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冰指定的连锁咖啡厅里,比她大上一岁,外表长得斯文俊秀的王文达很满意地凝视著自己的新女友。
虽然他原本的目标是林芷涵,却莫名其妙被介绍给她的好友,不过这个叫冷冰冰的女孩子长得虽然不是顶漂亮,穿著打扮却很有品味,也很懂得以无邪的性感来抓住男人的视线。
再加上她不多话,懂得倾听的美德,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好像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子,让鲜少跟这类型女孩交往的他还真有点兴趣。
当然,他绝不会知道冰冰不多话是怕露出狐狸尾巴;托腮倾听是因为觉得无聊;说起话来温温柔柔是因为她想打瞌睡;文静乖巧?哈,她这辈子绝不可能跟这四个字扯上边的啦!
钧天他到底到了没有啊?
冰冰已经用眼尾余光偷瞄了周遭好几遍,都怪这个王文达偏要选蚌隐僻让她不容易瞧见店内来往客人的位置坐,到底说好要来评量她男朋友的钧天是不是已经躲在哪个角落“偷窥”,她根本不知道。
不过,王文达算得上是中上姿色的男人,虽然比起钧天那个上等货还差上一截,可和她配成一对已经算是不赖了吧?
这下子钧天可没法子笑她是挑个滥竽充数了。
“冰冰,我听芷涵说,你的兴趣是插花,你打算以后要开花店吗?”
插……插花?!
被他这么一问,冰冰笑得好心虚,心里直把芷涵臭骂上八百遍,要她装文静气质美少女已经快憋死她了,还硬塞给她一个那么高雅的兴趣干嘛?
她这辈子连花都没买过半朵,只养过一株仙人掌,这是不是意谓著她回家得去恶补花卉百科全书,还得硬著头皮去上插花班啦?
“呃……我还没想那么多。”
她胀红著脸,端起咖啡边喝边叹歹命,难道她就不能以“真面目”交到男朋友,一定要这么假仙吗?
“你害羞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王文达发自内心的赞美,却差点没让冰冰“噗——”地将一口咖啡全喷上他脸。
虽然她脸红是因为心虚,根本不是害羞,但他夸她可爱耶!
她在内心贼笑嘻嘻,看在他那么有眼光的份上,她就尽量再给他装淑女下去啦!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
冰冰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下萤幕显示,是钧天拨来的。
“喂?”
“唉!”
又来了!
只是听他叹一声,冰冰就有不好的预感,那家伙肯定又要说出什么让她吐血的话了。
“冰冰,我找不到你,你在咖啡厅里吗?”
“在啊!”她有些讶异,他竟然没损她耶!“我在大门进来右边倒数第三桌,看到了吗?”
“有吗?”他顿了顿。“坐在那的不是用一公斤的化粧品硬糊成的粉红吗?”
锵!
“你说谁是呀?!”
她火大地吼他一声,店里数十双眼睛立刻鄙视地瞪向她,更糟的是坐在她面前的王文达端著咖啡的手僵在半空,望著她瞠目结舌。
“糟糕,有人原形毕露啦——”
冰冰不等他说完就切断电话,才不中他的计再发飙。
“……真是对不起……”
她灵机一动,学起芷涵的迷人姿态,首先眨眨无辜的双眸,水盈盈地像快漾出波光一般,再以编贝般的玉齿轻咬了咬红滥的下唇,完全是个需要人呵护、疼爱的小女人模样。
“怎么了,刚刚是谁打的电话?”
王文达果然怜香惜玉之心大起,眼里只有她此刻的柔弱神情。
“唉,我弟打的电话,”她天马行空的瞎掰。“他说他朋友邀他一起去合买一个,我一时太生气了,所以……”
“原来如此,”他没想到会是这么辛辣的话题,乾笑两声后说:“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比较好奇——”
“他今年才国小四年级。”
王文达诧异地张大嘴,发现到自己的失态才连忙合拢嘴。
“呃,难怪你会生气,现在的小孩子也未免太早熟了!”哥哥他都没用过耶!
他话才说完,冰冰的手机又响起。
“你别闹了!”
一接电话,她立刻掩嘴低声警告对方。
“姊,我又没闹!”
“小勋?!”
冰冰万万没想到,她才刚刚“栽赃”,这会儿她弟就拨电话来了。
“姊,哥说你要买个女圭女圭给我啊?我是男生耶!我不要女圭女圭,我要摇控飞机,不然最新的游戏卡也——”
冰冰又切了电话,还很努力地不让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吓人。
小勋只会喊钧天“哥”,也就是说,那家伙非但已经在店里,而且还在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她和王文达对话的位置。
她几乎能想见,他在一角因她出糗而捧月复大笑得兴灾乐祸的模样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喔!”
“没什么,”她乾脆关机。“我想我们——”
“冰冰!”
她正想提议离开,突然有个令她一听就背脊发麻的声音传来。
“好『巧』喔!”
钧天朝她露齿一笑,对她眸中射来的千百枝怒箭全当作没看见。
王文达望著这个比自己出色的男子,眼光狐疑地投向冰冰。
“冰冰,他是?”
“他是我乾妈的儿子。”冰冰一看钧天有开口自我介绍的迹象,连忙抢先说,免得他又冒出让她心脏麻痹的话。
“你好,我叫韩钧天。”他朝王文达翩然浅笑,和善地和他握手。
“你好,我叫王文达。”
“我约了朋友还没来,可以先跟你们坐吗?一个人挺无聊的。”
“不行!”
“行。”
冰冰和王文达几乎是同时回答,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不行——才怪。”
冰冰赔著笑,揪著心自圆其说。
“呵……她就是这么淘气。”
钧天一在她旁边坐下,冰冰感觉就像身旁摆了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听冰冰提起过你,她把你说得好像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很崇拜你喔!”
一听钧天这么说,王文达晕陶陶的,一脸不好意思,冰冰却是巴不得自己能有立刻把钧天变到撒哈拉沙漠的特异功能。
“你们交往多久了?”
“五——”
“五个月!”
王文达“天”字还没讲完,就被冰冰给截了话。
“五个月?”
王文达一脸纳闷地重复她的话,冰冰忙著挤眉弄眼示意他照她说的承认,一回神才发现钧天从头到尾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五个月,嗯?”
钧天浓眉轻挑,唇畔的清明浅笑代表真相他已了然於心。
“原来你们已经交往那么久啦!”钧天不点破,浅笑说:“真是不容易,很少有人受得了她直来直往又火爆的性子,看来你的脾气一定很好吧?”
王文达一脸茫然。“冰冰脾气火爆?不会啊,她很可爱,又很温柔。”
冰冰在一旁感动地频频点头,没错、没错,她真的很可爱,只是钧天那个猪头和大多数的男人眼睛全瞎啦!
“可爱……”
钧天重复著王文达对她的形容,手肘拄著圆桌,斜托著腮,一双比星子还闪亮的明眸凝望著她,弯起唇微微一笑。
“嗯,我不否认。”
冰冰心脏狂跳了一下,忙不迭地把被他吸住的目光移开。
真该死!他没事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她干嘛?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过……”
他一开口,冰冰便竖直耳朵,一颗心吊上了半空。
“温柔?”钧天往椅背一躺,淡淡地说:“冰冰,你能一辈子都这么『温柔』吗?”
他“咚”地一句打中她死穴。
真的,只不过“虚伪”了这几天,她全身上下的细胞就已经憋死了万万个。
虽然她是如愿“拐”来了一个男朋友,可是要她装乖巧一辈子,她肯定会年纪轻轻就暴毙。
“如果乾妈看见你这么文静乖巧的模样一定会很感动的,因为她这辈子最大的挫败就是把女儿养成『恰查某』。”钧天在她身后悄声说:“对了,这是不是表示以后只要在你『男朋友』面前,我无论说什么话都百无禁忌,你都会很『温柔』,不会发飙?那我先招供好了,我跟乾妈说你交了男朋友——”
“什么?!你这个混蛋想害死我——”
冰冰拳头还没挥下去,就瞧见四面八方飞来的惊愕目光,这才惊觉自己“破功”了。
“啊——气死人了!”
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临界点,再也不想装个柔弱少女了。
“反正我没骗你,我真的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朋友,你已经亲眼见到了。”
她向钧天“炫耀”完,转身一口气喝光咖啡,再掏出两百元放在桌上。
“王文达,真的很对不起,我对插花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是赛车社的唯一女社员,平常喜欢看摔跤节目,路见不平我还会K人,完全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女生,我们分手吧!”
她说完瞪了钧天一眼,他笑笑起身,冰冰也皮包一拎就离开,把两个男人全撂下。
“真抱歉,是我太多嘴了。”钧天将放在玻璃瓶中的帐单和冰冰放下的两百元全拿起。“帐单我付了,就当是赔罪,bye!”
他潇洒地旋身离开,留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王文达一脸莫名其妙地呆坐原地。
*******
“冰冰!”
明明听见钧天在后头喊,但她偏当作没听到,还愈走愈快。
“别跟我呕气了。”
她听见他跑步追来的声音,气呼呼地也跑给他追。
“啊!”
跑没几步,细跟的凉鞋突然卡进红砖道的凹洞内,冰冰惨叫一声,整个人立刻往前摔,这时忽然有一只强壮手臂由后往前环抱住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了她跌个狗吃屎。
“好险,万一把蒜头鼻再撞扁就吓人了!”钧天调侃道。
“韩——钧——天!”
她气得想一脚把他踢上外太空,结果右鞋跟卡得死紧,拔都拔不起来,气得她直跺左脚。
“别再跺了!”他走到她面前,一脸灿笑。“你扶著我,我先替你把鞋子月兑掉再拔。”
“我——”
冰冰还来不及拒绝,他便突然蹲,握住了她的脚。
“喂……”
“不要动,我正在解开绳结。”
替女人解那比芭蕾舞鞋还复杂的鞋带,他可是生手,他很专注,专注到完全没发现来来往往的人群全都好奇地多看他们俩几眼,似乎也不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蹲在路边替个女人月兑鞋有多奇怪。
冰冰看著他,感觉好复杂。
按理说,他既然那么爱看她出糗,不是应该趁这大好良机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看她是要被钉在路上供人“瞻仰”,还是月兑下鞋子赤脚走在这随时都有可能踩到猫、狗大便和铁钉的路上,两种下场都很好笑不是吗?
他可是堂堂纬达集团的少东耶,这几天还因为那个并购案的事上了某家商业周刊的封面,答应机场那个女记者的采访也录好播出了,他现在可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就不怕被人家认出来吗?
他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呀?
“你干嘛月兑我另一只鞋?”
她恍神了一下,一回神才发现他正在解开她左脚鞋带。
“鞋跟裂了,”他拿起已拔出的右鞋晃了一下。“只穿一脚还不如别穿,我车子就停在这附近,我背你过去就好了。”
“我可没说要坐你的车,你看不出来我正在生你的气吗?”
“看得出来。”他笑睇著她气噘著的红唇。“可是你是我爸妈的宝贝乾女儿,要是给他们知道我让你赤脚走上半个多小时去搭公车,他们一定会宰了我,我也会良心不安。”
“我可以坐计程车。”
“这样好吗?”他站起身,伸手轻扣起她微尖的下巴。“老实说,你今天的穿著打扮还真的挺诱人的,万一计程车司机色心大起,明年的今天说不定就是你的祭日了。”
一股寒意由她背脊窜起。“你巴不得我出意外是不是?小心我连死都要拖著你陪喔!”
“原来同年、同月、同日生还不够,你还想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啊?”他眸中浮现笑意。“生死都要我相随?原来你那么喜欢我呀!”
“谁……谁喜欢你啦!”
她伸腿一踢,却被钧天轻而易举地握住她光溜溜的脚踝。
“你真的要在大街上开打吗?”他唇边泛起顽皮笑意。“再被记者偷拍我可不管喔!”
她胀红了脸。“放手啦!”
“你答应上车我就放手,不然我们就耗在这。”他根本就是吃定她。
“好啦、好啦,你快点放手啦!”
冰冰可没脸皮厚到完全不在乎路人的指指点点,而且这姿势也未免太暧昧了,还好她穿的是短裤,要是裙子还得了!
但她没想到,钧天是放了她的腿,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你又想做什么了?”她吓了一大眺。
他理所当然地看著她:“当你的双腿,抱你上车啊,不然你要是割伤脚我会心疼的。”
“少哄我,鬼才信你!我要是受伤,你一定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她噘起唇,赌气回他。
“是这样吗?可是在我印象中,每次你受伤我只会是最紧张的那一个,从来都没笑过半次不是吗?”
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样。
“你是没笑在嘴上,但一定笑在心里,因为你就是喜欢看我出糗——”
她话还没说完,钧天突然停下脚步。
“脚踩在我皮鞋上,我开个车门。”
冰冰原以为他是想扔下她不管,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已经到了他车边。
她脚踩在他皮鞋上,因为怕站不稳而双手扶著他肩头。
“放轻松,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钧天淡笑地一手牢牢搂著她,一手掏钥匙开门,冰冰从头到脚几乎全和他“黏”在一块儿,他叫她放轻松,她反而面红耳赤、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直到坐进车里才松了口气。
“真奇怪……”
发动引擎,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却没有踩油门的打算。
“冰冰,你脸怎么那么红?”他侧著脸打量她。“该不会是我抱了你,你忽然发现对我很有『感觉』吧?你在害臊吗?”
“你才在害喜哩!”她马上撇得一乾二净,戳戳自己的脸儿瞪他一眼:“我这是被你气红的,别忘了,你刚刚害我失恋了!”
“失恋?”他哑然失笑。“你那也叫作恋爱吗?”
“废话!”她想起来就呕。“都怪你把我的形象破坏殆尽,不然我本来已经快让他迷上我了说,全是你害的啦!”
“真是对不起,破坏了你的『初恋』。”
“你知道就好!”
她下巴一抬,唇一撇,拽拽地收下他的道歉。
两秒之后,她觉得有点怪,那话里好像有什么她没发现的蹊跷……
蓦然,她心一跳、脸一热,转头一对上钧天正觑著她笑,马上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这才不是我的初——”
“冰冰,你又在眨眼睛喽!”他比谁都了解她说谎时老眨眼的毛病。
“他才不是我的初恋——”
“啧,愈眨愈快了!”
“我……”
“呵,还结巴呢!”
瞧他那副就像X光连她骨子里都看透的得意模样,冰冰简直快气炸了。
“对啦、对啦,我第一次交男朋友又怎样?我高兴、我乐意、我开心!”
她激动到整个人转了九十度对著他、瞪著他,连结巴都好了。
“告诉你,不是我没人追,是我太挑,想追我的男孩子可以排上一百公尺以上,只是我不要而已!”
“原来那个王文达就是你万中选一的幸运儿呀?”他一脸好奇。“挑过都只是这种程度而已?怎么对你有兴趣的男生都条件那么差吗?”
“韩钧天,你真的很欠揍喔!”
她一拳挥过去,却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你才真是欠骂!装模作样去『拐』来一个男朋友有用吗?如果他喜欢的不是原来的你,勉强在一起也只会为你自己带来痛苦而已,真是个笨蛋!”
冰冰硬从他掌中抽回手,虽然被骂得很不甘愿,偏偏她自己也知道事实如此,想反驳都找不出歪理,只能自己赌气噘嘴。
“那个坦率、真诚的冷冰冰很好啊,你干嘛改变自己去迎合他人呢?真是傻瓜!”
“是啦、是啦,反正我就是笨蛋加傻瓜嘛,这样你高兴了吧?”
她说完朝他吐舌扮鬼脸,一肚子火气,反正她每次落到他手里都是这种下场,她已经习惯了啦!
“不过,你打扮成这样还真是好看。”
“真的?!”
她原本瞪著窗户的一双死鱼眼,闻言马上闪著熠熠光芒盯住他,难得他也会夸她耶!
“真的,连我都心动了呢!”
“嘿、嘿、嘿,算你还有点眼光啦!”她可乐了,还往他肩膀上拍拍。“可惜,你心动到死也没用,因为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只能『乾哈』,呵、呵、呵……”
她乐得贼笑兮兮,难得她也有占点上风的时候嘛!
瞧她乐得眉飞色舞的嚣张模样,钧天看了也不觉莞尔。
唉,这丫头迟钝的脑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