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快便揭晓了,汴京城内盛传着靖远大将军意图谋反,而现今的太子妃,也就是曾为靖远将军指婚对象的丞相千金便是最好的证人。她指证历历地表示,靖远将军不只一次告知她,他的篡谋计划。
这可真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石磊心口划上一刀。
他从未认真思考过男女感情之事,允婚时他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好好待她一辈子。
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因他不愿争夺皇位,而反咬他一口,这是他当初所始料未及的事。
他一直以为允诺了便是一辈子的恩情,直到最恶毒的谣言传入他的耳,直到她风风光光地成为太子妃……
石磊由过往的回忆之中回神,一手愤恨地捶着桌子暗忖——
原来,他只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傻子罢了!
女人!他若再肯相信,那他便是天底下最为愚昧的男人了。
“少主、少主,您瞧我将谁带回来了?”小石头兴高采烈地由外头进来,打断了石磊的沉思。
“石磊,你这是在躲我吗?来到敦煌竟不到我府上来,还得让我跑上这一趟。”洪亮的嗓音出自一位高头大马的黝黑男子,由他的语气听来两人应是旧识。
石磊冷眸扫了小石头一眼,小石头立即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以我如今的身分怕是不方便见你吧?窝藏朝廷重犯,罪可不轻。”石磊冷冷地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黝黑的男子快步向前,不悦地瞟了石磊一眼。
“你说这话是不信任我吗?真枉我俩兄弟一场!你以为我在乎这个镇平大将军的头衔?想当初咱们兄弟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可也没想过能有活命的机会,咱们不也一样照干!怎么,安逸日子过久了,胆子变小了吗?去他的谋反篡位!你若有那个心,早杀上京城了,还躲到这鸟地方来作啥?”十足的汉家子口吻。
石磊闻言正色道:“狄艮,你我兄弟一场,有些话我不妨摊开来直说,我对仕途确实无心,而这次正好是我隐退的最好时机。在这个时候我不想与任何有官职在身的人有所联系,而引来不必要的联想。尤其是你,如今你握有西域完整的军权,你想,倘若这时京城再度传出我与镇平大将军连手篡谋,那么只怕会再有战事,累了百姓!”
狄艮一肚子火气在听完石磊的解释后消了大半,他是不在乎丢官,可若因此而连累了百姓,也不是他所乐见。
“那么你就打算窝在这里?”
环顾四下,墙面全是一些雕刻的壁画,给人一种神秘、洁净和高超的感觉,却极不适合石磊。石磊身旁的气流太过冷、太过野,甚至有一些些残忍的味儿!这样的人是与宗教沾不上边的。
小石头在一旁竖起了耳朵,他就是担心少主真想在这里待下来,石家可不能无后啊!
“这儿不好吗?”石磊一双大手抚上墙面的壁画,“它不正好洗净我身上的血腥味?”说着,又露出那不含温度的冷笑。
“到兰州来吧!至少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较为像样的地方。”狄艮诚心诚意地说道。
“不用费心了,这是我看中的地方。”石磊一口回绝。
沉吟了会儿,他又开口道:“若不嫌弃他日就带两壶好酒过来,咱们兄弟俩喝个几杯。”
这是最后的让步了,他本无意与官场上的人有所联系。
小石头两肩无力的颓垮下,听少主的口气,是没人说得动他了,难道石家当真完了?
狄艮深知他是劝不动石磊的,于是他改口道:“那就明个吧,咱们兄弟喝他个不醉不归!”豪迈的语气极适合他的粗性子。
“就明晚吧!白天你还是不要在这里走动的好,免了不必要的困扰。”石磊慎重地交代。
这时,石磊与狄艮已步出石窟之外。
此时夕阳西下红霞映照,与对面的三危山金光遥遥相对,山头缤纷灿烂、云光流动,幻化成姿态各异的千尊佛陀,千佛似在眼前跃动,背有五彩晚霞照得人浑身通红,有如水晶般透明。
两人站在霞光中,四周是光的流泄、色的笼罩。
那是一种极圣洁的气氛,充满了神秘及安详,给人一种空灵又宁静的充实感动。
许久后,狄艮由怔忡中回过神来,蹙眉瞧着身旁的冷漠身影,“石磊,这里不适合你。”他由衷的说着。
很难想像一个狠辣、冰冷的性子,潜修时会是什么样子?
石磊收回目光,扬起眉看向狄艮,“哦?我倒挺喜欢这气味。”他深吸一口气,吸进了些许沙粒。
两人往山脚下走去,夕阳隐落起了晚风,风中夹带着细沙,吹得让人脸颊发疼。
“石磊,不是兄弟我多话。你要隐退的办法多的是,不一定非得当和尚不可吧?”狄艮模模那头乱发,他就是搞不懂石磊究竟怎么想的?
“我对你说了,我要出家?”石磊淡漠的口吻令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咦?”是没有。
狄艮又抓了抓那头乱发,“可是你住的地方……”
这太诡谲了吧?
倏地,一个不明物体快速地冲向石磊的怀中,他连忙承受住突来的力道,直觉地紧搂住。
待他看清怀中的身影后,后头的追逐声也随即而至。
“快、快,她往那儿跑了……”
一大群村民ˉ喝着、追逐着,看来是为这女子而来。
石磊将披风盖住女子,让她隐身于自个身后。
众人自他俩身旁呼啸而过,却没发现女子就藏在其中一位男子怀中。
狄艮以饶富意味的眼神睨着石磊,刚刚他没看错吧?
石磊救了那个女子!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身白衫——不会是他看错眼了吧?
那可是回族服饰?
狄艮深锁眉头,紧紧地盯着石磊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