫做急色鬼?那全天下没有一个正人君子了。
他承认,在花园里——而且还是碍事的小侍女会出现的地方偷香是他的不对,他该立刻抱走江蓠到任何一个无人院落去做他的事,也不会让小侍女泼了一身茶,顺便浇息了欲火。
床被间有着江蓠留下的香味,香淡而芬远,就如同她的人一般,是需要时间慢慢去品味,才能了解这香味的美好。
但这香味逐渐改变了,因为他的加入。
需要多久才能将她全身上下都染上他的味呢?
这原本是他的房间,只是十几年下来少有用到的时候,但毕竟是他的房间,还是可以从中看出几分他的个性,但自五年前女主人搬进来之后,属于董君廷的味道便逐渐消失,直至近日。
现下这房间还看不出有男主人的存在,但只要假以时日……
呵呵,真是期待……
董君廷拉开缀满丝绣的床幔,双脚落地伸个懒腰,抓过一边屏上的袍子随意披上。他没忘记小侍女刚刚说的,引元正等着当他妻子的护花使者,叫他如何能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誉永离开之前雪来找过他,一堆的废话之中只有一个重点——
引元是来真的!
他的优势在于他是江蓠的丈夫,就仅这一点,可他半点不敢马虎,平常压抑的人较真起来,往往是誓在必得。
而他这样平常闲散的人呢?
董君廷笑了笑,黝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笑意和一点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