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不久,向云飞便提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往水轻烟睡卧一夜的客房慢步而来。
他边走边是奇怪,昨晚自己明明是与赤龙、青冽两人在园中凉亭喝酒说话,怎么天一大亮,人却是倒在床上?
他正自伤着脑筋,脚下步履已然走到了水轻烟睡房门前。
“公子爷,您早。”竹芽儿正巧自门内走出,手中捧着只水盆,脸上表情却甚是愉悦。
向云飞摇摇脑袋,一见门开,忙不迭地想向里头张望。
“哎啊!你怎么关门了?”竹芽儿顺手带上房门,向云飞半点看不清房内的景况。
竹芽儿奇道:
“小姐身子才好些,哪里能再受风吹?公子爷真是糊涂了。”
竹芽儿笑着转身要走,向云飞忙着一把将她拉住,连声问道:
“你、你家小姐现在怎样了?”
“公子爷怎么不去问问她呢?”
“她?她是谁?”向云飞浑沌不解。
竹芽儿咭咭一笑,转身便走,没再和他搭理。
竹芽儿说的“她”,指的是向云飞口中的“你家小姐”。可向云飞心眼一向不甚灵巧,竹芽儿没将话说的清楚,向云飞哪里晓得她指的便是房中的水轻烟?
这时,屋里忽然有句轻轻软软的叫唤传出门外:
“是向大哥吗?”
向云飞先是一呆,瞬时间却是欢喜至极的笑了起来。
“你醒了!”
房内轻轻一阵笑声,旋即又化为言词文字的诉说。
“我早醒啦!向大哥进来坐坐吗?”
其实用不着她问,向云飞已然欢喜的失了分寸,径自推开了门扉闯进房中。
“腿伤好些了吗?身子还烫不烫?那那个、那个……”向云飞人还站在门边,话便似连珠炮般的串串月兑出。
水轻烟身子靠在床头,薄被软软搭盖在腰腿上,听着向云飞满口关怀而慌张的说话,心中不自禁的溢满温馨。
“向大哥别站着说话,进来屋里坐下吧。啊,门,门别关上……”看着他顺手就要带上那扇门扉,水轻烟略红着脸蛋儿出声提醒。
向云飞依言而为,门扉仍开,举步走向床边那张圆凳坐下。
“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向云飞两眼直在她身上打量,像是怕她身上还有哪些小伤小创没被发觉似的紧张兮兮。
虽然心头暖意漫漫,水轻烟却让他这关切得太明显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丝不大自在,她忙出声扯开他的注意力。
“我好得很。向大哥呢?我一醒来竹芽儿便将昨天的事都跟我说了……”水轻烟暗自回想着竹芽儿所说的一言一句,心头转满着想法。眉角轻挑,不作声息地悄悄瞅住向云飞那张急欲探望的脸上,她那雪色的双颊已然不自觉的泛起了红潮。
温馨的情意犹如涓流暖水,点滴沁于心田,静谧无声灌溉着正抽芽而生的某种连她也不甚清楚的情绪上点点、一丝丝,渐渐的在那方心田中恣意茁壮生长。
虽然这样甜蜜的感觉陌生得令她有些困惑,可欢喜爱恋这种温馨的感觉,却是在她心中无止境的清晰晕散着。
欢喜的清晰、甜美的清晰,散漫心头的欢欣愉忱令她打从心底欣喜自在。
看着对方的笑、看着对方的憨憨傻气,看他的欢喜、看他的焦虑无措,一切来自对方的表情心绪,都将心头上那股流动的甜蜜不断地缓缓回荡。尽避不是汹涌,却在圈圈波浪不断的涟漪中荡漾的更是缠绵。
她知道他心眼实在,所流露的关心情意自是真切,于是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往他脸上看望,似乎每看一眼,那样的柔情便又增加一些,霎时胸臆间浓情仿佛满溢,欢喜荡漾不断,竟教她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水轻烟偏低着脸,悄然无声的向向云飞投以不自禁的欢欣,久久无语。
向云飞心实眼实,见她老半天没再多说一句,不知她心底转动着款款情丝,还当她身子仍旧不适,开口便是一句:
“你还难过吗?我帮你去叫司马大夫!”他站了起来,便要转身出房。
水轻烟快口出声,这才将他唤住。
“不、不用……我……我渴了,你倒杯茶给我吧。”虽然身上余热犹有、腿上那道口子又疼又麻的在隐隐发作,可她现在不要吃药、也不要看大夫,她只想就这么与他说话,抑或是静静的呆着就好!
就这么,和他两人安安静静的共处一室,那可比什么仙丹妙药或是珍奇宝贝更教自己开心喜欢!
眼看着向云飞一声应诺便立即为自己倒了温茶来,捧着杯子的样儿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想来是憨直的性子又犯了。
水轻烟见他慎重其事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可转念一想,知道向云飞是重视自己的要求,玩笑之心一塞,顿时化为万般柔情。
“谢谢。”向云飞坐回圆凳上,水轻烟一声称谢,伸手要去接茶杯。
“别、别,我喂你。”才说着,手中的茶杯便已轻轻地凑上了她的唇畔。
水轻烟知道他是体贴自己病体初愈,才连这种小事都想代劳。只是自己虽然病体初愈,却不会连杯茶水也拿不住手啊!他这样,实在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可是……可是,自己的心底好暖,热烘烘的,如同他手中捏的那杯茶水一样,翠绿的水波自中心一圈一圈的扩散,撞上的,不只是那杯子的内壁,一波一动间,更是往自己的心房碰触。
虽然连杯水都还要人喂饮是有些奇怪,可是……你要待我好,我心底也欢喜,那为何不受呢?
水轻烟才这么暗自想着,还没决定是不是就这么喝了,软软的唇瓣早已不自觉的贴上了杯缘,浅浅地让向云飞喂饮了起来。
一个小心的喂、另一个细细的喝,一喂一饮之间,彼此交错的眼波从未停过,潜存在各自心底的情愫犹如暗流低滑,惹动了两人一阵脸红心跳,一瞬间四目紧紧黏相望,却又在下一瞬间各自不好意思的别开了去。
“小姐,你先吃过早饭,我再拿药给你喝。”
“哎啊!”
他两人正沉溺于情意暗涌之际,全没想到会有外人突然来打破这样的安静,向云飞与水轻烟两人还来不及弄清自己是在紧张什么,蓦地一阵慌乱,杯中残茶便这么翻溅在两人的衣上。
“公子爷,哎呀!你们是怎么了?”
竹芽儿手捧着热粥小菜匆忙忙的踱进屋,向云飞霍地站起,碰翻了圆凳。
“公子爷、公子爷你别忙,我来弄就是了。”看着他慌手慌脚的扶凳抹水,却没一件做的完整,竹芽儿忙抢在他身前,一件一件物归原位。
向云飞呵呵笑了一声,热涨着脸,张口说道:
“你吃饭吃药,我慢点再来看你。”足尖倏地一转,他脸红着脸,大步地走了出去。
竹芽儿看向云飞远远离去,这才回过脸来,拿起手绢,低着脸仔细擦拭水轻烟胸前衣襟。
“这公子爷好是奇怪,怎么见了我便像做贼似的红着脸跑了?”
竹芽儿随口说着,她哪知道方才这屋里窜动着两股暖水似的情意波涛?
水轻烟让她这么一说,粉颊更是潮红。
她抿了抿嘴,唇瓣上残余的茶渍仍自散发着香甜。.“小姐,喝粥吧。”不知几时,竹芽儿已将热粥捧近水轻烟面前。“小姐,你脸好红啊!身子还烫吗?”
水轻烟脸上一躁,忙道:
“没事,喂我喝粥。”
竹芽儿不明所以的坐上圆凳,仔细的喂起热粥。
竹芽儿一匙一匙的喂、水轻烟一口一口的喝,一室静默。
然而在水轻烟看似沉静的面貌下,却藏着一个好是强烈的念头:
若现在喂我粥的是向大哥那该有多好哇!
心思一念及向云飞,水轻烟只觉得这粥不是粥,而是方才那杯温茶,不再淡然无味,而是一抹清浅微甜的馨香暖气直直袭入心田……
早饭后不久,一向好动不好静的水轻烟挨不过心中躁思蠢蠢,趁着竹芽儿到后头煎药,勉强的下床出房,打算到外头舒口闲气。
她走没几步,便见到回廊那端,青冽与赤龙两人正脸面含笑,齐肩缓步而来。
青冽几步走快,袖手一揽便勾上水轻烟的臂膀,稳住她的重心。
她浅笑说道:
“听竹芽儿说你醒了就知道你耐不住坐,我和你龙哥哥匆匆忙忙吃了早饭,这就过来陪你了。”赤龙踏上妻子的步履后跟也很快来到。
水轻烟甜语:
“就是你们不过来,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
赤龙沉缓一笑。
“哦?愿闻其详。”
青冽偏高着脸看向赤龙。
“到亭子里头说吧,她的腿上还有伤呢!”
赤龙走快两步,赶在她两人身前往凉亭领去。
走没几步,却见凉亭之中已然有人先行来到,待他三人再定睛细看,才知道坐在亭中的,原来是向云飞。
“轻烟妹妹,向兄弟是在亭子里等你吗?”赤龙话中有话的向水轻烟说道。
水轻烟聪敏灵慧,听他语气难得玩笑,哪不晓得他话中别有用意?两颊一热,略略撇过脸,哼了声说道:
“他爱到哪就到哪,我还能控制人家吗?”
瞥见她眉眼含羞带怯,青冽也起玩心,便与丈夫一搭一唱了起来。
“那好,龙哥,既然轻烟妹妹与向公子无约,你先去将他赶走,我们再到亭子里说话。”
青冽不着痕迹的朝赤龙拧了拧眼,他默契一笑,作势便要进亭里赶人。
水轻烟眼见他拔腿要走,全没想到他两人存心捉弄她,心一急、唇一启,张口便道:
“谁要你们赶人了?”话才出口,便知是着了赤、青二人的道。她撇了撇嘴,直觉得他夫妻二人好似看透了她对向云飞某种特殊情愫,她心上一窘,索性静声不语。
青冽知道这玩笑闹得她发慌了,正要出口告罪,她嘴还没开,亭子里的向云飞却因听见水轻烟的话声已然跨步站在亭边。
“轻烟、呃……赤大哥,你们、你们来了……”他说话原就不灵便,而与水轻烟又在四只眼睛的看照下双眸交会,更是让他莫名窘迫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青冽忽然松掉勾住水轻烟的臂膀,轻舒一气,勾过赤龙,便往亭子里走去。
“没想到连着两晚下雨,今天却热得有些累人。我们进亭子里坐坐吧。”
水轻烟忽然失去依靠,腿上新创吃力发痛,一时之间两脚站定不住,身子一个偏斜,眼见就要摔倒!
“小心!”向云飞一步抢快,半屈着腰腿伸手抱住了她。就这么一瞬之间,水轻烟整个人扑进了向云飞的怀里,倏然瞳眸交望,两人皆是一阵脸红心跳。
水轻烟心知青冽是有意放掉自己,好让向云飞冲过来接住,虽然有些着恼她嬉闹过火,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再说……再说,看见他这么急也匆匆的跑过来抱住自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脸上虽窘得发热,却是难掩心底的欢喜……
那,那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向云飞忙手忙脚的扶起水轻烟,连声询问她是否安然。
水轻烟并无言口语,只是浅笑以对,软软轻轻的,透着红的脸蛋有着几丝尴尬,却是更多的甜蜜。
她轻哼一声,身子半偎在向云飞胸侧,跟他小心翼翼的脚步缓缓走进亭中。
青冽朝她古怪一笑,水轻烟立刻皱了皱鼻尖,作势微啧。瞬息怕她又再兴起闹人的念头,在向云飞身侧落座之后,当即扯开话题,清亮的嗓子说起话来。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说着,她自腰中取出一条纯金长链,链上挂有一块绿玉,玉上刻有凹痕,仔细一瞧,刻着的是‘天’字。
青冽与赤龙两人一将这金链绿玉看得仔细,两人脸色瞬时一凛,原来玩闹的神情此际全然不见,四目一抬,皆是等待水轻烟再开口说话。
水轻烟指了指放置桌面的玉链,她出声说道:
“若我说这是从那日袭击我的恶匪身上捡来的东西,你们猜猜,是哪个道上的兄弟来找我的麻烦?”
青冽向丈夫望了眼,转过脸,笃定回道:
“绿玉上头刻了个‘天’,除了天刀帮,我可想不出别的门派。”
水轻烟抿唇浅笑。
“是啊。不过,既然有天刀帮,那也别忘了长贺门,这两派的掌门可是好得连偷袭埋伏都连作一块儿。”天刀帮门众练的皆是刀法,至于那些使剑的黑衣客,自然是长贺门的门人了。
遇袭一事赤龙夫妻二人已听竹芽儿说过了,只是细腻之处,竹芽儿也不尽清楚。
他们向水轻烟询问这条玉链主人的模样,水轻烟想了一想,才又说道:
“那人全身黑衣,还用黑布罩脸,当时又一片混乱,我没能看清楚他的样貌。”记起那黑衣人暗器伤人,水轻烟着恼的撇了撤嘴。“不过,那人体格高大,身手比其他黑衣客高出许多,加上这条价值不菲的玉链,我想,这人在天刀帮中应该有一定的地位。”
水轻烟语毕,亭中一阵沉默。
片刻,赤龙启齿问道:“看来天、长两门是决心和我们杠上了。你心底怎么打算?”
水轻烟微一沉吟,才开口说道:
“虽然我雪剑门称不上什么名门正派,却也不是武林中人口中的邪魔歪道,只是坏在我们终究是异乡来客,中原人士决心排外,才教我们与各个门派夹有嫌隙。眼下天、长两派既然不肯罢手,我也不会教他们欺侮到我们头上来。只是,我们在中原一向名声不佳,真要起冲突,也不好是我们先动手,再坏个恶名往自个儿头上放。”她昂起小脸,续声说道:“现在除了加强门下弟子勤练功夫以及各堂大小口间必须维持联系外,我想,各堂口还需多派些探子在各地搜集情报,若有哪个门派硬是要与我雪剑门过不去,我们虽不先动手,却也能事先防范。”
青冽拧了拧眉说道:
“你一味退让,人家也不来领你这个情。要是他们想在背地里施诡计,只怕我们防不胜防。”
水轻烟回道:
“先前就听说天、长两帮帮主有意联盟其它门派来找我们麻烦,若只单单因为酒楼闹事这个缘由,别门别派未必觉得是个理由,要是我们妄自行动,在他们手上落下什么话柄,只怕到时各路人马群起而攻,反倒成了我们自己往死路上寻了。”
赤龙缓声说道:
“轻烟妹妹说的没错,一旦让有心人士抓到我们丁点过失,哪怕是寻常小事,也能让人夸张成轩然大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我们目前位处被动,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精蓄锐,若真有来犯,他们也未必讨得了好。”
青冽性子急烈直爽,听闻水轻烟与自己丈夫两人主意被动,心底并不快活。
但此举为的是顾全大局,即使心中有所不悦,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微一点头,随即又问:
“静观其变、养精蓄锐那也应该。不过,这次的事情你要怎么了结?你想,天、长两帮二十多名门众全教你们杀得干净了,难道他们会轻易罢手?”
水轻烟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水轻烟掂起那条玉链,一握在手。“虽说我不主张主动出击,该有的警告却也不能少。等我从许儿园回来后,立即到天刀帮去走一趟,将这东西归还。届时,相信他们也该放聪明些,知道我们已然有所准备,若还想寻人晦气,决计讨不了好。”
青冽闻言一笑。
“好啊!老是站着让人打,这会儿总算能吓唬吓唬回去了!”瞧她兴奋的模样,全然失却了青水堂堂主平日的慎重气派,仿若个孩子似的,教人不觉心中有趣。
凉亭中人个个发声笑了起来,那些江湖肃杀之气便在这一时之间泯灭消减,而大事一经决定,也就无意再多讲那些令人着恼的烦事了。
扯开了江湖恩怨,亭中四人便闲话起来。
这时廊里走来个青衣小婢,盈盈往亭边靠,福身说:
“禀门主、堂主,司马大夫来了,正在门主的房里候着。”
青冽浅道:
“晓得了,下去吧。”小婢含礼而去,她回脸说道:“回房去吧,我和你龙哥哥去堂口打点事情,回头再来找你上
他夫妻两人起身而去,清风一转,这花园亭中只剩下向云飞与她两人了。
人声一静,甜蜜的感觉随着轻风卷浮起的桂香漫漫飘荡,一摇一晃、一晃一漾,以为无味的风色竟带着一种香甜的气息直在他两人心中盘旋,勾弹起心湖涟漪阵阵。
两人四目交望,脸上都红红热热的,好一阵子安静之后,水轻烟才先开口说话。
“我、我要回房里去了。”
“我、我扶你。”向云飞牵扶着她的腰身,虽说他一向大手大脚,可对着水轻烟,原来粗鲁的举止却都成了小心翼翼。
他两人缓慢地在转回客房的小径上走着,水轻烟半昂着颈项,轻声说道:
“明天一早,我陪你到许儿园找你师兄。”
“不、不急,等你伤好、病好,再去不迟。”虽然挂念着失散的大师兄,可见到她伤痛缠心,向云飞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水轻烟知他是因关心自己而皱了眉,胸臆间霎时漾满欢喜。
她软声说道:
“好,这两天我乖乖待着,等腿伤再好些,我再陪大哥一块儿去。你别皱眉头,不好看。”
她腾出只手去抚平他皱拢的眉丘,向云飞一径傻怀的笑,竟有种任她抚模自己眉头一生一世便是幸福的感觉。
他足下步履仍是一边前进,还来不及多贪享几分欢一吾,便听见水轻烟睡卧的门房内传出了叫唤:
“是门主吗?老夫已在屋中恭候多时,请进来吧。”
水轻烟拐着步子月兑出向云飞的臂弯,眉眼甜甜一笑,轻道:
“我进去了……回头得空,再和大哥说话。”
她笑靥旋身,一推门扉而入,回廊之中顿时只剩向云飞独自一人。
剩他独自一人回味着水轻烟唇边绽起的两朵笑花,痴痴发傻……
为免水轻烟病情反复,青冽与赤龙等人自然是央着她在堂中多待些时候,好让司马大夫为她悉心调养。是以,虽然水轻烟好动,可在众人的看顾之下,也只好乖乖听话的养病养伤。
何况向云飞速着几日守在身边,老担心她觉睡不够、药吃不足,一拣到竹芽儿没空服侍她用饭吃药,他总独揽了这些事情来做,亲自劝她吃饭喝药。时而又怕她闷得无趣了,见不到她笑,是以,常陪在她身边,或在床畔、或在亭中,随时同她说些闲话。几日下来,水轻烟备感宠溺,竟让她觉得这日子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了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连着吃了几日司马大夫精心搭配的饮食、喝着对症煎煮的汤药,再加上她原来的身子本就不坏,水轻烟腿上与身上的伤病自是好的快了。
这日早晨,水轻烟喝过药后,正坐在亭子里吃着向云飞为她盛好的莲子羹。此际,闲情正浓、逸兴正好,只是全没料着自外边兜转回堂的赤龙夫妻二人竟带回个恼人的消息。
赤龙夫妻两人敛目含眉的自廊边走来,眼见水轻烟与向云飞两人正在亭中,即刻转进花园,踏步而来。
“你们回来了。”水轻烟放下手中退了温的甜水,软声笑话。
但见青、赤二人神情凝肃,不似平常,水轻烟当即感觉有所不对。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你们两人脸色这么难看?”
青冽微微颔动螓首回道:
“是有事了。”
水轻烟凝眸而望,赤龙接着说了下去。
“青、赤两堂探子探回的消息,说是八月十号,天、长两派便要联合其它大小门派,由各处向总坛闹事,他们自称中原联盟。其中有几个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大帮会也将举足参加……眼下真正参与闹事的派门究竟为数多少,我们尚不能确知,只知道两边一旦冲突起来,我们将有一场硬仗要打。”赤龙回望青冽一眼,再转面看视水轻烟之时,已见她眉目凝敛的紧肃。
“是我轻忽了……想来他们早就在私下暗自准备,只待时机一到,矛头便对了上来……”
她语毕,亭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待她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我回总坛去。”
青冽微愕。
“你自己?你自己一个人回去?”
水轻烟定定颔首。
青冽惊道:
“那怎么成?你是要我们放你一人独自犯险,却不让我们跟着你做些什么?那怎么成、那怎么成?”她迭声急道。
水轻烟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了。你们听我说,”她微一顿口,复续接道:“眼下我立刻策马起程,至多明日午前便能转日总坛。你们别忘了,雪剑门在外有青、赤、白、黑四色水堂,在总坛,还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黄水堂……”
话到此处,赤龙恍若有觉。
“你的意思是……”
“我先行回到总堂安排并且安定人心,哥哥姐姐则立即与黑、白两堂堂主自四个方位向总坛围抄,跟在参与中原联盟的派门之后,若他们之中谁有不利于我们的动作,四水堂堂下便各自视情况反应,再一路回返总坛支援。”
青冽瞬息凝思,眉眼一定,唇角紧扯着回道: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现在马上召集青水堂所有门众预备回返总坛。龙哥,你也快回赤水堂去。”边说着,她一边拉起丈夫急匆匆的要走。
赤龙沉稳的缓住了她的行止,轻声向她说道:
“你别急慌了。我这时立便回转赤水堂,你也立刻为轻烟妹妹与竹芽儿备上两匹快马。既然一切已有行定,切莫因为慌急而误了大事。”他出声提醒。
“两匹?”一旁的向云飞忽地插口说道:“那我怎么跟?”
水轻烟轻疑道:“你要跟?”
向云飞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自然要跟啊!我说过要保护你的!”他可以不管雪剑门的兴衰,可他怎么能够不在意她的好坏?
外头那些门门派派围聚起来要向她寻麻烦,就算自己再不济事,他也绝不会放着她与那些暗地袭击人的鼠辈拿命拼斗的!
水轻烟微微一愣,凝望着向云飞认真而坚决已极的表情。青冽闻言,举目看望着丈夫,赤龙心中暗自作想。
“我知道了。”赤龙颔动颈颚,拱手朝向云飞一揖,道:“如此,门主、向兄弟,请准备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