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办完了。”
走出婚姻登记所的大门,西辞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没想到登记结婚也这么麻烦,又是开介绍信,又是拍特殊照片,还要转户口,光准备结婚的证明就要三四天,累死人了!是不是,老公?”
她偏着头看向一旁的晋自怿,对于新上任的称呼他还有点不太熟悉,困惑地垂着头,他傻笑地看着她,“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吗?你……你不想拍婚纱照?也不通知你爸妈?”
他事先有打电话回家跟父母说要结婚的事,他们一听“结婚”两个字立刻一蹦三丈高,说什么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应该马上把精力投人到事业上,大丈夫何患无妻之类的话说得是没完没了。他们不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想理会他们的苦心。但是西辞父母这边什么也不说,他觉得于情理上不合。
他的神情出卖了他的心思,西辞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她赶紧挽住他的胳膊急急地挥着手,“哎呀!要是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带上所有亲戚,痛痛快快地把你揍一顿,说你是拐骗他们宝贝女儿的凶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是怕好不容易让他下定决心娶她为妻,若是爸妈这么一闹他又会丢下她独自走这条艰难道路。只是,作为女人,作为女儿,一生一次的婚礼没有爸妈的出席,这多少让她有些遗憾。
心里空空的,她的手紧攥着他的胳膊,真想就这样抓着他直到永远,明明已经是他的妻,为何她还是感到他是那样的飘忽不定,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丢下她独自离开。她忘了,这段感情是她一个人的,他并不是因为爱才娶她。
不能想,现在的她不能想太多,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她就只能眼睛看着前方,勇往直前地大步走。即使有被尖利的石子割伤双脚的痛楚,有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得体无完肤的血迹斑斑,所有的苦楚也只能尽快地被遗忘。
西辞告诉自己—人不能太贪心,她已经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感情,不能再要求太多,不知满足会遭天谴的。
“你怎么了?一直呆呆的。”
晋自怿伸出手揉揉她的长发,她有一头美丽、柔顺的长发,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外表,他喜欢触模她的发,有一种让他安心的力量。
她笑笑,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咱们回家吧!我要做上一桌菜,不管怎么说,今天总是我们结婚的大喜日子啊!”
回报她最真诚的笑容,晋自怿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肘关节处抽出来,“你先回去吧!我去处理一些事,你做好饭在家等我,我会早早回来的。”
想问他去什么地方,想知道他去干什么,但终究西辞还是沉默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丢下一句:“我等你。”然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自由呼吸的空间,爱他并不能成为束缚他的理由。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晋自怿好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悉心呵护。终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在心中他轻声叮嘱着:“路上小心,西辞。”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爱才与她结婚,他会答应娶她只是因为他私心地想要一个陪在他身边、同他患难与共、分享寂寞、孤单和低潮的人。这些她都该有所察觉,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
她的举动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她像一个斗士勇敢地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同所有挡在她面前的怪物奋战。相比之下,他却显得懦弱又无能。靠近她,他想从她的身上汲取勇气,这是娶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没有告诉西辞,前不久他曾经试着去开发区一家中型网络公司工作,结果面对老板的颐指气使,没过半天他就甩手而去。坦率地说,现在的晋自怿根本无法东山再起他没有勇气面对任何失败、挫折、嘲讽、冷眼……他将自己裹在了鸡蛋壳里,只要外界一丁点的敲打就会迅速瓦解。他像在坐云霄飞车,从最高峰滑人了低谷,从王者的自傲中清醒过来,他成了真正的可怜虫,如今的晋自怿完全没有从事网络工作的自信心
他需要上帝伸出手来拯救他——于是,西辞出现了。
现在的他是个有家,有老婆的人了,他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打发时间,他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已经从王者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但他依然有着身为男人,身为丈夫的自尊。他急需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和西辞,他要证明离开网络,晋自怿绝不是个废人。
可是,他能干什么呢?他没有大学文凭,去公司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工作,他又做不来。站在街边,晋自怿看着来往穿行的车辆心里有了底。
就干这个吧!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职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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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西辞一下子从厨房里跳了出来,“你回来啦?”
家里有个人正在等着他,晋自怿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味道还不错,“我回来了。”他回答得很熟练,像是预先在心中排演了上万遍似的。看着西辞钻进厨房又钻到客厅,他随便间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布菜。你洗洗手,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公寓太小,没有专门的长厅,厨房也就刚好摆下一些灶具,在客厅里支起一张桌子就成了他们吃饭的地方。
看着西辞像变魔术似的从厨房里端出了许多菜,晋自怿吃惊不已,“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看不出来你的厨艺还挺好。”她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平时的闲谈中他知道她的爸妈有多宠她,她会做饭已经很让他吃惊,更别说还能做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从洗浴间洗了手出来,没有洗手液又没有干手器的洗手方式,他正在慢慢适应当中。他先向餐桌上看了一圈,怎么每盘菜都是绿绿的,难道说她是吃素的人?
“这些都是什么菜?”在酒店里吃饭,每上一道菜伺候在一旁的服务小姐都会作介绍,晋自怿想知道她做的这都是什么。
西辞很专业地介绍起来:“这盘是清蒸荠菜,这盘是荠菜炒蛋,这是凉拌酸辣荠菜,这是油炸荠菜,最后这道是荠菜豆腐汤——四菜一汤,很丰盛吧!”
是够丰盛的,食材全部都是荠菜,连做菜的方式都是他闻所未闻。什么什么油炸荠菜,她当这是鸡腿呢?
晋自怿好笑地瞅着她,她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你都不知道,这荠菜真的很便宜,一元钱买了好多好多,足足做了五样菜。我把剩下的一元钱硬币都投进了第四个储蓄罐里,说不定很快就又能存满一罐。”
从前将一元硬币存进储蓄罐里是为了储存对他的爱,现在她是在累积幸福,希望有一天她能累积起他们相携此生的幸福。
他也开始帮她存一元硬币,每次口袋里有零钱,他不自觉地就放进了客厅里摆了一排的储蓄罐中,这算不算一种最近培养起的习惯之一?对了!他还改掉了抽烟的习惯,为了省钱,为了早日还上那一千五百万的债务。
盛了一碗饭给她,晋自怿再盛自己的。端着饭坐在她的对面,他还未拿起筷子就听见西辞的催促声:“快点快点!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她像个做好功课等着老师表扬的孩子,晋自怿微笑着伸出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很清淡,清淡到除了荠菜原本的香味,基本没有任何味道,四菜一汤完全可以倒在一起作为一道菜出锅。
他吞下最后品尝的那道油炸荠菜,迎面而来的就是西辞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桌上一片绿色的菜,再低头俯视碗中的米饭,他冲她露出赞赏的笑容,“还不错,很有特色。”
西辞一下子激动起来,“原来我这么有厨艺天分啊!这是我第一次做菜嗳!以前都只是看朋友或是妈妈做菜,我自己从来都不动手的,可是我看你一直吃盒饭或是泡面,所以才想要做几道菜帮你增加营养。”
第一次做菜能够让食者吞下去,晋自怿不得不叹服她的确很有厨艺天分,只是这种清淡到完全没有味道的菜真的能增加营养吗?他怀疑。
“下次我来做吧!”他拨着碗里的米饭,“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做饭,所以简单的饭菜还难不倒我。”
他的话让西辞的眼中亮起了星星,“你读大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好厉害啊!”
“还……还好吧!”晋自怿低着头努力吃饭以掩饰脸上的尴尬。总不能告诉她,他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和女孩子同居,对方是千金大小姐似的人物,谢绝洗手做汤羹,为了增加浪漫情调,他不得不学会做菜。
“那好,以后我负贵买莱,你负贵煮菜;我负责洗衣服,你负责收拾房间……”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吞下嘴巴里的饭菜,她有点严肃地看着他,“那个……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呢!”晋自怿吃着饭菜,满不在乎地说着,“我找到工作了。”不等她追问.他主动报上工作性质,“出租车司机,俗称‘的哥’。幸好我带了驾照在身上,出租车行的老板一下子就答应了,每个月只要交给他一笔固定的使用车辆费,剩下的全归我自己,多劳多得。只要我勤快点每个月能挣不少,扣除咱们俩的花费,还能存上一大笔钱,说不定很快就能还上那一千五百万的债款。”
他的话假得连他自己都抬不起头,他所欠下的是一千五百万,不是一千五百元,哪有那么容易还上?选择出租车司机的工作是他在逃避,逃避必须面对的未来,逃避他没有勇气继续做下去的网络天下。
西辞轻易洞穿了他的心思,她知道现在的他需要时间去积累勇气重新再战,这段当出租车司机的日子就作为他休养生息的屏障吧!她愿意陪着他躲在屏障后面,谁让她是他的妻呢!
“咱们一起努力吧!”这就是她之前要说的话。“我在开发区那边找了一家公司做文员,虽然不能跟从前相比,但是薪水、待遇都还可以。你知道吗?当老板知道我以前在‘YI’网做文员,立刻就答应让我留在他们公司,原来他非常喜欢‘YI’的风格,还说要是‘YI’没有关闭一定是最好的网站,他还跟我说……”
“够了,别说了。”他粗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低垂的脸埋在阴影里。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拨着碗里的米饭,他却一口也吃不下,“别提从前的事,我现在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我不想管什么网络,更无法建立任何网络天下。你知道的,西辞!”
他生气了,这一点西辞倒是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也知道。既然他不想面对过去的失败和不确定的未来,她就暂且不说。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她像孩子一样困难地发问:“这样看来咱们俩都得工作了,那谁来做饭呢?我很早就要从家出发,开发区离这里很远嗳!”
“我送你去。”他将碗里的米饭混合着绿莹莹的荠菜送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我用出租车送你到公司,等你快下班的时候再去接你回来。这样可以省下你来回搭公车的钱,也能节省时间,一举两得。”
西辞浅浅地笑了,她知道这是他为自己的无端生气而向她道歉的方式。她每个月买月票搭公车才多少钱,让他腾出那么多的时间用出租车接送她上下班又是多少钱,这哪是省钱,根本是在浪费嘛!
浪费的是时间、金钱,赚到的却是他对她的好。她知道,他只是想让她生活得更好一些。这一点点的好累积在一起,最后能不能积成他对她的爱,现在谁也无法预知答案,一切只能拭目以待。
破天荒地,晋自怿吃了两大碗米饭,将桌上的荠菜大餐一扫而光,他满足地放下了筷子。原来这么简单的菜也能如此开胃,她的手艺果然不简单。
她在厨房洗碗,他收拾好餐桌坐到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他装作很认真地看着电视,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地向厨房门口瞟去。
虽然婚礼简单了些,但这毕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跟那么多女人相处过,西辞却是第一个让他局促不安的女子。是太尊重她的意见,太重视她的感觉吗?他不确定。
忙完厨房里的事,西辞坐到了他的身边,非常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遥控器,她一遍一遍地选台,找着她想看的电视节目。反倒是晋自怿有些紧张地将手放在了沙发靠背上,只要向前一点他的手就能稳稳地降落在她的背上,可是这“一点”却让他前进了两个小时也没能到达预期目标。
提起勇气,晋自怿张了张嘴,“我们是不是该……”
“今晚你想一直待在这里看电视吗?”她瞪大眼睛看着他,非常坦率地询问着他的意见,“还是你想像前几天晚上一样一个人睡沙发,把我丢在房间里?”
从他们决定结婚那天起,她就一直住在这里,每晚她都会虚掩着房门,不知道是他太过君子,还是她太缺乏女人魅力。他始终监守着渭河,绝不越雷池一步。今晚他们已是正式夫妻,他还打算这样下去吗?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他并不爱她,也知道他答应娶她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孤单奋斗下去。虽然她成了他的妻,但对于他而言还只是单纯的伙伴,是吗?
西辞失落地站起身向房间走去,坐在床边,她失去焦距的眼神看着床上空荡荡的另一半。别说是爱,她连勾起他的本领都没有,做女人做到她这分上也真是失败得可以。
晋自怿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他一直以为她很有勇气,像个女超人似的,不管遭遇什么样的逆境始终风吹不倒。原来她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这多少让他有种想好好宠她的冲动。
从身后抱住她,他的下巴蹭着她柔软的长发,他喜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西辞,嫁给我,你不后悔吗?”现在她说后悔或许还来得及,但过了今夜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舍得放开手。
“为什么要后海?”她反问他,“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过完我这一生,这是我的愿望。嫁给你为妻,这是我的选择,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即便知道此刻的你并不爱我、即便知道或许这一生都不会赢得你的爱、即便知道有一天飞黄腾达的你很可能会将我无情地抛弃,这一刻我依然不会后悔。我已经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陪你走过这条最艰苦的道路,我无憾,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那样坦诚地将爱放在他的面前。抱紧她,他知道自己再难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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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快点过来吃早饭。”
西辞带着睡醒后的水肿脸站在晋自怿面前,她有赖床的习惯,还有严重的下床气,所以她才睡醒的时候和她说话要绝对温和,这是婚后一个月以来他总结出的几条规律。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生活已经基本形成规律,早上他准时起床做早饭,连带着将午饭一起做好放在各自的保温瓶里。他带在车上,她的那份给她带去公司,这样他们就能省下两笔午餐钱。
吃完早饭,他开车送她去位于开发区的公司,然后再回市区开始一天的出租车业务。中午他在车上解决午饭,等到下午五点左右再开车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西辞的同事连续几次看到晋自怿从出租车里出来为她打开车门,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没人想到刚满二十三岁的她已经结婚了
包有趣的是,西辞的女同事中分成两拨。那些年纪比较小,级别、学历都比较低的女同事非常羡慕西辞有个这么有型,又有风度、气质的出租车司机男友,恨不得将晋自怿抢过来。相反的,公司里那些年纪较长,级别、学历都挺高的女同事对晋自怿根本看不上眼,觉得跟一个出租车司机谈恋爱,实在很无趣。
西辞不解释也不刻意提及自己的婚姻生活,她只是默默享受着他对她的好。每天将她送回住宅区附近,他还要继续出车赚钱。西辞去周边的菜场买菜,做好后大约是晚上七点,她带上饭菜站在楼下等他,他们在车里解决晚饭后,他再出几趟夜车,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等着他回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简单地给打发了,他们相聚的时间很短暂,但彼此的心中却是平静而满足的。她喜欢叫他“柴可夫司机”,她知道这是她宠他的一种方式。
像每天清晨一样,西辞坐在餐桌边傻愣愣地看着他,“今天是周六,你也要出车吗?”
“周末是赚钱的大好时机,我怎么能放着赚钱的机会不干呢!”晋自怿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今天你打算在家做些什么?”
西辞猛地凑上前,“你不会是担心我在家做些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说什么傻话?”他笑她,“我担心你在家闲得发慌,找点有趣的事来做吧!”
“哎呀!你就别管我了,赶紧去赚钱吧!”她推他出门,“走啦走啦!晚上七点我在楼下等你吃晚饭。”
“晚上别下楼等我了,我会早点回来。”难得他放下晚上出车的机会,他解释起原因,“今天是拿薪水的日子,除去要交给车行老板的那笔钱,剩下的钱拿回来全部交给你。咱们今晚吃顿好的,我请客,地方你挑。”
西辞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不如把请我吃饭变成送我一件礼物,好不好?”
他慷慨地张开双臂,“你想要什么?说吧!”
她还卖起了关子,“现在不说,等你晚上回来亲自陪我去挑选礼物,这才有诚意。”
“好好好!你说了算。”
晋自怿揉揉她的长发,他不放过任何可以宠她的机会,他所能给她的就只有好好疼她。他也知道,她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只是此时的他还做不到,她也不强求。
送他出门,西辞紧赶着跑到阳台,站在高处她吃力地向下望去,在那里能看到他走向车库的身影,每次周末不能陪他一起上车,她都喜欢站在这里目送他离开。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并不会感到无聊,先将被子抱到阳台上,让太阳为它们洗礼。这是小城市的好处,你可以在阳台上晒任何你想放在太阳底下的东西,你可以把太阳的味道收藏在松松软软的被子里。
等到晚上将被子收回来的时候,暖和的被子包裹着她,她却缩在他的怀里,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比他的怀抱更吸引她,真想待在那里一辈子,如果上天允许的话。
将被子摊开在阳台上,接下来她要去隔壁那栋楼帮一对年轻夫妇照顾两岁的小孩,可以称之为“钟点工”,从前也叫“小保姆”。
那家的男主人是做网页的,他的夫人用广东话说是“师女乃”,就是老公有钱,自己升格做全职太太。全职太太也有休息日,每逢周六、周日便由西辞帮忙照顾小孩,至于“师女乃”嘛!当然是招呼小区里其他的“师女乃”摆桌子玩起了中国的国粹——打麻将。
有时候她们玩到兴头上,会指使西辞去弄些吃的如茶点之类的东西放在旁边,西辞也乐意为之,因为能拿到赢家给的红利。
她照顾小孩是按时收费,当然这“时”绝不能超过见晋自怿的时间,万一让他知道她在别人家当保姆,他会不开心的。不是感到丢脸,是觉得自己没能力给她提供优越的生活环境,这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多少有点受伤害。她就是太了解他的个性,所以才刻意瞒着他。
她做这活是想偷偷地攒上一笔钱,她想帮他买台电脑,实在不行就买台二手货。只有拥有电脑,他的事业才能够重新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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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西辞向“师女乃”打了声招呼溜回自己家。她前脚刚进门,晋自怿后脚就回来了,真有点惊险。她吐了吐舌头转身迎上他,“先别急着进来,不是说好要选礼物送给我的嘛!咱们现在就去买礼物。”
看着自己的手被她生拉硬拽,晋自怿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她不让他开车,说是买礼物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晚霞铺在他们的身后,两个人像街上许多悠闲的年轻人一样,手牵着手享受着属于情侣间的浪漫与温温馨。
“西辞,咱们到底要去哪儿?”眼看着前方是个脏兮兮的不知名的场所,晋自怿不太想往前走了。
西辞紧拽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就快到了,穿过我平时买菜的这个小菜场,很快就到我要选礼物的地方了。”
这是她平时买菜的菜场?晋自怿震惊的目光环顾四周,傍晚的菜场已经下市了,零零星星有着几个过往的行人,地上全是积水,还有剩余的烂菜叶、鸡粪、鱼血什么的,看起来又脏又乱,根本没办法跟都市里的大型采购市场相媲美。以前他也有过一两次买菜的经验,全都是从超市里选焙处理好的盒装蔬菜、肉禽等拿回去食用,根本没来过这种地方。
“西辞,下次去超市选焙一些收拾好的菜吧!”他舍不得她来这种地方,舍不得他晋自怿的女人生活在这种脏乱的场所。
懂他的意思,西辞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还算不错,大专毕业后她坚持留在大都市发展,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何时到过这么脏乱的市场买菜。第一次站在这个菜场的人口,她足足迟钝了十分钟都没敢抬脚踩进去。
然而想要还上一千五百万的欠债,想要累积一些原始资本让晋自怿重新创业,她就必须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他们需要钱,每一块钱都不能被浪费。这里虽然脏点乱点,但是菜价却是全市最便宜的,一天省下几块钱,放进储蓄罐里就是沉甸甸的分量。她愿意这样一点点地积累,总有一天能累起她所期待的幸福。
走过那个脏兮兮的菜场,路边有一些摆地摊的小商贩,西辞兴奋地松开他的手,直冲向一个小摊儿跟前。
“老板,我上次看中的那个东西还有没有?”
“有啊有啊!你说喜欢,我就专门为你留了一个。”小商贩见生意上门立刻积极地招呼起来,“还是上次那个价,你要是买,我就给你包起来。”
“便宜点!再便宜点!我每次来你这里虽然都没买东西,可是为你引来了很多顾客,看在我为你招揽生意的分上就再便宜点吧!”
晋自怿站在她的后面看着西辞像个中年妇女似的跟小商贩讨价还价,他的嘴角不觉向上弯去。要是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将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他一定会以为这是网络上新近流行的无聊笑话。可是现在笑话成了现实,他却在心里真正地笑了。想着要和这样的女子相携此生,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好像他的人生原本就该如此。
“你傻笑什么?不是说要买礼物给我的嘛!快点拿一块钱给我。”
西辞向他招着手要钱,晋自怿比较好奇的是她究竟买什么礼物,就要一块钱?从口袋里拿了一块钱硬币放在她的手心,他看见她从自己的兜里也拿出了一枚一元硬币。她将两枚硬币放到小贩的手上,匆匆接过了小贩手中的盒子——说是“接”,还不如用“抢”更合适一些。
“走吧!”西辞拽着晋自怿的胳膊就跑。
小贩依旧在他们的身后嚷着:“我这可成了亏本买卖,你好歹再给一块钱啊!”
跑出了那条街,西辞格格地笑开了,“他哪里会亏本,只是基本没营利罢了。”
“你到底选了什么礼物?”晋自怿的好奇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西辞摊开掌心,她的手里有个小而简单的纸盒子。轻柔地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两枚银色的戒指,一大一小,显然是一对情侣戒。没有任何装饰、雕琢,它们只是一对指环罢了。西辞拿起其中较大的那枚戒指,硬生生地拽过晋自怿的左手无名指,将它套了上去。
“幸好指环的大小是可以调节的,要不然还真戴不上呢!”他的手指很好看,像是尊贵的钢琴师,敲打起计算机键盘来也很优雅吧!可惜她没见过,只能凭空猜测。
“你要的礼物……是戒指?”这种细细的银色指环能称作戒指吗?看上去就像孩子的玩具。
晋自怿看着手指上的男戒,再看看盒子里的女戒。他活了二十八年,送给女伴的戒指没有二十,起码也不少于十五枚。其中最便宜的铂金戒指也要五六千块钱一枚,这一对戒指才两块钱,是他所买的戒指中最廉价、最低俗的。再看西辞,她笑得好开心,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贵的戒指,只是一元钱的礼物,却换回了她这么大的喜悦。
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在于无需付出太多,便可以让天真、爱你的人得到快乐和满足——她值得更好的。
是他疏忽了,作为一个女人,不管嫁给什么样的人,不管生活多么的艰难,她总渴望着拥有一枚丈夫赠送的戒指。他该为她买一枚更漂亮的戒指作礼物,想让一个人快乐是要付出许多代价的,他希望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活得更快乐。
“西辞……”
“愣着干什么?赶快为我戴上这枚戒指啊!你不想把我套牢吗?你要是不帮我套上这枚戒指,我可要离你而去喽!”
她晃着盒子里的戒指催促着他,晋自怿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拿起那枚一元钱的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有些大,他吃力地为她扣紧指环,两个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套在他的怀抱中。
蓦然相望,他在她如清水般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那样痴痴地望着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茫然无措。
“我可以吻你吗?”他想吻她——现在,大街上。
她环顾四周来往的行人,羞涩地点了点头,“吻吧!我是你老婆,不会甩你一耳光,然后大叫着‘’跑开的。”
她是拥有魔法的巫师,在这种时刻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如果她以为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就能让他放弃当街吻她的意念,那她就错了。他是晋自怿,没有他想去做却又裹足不前的事。
戴着戒指的左手将她束缚在怀中,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不断地……不断地……他不断加深这个吻,想将他所有不知名,也道不清的情感都透过这一吻交付给她,这才是他给予她的礼物。
“你是我这一生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他在她的耳畔印下标有“晋自怿专署”字样的一吻。而你也是我这一生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你知道吗,晋自怿?