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远总经理办公室。
业务部的孟经理将业务简报口述过后,游苓书默默地浏览著孟经理呈上来的相关文件,片刻后才道:
"孟经理,关于你在这次的专案上所提出来的策略建议,我认为有点不太妥当。这是一个月可以结束的工作,我并不希望拖延到成为当季的专案。"
"总经理,这是业务部讨论出来的结果,以我来看,这回的专案进度相当理想。"孟经理带著和善的笑容,以很客气的口吻说。
"总经理你惯用的经营计画的确很具效率,但是有时实在太强硬了点,为了避免适得其反,你不认为关于这次的专案,还是放手给我们下面的人来做就可以了吗?适时的授权是很重要的。"
"如果孟经理言下之意是认为我不需要有任何感想,那么这份业务报告又何必要交到我手中?"游苓书浅浅地露出一抹笑,道:
"我的行事作风与前总经理不同,你们一时会有些难以适应,我能体谅;但如今我已经就任两年,假若你们还不能配合,我不觉得是我的问题。"
孟经理加深了笑容,语气愈加温和:"总经理……苏特助又怎么看这回的专案呢?我相信不会是这么独断的手段吧?"
游苓书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的特别助理该怎么看这回的专案呢?做最后决策的人应该是我,对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孟经理语意深远地笑道:"只是,苏特助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再说……苏特助与总经理的关系密不可分……或许由苏特助来定夺,公司同仁们或许会比较服气。"
服气个鬼!游苓书暗骂一声,不过依然维持著她的甜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就让苏特助行使总经理的权利,恐怕对苏特助的名声有所损害。"
看来她并不是彻底的笨蛋。孟经理的笑容里添进了几分真正的笑意──
"我很高兴跟总经理有了共识,事实上,只要我们有了这份共识,苏特助的名声就不会受到影响。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这只老狐狸,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她还没说她要嫁,他就想要让苏易范取代她,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你们很希望我跟苏易范结婚?"她笑著询问。
"总经理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这样工作实在太辛苦了,苏特助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你们如果结婚,那是众望所归。"
孟经理干了十几年的业务,是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深知站在她的立场说话才能讨好她,可惜……游苓书在心中冷哼,她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苏易范!
"孟经理,我年纪小,结婚这件事起码得多等三、四年。换言之,苏特助的名声还不需要在今天考虑。所以,这个专案由我决定──期限只有一个月。"游苓书语气极其温柔,像是幼稚园老师对学生说话那样:
"下星期请你再做一份简报,我希望目标达成率和专案进度会令我满意。"
"总经理你……"孟经理的笑容有一丝扭曲。
游苓书甜甜地补上一句:"我想孟经理应该会很高兴吧?据说业务部同仁们平日习惯温文和蔼的孟经理,导致同仁们不把上司放在眼里,有点松懈了,我的强硬正好可以激励士气。"
他的工作团队才不需要一个小丫头来激励士气!孟经理勉力撑住笑容。
"如果孟经理没有其它事情,我们就没有必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了,"游苓书漾著满脸的笑容,将桌面上的资料递回孟经理手上。"这份文件请拿回去修改。"
"是……"孟经理忍著怒气收回资料,僵硬的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大门关上,游苓书往后躺进皮椅里,深深吁出一口长气,揉按著眉心。
其实她并不是缺乏体力,可是为什么她总是感到全身无力呢?
尤其是跟那群人谈过话之后……
好烦……
夏日的午后,冻顶乌龙的茶香,轻轻地带走一丝暑气。
起居室里,游苓书抱著双膝坐在地板上,望著那一面海阔天空的摄影作品。
江定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双肩,靠在她身上。
"你好像有烦恼。"他说。
"有吗?"
江定思索了一会儿,以很正经地口吻说:"如果有,不要瞒我。"
游苓书因为他难得的认真而轻笑出声,"没什么,只是有点烦。"
他抬肘顶她腰眼,"想说给我听吗?"
游苓书的目光从墙上的摄影作品收回,看著身旁的江定。
他的双眼太过干净……"我不希望让你知道这些无聊的事情!"
江定拍拍她的脑袋,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咧嘴一笑,"你不要以为我不会了解,怎么说我都大你四岁,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我不是把你当小孩子。"游苓书微笑著偎进他胸膛里,她只是不想污染他罢了。
"跟你的工作有关?"他猜测著。
"嗯……"她其实不是很想谈她的工作,但还是忍不住满月复的疑惑:"我是想不通,那些大人们总是汲汲於名利,难道真的没有梦想吗?"
"不是这样的,你真正不明白的是:追求名利其实就是他们的梦想。"江定笑了笑,觉得她傻得可爱。"这只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而已。"
游苓书因而沉默。或许,她才是最奇怪的人吧!她拥有许多人渴望拥有的东西,但是她却不满足……然而这不应该算是她的错呀,她即使拥有所有人渴望的又如何呢?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权位名利。
看著她困惑的神情,他知道她心中有挣扎。江定收紧抱著她的双臂,心深处能很清楚的知道,最后是没有人绑得住她的。
"……我即使不喜欢汲汲於名利,但还是无法放下我的责任。"她很明白自己背负的责任,那并非她说放就能放的。"两年……才两年的时间,我就已经快要遗忘我的梦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他们。"
只是她真的不想成为他们。或许她对他们的苛责,是因为她害怕有朝一日发现自己跟他们已经没有分别……
"你以前的梦想是什么?"
"我真的快遗忘了。"游苓书轻叹,"……我十七岁那年在越南待了一阵子,那里非常落后,贫富差距大,教育也不普及。你知道吗?他们的小孩子连三加四等於七都不知道,低落的教育程度使穷人们失去竞争力,永远无法出头……后来我回到台湾,发觉台湾也有很多失学儿童,他们造成社会问题,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所以,我创办了藜照基金会……我想帮助更多的人。"
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周旋在这些尔虞我诈、心机城府里面。
"你还记得你的梦想,那就还来得及。"只要还记得就不需要恐惧,最怕的是一个人想不起自己的梦想,那才真的会走到错误的路上。
"或许吧。"她说,声音很迷惘:"我觉得愈走愈远了,特别是当了总经理以后……似乎已经远到我不知道路在哪里了。"
江定安抚的说:"你可以的,你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即使你只是在安慰我也好……"游苓书微笑,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月复。
"我不知道怎么说安慰的话。"他从来不说消极的话语,事实上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就是那一个支持著她、协助她找到路的人。
游苓书微笑,"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她从来没见过江定这种人……这样毫无要求,不需要人担心,自由自在、胸襟辽阔的人,而这种人竟然会关心她?
"你以前说我是一个怪人。"
"我又没说你现在不奇怪。"江定这种人世间罕见,当然奇怪。
他笑了,"想比奇怪,你不是比我更奇怪?"
"何以见得?"就算她奇怪,恐怕也得屈居於他之下吧!
"你奇怪的地方可多了。"江定扳指数来:"你的体质容易中暑,却喜欢晒太阳;你喜欢泡茶,可是你每次都只喝一小口;上回我看你比我还会煮饭,不过你厨房和冰箱永远空空如也。最奇怪的是,你假日明明都只待在家里,但你书房里却有一大叠旅游杂志。"而且还是世界各地的旅游杂志。
"哇,没想到莱西的观察力这么好耶!"游苓书学他装出了一副夸张的诧异模样。
江定的诧异神情比她还夸张,哇啦哇啦地大叫著:"什么?小红帽居然现在才知道?好坏喔!亏你还是莱西的主人!"
游苓书装模作样地摇头,"没办法,小红帽实在太忙了。"
"真是的真是的,这样莱西会哭喔!"
"是吗是吗?那你快点哭来看看,小红帽还挺好奇的。"
"喂喂!"他伸长了手,捏住她双颊,"哪有主人欺负宠物的道理?"
现在到底谁欺负谁啊?她拉下他的手,然后揉了揉发疼的脸颊。这只不懂怜香惜玉的大狗!
江定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亲吻。"哪!先说好啦,我不懂说什么话,或是做什么事情才可以讨好你,但是,我可以让你看看我所看到的世界。"
"你这是在说什么?"
他将她的脸儿扳正,看向那一面墙上的海阔天空。
"我知道你想出去都市外逛逛,不过你一到假日就成天看著它,会不会太克难了一点?"
"克难又能怎么样?有假日能让我待在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游苓书淡淡地一笑,有点落寞。即使是春节过年,她也被苏易范抓去"寒期辅导",只有除夕那天放假,平常还能跑去哪?
"这么容易满足。"江定笑叹道:"你这样让我很心疼。"
"拜托!别跟我说甜言蜜语。"她赶紧捂著耳,觉得听了很难过,嗯……
甜言蜜语?他有说甜言蜜语吗?江定拉下她捂耳的双手,指了指那面墙。
"我要说的是,你难道不想去那个地方看看,而且亲自去踩一踩那里的沙滩吗?"
"别让我作这么虚幻的白日梦。"她拍了拍他的脸颊,"白日梦只会突显出现实的残酷,莱西。"
"适当的白日梦可以调剂身心。"他学她拍了拍她的脸颊,"满脑子想著这么实际的东西,压力会更大的,小红帽。"
"没有人跟你说过,别企图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吗?"游苓书佯怒瞪他。
"我不想改变你的价值觐,我想带你去那里踩沙滩、吹海风,我想让你看见我眼里看到的世界。"
"天哪!不要再说了!"这些话足以令她起满全身的鸡皮疙瘩。
江定勾住她的脖子,啼笑皆非地说道:"你很过分耶!我说了这么多浪漫的话,你不会稍微装开心一点呀?"
"我、我是很开心……"她撑出一抹假笑。只不过这实在太肉麻啦!
江定假咳一声,整了整脸色,看著她的眼神很认真。"我是说真的。"
"什么啊?"游苓书皱著眉去捏他的脸,很不习惯他认真的样子。
江定的认真脸色立刻因她而破功,咧著嘴道:"我是说,我真的想带你去这个岛上看一看。白天我们在那里玩水,晚上听海浪的声音,然后我唱歌给你听,也可以帮你拍几张美美的照片……"
曾经以为死寂的心重重一跳,她知道自己心动了,然而最后只能叹息:"你别再说了,这样我真的会想去的。"
"我就不相信观远连两天假都放不起。"他哼哼唧唧地:"是你太不珍惜自己了啦!"
"不是我太不珍惜自己,而是你太任性。"她不可能像他一样的,偶尔的跷班对她而言已经是极限,只要她一天是观远总经理,她就无法说走就走。
"你总要有几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吧?"江定捧著她的脑袋,眯起了双眼。不知道用力摇一摇,会不会使她的脑筋柔软一点?"你真的不仔细考虑考虑?"
游苓书拉开他的双手,叉著腰、鼓起颊用力瞪他。她有她该背负的责任,当然不能单为自己而活!他何必一直"勾引"她?
江定也叉著腰、鼓起颊用力瞪回去。她懂得负责固然很好,但是不爱惜自己的人哪里能爱惜其他人呢?
起居室顿时出现两只茶壶的对峙场面,游苓书瞪瞪瞪,江定也瞪瞪瞪……
唉!片刻后,游苓书倒进江定怀里。她认输了!他们两人的想法根本不同,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话题起争执。
"不懂瞻前头后。"她首先嘟哝抱怨。
他继而嘀咕责怪:"不知道爱自己。"
游苓书靠在他胸膛上,声音轻得近乎叹息:"你身上有海的味道,你知道吗?能像这样抱著你,沾染到一点你的自由跟快乐,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太容易满足了啦!"江定大叹:"你真是傻瓜,大傻瓜!"
"我早就说过我不聪明。"她轻轻地哼道。"宠物要包容主人的小任性。I
他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涌进胸口里的情绪很陌生,但好像是……甜蜜。
敝哉……
"阿定,你这回在台湾怎么待这么久?"
"有吗?"
"你四月回来的,现在都已经八月了……四个月,你吃错药啦?"
"四哥,你记性不好喔,上次我在台湾待了半年耶!"
江策露出微笑,"其实你在家待久一点也好,省得雅起每回想找你,都得浪费很多时间。"
"四哥,你少装那一副好哥哥的表情啦!我不是以前那个笨笨的小孩,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啦!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答应的。"江定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稍微解渴。
真是的,四哥要找他,也不约近一点的地方,他公司很远耶!害他迷路!
"我可爱的小弟,你可要考虑清楚,我只要求你当'国风'的摄影师,又不是要你当编辑,很轻松的。"
"少来!"江定对哥哥的谎言嗤之以鼻,"我听雅哥说过'国风'最近的情形,你们打算另辟路线制作旅行摄影的刊物,好像还另作季刊,如果我答应你,铁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旅行摄影对你而言不是很好吗?你老是在外面闲逛,反正都会拍照片,我们兄弟俩应该制造双赢,彼此互惠一下,才不枉老爸以前的栽培嘛!"
"不要!谁管什么双赢互惠啊!"江定对老哥扮鬼脸,"大家都知道我三十岁就会回岗位,你何必还要剥夺我仅有的四年时间?对啦!我还没跟你说阿雁那本书咧!你随便用我的东西,我会跟老爸告状喔!"
"哈!这样就想跟老爸告状?"江策笑得一副"你蠢死了"的表情。
"你笑什么?"江定看他的笑脸就知道不对劲。
"你未免太小看你四哥我了!世界各地,你哪里有朋友,我就哪里有眼线,每回你到处乱拍的作品,都有六成的底片落到我手中。"哈哈哈……谁教这个笨蛋小弟根本没在整理自己的所有物呢?不要说他太精明,是小弟太笨啦!
江定惊愕片刻,回神后前去揪住了老哥的衣襟,"你……四哥!你还做了什么好事?快点从实招来!"
"喂喂,别动手动脚的,我的衣服很贵的。"江策轻轻松松扳开了江定的双手,语气悠闲惬意:"其实也没什么,四哥也是为你好嘛,那些东西赚来的钱,我让雅起去处理了,反正就投资啊、捐款啊,等你三十岁的时候,财产名誉不就都有了吗?你快点感谢哥哥的体贴吧!"
"感谢……感谢你的大头鬼!"江定再度抓住江策衣襟,猛力地摇晃老哥。气死人了!哪有人这样的!
江策被摇晃得眼冒金星,赶紧一把拉开小弟的手。"你真的很不识好歹耶!"
"哇喔!"江定灵光一闪,大叫了出来:"苓书家的那张照片,原来就是你卖出去的!臭阿策!死阿策!我到底被你骗多久了?"
他好吵!江策敲他脑门一记,"叫我四哥!"
这一拳让江定疼得唧唧叫,还怒瞪了哥哥一眼。虽然阿策比大哥好一点,不过基本上还是没什么差别。
真是大暴君!他就是这样才看不起大男人主义的啦!
游苓书开完会议回到办公室来,看见办公桌上躺著一个小包裹,寄件者是白雅起。
她不记得有托雅起寄什么东西给她。游苓书坐进皮椅里,以拆信刀揭破包裹,然后她看到了十来张相片,这……
她正疑惑著,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我是游苓书。"她接起电话。
对方的声音清朗:"我是雅起,你收到包裹了吗?"
"嗯,我看到很多照片。"游苓书翻翻看看,忽然觉得画面有点眼熟。
像是落了一地初雪的油桐花、看起来优雅温柔的百子莲、金光灿烂的日出、波澜壮阔的云海、无比湛蓝的天空、弥漫一片粉红色彩的森氏杜鹃……
这些是台湾春末夏初的景色。
在父母还没过世之前,她不知道独自去过几百次的……三义客家村、溪头、阿里山……景色一路南下,接著她看到一片大海,那是垦丁,或者是恒春。
海与天空的照片特别多,几乎占了所有照片的二分之一,但是并不会令人感到单调,日出或日落,炫丽或是素雅的色彩都掌握得相当完美。
"你看了有什么感觉?"白雅起在那头询问。
游苓书沉吟了一会儿,"……跟我公寓里摆的那几张很像。"
她的意思并不是指景色的相似,而是给她的感觉……很干净,总是令她想到摄影者应该有著一双澄澈的眼睛。
"的确是同一个人拍摄的。"白雅起道:"江定。"
游苓书倏地沉默了。
"你很惊讶吗?"事实上,在得知的那一刻,他也诧异江定竟然有摄影的才能,这些他经手多年的摄影,要不是因为江定跑来兴师问罪,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江定拍的。
"嗯……有一点。"她失神地将所有照片在桌面上铺开。
接下来白雅起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挂掉电话之后,她站了起来,俯视一桌的照片。
这就是江定眼中看到的世界。
自由、辽阔……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浮现淡淡的哀愁。
或许,是因为她发现她的眼界很狭窄,无法跟他相比……
江定清理好两人消夜后的碗盘,抬头看了造型吊钟一眼,十一点二十六分,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四处找了一下,然后在起居室发现游苓书。
她就在那一面墙前,怔怔地站著。
江定觉得有点奇怪,自从她八点半回到公寓,直到现在都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
游苓书缓缓地转过头来,指了指墙面,淡淡地露出一抹笑。"你拍的?"
她知道了。大概是雅哥那个多嘴公说的吧?
"十五岁的时候拍的。"江定前去将她抱进怀里,"我自己都不记得底片放在哪了,没想到会在你这里再度看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著边际地开了另一个话题:
"……我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旅行,身体也很健康,但是担任总经理之后,就很少运动了,两年下来,天一热就中暑,只好买一堆杂志来过乾瘾。"
他捧著她的脸,深深地凝视她,像是鼓励她多说一点。
她果然也继续往下说:
"我从来不喝含咖啡因的饮料,但是我爸爸妈妈却很喜欢。我很会泡茶和咖啡,以前从来都不喝,不过,后来我在冻顶鸟笼和拿铁的味道里看见他们……"
那么,未来她会在什么味道里看见他呢……
江定的黑眼沉默了,他意外自己竟然在乎他在她心中的存在。
"我爸爸的厨艺一流,所以妈妈就很少下厨……"游苓书露出笑容,"妈妈说,她是因为爸爸会煮饭才嫁给他的。也许,我之所以不下厨,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很会煮饭的男人。"
苏易范如果知道他出局的原因是因为他不会煮饭……江定想笑。
他努著嘴,半开玩笑地说:"这样听起来,似乎我就是你等待的那个人。"
呵,这毕竟只会是一场有时间限制的协议……游苓书轻轻摇头。
"我在你的摄影作品里看到自由不羁……"也看到自己的狭小视野。
"所以?"他不太明白。
游苓书凝视著他好一会儿,才又摇摇头,没有回答。
江定的亲吻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不说也好……因为他觉得听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棒天早上,江定一如往常到了游苓书的公寓。当早餐准备好的时候,游苓书正好穿戴整齐要进餐厅。
但是今天进餐厅前,游苓书停住了脚步,并且举目环视了公寓四周一遍。
她看见她的公寓因为他的进驻,逐渐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因为他,她的瓦斯炉终於不用哀悼它无用武之地,橱柜也欢喜它拥有了第二套餐具,视听室里的懒骨头总算有人会去关照关照……江定甚至拿了一串风铃吊在她客厅的落地窗外。风一起,就叮叮当当地作响。
她没想过会让江定这么深入她的生活空间。
她以为自己只会让他们俩的关系维持两三个月……
江定凑近了脸去看她,"你还没睡醒吗?"
"我很清醒。"游苓书微笑。
清醒?那她发什么呆?他疑惑地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座位上。
游苓书看著他入座,"哪,江定……"
"嗯?"
"我们分手吧。"
江定先是微微隆起双眉,但随即又放松,最后露出一抹微笑,端起杯子悠闲帅喝了口鲜女乃,语气倒挺沉著:
"还不到时候。"
"是吗?"她浅浅一笑,然后安静地用起早餐来,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游苓书又开口了:
"江定……"
"嗯?"
"我发现一件挺糟糕的事情。"
"什么?"
"我好像爱上你了。"
江定这次结结实实的呆住了。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游苓书迳自往下说:"听说江定只跟美女在一起,那……你会跟我交往,是不是代表我是一个美女啊?"
江定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找回舌头:
"你的确很漂亮……"不过这并不是他愿意跟她交往的主要因素。
游苓书闻言,漂亮的脸蛋上浮起一个孩子般的笑容。
江定觉得心深处被重重撞了一下,他从没看过她笑得这么灿烂。
她起身去客厅拿了手提包,他则因为还在茫然之中而不自觉的跟著她走。直到游苓书开了大门,江定才回过神来。
"苓书。"他叫住她,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游苓书笑了笑,凑到他颊边轻轻一吻。"刚才是你第一次说我长得好看。"
这也是她第一次吻他……江定看著游苓书乘著电梯离开,按著自己的心口,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之后,才能肯定一件"挺糟糕"的事情。
他好像也爱上她了……
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